快过年了, 朝廷派了富弼来了。
捎带了晏殊的信。
其实这几年一直没断联系,只是书信走的特别慢。
一封信走半年的情况也有。
而今人来了,信也来了。
晏殊又被调入京都了, 大致就那么一些事。
当然了,太后和皇后都有信件捎带,不是旨意, 就是纯信件。
桐桐接了信, 避开叫富弼跟四爷说话。
这次富弼押送了接近而二十万金的东西, 这是安抚夏州的。
四爷现在是不会拒绝朝廷给的好处的,这东西迟早会用到正经地方。
桐桐出去之后,富弼才道:王爷, 官家也有信给您。
说着,就掏了信件出来。
四爷拿到手里没急着看,赵祯必是说太后将皇城司交给张耆掌管, 他对探子的事并没有发言权。
事出了, 还得请自己这个雍王帮着斡旋。
富弼问说, 您……四爷将信塞抽屉里, 无碍, 你说吧。
富弼就道:临走之前,太后有交代,千万不能起战端。
也请千万约束好郡主……约束好王妃,不可冲动行事。
朝廷说什么四爷都一并应下了,那你们呢?是留下来过年, 还是交差后要回去。
得尽快返回。
四爷就喊张元, 带富大人去办差。
张元和吴昊都是投奔了李元昊的汉人,李元昊死后,两人又投了过来。
四爷一直提溜在手里, 调教好了才收到府里用的。
富弼就见进来一行至极为端正的文士,领命之后就请他出去。
这种感觉怪怪的!之前自己跟雍王也算是有交情,这是第一次雍王没有特别亲和的跟自己相处。
出来之后,他就随口问张元,王爷最近忙什么?张元笑道:什么都忙,挺杂的。
富弼:这话答的,等于没答。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又道,回头还得回来,没顾得上跟王妃说话。
此次回去,看王妃有没有信件要捎带。
张元依旧含笑:王妃若有垂询,在下亲自请您。
富弼:像是不能随便见的意思么?他也没觉得这是针对自己,他觉得这是王爷和王妃还在生朝廷的气。
是啊!谁都得生气。
在这边全权处理夏州事务,可探子的事两人却一无所知。
这是把他们和朝廷不合的事摆在了明面上了。
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事实上,富弼到走都没能见桐桐,而桐桐也只叫人递了给晏殊和皇后的回信。
倒是也带了不少特产叫往京城捎带,可名单上都是禁军中的故交,像是狄青等人的。
给宫里……一根毛都没捎带。
富弼看着手里的信,朝四爷苦笑,臣回去怎么跟太后交代。
四爷摆手,太后知道她的脾气!她没骑马回去质问就算是好的了。
就得叫她把这气给撒了吧!没事,只管回吧。
夏州的情况……再坏也不能比现在更坏,我们见机行事。
不行就退回丹州嘛!总也有我们一口饭吃的。
富弼觉得,回去该奏明太后:是不是能加封雍王的父辈祖辈?柴家的坟茔是不是也该修一下了?恩宠嘛,总也要有所表示的。
这一行人走了,桐桐也没去送。
这个年还是要去夏宫里领宫宴的。
佳肴美酒,歌舞雅音,真真是好日子。
辽国的使臣一走,大宋又送了财帛来,李成嵬喝了点酒多少有点飘了。
酒宴上,他拉了后宫一女子,然后指着野利遇乞,你去!你去服侍野利将军。
他需要个好女人了!本王将你赐给她。
记住了,不可偷人!万万不可偷人。
偷人生的孩子,本王亲自摔死。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野利遇乞手紧紧的攥住拳头,野利仁荣一把给摁住了,警告的看他:你既然已经准备咬人了,那就不要叫。
回头砍了他的脑袋便是了,动什么怒?桐桐皱眉,四爷朝她微微摇头。
不是!桐桐关注的不是野利遇乞,一个大男人忍下这个耻辱回头自能找回来。
她看的是被李元昊送人的女人。
这个女人桐桐有印象,就是那个李元昊的妾室索氏。
跟李元昊的关系极其不好!在史书上记载,说是她以为李元昊死了就开始叫人整日奏乐庆贺的就是她。
此人很有个性,但最后还是没能真正的离开夏宫。
她在宫里怕是过的艰难,衣裳特别的旧。
她娘家的部族不显,应该也是无意谄媚李成嵬或是他人,这才招致李成嵬将她当成物件一般随便送人。
桐桐见她满脸怒色,就主动招手,你来,给本王妃斟酒。
大殿里顿时一静,桐桐只做不知,专注的盯着索氏,我瞧着你有些眼熟……说着,就一脸讶异的道,你是功臣呀!诛杀李元昊,该有你一份功劳吧。
当日,也只你出面指认李元昊陷害野利遇乞将军了。
说着,就上下打量她,何以这般装束?说着,就有些恍然的看向卫慕氏,原来夏王妃不喜她呀!可是,这是为甚呢?难不成怨恨她背叛了李元昊?说完,一下子捂住嘴,哈哈哈笑着看着卫慕氏,听闻王妃跟魏国公主说,李元昊可抵三马,夏王只抵一马……原来如此!这话一出,大殿里好些女人‘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
紧跟着男人们哈哈大笑。
四爷:…………他起身拉着桐桐就走,见谅!内子喝多了,言行无状。
扰了各位雅兴了!人出去了,大殿里还能听见那位郡主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那一声声如同一刀刀的割在李成嵬的脸上。
野利仁荣:……难怪野利遇乞死心塌地呢。
这位郡主跟雍王的行事完全不同,甚至有些冲动不计后果,可就是这种你敢给我一巴掌,我就敢马上还你一圈的做派招野利遇乞这样的人喜欢。
野利遇乞起身,拉了索氏,回身给李成嵬道谢,臣谢恩!这就出宫了。
说着,不给索氏说话的时间,直接给拉走了。
等出了宫了,野利遇乞才问说,你是要回部族,还是要去哪里?我叫人送你。
索氏揉了揉胳膊,送我去雍王妃身边。
嗯?雍王妃救我,我便只认她。
说着,左右顾盼之后,真就朝雍王府去了。
桐桐捂着屁股从床上蹦起来,问外面:说谁来了?她自称索吉娜。
索氏?她怎么来了。
桐桐看四爷,往后退了两步,不能再打了,再打真肿了。
四爷瞪着她:你怎么现在什么话都敢说?入乡随俗嘛!这里的女人不太忌讳这个,老羞羞答答的,跟大家打不成一片呀!牧民家的女人更是如此了,说起配种来更是荤素不忌,那我能因为这个不跟人交往么?打也打了,事就过了,不准再提?四爷:……装的真像!我那是打吗?就是!桐桐说着自己也笑,抓了披风就往出跑,我去见见她,一会子就回来。
但她没想到索氏是来投奔的,跪在地上,仰着头,王妃,求您收留。
这还真是,其实,你可以在我府上避避难,回头……过几个月,时过境迁了,你可以……王妃,我再无嫁人之念。
索氏一脸的哀求,可女人对于部族来说便是财产,无休止的生子,之后女人才有价值。
我若一生无子,我老来,我就如同所有的老妇一般,在羊圈里于羊为伍,白日里挤奶伺候小羊,晚上挤在羊群里睡觉。
等着不知道哪个冬天就冻死在羊圈里……王妃,我已无生育之能,不管去哪里,结局都已注定……桐桐叫她起来,你过来,我看看。
把脉一瞧,她有些惊讶,你受过伤?索氏捂住肚脐之下的位置,李元昊有时会像是发酒疯一样,拿着匕首乱舞,它非说我是妖魔,刺了我一刀。
桐桐叹气,她这要是调理,也不是彻底不能生。
只是生产的风险会比一般人大的多。
与其如此,那为何一定要生呢?桐桐就说,我可以给你避难,但你能不能留下来,看之后的机缘吧。
我不能收容李元昊和李成嵬的女人,这会给以后带来太多麻烦。
我不是说要伺候雍王,不敢有此念。
我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
只要你进了府,别人就会这么以为。
那么敢问,别的部族也来送女人,怎么办?索氏一下子就明白了,给您添麻烦了。
这样,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你安生的呆着。
之后我会招揽一些学徒,你混在其中吧。
谢您收留。
桐桐起身,才要叫青娘带人下去,结果索氏一把拉住桐桐的袖子,王妃,我有一物要交给您。
嗯?所以从羊皮袄子里抽出一张布帛,然后双手捧过来,王妃,此物我只愿交给您。
什么东西呀?桐桐接过来,将布帛打开,竟是一张布防图,这个……野利遇乞其实也献上来一张,跟这一张是有些出入的。
当然了,不管是谁的,自己和四爷都不会轻易相信。
她好奇的是:这个东西你从哪弄来的?索氏低声道,宫变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很忙,我趁人不备进了御书房。
竟是李德明书房里的?索氏点头,正是!不过,你偷此物作甚?当时二公子还活着呢,我不清楚最后谁能登顶,也没想到李成嵬当天晚上就要了二公子的命。
更没想到卫慕氏会真的愿意继婚给李成嵬!当时我只想自保,我怕被殉葬。
偷这个的本意是……不想死。
桐桐:……这还真是!哪个年代都有了极有个性的女人,而今这位索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