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啜不在书房内不住的徘徊, 萧蕴觉得转的头晕,有何不畅,您直言便是。
赵从真压根就没打算跟咱们好好谈。
回来细想, 他提的那些都是初一想很有道理,可压根就不可能的提议。
自来也没有这样的。
若是毫无边界可言, 何以区分国家?说到底, 他就是一本正经的在糊弄。
萧啜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真是岂有此理。
萧蕴沉默了半晌,才问说, 也就是说,这次什么也没谈成。
要战俘, 他不说不给,只说带不走。
给解释,他也不说不信, 不仅不说不信,他还要一副非常信任的样子要打开双方的国境线。
你跟他谈地上的事, 脚踏实地就能办到的。
他给你谈天上的,告诉你草原挪到天上,再送牛上去吃草去。
他太正经了,正经的他当时真没反应过来,还傻呵呵的按照他提的思路在那里认真的斟酌其中的利弊。
萧啜不气道:我跟他谈眼下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他跟我谈以后我们一定要怎么怎么样?这怎么谈?也不说不谈, 可一谈起来,那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压根就碰不上。
所以,没谈的必要了。
这就是雍王的态度!他什么都不想谈。
萧蕴就问说, 那册封的事自然也就不能提了。
当然没法提了!以前辽国能册封夏州为夏国,能册封李家父子为夏王。
但现在,怎么提?雍王是大宋的雍王,这里是雍郡。
他要是有二心,自己反了就是了,难道还要借助大辽?就这样吧,摸到对方的态度了,可以告辞了。
要不,再跟党项那些酋长……萧啜不朝外指了指,你去看看,使馆外面全是眼睛。
能把咱们的钉子拔干净的人,背后都长着眼睛呢。
别自取其辱了,先回去再说吧。
说完,又想起来了,问说,萧海里的遗体呢?能葬就好好葬了吧。
萧蕴起身,我这就去问问。
萧啜不这才往出走,去看公主怎么样了。
公主一个人跪在佛堂里,一身素白的诵着经文。
萧啜不走过去,跪在边上,你其实今儿很不必如此。
耶律岩母睁开眼睛,我必须如此,没有选择。
萧啜不扭脸看她:这次的主意是我出的……我知道。
出征前就说过了,此一去能灭夏,他们生;否则,唯有死路一条。
耶律岩母点头,身为臣子,为君王出谋划策乃是你的本分。
成败看天意,慈者不掌兵的道理我亦明白。
萧啜不微微点头,殿下,我盼着你高高兴兴的。
不管出什么事,我替你顶着。
你这样,我看了难受。
耶律岩母沉默了,良久良久才又合上眼睛,我想高兴就高兴,我想难过就难过。
难不成为了你不难受,我还得做戏哄你?滚远点,我这会子就想难受。
萧啜不这才笑了,慢慢起身,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
两边是谈不成了,也不是谈崩了,四爷跟谁谈都不会谈崩的。
反正是态度是积极的,大方向是美好的,最后的结果也不是没谈成,只是人家表示:得回去禀报。
四爷跟萧啜不告辞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诚恳,兄弟之邦嘛!既然歃血为兄弟,那又何必骨肉亲呢?驸马回去替本王转达对辽王陛下的问候,就说,对大辽本王能给予最大的信任。
愿意开放边境,也希望大辽能给予大宋更多的信任,也愿意开放边境。
萧啜不觉得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就叫人觉得有点犯恶心呢。
可这还没完,眼看要上马了,雍王又道:有件事,本王差点忘了。
王爷请讲。
是这样,朝廷下旨了。
宋辽之间的一切事宜,由本王全权处理。
四爷说着,就递了国书过去,这是朝廷发来的国书,麻烦驸马转呈。
萧啜不:……这么大的事,他之前一字不提。
要走了,他拿出来了。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在这事上不容置喙。
受教了!萧啜不接了国书扔给萧蕴,转身便上了马。
桐桐站在公主的座驾边,将一个木盒递过去,殿下,这是萧海里的骨灰。
耶律岩母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劳你费心了。
桐桐又朝后一指,后面跟着一串马车,殿下,活着的人没法叫你带回去。
但此战战死在沙场上的辽国将士的骨灰我都给你带来了,叫你的人去接马车吧。
既然他们是被蒙蔽的,那就请公主和驸马带他们回家,落叶归根吧。
耶律岩母:……带回去?带回去怎么说呢?这不是给其他将士心里扎下一根刺么?‘叛军’这事为假,这一点很多人都看的出来。
要不然,萧奴这么大规模的动作,只有‘叛’没有追剿呢?如今战败了,人死在外面了。
这会子骨灰被带回来,还不能正身,会叫人怎么想呢?就是这些将士的家人,又会怎么去想呢?要知道,为国战死是有抚恤的。
而这些人,朝廷不给治罪就是开恩,怎好明面上给抚恤?所以才说,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可这个还不能不应!耶律岩母跟桐桐对视良久,这才道:公是公,私是私,抛开公事,我还当你是我的朋友。
桐桐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面霜,我自己做的。
说着,递过去,还敢用吗?耶律岩母伸手拿过来,眼圈猛的就红了,紧跟着却一笑,当然要用了!有什么不敢的?以后用没了,我还打发人来给你要。
好!耶律岩母吭哧一笑,跟桐桐对视了一眼,然后一摆手,直接进了马车,朝外喊:去接马车,带回辽国。
马车辚辚,顺着官道一路北行。
耶律岩母膝盖上防着萧海里的骨灰,手里攥着面霜。
她探出头朝后看,柴桐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地方。
她问秃鹫:我们跟他们真的会兵戎相见么?萧啜不沉默了。
耶律岩母扭脸问他:不能不打吗?就这样不好吗?不管是辽人还是汉人,不都一样么?你不喜欢吗?咱们不是约好了一起去天山看野马的吗?不能去了吗?我想邀他们去咱们家做客,一起骑马狩猎,不行么?萧啜不靠在车壁上,殿下,打仗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
现在不是大辽要不要打,而是雍郡要不要打!你该知道,这两人与大宋朝廷那些人不同。
他们为什么要延安府,无他!意在幽云十六州。
这个地方,对彼此都重要。
明白了吗?只要有利益之争,就一定会有战争。
战争这个东西,有时候是蓄谋的,有时候是突如其来的。
一脚踏入辽境,萧啜不就收到消息:辽东叛乱。
耶律岩母愣住了,辽东,南阳公主和驸马就在辽东。
萧啜不看了耶律岩母一眼,还是将手里的消息递了过去,先是被囚禁,之后打算逃的时候,被杀了。
南阳公主被害了!驸马萧孝先死里逃生。
耶律岩母拿着手里的信儿,四妹……没了?这逆贼,就该尽皆诛杀。
桐桐手里拿的的是完颜石鲁送来的消息。
完颜石鲁就是当年那个在榷场认的女真人。
因着陈彦东来往做生意,跟对方倒是不曾断了联系。
他送来的是辽东的情况,桐桐递给四爷,辽东叛乱……咱们更该引以为鉴。
四爷扫了一眼,就递给野利仁荣:你看看。
野利仁荣拿着手里的信,没言语。
四爷就叹气,东辽之地,征税太重了。
再加上燕山左近连年饥荒歉收,当地官员又叫百姓打造船只。
东辽之地会水的人不多,但他们偏叫不会水的百姓去做船夫,想以漕运来赈济燕山。
水路多艰,六七成船只在半路就翻了,落水之后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能怪百姓怨气重么?再加上辽国自来对女真苛刻,南北女真百姓也跟着造反……野利仁荣明白雍王的意思,他是说,各地的官员能否执行好雍郡的政策,还有待商榷。
这件事得严格考察,不能两眼一抹黑。
他点头,表示懂了。
随即想了想又道,其实,大宋朝廷若是此事从东边用兵,至少辽东之地能趁乱拿下。
没错!雍郡在西边,叛乱在东边。
隔得太远了!朝廷若是肯用兵,一定能趁机拿下辽东之地。
东北那么大的地方呢!可惜,朝廷是不会动,不会掺和的。
也因此,这场叛乱一定能平。
四爷就说,准备吧!本王与王妃要巡视雍郡。
晚上,桐桐拿着史书,心里叹气,秦始皇五次巡视天下……终于懂了那种感觉了……多少言语去形容,都不如坐在相似的位置上去体会。
有人说,秦始皇巡视天下是寻找长生不老药;有人说秦始皇是出门避灾的,因为陨石落在了秦宫;还有人说,他是在夸功,想表明他比周天子更厉害。
想想这些话……可笑不可笑。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和四爷,外面那么热的天,谁不知道呆在家里舒服。
可是不行呀,地域、子民构成太复杂了,不巡视会出事的。
永远不要去相信‘天下太平’这四个字,如果真爱这个天下,就会懂了,天下从来没有真正的太平过。
趁着东辽大乱,三日后,四爷和桐桐一人一马,只带数百护卫,一路西行。
骑在马上,四爷喊桐桐,始皇帝第一次巡视就走的这一条路,往前就是秦非子的养马之处……桐桐就笑,一统天下之心很旺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