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在半路上吃的, 种世衡一边吃着饼子一边急匆匆的过来,王妃,探子回来了。
营地周围都查了?桐桐指了指边上, 坐!坐下说。
种世衡席地而坐,低声道,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桐桐问说, 没什么特别的, 就很特别了。
你想象, 咱们才踏入辽国境内, 走的是大家常走的路, 那你说, 一般走这条路的人, 都在哪里驻扎?种世衡想了想,那里河水清浅,周围平坦,一般过路人都在那一片安营。
那昨儿就咱们一行人吗?都是零散的路人留下的痕迹,并不特别。
桐桐就说,你想想, 他离开营地, 得速去速回, 绝对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昨晚零散的路人,距离咱们营地最近的, 就最有嫌疑。
此人很可能是从边界就跟过来了,只是一路上咱们看管的严,这‘杂役’未能出去送信。
种世衡就问说,也就是说, 边界上有辽国的探子?肯定有!种世衡面色复杂,他的语气都是飘着的,大宋朝廷跟辽国暗地里有来往?桐桐一点也不意外,很奇怪吗?是太后和官家收益的?桐桐摇头,那倒也未必。
只是一直跟辽国以兄弟相称,自有朝臣不觉得有些来往属于背叛。
说着,她就站起来,你就这么想吧,这么想……心里能舒服点。
种世衡没办法那么去想:若是太后不知,张耆如何敢动用皇城司?若是朝中奸贼与辽国暗中来往,那该是私下派遣细作,而不是皇城司!这叫桐桐怎么解释呢?她只能说,你信王爷无叛宋之心,可太后不会全信的。
若是易地而处,太后当然会留个后手。
比如,真要是咱们反了,她得与辽国有默契,共同围剿咱们。
所以,私下里有来往不奇怪。
可要是私下来往,就该派官员,像是夏竦那般的官员才对,又如何是个杂役?那样的身份如何能接近达官贵人,更何况是辽国的皇帝陛下。
桐桐就笑,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盯着他,信没送出去,他终是会送的。
是!种世衡走了,桐桐叹了一声,朝廷必然会想着跟辽国私下里谈。
种世衡说的对,该是官员才有可能接触到耶律隆绪,所以,要谈,必然派的是官员。
这次,钦差有两位,夏竦是个陌生人,跟自家毫无交情可言。
按照逻辑,该怀疑此人的。
但从夏竦的表现看,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桐桐把视线落在一直不曾怀疑的人身上:是你吗?先生。
是你肩负了太后的使命吗?先生。
四爷走不远处走过来,拉桐桐起身,怎么了?桐桐苦笑了一声,晏殊……会是太后派去跟辽国联络的人么?为这个呀?四爷就笑,从怀里掏出黄色的龙纹绢帛来,这不,在这里呢。
桐桐愣了一下,接到手里打开,这是太后写给辽国的国书。
内容倒是没什么忌讳的,就是表达了问候,仅此而已。
但只是一个问候,就足够了。
这就是一种要跟对方有默契的态度。
桐桐看四爷:你怎么拿到的?四爷朝后看了一眼,晏殊主动给的。
桐桐:…………这却有些意外。
下令将他软禁在马车中,哪怕是下车活动,也需得两个人守着。
明白,这是保护,也是叫他回去好交差的。
桐桐挑了两个人亲自带去了,夏竦远远的看着,心里发慌。
能把先生拘禁起来,这必是出什么事了。
晏殊看着走过来的郡主,脸上无一丝多余的表情。
桐桐站在他对面,微微笑了笑。
晏殊摆手,郡主别误会,我晏某绝不做叛臣,此生都不会背弃官家,亦不会朝其他人称臣!交给王爷,那是因着……宋辽有别。
雍郡是大宋的,然辽国只能是辽国。
只要雍郡还是大宋的,在雍郡与辽国之间,我选择雍郡。
仅此而已!桐桐‘嗯’了一声,您放心,雍郡永远是大宋的,说到便做到,绝不食言。
往后这些日子,暂且委屈先生了。
晏殊点了点头,背过身上了马车,帘子拉起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又行一日,这才到了会盟之地。
会盟之地有一处镜湖,秋高气爽的天气了,蓝天白云映照于湖面之上,天鹅、水鸟在湖面于天空嬉戏。
湖对面一片营地,帐篷点缀与草原之上,那就是辽国的营帐了。
就是这里了!才一停下来,正在扎营,便有一行人从对面绕湖而行,直奔这边来。
近前了,可不正是萧蕴么?萧蕴是来接洽时间的,四爷和桐桐都没见他,只叫杨守素去处理了。
双方相约,明天于花海子会面。
花海子位于两家宿营地的正中间位置,地势如何,需得有人提前去看看。
野利遇乞带人先行去瞧了,谨慎没大错,但一般而言,倒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闹妖。
果然,一切都正常,并去其他。
那就歇着吧,明天会盟。
明天会盟……萧孝先就说萧啜不,你准备的这个规格,不对。
萧啜不皱眉,请您指教。
萧孝先问萧啜不:陛下与大宋太后,以何相称?叔嫂。
陛下与大宋官家赵祯,又以何相称?叔侄。
赵祯与雍王赵从真,他们是何关系呢?从叔侄。
那么,陛下与这位雍王,该是以什么辈分而论呢?萧啜不:……爷孙?难道错了吗?萧啜不:……不是错了,只是,您了解雍王吗?若是真摆出这样的阵仗,难堪的是我们。
萧孝先轻哼了一声,先摆出来再说!若是不肯从,朝中自有人说话。
和与不和,也得听听朝中其他人的想法,你说呢?萧啜不:……拱手之后转身走了,一句不曾回复。
回了营帐兀自生闷气,耶律岩母将挑出来的衣裳放一边,熨烫好了,本宫明儿要穿,不想被雍王妃给比下去。
伺候的人带着衣裳出去了,她才走到秃鹫面前,抬脚踢了对方一下,这是作甚,不是叫你布置……萧啜不躲了一下,然后哼笑,萧孝先那匹夫!耶律岩母叹了一声,挨着萧啜不坐了,好了!知道你们不对付,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一让吧。
这个萧孝先是耶律岩母的亲舅舅,也是她同父异母妹妹的丈夫。
既是舅舅,也是妹夫。
之前在叛乱中被害的南阳公主,就是萧孝先的妻子。
当时,他们想从地道往出逃,萧孝先带着他的妹妹先钻出去了,把公主留下殿后。
然后公主被追兵发现了,被杀了。
他则逃出升天。
可这又如何呢?南阳公主的母族出身不显,死了……也就死了,杀了叛军给其复仇就行了。
毕竟,萧孝先的姐姐是元妃,生下了太子,以此而论的话,岂能轻易治罪于萧孝先。
萧啜不瞧不上萧孝先,觉得把老婆扔在最后,就不是一个男人能干出来的事。
要从萧家论,他才不在乎什么长辈不长辈。
可公主的生母元妃格外倚重这个弟弟。
若不是如此,他何以让着他?什么东西!萧啜不忍不住骂了一句,才要回公主几句话的,外面元妃派人来,又有请了,请公主过去一趟。
耶律岩母拍了拍萧啜不,叮嘱说,别起争执,要不然阿娘又要不快了。
萧啜不没言语,目送公主离开了。
耶律岩母一去大帐,元妃萧耨斤就招手,二公主来,你来跟皇后说说那位雍王妃。
皇后萧菩萨哥温和的笑了笑,招手叫二公主到跟前来,这才道:你父皇的意思是,以和为贵。
我又听闻郡主好烈性的脾气,便想着少些繁文缛节,可你母妃觉得不妥当……萧耨斤看着女儿,二公主说呢?两国之间乃大事,讲的就是礼,怎么能说是繁文缛节呢?耶律岩母看看皇后,再看看母妃,轻轻的拉了母妃的手,这些事情,自有母后处理,您回去歇着吧。
萧耨斤甩开女儿,自有皇后处理,那是否雍王夫妇见了太子就不用那些繁文缛节了呢?太子是萧耨斤生的,但自生下来就抱给皇后抚养了。
耶律岩母又拽住母妃,太子事务,乃前朝事务。
前朝事务,有父皇打发人处理,您闹母后做什么?母后难道能干涉前朝么?您的意思,儿臣知道了。
回去便寻驸马,问问该给太子什么礼仪,可好?元妃萧耨斤这才潦草的对着皇后行了一礼,带着她的婢女转身走了。
耶律岩母跟皇后歉意的笑了笑,母后勿怪,母妃脾气暴躁,失礼了。
皇后萧菩萨哥朝二公主摆摆手,无碍,你忙去吧。
从大殿出来,耶律岩母再回营地,却不见秃鹫了。
下面的人奏报说,有公事,今晚不回来了。
耶律岩母皱眉,打发人,找到驸马,告诉他别叫萧孝先插手。
太子才十四岁,年龄尚幼!稳比什么都强。
而母亲虽姓萧,又是元妃,可却只是先太后身边的婢女,出身不显。
她能懂什么呀!不过是父皇年纪大了,只她先生下子嗣罢了。
若不是她见识有限,若不是她出身实在低,父皇又怎么会把长子从她身边抱走,叫皇后抚养呢?真要是要求过分了,依照那位柴郡主的性子,她能当场掀了场子。
到那时,闹的难堪了,又当如何?当事夏国之事如何?回头去想,就是柴桐寻衅滋事在先,而后才一步一步把夏国吞了。
以她的脾性,她不挑事就不错了。
你要先挑事,那她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