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了?萧啜不猛的起身, 将纸条塞到手心里,看着打发来报信的人,你们将军还有别的话叮嘱吗?没有了, 只说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信送到驸马手里。
萧啜不一下子意识到事情不好了!来报信的人是萧末掇的人。
因为之前的事, 陛下依旧留他在禁军, 而且,走哪带到哪。
而今, 陛下不在都城, 而在大斧河行宫。
大斧河行宫距离都城百里, 病在行宫有些日子了。
本以为无碍的,怎么突然就病重了呢?他不敢放送信的人出府, 只叫人去打听, 看行宫里可有亲使回来。
若是病重了, 该召见大臣才是呀。
不可能没消息的!结果还真有消息,那便是皇上宣召, 召见萧孝穆,萧孝先,以及左相张俭。
萧啜不立马意识到了,事情好像不对。
皇上召见萧孝穆, 这有可能。
此人公正宽和,能力才情俱佳。
虽为元妃之弟, 但并无恶习。
便是皇上宣召了张俭,这也无可厚非。
此人以简朴著称, 且为官清廉。
所以, 召见此人没毛病。
可有问题的是,丞相不止一人,这种时候, 万万没有只召见汉人丞相的道理。
丞相中除了张俭,还有萧匹敌和北府宰相萧浞卜,把张俭顺带上,这是可能的。
可宰相里只召见张俭,这是不合常理的。
说实话,像是张俭这样的汉人宰相,也就是名声好。
他清廉,就意味着在朝中他无党。
再加上,最近几年,陛下有些奢靡。
张俭动辄穿着破衣烂衫上朝,来讥讽陛下奢靡。
也因为,朝中之人避他如蛇蝎。
这样的人,临终哪怕托孤,怎么可能托付到他身上呢?更别说召见萧孝先了,这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萧啜不看着意识到,陛下已经弥留到无法下达旨意,说是他的旨意被人矫旨他都无能为力了。
正思量呢,一声雷声轰鸣而至。
今年的雷来的过于早了。
闪电劈开了黑夜,那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分外难看。
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匆匆的就后院跑,推开卧室的门,将公主给惊醒了。
耶律岩母激灵一下,屋里黑漆抹黑的走进一个人来,她吓的够呛。
尤其是闪电的光一闪而过,照的秃鹫这张脸如同鬼魅。
你要吓死我呀!你个短命的,半夜更,装神弄鬼干什么?伺候的下人进来,点了灯,秃鹫将人给赶下去了,这才凑到公主耳边,低声把事情说了。
耶律岩母一惊,父皇……她起身踉跄的往出走,我得去见父皇。
萧啜不一把将人拉住了,你去了怎么说?我……我……耶律岩母满脑子都是父皇病危了,她不管到底这里面有多少猫腻,她这会子只知道,她得去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她脑袋转着,然后去穿衣服。
从屏风拉了衣服,突然反应过来了,她抬脚就踹倒了屏风,秃鹫,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纳妾,我就敢休了你……说着,一边换衣服,一边示意萧啜不:砸啊!萧啜不愣了一下,抬手把屋里的摆件都往下摔。
耶律岩母套了衣服,嘴里骂着,叫嚷着,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找父皇评理去!你这个驸马,我不要了。
萧啜不抬手拉公主,耶律岩母低声道:我出城后,你记得来追我,别真的追上了。
知道!这半夜更,又是雨夜,你多加小心。
耶律岩母跑着出去了,一遍跑一边叫嚷,备马——下面的人要拉要劝,萧啜不喊道:都不许拦,随公主的便。
于是,耶律岩母带着几十近侍,雨夜冲出府,要出城告状去。
陛下病重的消息对外是封锁的,京城戍守不可能知道消息,自然就不可能拦着二公主。
萧啜不等了半个时辰,雨越来越大了,他这才往出走,备马,公主要是出事了,就都不用活了!两口子想了这么个法子,夜里赶路,往行宫去。
百里的路程,快马须得六个时辰。
天光大亮了,耶律岩母带着人冲进了行宫。
一路往里冲,一路喊着:父皇,驸马欺负儿臣——萧末掇下令了:公主与驸马的事,拦什么?愣是将人给放行了。
耶律岩母冲到病榻前,就见父皇躺在榻上,已然是说不出话了。
她凑过去,看着父亲,一身湿淋淋的还在滴水。
其实,耶律岩母不清楚父亲还能不能听见,还能不能看见,只是感觉到他看着一个方向,死死的盯着。
她扭脸过去,看见的是母妃。
耶律岩母皱眉,父皇,您跟儿说过的话,儿都记得!您放心,儿定会督促驸马辅佐太子,保大辽江山基业。
耶律隆绪的眼睛转过来了,耶律岩母心中一喜,才要再说话,却发现父皇的手无力的垂下了。
她抓住,又掉落。
再抓住,还掉落。
她颤抖着手放在父皇的鼻息下,总觉得是凉的,不是的……是我的手凉……一定是我的手凉……她开始摸脉搏,微弱的有脉搏跳动,太医——太医——太医就在边上守着呢,怎么能没有太医呢?太医摸脉之后,只能道:陛下驾崩了!没有!明明有脉搏!二公主,人去了之后,全身血尚未凝固,所以,似有脉搏跳动,其实……这不是活脉。
耶律岩母一下子坐在地上了,那边的皇后痛哭出声,陛下——陛下——位大臣站在边上,才要说话,就见元妃站了出来,来人,将这老妇叉出去——果然,几个大力仆妇瞬间进来,架着皇后就往出走。
耶律岩母还没来得及悲痛,一下子就愣住了,住手,这是做什么?皇后面色苍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太子耶律宗真一把抱住元妃的腿,母后,不可如此呀!父皇说过,不得伤了母后。
况且,父皇留下旨意,要册封母后为太后——住口!元妃一把将耶律宗真推开,你是我生的,太后只能是我!她一无子老妇,凭什么身居本宫之上。
耶律岩母蹭的站起身来,母妃,父皇旨意你敢不尊?而今,本宫为太后。
当年萧太后在朝十年,谁敢说话?她看向萧孝先,来人!将那老妇,连同公主一道儿,押下去。
耶律岩母被人扣住了手脚,她看着躺在榻上的父皇,看着被捂住了嘴拖出去的皇后,再看看站在大殿中央,颐指气使的母妃。
还有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太子,以及两位没反应过来的朝臣——萧孝穆和张俭。
她只能喊:大舅舅——大舅舅——不可如此——这一声喊出来,萧孝穆看向元妃,元妃也看向萧孝穆,你要拦我?她走过去,低声道,不是我要如此,而是皇后与萧匹敌和萧浞卜勾结,意图谋反。
太子非皇后所生,她能真心为太子么?我是太子的亲娘,你是太子的亲舅舅,难道咱们还能换个人扶持么?这话叫萧孝穆犹豫了!萧耨斤又道:况且,你那长女萧挞里极好,太子登基,她便为后。
不求别的,只求你不添乱,能叫太子顺利登基。
萧孝穆便不再多言了,叫太子登基……那太子的生母难道有什么异心吗?张俭就在边上站着,他只当自己耳背,事实上,他今年六十八岁,快七十岁的人了。
元妃见这老东西一身破烂,湿湿嗒嗒的,探着头,竖着耳朵要听,却一副迷蒙的样子,就摆手,下去吧。
边上伺候的才高声高:张相,你下去吧。
啊?哦哦哦!张俭磨磨蹭蹭的,一摇晃的下去了。
站在外面,看着雨势,老头儿眯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大殿。
这么愚蠢的女人,边上有雍王那般的人虎视眈眈,大辽危矣。
自己是汉人呀!生在宛平,出生那一年,大宋才立国两年。
说自己跟大宋有什么感情,那真没有。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是汉人。
汉人,生下来便是辽国人,读书、习字、科举,一路官至宰相,有什么理由背叛辽国呢?唯一的理由便是——元妃不慈!对子女不能慈悲,对将士太过残忍,对朝臣呼喝如奴隶……若是她得势,大辽子民何辜呢?是等着,看看是否有匡扶之臣呢?还是想法子,给大辽留一线生机呢?张俭看着雨幕,难以抉择。
朝中谁能成为匡扶之臣?萧浞卜大而化之,萧匹敌愚忠,都非可抗衡之人。
除了萧啜不!公主能提前来,想来萧啜不便是不能到,也不远了。
可萧啜不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将朝中的文臣武将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他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脚下一转,沿着回廊,迷迷糊糊的乱走。
‘可巧’了,就走到了关押公主的地方。
这会子正乱,加上这是公主,并没有被过分的苛待。
他站在外面像是避雨,还问门口守着的,去哪里解手,可知道呀?耶律岩母赶紧站在窗口,张相……张相……帮我给驸马带话……猜着也是萧啜不察觉到了,应该快来了,公主必叫带话。
他点头,公主吩咐。
你出去等,别叫他进行宫。
萧孝先跟驸马有嫌隙,他必要杀驸马的。
好!老臣这就去。
说完又问,谁能放臣出去。
禁军中必有萧啜不的人,要不然,他从哪来的消息?公主低声道,找萧末掇。
于是,张俭带着亲随,顺利的从行宫出来了。
一出来,他就吩咐家里的老仆,你马上去雍郡,找雍王……送一封信……什么信?张俭说老仆,衣裳解开!老仆将衣裳解开,张俭咬破手指给老仆的里衣上写了几个字,速去——紧要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