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龙椅上, 耶律宗真很惊讶:雍王妃竟然没有说这是朕求助的结果。
她没有说是朕这个大辽的皇帝求助于雍王,愿意以燕云十六州为酬劳,请他们出兵帮着诛贼的。
耶律宗真嘴角勾起, 又赶紧低头压下。
当时张俭建议,自己没有回复张俭。
后来, 自己下了决心, 也没有告知给任何人, 只是在雍王吊唁的时候偷偷的传递了纸条而已。
这件事,自己未曾告知任何人。
而雍王一定是告知了雍王妃了,但也仅限于他们夫妻知道。
而雍王妃在面对阿姐的时候,也没有出卖朕,没有告诉阿姐,这里面有自己的事。
这对自己当然是有利的!便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 那也是母妃掌权时失去的,并不会有损朕的威严。
这么去想,真就觉得雍王夫妇当真是厚道之人。
因此,他坐在上面一言不发。
张俭看向陛下,陛下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他就皱眉:此事真跟陛下无关?那只能是巧了!刚好萧耨斤派了萧孝先去拦截这夫妻搞刺杀,才激怒了人家。
是啊!人家来吊唁的, 你却要杀人家, 这合礼数吗?难怪人家动怒。
这事搁在谁身上, 谁都得动怒呀。
公主站在大殿上,没敢说驸马和女真的事, 只当秃鹫真就是巡陵地去了。
剩下的那些一句都没瞒着,一一在大殿上说了:所以,怎么决断, 你们说。
她也补充了,父皇在世时,就知道雍郡有精铁,锻造的极好。
甚至于雍王还送了一支箭来,也送去匠造作坊叫人看能否仿制。
此事,萧匹敌知道、驸马知道,朝中诸位大人想来也有知道的。
所以,别怀疑对方的的能力,这么长时间了,装备一万人的队伍,还是能装备的起的。
那么远距离的射程,这都是亲眼得见的,要去试吗?大的弓弩是不方便携带,但是他们可拆解成零件,十人一组分开带,一人也不过多负重几斤的重量而已。
之后重新组合,东西我见到了,其威能如何我确实没见,但咱们要去冒这个风险吗?此时大殿上没有那么多的大臣,都是些萧耨斤的亲信之臣站着。
因此,萧耨斤就道:谈!和谈。
去问她要什么!反正不是被逼的从上京逃出去,然后被雍王妃拦截;就是拖延着等部落军到了,被各大部落斩杀了。
他们必是要拥戴新帝的!只有和谈,才能救自己。
说着,就看坐在龙椅上的耶律宗真,你不要指望那些部落统领,若是真没有了我,你以为你不会是他们的傀儡。
耶律宗真没言语,闭着眼睛拒绝交流。
耶律岩母心里叹气:她害怕的也是这个!莫要去测人心!清除母妃的势力可以,但必须得是依靠能把控的力量去清除。
否则,这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这也就是驸马不敢去联络任何一个部落首领的原因。
他怕握不住对方,反被对方利用,成为他们控制皇帝的帮手。
如今情况有变,彻底的、完全的清除母妃的力量只会让皇帝的处境更危险。
不如,先和谈,退兵!等兵退了,眼前的困局也解了。
再来跟母妃算旧账比较合适!那时,母妃的实力大损,割让了大辽的利益就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朝臣们便不会再沉默。
必是要讨伐母妃的,那时,便是皇帝亲政之时。
所以,这得缓急有度。
眼下这事得急,过后得缓。
萧耨斤问耶律岩母:以你对雍王妃的了解,她想要什么?幽云。
这不是秘密,大宋朝廷上下都知道,当初雍王要延安府,就是想图谋幽云。
当然了,朝廷很多人觉得这是雍王用来诓骗大宋朝廷的,目的是扩大他自己的地盘。
那么想也行,毕竟雍王看起来确实没有跟咱们大打出手的意思。
但如果有机会,燕云之地,一定是他们的目的。
那是战略要地呀!萧孝穆摇头,这是狮子大张口!那一片有多大,有多肥沃……萧耨斤一摆手,现在先给她,一口塞进去,也不怕被噎死。
能给就能夺,回头给夺回来就是。
有些东西不是她的,拿着也会烫手的。
契约可签,亦可毁。
去吧!她想要,就给她。
说着,又看向耶律岩母和张俭,你们跟着!然后叫人,将玉玺给了张俭,你拿着,当场就用印。
张俭看了皇帝一眼,只见到皇帝双手抓着龙椅的手死命的用力。
他叹了一声:倒是自己小看了新帝不成。
直到真的签下了‘上京之盟’,雍王妃用上了雍郡的大印,看着张俭说了一句:请转告皇帝陛下,我们与辽国大行皇帝之间的约定,都是诚心的!我们不曾想过两国交恶,期盼和平之心从不曾改变。
而且,我们王爷最是信守承诺,但凡应承之事,无有不遵的。
方便的时候,请派使臣去雍郡接太后吧。
在此之前,我们一定会善待太后,不敢有丝毫不敬。
张俭:……这是何意?契约递回来的时候,雍王妃的手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就收回了,再去看雍王妃,眼里温和的笑意还在。
此时,张俭明白了:雍王守约是这个意思!雍王说会遵守与大行皇帝的约定,这话说过了!之后又强调信守承诺,这个承诺只怕是新帝的。
新帝与雍王之间有约定,新帝瞒着自己,也瞒了所有人。
而雍王同样隐瞒了此事。
雍王是好心吗?新帝以为是!可雍王真的是好心吗?不是的!之后朝臣们会叫嚷着再拿回幽云十六州,但是新帝不会答应的。
他怕一旦开战,雍王把这背后的约定抖出来。
朝臣要战,君王不许。
其结果是什么?君臣必不能相和。
自此,大辽内部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凸显。
想明白了这一关节,他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此等算计人心的手段,真真是了得呀!他觉得他得告老了!告老之后可还乡。
他的老家就在宛平,而宛平就在燕云之地。
雍王妃特意暗示自己,就是告诉自己,自己没选错人。
省的自己判断失误,再做出点什么来。
真真是处处小心,事事谨慎。
桐桐没再看张俭,转脸又看萧孝穆,王爷常赞大人之才,实言以告,王爷和我实不知以大人之能,何以叫辽国走到如今的境遇。
大人呀,国事、家事、天下事,何事最重呢?问完,她朝耶律岩母点点头,微微笑了笑,就示意将士:鸣金收兵!鸣金声阵阵,撤军了!前变后,撤离迅速,队伍丝毫不乱。
萧孝穆叹了一声,这位王妃乃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耶律岩母看着对方的背影,想起她临走时候的那一眼,以及那轻轻的一点头。
她笃定,她在告诉她:秃鹫无碍,勿念。
而萧孝穆想的是:国事、家事、天下事,都因着萧耨斤而走到了如今。
那么现在怎么选?因她之故,丢了燕云。
再夺回来是那么容易的?不花费钱财还是不要将士拼命?总得有人为此负责的。
自己怎么选呢?若是一意孤行,只会把家小拖累进去。
因此,他果断的看着张俭:大人,我支持陛下亲政。
张俭拱手,令爱貌美贤良,堪为陛下良配。
意思是,只要拿下萧耨斤,一样选萧孝穆的女儿为皇后。
自此,他不仅是陛下的舅舅,还是国丈。
耶律宗真确实没想到,萧孝穆会临时变卦,杀了一个回马枪,他出头清理了禁军中听令于母妃之人,又趁着母妃从不怀疑她,拘押了母妃。
禁军中杀的血海里捞人,分不清楚敌我。
皇宫中仆从几乎斩杀殆尽,血流成河。
耶律宗真看着站在外面的萧孝穆和萧末掇,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功臣!二位乃功臣。
不敢!萧啜回来的时候,尘埃落定。
发生的事都不在他意料当中。
他急切的进宫,站在新帝的面前,陛下,此刻该下旨呀,下旨给十六州的官员将士,只说那是诈约……却不想新帝待他甚为冷淡,驸马回来了?父皇的陵寝如何呀?萧啜不:…………他急忙道,陛下,臣是去了女真部借兵去了。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女真与雍郡早有勾连!若是燕云十六州归雍郡,那女真部便与雍郡接壤了。
东辽——白山黑水便彻底的归为雍郡。
因此,臣建议,叫燕云十六州即可便反!只要雍王无法治理,咱们还有机会。
耶律宗真看着萧啜的眼神和缓了:原来不是抛弃了朕,而是想法子去了。
这也不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是人算不如人算,没算成而已。
既然没算过人家,那你再提这个建议,岂不是晚了?朕如今还真就没法下这个令!否则,朝廷上下反的就得是朕这个帝王。
因此,他只能道:人心正乱,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驸马回去吧,阿姐必定担心了。
萧啜不:……这就完了?就这么认了?他回府见到公主,耶律岩母先关心的是他的安危,没有伤你吧。
没有!萧啜不解的看公主:为何我觉得陛下对我并不信任?不信任你?不可能。
她安慰说,都是母妃造的孽!亲生母亲都不敢信,这也难怪。
日久见人心,陛下宽和,迟早能缓过来的。
可那时便迟了!我总觉得这里有我不知道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自己又无从得知!当真急煞人了!公主催他,去洗漱呀,琢磨什么呢?如今的情况,已经很好了。
萧啜有些丧气:我就是觉得,这背后还有那两口子的手笔。
雍王这个人——阴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