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就笑桐桐:你理他们作甚?要闹就叫他们闹嘛!越是闹的凶越好。
为何?四爷将孩子抱怀里, 叫他去抓床帐子上的流苏,外有矛盾,内部的争执就少。
而今, 上上下下的都憋着劲!朝廷想辖制的是咱们吗?对于官员来说,大宋朝廷想辖制的是他们。
雍郡以武而立,文武相互不掣肘, 各有各的道儿。
因此,武将无一人认同大宋朝廷那些文人的叫嚣的。
文臣呢?多数未曾通过科举, 是咱们新简拔上来的。
以大宋文人那一套, 科举晋身才是正途,那他们怎么会认同大宋朝廷那些文人呢?再说百姓,从商户到百工到农人,咱们的赋税都远远低于朝廷的。
咱们没权利开科举,但每年都在以咱们的办法选官。
可以说, 都是受益者!那么敢问, 谁欢迎大宋朝廷呢?桐桐伸手把绕在孩子手指上的流苏解开,他咯咯咯的笑,抬手扑腾的又要去抓。
四爷兜着给抱远了, 这才道:这事也容易, 叫杨守素他们起一份告示, 大张旗鼓的公布出去。
叫商户们带出去, 叫大宋角角落落的人都知道才好。
桐桐就笑,要叫百姓都知道了, 那不得往北边跑啊!往北跑就对了,这是他们该得的。
别人家文斗,你老想武斗去揍人家一顿,这不行!打了这个还有那个, 这犯不上。
就得这么着对付!他们要治理,你就告诉他我们是怎么治理的:来吧!欢迎。
我看是百姓先北迁还是朝廷的官员能跑到北边来治理。
只赋税一项,就能叫满朝闭嘴。
他们不用纳税,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真能下狠手,从他们自己身上下刀子,切切实实的去改革,到那时再来说话。
说办就办,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大宋境内没有人不知道雍郡政策的。
感受最明显的是范仲淹。
今年江淮受灾,时任右司谏的范仲淹请求朝廷安抚受灾百姓。
他上的折子,那他就为安抚使,去赈灾去了。
开仓放粮,这是最基本的。
然后免除今年的赋税,也很顺利。
范仲淹甚至把灾民吃的乌味草呈送到宫里,劝谏皇帝说:应该节俭养民。
同时,范仲淹还上折子,陈奏八事。
四爷在议事厅,将这个誊抄来的折子交给张元,你来念。
折子是大宋的官员上奏给大宋皇帝的。
一开口,张元先把折子的来历说清楚了,这才开始往下读。
第一条,戒奢侈,崇节俭。
杨守素就说,王爷与王妃已经很节俭了,不能再俭省了。
四爷摆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此人折子上,特意提节俭,这已然在说,皇室所耗颇大。
官家自身是极其节俭的,只是官家身边的人并非如此。
没接触过赵祯的人:……一时不能理解这个意思。
就是说他可以过的很简朴,但舍不得身边的人跟着他受苦。
可一个人的开销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难道不是身边的人跟着鸡犬升天,所耗才多的嘛。
不过这么一说,大家对赵祯这个大宋皇帝便有了一些了解了。
哦!他是这样一个人呀。
紧跟着第二条,范仲淹建议,裁减冗兵,减少冗官。
这话一出来,瞬间这议事厅就紧绷了,冗官难减,除非有地方容纳。
若是他们动心思到雍郡,只怕会有些麻烦。
四爷示意这项记下来,很可能大宋朝廷会有这一方面的考量。
紧跟着的一条是:实行通商,便利百姓。
野利仁荣就说,大宋商业发达,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位范大人提此谏言,是说该叫小老百姓能自由的经商?四爷点头,大宋虽商业发达,然则,弊端是垄断在大商家手里。
要想从大商家的垄断中取利给百姓,就需得调整商税。
其他人就听懂了,完颜石鲁就说,这就是看叫一家哭呢?还是叫一路哭?是这个道理!辖制大商家,哭的只一家;不辖制大商家,那就得一路的小百姓哭。
桐桐在外面听了一会子,就转身走了。
范仲淹的谏言都基本切症,全点在了大宋朝廷的弊病上了。
他的改革之所以注定失败,那就是因为触动了大地主和大商家的利益。
其实,他现在的很多提法,跟之后的‘庆历新政’的一些做法是切合的。
他意识到了问题,但没有改革成功。
这个折子送到赵祯手里,赵祯会怎么去想,咱也不能知道。
但是,四爷把这个折子拿到议事厅,当一件正经事在跟部属讨论。
讨论这个之后,对大宋了解不多的也都知道大宋朝廷的毛病在什么地方了。
一方面,心理上绝对不会想着去依附大宋,因为瞧不上大宋了;另一方面,了解对方同时,咱们也引以为戒。
换言之,四爷在统一思想。
我可以嘴上嚷着雍郡是大宋的一部分,但下面的人不能傻呵呵的真这么去想啊!咱得在针砭时弊的过程中,叫大家意识到:大宋原来是那个样子呀!凭什么给它效忠。
这么一闹腾,江淮受灾之地的百姓,在秋后就陆陆续续有了北迁的。
北迁好啊,北迁按照人口的多寡给分地。
而且,北迁之后每个地方都有朝廷开始的义栈,在自己的房舍建起来之前,可以在义栈中暂住。
新来的人家,泥坯草舍就行。
他们多是同乡一起走,相互帮衬着就把房子建起来了。
只要盖好了,符合雍郡规定的一户一宅的大致面积。
那县衙就免费给办理宅基地契,但是,这个地三十年内不许买卖。
不可能你造了房子,有了地契,你转手卖了。
可不可能!三十年,三十年后,这个可以买卖。
而且,所有农户还能免费领到种子,五年内免一切赋税。
于是,灾后再登基江淮之地的人口,范仲淹就觉得不对,人口锐减,民户几乎减少一半。
这情况就严重了。
这一调查才发现,人口北迁,去雍郡落户安家了。
再去打听,好似所有人都知道雍郡怎么征收农税、怎么征收商税。
范仲淹便找了晏殊:晏大人,朝廷若不改革,他日正统便不知是谁了。
晏殊恨不能捂住范仲淹的嘴巴,外面北风呼啸的,他叫伺候的小厮:看着门户。
把人打发到外面站着去了,这才道,范大人,话不能随便说呀。
晏大人,雍郡的事您不该瞒着。
范仲淹看着晏殊,那一项项政令,都是针对着朝廷来的。
朝廷之弊,雍郡全无。
大人去外面听听,不管朝廷上怎么议论雍王心存二至,百姓无人信呀!两地之间无阻隔,农户、商人一盖不禁绝来往。
那边的任何消息都会传回来。
晏殊摆摆手,你先坐!坐下说。
坐不下!范仲淹觉得还有更严重的,有将士去北地探亲,在北地竟然受优待。
晏殊坐下一言不发。
范仲淹站在晏殊的边上,手点在桌面上,所有将士在雍郡行走,住驿站费用全免。
若是病在路上,医馆全免诊治。
只要拿身份文牒去衙门验明正身即可!便是一时手头紧,也可向衙门求助,凡是衙门推脱不理者,可向各地驻军求助。
一旦查实,官员便以渎职而论。
晏殊点头,这事……我知。
这是何等大事,一旦传扬开来,军中人心便乱了。
范仲淹就道,为今之计,想保国祚,唯有变法。
晏殊看着范仲淹,久久没有言语。
这个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天真之气!是!他说的都对,但一则,陛下都未曾亲政,你变什么法?太后允许你变法么?二则,变法所动的利益大了,你以为你能搬得动吗?他没说第二点,只拿着太后摄政说事,或是你觉得以太后的年纪,愿意变法?那就该请太后还政,让官家亲政。
请太后还政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范仲淹就道:若是联名上书呢?若是长跪宫门呢?晏殊:……我不建议!范仲淹拂袖而去,留下晏殊在书房里久久未语。
太后看着一封封的折子,重重的叹了一声,郭淮呀,我想请雍王夫妇回来一趟。
郭淮:…………这又是为什么呀?太后将折子推开,近来,神疲体乏,总觉得怕是大限要到了。
娘娘!太后摆摆手,我想见见他们,安排一下身后事。
有陛下,何劳他人。
郭淮就道,再者,小世子才半岁大,这天寒地冻,如何能赶路呢?那便是不能见了么?郭淮沉默了,不敢接话。
太后又说,那你说,哀家出巡好不好?去长安府,如此,都近便。
雍王在大同,距离长安不远。
咱们距离长安……也不远嘛!郭淮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去雍郡巡视,别的地方倒也罢了。
官家……同行么?同行吧!都带上,去一趟长安。
赵祯没有反驳,他贵为天子,其实连汴京都没出去过。
只要能出去转转,怎么都行。
他就问说,出巡总得有由头吧,以什么为由呢?刘太后想了想便道:自汉武起,便有祭祀西岳的习惯。
此次,也该去祭祀西岳了。
西岳华山,距离长安不远。
祭祀山岳,确实也应该,就像是祭祀泰山一样,想祭祀就祭祀一下。
再者,宫里需要修葺,避出去不正好吗?于是,四爷就收到宫里的旨意,说是官家侍奉太后祭祀西岳,请雍王夫妇于长安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