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一趟, 就当是联络感情了。
但是朝中大臣对雍郡的态度就在那里放着呢,偏见这种东西一旦存在,就很难清除了。
其实很明显的能感觉到, 大宋的官员对自己和四爷隐隐的带着敌意。
因为这种敌意, 他们看自家做什么都不顺眼。
跟杨太后关系亲昵, 他们管这叫心思机巧。
跟曹皇后相处通洽, 他们管这叫朝秦暮楚。
去看望了郭净妃,这事传出来, 他们管这叫假仁假义。
四爷跟赵祯常常彻夜长谈, 朝臣们又打探不出来谈的是什么,于是,到了后来,四爷几乎没有跟赵祯夜里再谈的时间了。
因为朝臣能以各种借口把赵祯的时间排满。
但凡四爷进宫,必有朝臣有急事启奏。
这意思还不明白吗?人家觉得你雍王城府太深,怕他忽悠成功了。
吕夷简跟李迪说, 当年李德明如何?李元昊如何?雍王还与李元昊义结金兰呢,没多久,李氏尽灭。
再想想辽国, 耶律隆绪如何?可算是圣主明君了,又如何呢?不一样看错了。
才一死, 就叫人给钻了空子,把辽国最肥的一块肉给割走了。
如今,雍王又这般频繁的接触官家, 他打的什么主意?是啊!接连忽悠了几个帝王,叫他再这么接触官家,是福是祸呢?吕简夷建议:绝不能叫官家与雍王这般接触。
于是,自家被孤立了!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跟自家来往了。
四爷没有单独跟赵祯接触的机会了。
桐桐再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 发现那个‘八大王’也在,而杨太妃有些尴尬。
赵元俨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很倨傲的坐在那里,等着桐桐去行礼。
桐桐假装不认识,太后只要没介绍,我就不认识。
但太后也没有撵走赵元俨,桐桐就真的只请了安就告辞出来了。
赵元俨对着桐桐的背影冷哼一声,娘娘,而今的雍王妃可不是当年那个可怜的郡主了。
您心生慈悲,可狼子焉能懂人心?杨太妃摆手,这话过了。
您只想想辽国的太后!前脚救了人,后脚就要了辽国那么大一片地方。
这才是真正的面慈心狠。
您就说,当年若不是宫里恩赐,她如何能活?若是真有感恩之意,为何不能为朝廷所用?不管找多少借口,雍郡终归是不归朝廷管。
不仅无赋税供奉,每年还需朝廷给许多抚恤之资。
您想想,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有这样的事?杨太妃:……那也不是人家要的,不都是你们这些大臣主动要给的吗?我都被你们给弄糊涂了。
赵元俨就道:诸位大人可说了,您得顾全大局。
什么是顾全大局?不能再受郡主蛊惑。
赵元俨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娘娘呀,咱们说几句关起门来,咱皇家才能说的话。
你讲。
郡主姓柴,柴家如何丢的江山,咱心里得知道呀。
您说,她要是个无知妇人,咱们所谓的皇家恩宠,她能感恩戴德。
可偏偏的,她不是个无知妇人。
她站在朝堂上,文可比御史,武可抵千军。
这样一个人,看不透当年的事?若是看透了,还能真心对赵家感恩戴德吗?可郡主就是赵家妇,他是雍王妃。
可雍王是哪一支呀?那是赵匡美那一支的,难道娘娘忘了当年的‘金匮之盟’了吗?杨太妃:……赵元俨就说,按照那个约定,当年父皇该将皇位传位魏王赵匡美。
杨太妃无言以对,赵元俨是太宗的儿子,是先帝的弟弟,是官家的叔叔。
这都属于太宗这一支的。
赵匡美不满父皇不肯传位给他的事,暗地里谋划,想要谋朝篡位。
是父皇仁慈,留其性命,贬他于房州。
赵元俨就道,娘娘呀,作为赵匡美的后人,雍王当真不会觉得这皇位本该就是他的?他心中真的无反意么?杨太妃嘴角翕动,这陈芝麻烂谷子的,要是照这么说,太祖那一支更该谋反。
赵元俨懂她的意思,就叹了一声,太祖后人无其能,若是有雍王之能,焉能不反?杨太妃被说的头疼,知道了!哀家之后会少见郡主。
对!她是柴家人,嫁于雍王,依旧是反贼之后。
都不能信。
赵元俨说着就叹气,朝中大人们提议,说是以后来往的信件,也叫侍从抄一份。
省的遗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杨太妃:……我一个在后宫一辈子的人,被你们说的心肝都颤了。
她只能说,以后的信件,你们先看,若无碍,给我送来便是了。
回信,也请你们的人帮着回吧。
说完就摆摆手,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懂,你们说如何便如何。
莫要因我一个后宫妇人,耽搁了朝廷大事。
赵元俨觉得大功告成,事说成了。
他出宫的时候刚好赶上桐桐也出宫,谁也没搭理谁。
事实上,桐桐才从曹皇后那里出来。
曹皇后身边站着的人是赵祯的奶娘,封了夫人。
桐桐不知道她去之前这奶娘跟曹皇后说什么呢,但显然说的并不愉快。
见了这个样儿,桐桐也没多留。
就是问候了一声,也说了动身的日子,就告辞出来了。
曹皇后还是起身,亲自把桐桐往出送,本该多留你们些日子的,但也知道雍郡事务忙,情况复杂,离不得你们。
早动身也好,书信常来常往,知道你们都平安就好。
有些什么需要的,你列了单子来,我好叫人准备去。
宫里总是比外面的好一些。
言语殷殷,句句熨帖。
桐桐一一都应答了,就直接往回走了。
但显然,情况是有些不对的。
只曹皇后起身送了,那奶娘只客套的站了站,在原位没动地方便知道了,这是有事。
曹皇后坐下,看着这位苗夫人。
苗夫人站在边上,娘娘,官家自来心软,这样的脾性总容易受人蛊惑。
先太后临去时,专门叫了臣妾,叮嘱此事。
曹皇后拿了书,坐在边上打棋谱,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苗夫人不知道曹皇后的意思,只得继续道:先太后对雍王夫妻尤为防备,叮嘱臣妾留在官家身边,时刻提醒着官家,不可被他们的甜言蜜语哄骗了去。
官家最是仁慈,从不以恶意猜度他人。
曹皇后放了一颗黑子在棋盘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苗夫人直说的口感舌燥的,曹皇后这才道:上茶给夫人。
吩咐完了,又看更漏子,该饭时了吧,留夫人用饭吧。
伺候的婢女转身安排去了。
曹皇后这才看着苗夫人:说到哪了?继续说吧。
苗夫人就道:是提醒娘娘,以后跟郡主交往,当谨慎。
这来往书信,该有人掌管。
曹皇后又放了一颗棋子在棋盘上,这是官家的意思?不!并非官家。
而是吕相诸位相公……曹皇后看苗夫人,所以,夫人奉了诸位相公之命,特来教本宫的么?那倒是有劳了。
说着,就下令,给诸位相公赏菜,就说……本宫这皇后做的不称职,到现在都未曾能做好后宫命妇之事。
再问吕相,既然苗夫人这般干练,想来教养的女儿必是不错的。
若不然,以后的宫务请苗夫人携苗御侍打理吧。
苗夫人的女儿伺候了官家,被册封为御侍,是最低等的嫔妾。
这话一出,苗夫人噗通往下一跪,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曹皇后笑着将人扶起来:夫人这是怎么了?快坐吧。
不敢!臣妾告退。
那便不留你了,只管去吧。
改日得闲了,再来陪我说话。
是!曹皇后看着人退出去,这才将书收了,然后慢慢的将一颗一颗的棋子收起来。
饭食上来了,她一个人照样用饭,也吩咐人:听闻雍王世子从太后的库房里选了什么物件出来,说是喜欢……是!是一箱子舆图。
曹皇后就说,传本宫懿旨,世子小小年纪便胸怀天下,此乃赵氏皇族之幸。
今特赐先帝舆图于他,盼着他长成能护国安民之栋梁。
是!内侍要出去了,曹皇后又喊住了,另外,跟王妃传句话,就说本宫之前忘了,早想好了从她要些种子,回头她回了雍郡,千万记得送些种子回来。
我听说,雍郡的寒瓜种子不错,白叠子的种子也不错。
近几年,雍郡来的白叠子尤其好!冬衣棉被,都少不了。
我想试着种些。
是!近侍在边上,低声的提醒,下懿旨……传口谕……可要先问过官家?曹皇后伸手拿了筷子,官家有国事要忙,册立皇后为的便是‘以正内治’。
何为‘内治’?内宫得治是本宫的本分,朝廷命妇是本宫的本分,族内子孙教养亦是本宫本分。
世子乃是侄孙,本宫管不得么?何劳官家为此操心?是!宫里安安静静,再无人敢多话,只有皇后轻轻的咀嚼之声。
桐桐看着被送来的东西,又听了传来的话,便真的笑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见桐桐笑个不住,就问说,这是怎么了?桐桐摇头,低声道:原本我便不是会做皇后的人,我只是遇到你了,你容了我的不足。
而人家曹皇后才真真是个会做皇后的人,只可惜,她没遇到对的帝王。
她特诚恳的跟四爷说,做皇后,我不如她。
四爷被她说的给逗笑的,她只是皇后,你又不只是皇后,如何比呀?桐桐:……也对哦!不能那么比嘛!只要不去比,我其实也还可以吧。
嗯!我其实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