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5章 大宋反派(126)

2025-04-03 17:36:12

从汴京离开的时候, 是吕夷简等朝廷官员往外送的。

上一次送,还是送两个被贬谪的孤儿。

这一次再送,已经是雄踞一方的霸主了。

此次再送, 还有什么要说吗?谁也说不了谁了。

桐桐坐在马车里, 揽着孩子看着外面四爷跟他们寒暄。

孩子指着远处停住路边,等着达官贵人走了之后才敢动身的百姓, 娘——嗯?你看……看什么?汴京外的人不都穿绸缎……汴京城里也不是都穿绸缎,只是咱们路过的街道是主干道而已。

茶楼酒肆里出来瞧热闹的, 谁家没点家底呢?是你以为汴京到处都是穿绫罗绸缎的人。

她抬手摸了摸了孩子的头,没有言语。

但心里却知道, 孩子点到了一个大宋面临的特别严重的社会问题——贫富差距极大。

孩子的声音没压着,马车距离四爷也只十几步远。

这话一出,那些跟四爷作别的人都朝这边看。

桐桐知道那些人在打量, 她就故意跟孩子说, 百姓衣衫褴褛, 这便是那些大人们的过失。

曜哥儿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不住的点头。

桐桐拿了糕点来,举着给孩子看,瞧!这个天下就是这个糕饼。

嗯!桐桐将大半的掰走了, 递给曜哥儿。

然后剩下那么一点递给呼延俩兄弟, 你们哥俩分着吃这个。

曜哥儿看着自己手里大大的一块, 又看看呼延因手里那小小的一点,然后将大的给了对方,自己接了小的, 咱们换。

桐桐便笑了,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人少的,占了大部分的资源和财富;人多的, 占了小部分的资源和财富。

这是要出问题的。

孩子现在懂不了这个大的道理,但小处能想明白,大处迟早都能悟。

桐桐看着曜哥儿跟人家调换了糕点,就毫不避讳的看向外面那些大臣。

晏殊心里叹了一声,没法言语。

吕夷简等人朝四爷拱手之后,又重新朝桐桐拱手。

四爷就说吕夷简,所有的话,王妃都说完了。

本王便不再多言,以免僭越之嫌。

诸位送到这里吧,告辞。

四爷上了马车,曜哥儿把咬了一口的糕点往他爹嘴里塞,爹爹吃——爹爹吃——他爹吃了,差点没把塞到他嘴里的小手指给咬一口。

四爷就说孩子,记得,千万不能把自己送到别人的嘴边,危险。

曜哥儿看看手,然后‘哦哦哦’的应着,往下一躺,头枕在爹爹的腿上,腿可以放在娘的腿上踢腾。

他干脆连鞋子也踢了,袜子蹬掉,两只小胖脚抬起来,玩的不知道有多高兴。

站在下面透过车窗看进去,年轻的夫妻并肩坐在里面,孩子从这个的怀里挪到那个的怀里,父亲耐心,母亲温和,一言一行都在教养三尺幼童。

马车缓缓挪动,黑骑士整齐划一的随着马车移动,逐渐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晏殊先行告辞,谁都没搭理。

他现在的处境就是:基本被大家孤立。

他若是留下,人家说话会不方便的。

他也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自从见识了挥着刀就能办事之后,他再没耐心听那些嘴上逼叨叨的人心里都在想什么了。

范讽看着晏殊走了,这才站在吕夷简道:吕相,下官以为隔开雍王与官家,此法甚好。

吕夷简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着,嘴角微微翘起,雍王野心,天下尽知。

可雍王若想得大宋天下,便不能毁了当初的给天下人的承诺。

他不能否认雍郡为大宋的雍郡,否则便为天下所不耻。

同样,他以仁义立身,便不能做乱臣贼子。

到底是年轻,自己给自己戴上了镣铐。

只要官家不为其蛊惑,剩下的事可慢慢筹谋。

正是如此。

然后一回雍郡,四爷就牙疼。

牙龈肿起来了,一边的腮帮子都给鼓起来了。

桐桐给扎针,怎么那么大的火气?整天说我爱着急,你这不是急的?四爷朝桐桐摆手,曜哥儿递了金银花茶来给他爹。

直到起了朕,四爷才能说话。

一边喝了孩子递的茶,一边抱了孩子放在榻上叫他去玩拼图。

拼图就是把山川河流放在准确的位置上去,是四爷抽空给孩子做的。

见孩子不凑过来捣乱了,这才道:原以为赵祯能借着废后中吕夷简的不妥当罢辍了吕夷简,可现在……难了。

他不是不想罢相,是暂时他罢不了了。

为何?党争!四爷捂住腮帮子,党争之乱开始了。

桐桐挠头,之前有刘太后把持朝政,大臣们处于一种投靠太后又不敢投靠的太严实的情况,那不是党争,那是在太后和皇帝中间站队。

属于皇权之争。

如今,皇帝亲政了,紧跟着党争便冒头了。

桐桐就觉得,这不全是赵祯的错,这便是太后把权利把控的太死,赵祯压根碰触不到的结果。

四爷递了京城的消息,赵祯确实是想辖制吕夷简,进而罢辍了他。

但是他能用谁?还是只能用范仲淹。

嗯!范仲淹跟吕夷简因废后一事上生了芥蒂,两人对立关系自此开始。

四爷敲着桌面,可范仲淹压根就不可能是吕夷简的对手。

这个得从方方面面比较了,宋朝到了仁宗这一朝,官场上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复杂到不敢想象。

就说吕夷简此人吧,出身名门。

他伯父是官做到太子太师吕蒙正,他父亲是官做到大理寺丞的吕蒙亨。

他老丈人人是官至太子少保的马亮。

这些人是什么?是政治资本。

便是人死了,留下的也是政治遗产。

这样的家世,姻亲故旧中,达官显贵占了多少。

更何况,这么多年做宰相,他有多少门生故旧。

而反观范仲淹呢?他有什么?他父亲早亡,他两岁便随着母亲改嫁给一个叫朱文瀚的,此人是官身,但有官身无职在范仲淹才四五岁时便回了老家长山县。

他是真正的‘寒儒’进士。

这样的门第你便是有才学,榜下捉婿也难捉到他。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乡下地方的姑娘,门第更一般;第二任妻子压根就是他的仆从。

也就是说,他毫无政治根基。

除了同门、同窗、志同道合的同僚之外,没别的了!他的‘党’没有别人那么坚实,那么牢不可破。

桐桐就说,他终归是有支持者的。

像是欧阳修这样的,不也屡次因为支持他而被贬吗?四爷就看桐桐,瞪着眼睛,看的可认真的。

桐桐:……我……我又说错什么了?四爷一言难尽,问桐桐,你知道欧阳修跟你的政见相左吗?啊?四爷觉得牙更疼了,这都是世人被大宋的文华蒙蔽了双眼了!背过欧阳修的文章,然后见觉得欧阳修什么都是好的,也不知道这种认识是怎么来的。

他耐心的跟桐桐说,你知道狄青最后抑郁而终,却不知道根子在哪,对吧?对!狄青是北宋一朝,难得的武将。

四爷就告诉她,欧阳修上折子给赵祯,说‘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这话的意思是:武将掌握了国家机密,又能手握军权,这难道对国家是有利的?桐桐:……欧阳修还说过这话?四爷白了她一眼,这话还没完呢?他在狄青的事上,又说,‘欲乞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

’什么意思呢?这是说,他打算请求罢免狄青的职务,只叫他任一州的知军,这也是保全他,更是为国家消除了隐患。

四爷叹了一声,这就导致了狄青被贬,几年后抑郁而死。

桐桐:你等会,容我缓缓。

四爷哼笑一声,知道正史上是怎么给欧阳修的政治作为下评论的吗?不知道。

因欧阳修之故,‘重文轻武’之国策愈重,为之后中华屡遭异族入侵铺平道路。

桐桐使劲的搓脸,再搓脸,是这样啊!那你以为呢?竟然是这样吗?桐桐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她朝四爷摆手,你先别说话了,我有些晕乎。

然后睡了一晚上起来,两边的腮帮子都肿了,跟塞了俩核桃似得。

她给自己扎针,还叫白娘,金银花就算了,给我泡黄连吧。

砸开泡,要不然不出药性。

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上了这么大的火。

四爷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想笑,你这真是……说着就喊人,饭食软烂些,王妃这几日吃不得其他。

桐桐捂着腮帮子,问四爷:欧阳修是不是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做诗写文骂咱们呢?应该是的。

桐桐觉得牙更疼了,然后看着四爷那幸灾乐祸的脸,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哪知道你不清楚这事呢?桐桐一脸的生无可恋,我的《醉翁亭记》……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于山水之间也。

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嗯!背的挺好的。

桐桐叹气,能与民同乐,多好啊!四爷:……他给桐桐递了粥,行了!吃饭啊!诗文是诗文,政治是政治。

不是一码事!欧阳修的政治成就,也就是在被贬滁州的时候发挥了‘宽简而不扰’的作风,取得了某些政绩而已。

他的成就在文坛改革上,这跟政治无关。

桐桐端着碗,才发现她其实是过的挺糊涂的。

如今再去想,赵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只能借用范仲淹这样的寒门,才涤荡朝堂。

是的!赵祯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