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哥儿过来看娘亲的时候, 娘亲手里正拿着一个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过去一瞧,这一份药材单子。
药材品类贵重, 数量比一般的大户人家所需的量大。
他就问说, 这是大宋皇宫里的药材单子?不是!是大辽皇宫里的。
曜哥儿惊讶, 竟是连大辽皇宫里的药材采购单子也有。
桐桐将册子递过去,你看看。
药理他懂, 将册子翻了一遍, 有老年病患么?太后萧菩萨哥儿的身体不好了。
桐桐就道,这也与这两年这位太后跟我通信的内容相互印证了。
哦!当年自家娘救过这位太后,她在雍郡也被照顾的很好,因此, 只论私交,这位太后很相信自家娘。
曜哥儿重新看单子, 别的……儿子没看出来。
也许是对药理知道的还不透彻的缘故。
不是药理的问题,而是你的消息掌握的不全面的原因。
桐桐从匣子里取出几份密信, 递过去, 你看看。
这是几份辽帝公开赏赐出去的礼单, 曜哥儿讲密信铺在桌子上, 从里面找寻信息。
很快的,他锁定了两个:其一, 辽帝给生母萧耨斤的赏赐格外敷衍;其二,辽帝对胞弟耶律宗元的赏赐格外厚重。
萧耨斤此人,她的事迹自己当然听过。
若不是她, 爹娘没机会收复燕云之地。
但因着她是辽帝的生母,最后只是给幽禁在行宫,仅此而已。
桐桐就跟孩子说, 有些事,你不知道罢了。
但在辽国权贵中,倒也不算是秘密。
曜哥儿就将这密信收起来,坐在边上听娘亲说。
辽帝耶律宗真喜好佛法,痴迷道法,这些你可知?知!来往雍郡的商人他有接触,知道这位皇帝甚是奢靡,并无多大的进取心。
那你可知他还好赌。
啊?他曾与耶律宗元打赌,输掉了几座城池。
所以,耶律宗元所辖之地较大,不是因功赏给他的,单纯就是因为两兄弟打赌输了。
曜哥儿皱眉,这是自己不知道的!想来辽国也尽量的控制了消息的传播。
他曾在醉酒之后说过,想册立耶律宗元为皇太弟。
正史上先是喝酒后的戏言,后来真的有册封过,不过那是因为耶律宗元出卖了他们的亲娘萧耨斤,萧耨斤想废帝最终因喜爱的小儿子出卖,以失败告终了。
耶律宗真感念弟弟,觉得传位给弟弟也行。
这也就导致了这位皇弟最后发起了叛乱。
谁知道没有这么一码事了,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耶律宗真喝醉了还是口无遮拦,说是要册立弟弟为皇太弟。
曜哥儿听懂了这个意思了,萧菩萨哥如何薨逝了,只怕亲娘萧耨斤还是会被请出来,再次被册封成太后。
耶律宗真跟萧耨斤之间无和解可能,萧耨斤不肯甘心,耶律宗元又被皇太弟晃花了眼。
所以,辽国必有一乱。
只要矛盾在,不怕它不乱,挑也能给挑起来。
桐桐就笑了,萧啜这几年数次插手大皇子耶律洪基的教养,他认为一个储君不该太过于沉迷汉学,不该痴迷于佛道。
此,不仅辽帝不满,便是耶律洪基也颇为不满。
曜哥儿愣了一下,等等!耶律洪基痴迷于佛道?萧啜不是说过,他跟我肖似么?这些年也没有听过这位大皇子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那是因为萧啜插手了!但是喜好这个事,谁也勉强不了吧。
就像是耶律宗真‘工诗词,善丹青’,可以说,技艺可以与山水、花鸟大家相媲美。
桐桐就道,兴庆府里,就收藏了几幅辽帝的大作,他擅长画鹅、画鹰……记得!很逼真,画法精妙。
这几年,他也以画偷偷的送给官家,官家每年都以‘飞白书’暗赠之。
曜哥儿:连两国帝王之间暗中互赠书画的事都知道?耶律洪基许是受其父皇影响,许是单纯的因为遗传的原因,兴趣跟其父极为相似,喜静不喜动,不仅在书画上才能卓然,其诗词也有可观之处,据说颇有唐风。
更是精通音律,算是一雅人。
曜哥儿就懂了:萧啜怕未来的君王会是这样的,于是,他希望能改变皇长子。
但如果非叫一个喜静的人整天在外面骑马射箭,对人家而言,这就是酷刑。
如果非叫一个喜好写写画画的人,放下手中的笔,去磨一手老茧子,这还不如直接杀人。
如果非叫一个捧着唐诗就能逍遥一天的人,去读兵法学战略,那都能把人给逼疯了。
敢问,萧啜这么着,是能得谁喜欢呢?耶律宗真得说:我儿子我管不了,要不管?你那是嫌弃我儿子吗?我看你是瞧不上朕吧。
而对于耶律洪基而言,得怎么去想呢?他得觉得:我做什么你都瞧不上,既然瞧不上,也怕是也用不起你。
耶律宗真还能看着这些年辅佐的情分上,对萧啜宽容几分。
但是耶律洪基人家生来就是嫡出的皇长子,人家继承了他父皇的所有,子肖父嘛,皇位迟早是人家的。
人家凭什么受你的指摘?所以,这么一个有远见的人,注定不被两代帝王喜欢。
不喜欢,便不信任。
不信任,那很多事情萧啜的话便不会被采纳。
所以,辽国内乱,很可能会随着萧菩萨哥的薨逝而到来。
而这场乱子,便是爹说的时机。
曜哥儿就问说,还远吗?不远了!秋冬交际,天气骤变,这对年老体弱之人无益处。
萧菩萨哥的寿数不远了。
果然,当十月才到,一场大雪骤然降在草原的时候,辽太后萧菩萨哥薨逝了。
薨逝了,这得报丧吧。
耶律宗真的意思是:给雍郡报丧。
大宋的对辽事宜,尽皆归雍王管。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所以,明里该给雍郡报丧,但暗地里给给大宋朝廷报丧。
萧啜觉得,不能浪费这个大好的挑拨机会。
他建议,可以给雍郡报丧,再请雍郡转达大宋朝廷……如此,大宋那些官员怕是要不高兴了。
毕竟,谁是主,谁是次呢?耶律宗真:……没有过多的言语,采纳了萧啜的建议,但除了大朝和要事之外,便不喜接触萧啜了。
四爷接待了辽国的使臣,看着这个报丧的国书。
怎么说呢?反正老这么弄的话,是挺恶心人的。
至少大宋朝廷上,那帮子朝臣得被折腾的如同吃苍蝇。
要么说是萧啜呢?他的损主意还是这么多。
于是,四爷顺势也恶心他,这位太后死了,但还有萧耨斤呀!就像是我们大宋,对吧!我们大宋的官家,在刘太后死后,也册封了亲娘为太后,更册立了养母杨太妃为太后。
那你们呢?这位太后没了,不还有一位太后么?所以,我这致哀的国书上,就把萧耨斤也列在其上:请这位太后也保证身体,莫要哀伤太过啊!然后他不仅把大辽的国书给赵祯送去了,还把他给辽国的回复也誊抄了一份,给赵祯送去了。
瞧!这就是我对大辽的态度。
请朝廷酌情配合!至少在大面上,你得跟我保持一致。
咱都请萧耨斤出山嘛,毕竟那是亲娘呢。
别说萧啜给恶心坏了,就是耶律岩母都给恶心的够呛。
这个柴桐,她想干什么?耶律岩母气的在府里跳脚,那么幽禁着挺好的,如今这般……必有人应和。
原因嘛,无外乎几点:其一,时过境迁了,亲母子是不是有隔夜仇臣下并不清楚;其二,当年坚决支持陛下的,被母妃杀的差不多了。
后来陛下亲政,为了稳定局势,很多两面倒或是支持母妃的文臣,其实还是高举轻放了;其三,碍于一个‘礼’字;其四,很多人怕是觉得母妃便是出来,也对皇权构不成威胁了。
当然了,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是,这不能成为把她放出来的理由。
耶律岩母就说秃鹫:你进宫去……秃鹫看耶律岩母,已经递了三次牌子了,未有回复。
未有回复的意思是:没说不见你,但也没来召见你。
意思还不明白了,最近明显感觉到了,陛下越发的不喜自己了。
耶律岩母看丈夫:发生什么事了?秃鹫沉默着,良久良久,才看着公主道:当年,先帝去时,你说过,你要保的是大辽的江山。
是!秃鹫就笑了,没事!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而已,你先去歇着吧,容我一些功夫。
耶律岩母对丈夫是信任的,只要能保大辽,怎么都行。
秃鹫看着桌上的棋盘,雍王啊雍王,你这般挑事,究竟是为何呢?吃下大宋吗?怎么吃呢?兴兵也是需要理由的!你有理由吗?秃鹫捻起黑子放下:你有!你有理由!大宋暗地里与辽国交往,这就是理由。
然后呢?然后……雍王你是不是想叫大辽内乱,你好演绎出被大辽攻击的戏码呢?秃鹫又捻起白棋,缓缓的放下:此时,大辽内乱,无暇他顾。
你正好有借口对大宋朝廷兴师问罪。
我看破你的局了,可我的陛下不见我,也不会听我的建议了。
任由大辽成为你的棋子吗?不行!乱可以,我得有收获呀!既然耶律宗真如此不堪用,那我借你的东风,趁机换一帝王,又如何呢?他抬手掀了棋盘:既然你想玩,那我也玩一票大的。
耶律宗元,这个皇太弟你还就当定了。
为了大辽,废帝——而已!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