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妃暴跳如雷, 说要查。
雍王冷着脸,却还是隐忍的道:算了,必是有误会。
结果还不等雍王妃反对, 下面的臣子不愿意了。
这个说:王爷, 臣等需得知道朝廷有几分真心。
那个说,我们投效的是王爷,是王爷叫咱们新朝廷。
而今朝廷做出这事, 王爷却只想捂盖子, 我们如何敢将族人交托给这样的朝廷。
韩琦听着杂乱的大堂, 吵嚷的最厉害的都是各个部族的首领。
这几年, 其实雍郡部族的影响也没那么大了,但此时, 谁敢赌这个呀。
韩琦看了雍王一眼:……怎么说呢?雍王还摆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懂了!这种事一定得是被‘逼’的!明面上, 雍王是不会主动做什么事的。
瞧!就像是现在。
他说咱别差了, 糊里糊涂过去算了。
可大家不依呀!若是他不听,雍郡就得出事了。
那他现在就一副两难的样子。
一边怕查出朝廷有问题引起众怒,一边又不得不差。
于是,雍王妃说话了,她一直都这么耿直,她说:查清楚了,若与朝廷无关,我亲自去赔罪。
若与朝廷有关,我也亲自去赔罪, 看看是哪里没做好,叫朝廷这般待我们。
说着,手一摆,绝了雍王说话的机会, 此事,我定了。
你不要讲话!然后雍王很乖,果然就没有再讲话。
然后连续好几天,每天都有新的证人证物被扔出来。
有文臣武将收了贿赂的,朝廷中有人秘密联系了他们,连信件都都找出来了。
有商户暗地里搜集各种信息的,其渠道全给拽出来了。
从小厮,到大臣府里的小妾,都有朝廷的暗线。
更有没藏家的余孽,数次刺杀于雍王。
将人逮住一交代,感情背后也有朝廷的影子。
一共逮了一百余人,各个证据确凿。
韩琦:……他笃定,这些人只怕一入雍郡,身份就被标注上了。
但是,人家引而不发,就这么暗地里盯着,证据一件一件的攥着,等的就是用的这么一天。
好大的忍性。
这得多大的自信才敢这么放任的!而掌控这一切的,非王妃不可。
这进进出出的,看的都是她的脸色。
如果,暗地里的这一层保护罩是雍王妃打造的,反过去推:大宋的都城有多少雍郡的探子?大宋的天下,有多少是雍王妃安插的人呢?大宋朝廷上的文臣武将,是否真的都没有被雍王夫妇拉拢么?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浑身激灵一下,头皮都麻了。
晏殊:……其实,这是皇城司的职责!安排了才是正常的吧!只是他们以为雍王夫妇一年大半的时间在路上,而雍郡地形狭长,管控不过来。
而且,派了人确实没被逮!他们就胆大了,以为没事了。
殊不知,这边张大了口袋,等着你们往里钻呢。
这就跟猫逮耗子似得,比的就是一耐心,一速度。
现在好了,口袋一收,什么全都装进去了。
装进去了,雍王不说话,雍郡的文臣武将不干了,里里外外的,喊杀声一片。
而就在此事,就这么存——辽国来人了。
使臣是萧末掇,送来了辽国新帝的国书。
人家辽国的新帝说了,愿意与雍郡友好睦邻。
才登基,发现了一些东西,甚为震惊,因此特给送来。
送来的除了书信,还有耶律岩母和萧啜的女儿,只说来给王妃问安的。
至于联姻之事,只萧啜在私信里说了。
桐桐没去见那个女孩,叫人先照管着吧,这边两国帝王的通信证据,更重要嘛。
谁知道白娘去而复返,低声道:还带了耶律洪基。
把人关偏院里,好好照看,谁也不许接近。
是!桐桐安排了了,这才去看那信件。
信里称兄道弟,也不止一次提了:若雍郡为患,当互为臂助,不离不弃。
曜哥儿摸了摸鼻子:看!密信就是这么重要。
这个信件必是亲使放在极其隐蔽的地方给带去的,自以为很安全。
可其实呢?一旦被找到,连个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桐桐喝令一声,点将!与我进京领罪。
说完,斗篷一抓,扬手往身上一批,抬脚就走。
韩琦就这么看着雍王妃在大堂前跃上骏马,而后催马而走。
他看晏殊:……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晏殊也不知道雍郡是怎么打算的,只郡主带兵走了,人数瞧着也不多。
说是去领罪,当然是不可能的。
兴师问罪吧,带的人是不是少了一些。
他很直白的告诉韩琦:郡主善用兵,且善用奇兵,往往出其不意。
老夫真不知这夫妻怎么打算的。
韩琦再想问,却已然不能了。
因为雍郡的朝臣提议了:这朝廷的钦差,先拘押起来,省的通风报信。
于是,被拘押了!因着两人身份特殊,并没有被虐待。
一人一个院子,院子里应有尽有,每餐饭食也是极好的。
甚至于屋里笔墨纸砚、点心茶水果品样样不缺。
除了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之外,没有一点不好的。
韩琦看着在门外叩首的弟子,世子,若擅启战端,天下陷入战火,此便是最大的罪孽。
曜哥儿再叩首,而后起身,转身走了。
韩琦重重的拍在大门上:官家啊官家,大难已至,只愿列祖列宗保佑。
大辽之变,雍郡之变,大宋没有接到一点消息。
年关将至,赵祯的心情不好。
这些年,儿子生过三个,三个都夭折了。
女儿生过六个,只有一个站住了。
每到年关祭祀,只他一人而已。
朝臣又在喊着,该将赵宗实接近宫来。
可接进来之后呢?赵祯跪在牌位前:朕今年三十有六,膝下无一子……杨怀敏站在边上,不敢言语。
赵祯问说,雍王今年三十有四了。
是!雍王妃今年也三十多了吧。
是!年过三十了。
世子这两年总见,确实非一般儿郎可比。
赵祯说着就起身,不知……剩下那一女一子如何呀?杨怀敏低声道:小郡主颇有王妃风范,听说有些顽皮。
小公子最是文善,据说长的极为雅致。
赵祯便点头,一听就知道,都是康健的。
他转身往出走,又问说,曜哥儿今年多大了?与团练使一样年岁。
这个团练使说的是赵宗实,皇子们都夭折之后,官家给了个官职。
只是虚职而已,不领差事。
提起此人,赵祯就又不高兴了。
杨怀敏赶紧转移话题,不若去贵妃处。
官家心里记挂的除了贵妃,也再无他人了。
赵祯都转过去了,想了想又道:去见皇后。
曹皇后迎了官家进来,见礼只有夫妻对坐。
赵祯看了端茶上来的婢女,这也是皇后的养女范观音。
每次过来,不用皇后提,此女便亲自捧了茶来,然后便站在不远处。
他也不知道皇后的意思,皇后若是有意进女上来,自己接了便是了。
偏这姑娘总也凑过来,但皇后对此事从来不提。
当然了,今儿也不是为了这个事的。
他就问说,之前你提过赵宗实的婚事?曹皇后点头,那孩子不小了,宫里若不过问,那府里也不敢擅自做主。
既然与臣妾有母子之缘,臣妾自是要过问的。
高氏自小养在本宫身边,性情是极好的。
因此,想将高氏赐婚于那孩子。
来年尽快完婚,也算是了了臣妾的心愿。
赵祯想了想就道:雍王世子今年也该到岁数了。
曹皇后抓着佛珠的手一顿,官家何意?高氏那孩子……你若觉得好,为何不能婚配于曜哥儿。
曹皇后的手慢慢转起了佛珠,官家,昔年您与郭后的婚事,并不是出于您的意愿;后来,您与臣妾的婚事,也不是出于您的意愿。
父母之命,您尚且觉得束缚。
何况曜哥儿那样一个孩子,咱们又不是父母……这么擅自赐婚,您可问过雍王夫妇的意思?您可问过那孩子的意思?说着,就又道,至于宗实和高氏的婚事,是臣妾问过两个孩子的。
这些年,我常叫高氏出宫去看宗实,俩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般的婚事,若是毁了,一则可惜,二则惹了雍王夫妻不喜,那又何必?赵祯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跟诸位大臣一样,都希望朕把养子接进宫廷吧。
你将外甥女嫁给养子,所为何来呀?曹皇后起身,俯首站着:官家明鉴,若现在不以这样的借口拖着,官家又怎么答对那些大人们的谏言呢?宫外成婚,这一拖便是一年半载,彼时宫里若是再有人有孕,那些大人们想来也该闭嘴了。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臣妾何来私心?赵祯才要接话,便有宫人进来禀报,娘娘,张贵妃娘娘着人来说,她打算出宫礼佛,轿辇想借用您的。
曹皇后面无异色:贵妃要用,抬起便是了。
些许小事,自行做主便可,不必事事禀报。
宫人小心的应了一声,出去了。
赵祯上下打量了皇后一眼,皇后……好涵养。
臣妾的本分而已。
赵祯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走了,直接去了张贵妃的宫里。
张贵妃头戴九层凤冠,转过脸来朝着赵祯盈盈浅笑:如何?赵祯看着那凤冠,叹道:便是喜欢,自家在寝宫戴戴便罢了。
何故非得戴出去?她大度,是她允了的。
张贵妃嘟着嘴将凤冠取下来,她既然允了,那我便戴了又如何?我自得意我的,她自大度她的,与官家您何干?我们的事,你休要管!赵祯点了点他,无奈的转身去榻上靠着去了。
而此时,快马铁骑,已经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