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国之事此时才算是提上了日程。
灿儿一边跟着娘亲挑种子, 一边低声道:那要是传承自柴家,岂不是娘也行?桐桐就笑:这孩子,真是什么都敢问。
她将浸泡过的种子都递过去, 叫她慢慢折腾, 磨磨性子。
然后自己去靠着了, 不管是我和你爹谁走到前面, 对我们而言, 都没有太大差别。
但是,你得考虑现在的情况。
什么情况?那些士人被推倒了,他们正在干什么?正不死心的意图把江山翻过来。
他们积攒了钱财,有钱就是能叫鬼推磨, 这样的事情会折腾几年的。
而这个时候, 若是再出一女主,会如何呢?会给他们制造更大的借口来反我和你爹。
毕竟,武皇的口碑在那里放着呢。
此时, 武皇好的地方不会被提及, 但坏的地方一定会被过度渲染!那时, 站在对立面的就不仅仅是那些不甘心的士人, 而是整个天下的男人。
如此,真的好吗?不管谁当权,首先得想到的是天下是否能安。
若能安,谁都行。
灿儿‘哦’了一声,认真的去挑种子去了。
正弄着的, 突然给想起来了, 娘,那个耶律洪基还关着呢。
我记着呢。
这都快两年了吧。
桐桐就说白娘,去把耶律洪基带来, 我见见。
是!耶律洪基被关在偏僻的院子里,除了不得自由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好。
此时被带过来,终于见到这个在大辽被传的颇为神奇的女人。
这位王妃看着是个特别和善的人,一点也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凶悍。
她那么靠着,瞧着温和的很。
他的表情也放松了,见过王妃。
桐桐笑了笑:起来吧!说起来,你跟我家曜哥儿一般大小。
小小年纪,遭遇这些,也着实是难为你了。
耶律洪基低头拱手,多谢王爷和王妃肯收留。
不过是这两年变故频发,为了你的安全,难免招待不周。
不敢!能有如今,多亏了王爷和王妃。
桐桐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言语。
能满足的自然是要满足你的!不过是,最近的情况乱,辽国追杀你的人从来没有停止过。
出门还是要谨慎。
耶律洪基犹豫了一瞬,能有一方小院,能有一间书屋,已然满足,不敢祈求其他。
那我便安心了。
桐桐看青娘,给辽国大殿下安排妥当,不得慢待。
是!真就是这么匆匆一见,把人又送回去了。
辽国的事现在不着急,他们也没时间管大宋的事,正好,自家处理也需要几年时间来实现过度。
正月,赵祯逊位。
而四爷登基的日子选在了二月。
二月二这一日,是吉日。
日子定下了,国号怎么定呢?一时之间,朝堂有三种声音:一种是‘宋’,一种是‘雍’,还有一种是‘周’。
晏殊都跑出来了,跟桐桐扯这件事:一样是赵氏,这是一脉相承的,不可否认。
再则,‘宋’安抚的是人心呐!若不是宋,那便有的是人打着‘赵宋’的旗号反新王朝。
郡主,不该给人留下这样的口实呀。
而主张‘雍’的,这个很好理解。
在哪里起家,以哪里的地名为国号,这不奇怪。
‘周’嘛,就是说皇权传承自柴家的意思,彻底的给改过来。
三种声音都有,且没有多寡偏颇。
各有各的想法,四爷和桐桐在这个上面没有什么要坚持的,怎么都行。
晚上四爷跟桐桐说这个事呢,曜哥儿就说,爹,您不是打算将来迁都涿州吗?嗯!怎么了?涿州在汴京以北,不若,咱们叫北宋,自咱们之前,为南宋。
四爷:……桐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个提法真的是叫人觉得新鲜。
也就是说,而今是南宋在前,北宋在后?曜哥儿被看的奇怪,本来嘛,之前的疆域跟现在的疆域比,他们就是偏安南地,北方大部分都不属于大宋。
那叫南宋,委屈他们了?那倒不是!我和你爹惊讶的点不是这个。
四爷笑了一下,一锤定音:听你的,那就北宋。
只要带‘宋’,晏殊这样的人就觉得很满足。
北宋的北,其实指代的就是‘雍郡’的方位,支持‘雍’的觉得这样也行。
而想以‘周’为国号的呢,有觉得柴荣本就是邢州人,而此人最想做但没做到的事便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而今,将国都设立在他当年想收复的失地上,也是一种传承和纪念。
他们觉得也能接受。
于是,‘北宋’这个国号就这么给定下了。
二月初二,在洛阳不算完备的皇宫里,四爷登基为帝。
桐桐以皇后之身,陪着四爷一步一步的踏上了红毯。
站在这里,桐桐看着洛阳宫,低声跟四爷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宫阙有些熟悉?四爷攥着她的手:不用去想,熟悉不熟悉的,该走的路终归是要走的。
这一日,北宋建立,普天同庆。
别院的山上,曹皇后看着山下的烟花和璀璨的灯火,久久没有动地方。
她问近侍,官家呢?张氏又病了,官家陪着去了。
要去请么?曹皇后叹了一声,顺势就在台阶上坐下了,莫要管了,随他们去吧!近侍就道:那亡国的妖妃,留着作甚?官家没将亡国的过错全部推到张氏身上,这是官家的好,说不到坏处去。
他自己宠出来的,他也乐意受着,那便罢了。
以后约束着其他人,莫要打搅官家和张氏。
没有皇位约束,官家能和张氏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也未尝不好。
近侍不敢再说这个事,只道:高家又来信了,您还不曾看。
曹皇后摆手,不看了!随他们去吧。
许是有要紧事呢?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高滔滔和赵宗实两人的婚事,高家想反悔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当日送女进宫,是为了侍奉官家的。
自己不乐意,选了赵宗实,高家也觉得好,毕竟赵宗实为储君的概率极高。
而今,官家不是官家了,大宋都成了南宋了,赵宗实自然也就是什么都不是了。
而今,北宋不愿意认南宋的宗室。
可以说,赵宗实还不如普通宗室呢。
这孩子又老实,且得活的胆颤心惊。
此时,高家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想着叫女儿嫁过去呢。
而这事自己又能怎么说呢?什么也不说,就是答案,随他们去吧。
可第二天一早,高家来人来见了。
正是堂姐。
住在这里,并没有限制自己见人。
但自己等闲也不见人,娘家人来看望,也只远远见见。
递了东西收着便是了。
这么急着要见,曹皇后想了想还是见了。
结果堂姐说:妹妹,我知道你跟郡主……不是!我知道您跟皇后关系莫逆,皇后待您也亲厚。
您看……滔滔这孩子也养在你身边养那么大了。
我听闻皇后的身边一直有女官,也听闻公主自幼便如男子一般教养,如今身边不仅要召女官,还召女卫呢。
滔滔这孩子,知书达理,能否送去皇后身边服侍。
曹皇后看了堂姐一样,你们倒是胆大,敢觊觎太子妃之位?高夫人愁眉苦脸的,若不然,您说,滔滔的前程在哪里?她在您身边教养,而今不是荣耀……多少人家都忌讳这个。
难不成要她一辈子蹉跎么?曹皇后失笑,既然是召,那便去应召。
能被选上,那是本事;若是选不上,那便是命数。
谁也别强求。
我一个亡国国母,人家给几分脸面我拿几分便是了,哪有什么资格跟新皇后求这个情呢?人嘛,总归得知道分寸在哪里。
高夫人知道这话已然不好听了,她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潦草的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曹皇后苦笑:这便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
这事她还没缓过气来呢,范观音就过来了,跪下曹皇后身前:您许小女离开吧!之前叫你走,你说你要留下;而今带你到了别院,你又要走。
曹皇后叹气:你要是听劝,就找个好儿郎嫁了,挣个一世安稳。
若是不听劝,那你就只管去。
你们养在宫廷,莫要觉得你们就能跟柴郡主一样。
好话止于此,去吧!想走就走吧!这里不留心野之人。
洛阳自从又成了国都之后,便格外的热闹。
高滔滔坐在马车上,挑着帘子朝外看。
只她知道的,就有数十十一二到十六七的姑娘奔着征招来了。
而她,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到了客栈里,她戴上围帽,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就见好几个姑娘跟着家人往出走。
她们一水的骑马装,腰里缠着鞭子,打扮的有些奇怪。
侍女低声道:皇后是个跃马扬鞭的女子,必是也喜欢这样的姑娘。
高滔滔轻笑了一声,莫要东施效颦,做那样的打扮,于皇后而言是骑马行军方便,于她们而言,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是!侍女扶着她往里走,说起来,姑娘幼年也见过太子的吧。
高滔滔想起了那个姨母很喜欢的小世子,然后‘嗯’了一声。
侍女问说,与团练使比,小世子如何?团练使说的是赵宗实。
高滔滔恍惚了一瞬,强忍了半晌还是好好的吩咐了侍女,以后不要提团练使……说完又补充了,而今北宋的官职里并没有团练使……叫人听去了,不好!不仅不好,还颇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