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未能按时返回, 也不能现在就返回。
因为交趾需得交割出去,需得有人能去治理。
四爷手里拿着折子, 点了半晌,这才吩咐人:给别院送帖子,就说朕明儿去拜访。
赵祯拿着帖子,来拜访?何事?不知。
最近朝廷有什么大事?送帖之人脸上带着笑,却一语未发便告辞了。
赵祯叹气:不想叫自己知道的,果然是一点消息也不得而知。
他起身,问杨怀敏:曹氏呢?她可知道?杨怀敏看了内室一眼, 里面时不时的传来张氏的咳嗽声。
这位昔日的张贵妃如今熬的皮包骨一般,医官也给瞧了, 可也没用。
心病而已!惊、怒、惧、怕、懊悔、自责, 种种情绪之下,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哪怕官家一句谴责的话都没有, 可她也生生把自己熬的不像个样子了。
他瞧着, 竟是有些不中用的意思了。
反倒是皇后, 新朝帝后格外尊重, 她是按时作息,在山中养花种草,养了猫儿狗的整日里逗弄, 日子清闲又自在。
外面的消息, 只怕也就皇后能知道一些了。
因此,他就道:若不然, 去请了……赵祯想了想,罢了,她也未必乐意见我。
等着吧, 明儿就知道了。
四爷一早就去了,两人在别院的湖边坐了。
这是自那次夜谈之后的,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四爷看赵祯,身子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康健了。
赵祯摆手,日子清闲,少了烦忧,自是康健了。
说着,就又问,怎生一个人来?桐儿呢?四爷甩了鱼竿,这才道:她南下了。
南边有人作乱?赵祯叹气,是打着我的旗号吧?这又何必呢?说着便问,需要我做什么?四爷没管他的自说自话,只把事情说了,交趾……需得人去治理。
赵祯愣了一下,把交趾打下来了?怎么打的?岭南路难行,十万大山,瘴气肆虐……四爷只问说,若将交趾交给您,您可愿去?什么?四爷看着他的眼睛,若是将交趾交给您,您可愿去?赵祯一下子站起身来,交趾……我去?不止您,还有您的一些老臣、忠臣,都能去!交趾需要温和的治理,需要润物细无声,需要凡事含混一些,需要在当地的势力和朝廷势力之间取得平衡,不能一味的强横。
而这些,都是赵祯所擅长。
他的仁慈在而今的交趾,分外合适。
你不怕将来……四爷叹气,怕什么?您带着人了,渗透的是大宋的理念,讲的是儒家,遵的是圣人古训,而这些若是能深入交趾机理,是比开疆拓土更有意义的事。
一代、两代、三代,三代之后,这个印记就算是打牢了。
他是认真的,我从未觉得,您不合适做君王。
赵祯:…………交趾,一国之地!换个地方为君?这是之前想也不敢想,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四爷就又道:交趾往北便是大理,大理再往北便是吐蕃……而交趾往西,是数十个小国。
若后人有为,天下皆是疆域……因而,交趾算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之处。
您于我和桐桐有恩,我们对您……心里一直有愧。
而今,还一国于您。
且只要您需要,朝廷始终支持您,不会叫您在交趾孤立无援的。
赵祯:……自己在别院,住的不过是囚笼,不得见人,哪里也去不得。
而交趾,那可是一国呀!那里稻子一年三熟,果蔬极多。
要山有山,要川有川,我去!四爷起身,那我这就回去,下旨意。
不管是宗室还是朝臣或是子民,只要愿意随您走的,朝廷一律放行。
好!我等着。
这个旨意一下,顿时,天下哗然。
曹皇后看着再次踏入自己院落的赵祯,用过饭了么?赵祯坐在石凳上,指了指对面。
曹皇后坐了,依旧无言。
赵祯看着满院子修剪的极好的花木,沉吟了一瞬,还是问说:你……都知道了?曹皇后‘嗯’了一声,知道了!那……你愿意……愿意跟我去交趾么?曹皇后看着这一园子的花木,多少有些留恋。
但还是道,您问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夫妻呀!您为君,臣妾便是后;您为阶下囚,臣妾亦为阶下囚。
生死与共,荣辱共担。
其实,说到底,最值得信赖的,还得是枕边人。
一如而今那位官家和皇后!他们相扶相持,从不疑心彼此,方有了如今的天下。
自从住到别院,臣妾也时常反思,终归是我也有不妥的地方。
夫妻便是不能恩爱,可也得交心呐!赵祯看着曹皇后,突然有些语凝,是我对你不住。
其实,思来想去,此一去天高水长,许多事情……才发现离了你,还真不行。
曹皇后点头,我知道!这也没什么。
夫妻本就是如此,咱们彼此的荣辱,只跟对方有关!就像是张贵妃,她惹事了,您逃不了。
您逃不了,我就逃不了。
往后也是一样,需得时时处处小心谨慎。
而我们能信的,除了彼此,还有何人?提起了张氏,赵祯有些不自在。
他就说,张氏……身子不好,路上颠簸怕是不成!此次……不能带她!若是以后她康健了,请使臣将她带过去;若是身子不能康健,那就只能留她在此休养。
也许这一别,便是一生。
曹皇后‘嗯’了一声,还有呢?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没有了!只是委屈你,此生都不能跟娘家人亲近了。
曹皇后摇头,留在这里,曹家尴尬。
这一走,反倒是盘活了曹家。
官家,这是好事!从此脱得樊笼,海阔天空了。
赵祯笑了笑,站起身来,那……你收拾吧。
曹皇后见他转身要走,就跟着起身,官家!嗯?仁善并不是错的。
曹皇后看着他,在臣妾看来,这是既生瑜何生亮。
治国一如烹饪,同样一锅肉,大火熬煮是一种法子,小火慢炖也是一种法子,并无优劣之分。
输赢只在于……您一个人面对的是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
您也看出来了,当年的柴郡主只是生成女儿身了。
可其实,她之能,尚在先太后之上,亦有为君之能。
您以一对二,输了也没什么。
在臣妾心里,您输给了运气;而今,还有重来的机会,您还会是一明君。
因而,您心里莫要犹疑。
赵祯:…………他第一次伸出手,主动握住了曹皇后的手,梓童!曹皇后带着温婉的笑意,您忙您的,这一路山高水长,有的是时日说话。
我请医官,多配着药,路上好用。
好!有劳了。
赵祯走了,曹皇后收了脸上的笑意,而后再看看被赵祯握过的手,久久无言。
婢女低声道:娘娘,咱们苦尽甘来了。
官家回心转意了!曹皇后笑了笑没言语:回心转意又如何呢?不过是这一去,远离娘家,远离熟悉的环境,彼此需要抱团取暖罢了。
莫要沉迷于情爱才好!而今,跟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对自己更有好处。
而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他是帝王,自信满满;如今,再次为帝,他需要一些信心。
谁给他这样的信心,谁就是他最贴心的人。
而自己,需要成为他最贴心的人,仅此而已!婢女又问:要带……那位公子吗?是说赵宗实?曹皇后摇头:各有各的命数!假使将来……朝廷会有考量,这不是我现在该思量的。
是!曹皇后又问:那个……范观音呢?啊?范观音呢?你去问问,就说我找她。
旻哥儿看索氏:什么意思?曹皇后找那个女子?是!为何?索氏就尬笑了一声,没法解释,只能说,您留着她是有别的安排么?当然!她这样的女子,得成为一个反面。
得叫人看看,一味的想攀附,结果会是如何?有站在朝堂上的女官,就该有她这样的……这不是孩子话吗?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这样的女子。
她就说,若实在无什么大用处,不如……给曹皇后送去吧。
旻哥儿有些懂了,他哼了一声,那就送去吧。
范观音真就是惊魂未定,等看到曹皇后才明白,是您救了我?曹皇后没有解释,只道:官家要去交趾……依旧是官家!而张氏不中用了,也不能带了。
你呢?可想去交趾?范观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马上叩首,愿意!愿意!奴婢愿意!奴婢此一生,只听娘娘的话。
那你去吧!她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赵祯,赵祯看了她一眼,直接进了里面。
范观音不敢在门口逗留,快速离开了。
赵祯不自在的问曹皇后,你……又把人接回来了?臣妾没养好她!原以为放出去能安生过日子,谁知道……先是打曜哥儿的主意,曜哥儿不搭理,又想着去找那个耶律洪基……人家不敢亲近她,她又混到皇庄,想趁着桐儿不在……不想被旻哥儿给拿住了。
这样的事,留下她……她就没活路了。
到底是跟了我一场,我养了一场,北宋她无立足之地,我就带着,给她一碗饭吃吧。
赵祯心里对范观音便有七分不喜!曹皇后默默的收起一本游记,上面记载了在交趾的见闻。
据说,交趾女子长相自有特点!其实,哪里都不会缺乏貌美的女子。
到交趾国之后,纳妃嫔几乎成了必然的事。
她需得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