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睡的很沉。
嗣谒过来瞧了, 以眼神示意:说什么了吗?桐桐摇头,只说做噩梦了,具体的没说。
那就没事吧, 这孩子跟他们向来也不藏话的。
没有细说, 那应该就是梦并没有给他留下更多的印记吧。
这样啊,那就叫孩子睡吧。
果然, 昏天黑地的睡了两天一夜, 不光弘晖是如此,弘显也是如此。
真就是不吃不喝的睡,睡到大年初二晚上才算是醒来。
因着这个缘故, 两人这两天都没再进宫, 就在家里陪着呢。
都夜里了,就是简单的清粥小菜, 怎么简单怎么吃。
大小伙子,睡好了,吃好了,这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过去了。
桐桐赶紧叫人给那边府里送了消息, 告诉他们孩子们都没事了,挺好的, 别跟着挂心了。
四福晋直念阿弥陀佛,说起弘晖她满是忧心,这孩子呀……从小到大,怎么就动不动魇住了呢?可算孩子还有个能睡安稳觉的地方。
付嬷嬷是四福晋的奶嬷嬷, 年纪不小了,平时四福晋也不带着出门, 一直就在院子里呆着。
这会子付嬷嬷就低声道:可这么着也着实不是长久的办法!大阿哥在那边府里的时间要比在咱们府里的时间长的多……这于福晋难道是好事?四福晋一愣,看了付嬷嬷一眼, 心里叹了一声,摆摆手不要再言语了。
最近在自己耳边嘀咕这个话的越来越多了,她缓缓的跪在蒲团上,然后说付嬷嬷:孩子爱梦魇,必是有缘故的。
这些年我跟着爷礼佛,但终归是功德有限。
我想好了,出了正月,就在京郊置办个小庄子,嬷嬷替我管着,那庄子的出息接济接济鳏寡孤独,算是给咱们大阿哥积攒功德了,可好?付嬷嬷瞬间变了脸,愕然的朝福晋看去。
就见福晋端正的跪在佛前,眉梢都没动一下。
她眼里有了几个泪意,也知道这是犯了忌讳了,什么话也不敢说,直接跪下磕头然后出去了。
这个安排也没避着人,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提这个话了。
苏培盛得了信儿,就跟主子爷提了一句,然后再不敢多话。
四王爷慢慢的收了手里的笔,然后才拿了边上的帕子,细细的把手擦了,听福晋的!把府里嘀嘀咕咕的那些人都拎出去,有多远打发多远。
敢胡说八道的,一家子都别要命了。
苏培盛应了,慢慢的退出来了。
但心里未尝就不叹气!自家主子上去,跟六爷上去,这自然是不一样的。
且是大不一样!下面的人按耐不住,这其实才是人之常情吧。
其实嘀咕的何止是府里的下人,四福晋回娘家看额娘,觉罗氏夫人也道:总有人在我耳根子边念叨,说是该把孩子拢到身边了。
对这些我也不大懂,但这些人嘀嘀咕咕的,总有个缘由吧。
四福晋皱眉,低声道:以后谁要是再嘀咕,您便不见这人便是。
或是,您住别院去,我打发人伺候您。
老夫人叹气,我在家住着还能好些,这住到外面,还不知道这一个个的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说着就一顿,听说,西林觉罗家,家里有两个嫡出的姑娘,都不错。
什么意思?老夫人就道:我老了,外面的交际也少了,但有人念叨到跟前了,就不好说一个个的打的什么主意了。
你也知道,你的侄女们不少,你的那些嫂子未必没有亲上做亲的打算。
这是怕你给弘晖定下那边娘家的侄女……四福晋就皱眉:皇孙的婚事,是得皇上定的。
一个个的胆大包天,这事上也想插手,这是想干什么?觉罗氏摇头,额娘跟你说这个,是叫你心里有个准备。
不仅你要防备,也要防备他们在那位六福晋面前说一些有的没的。
这是说,把闺女送到自家府里和送到老六那边府里是一样的。
配给弘晖和弘显都可!跟自己说,自己是姑奶奶,直接拒绝了便好。
可说到六弟妹跟前,因着有自己的面子在,倒是叫六弟妹不好一口回绝。
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她顿时觉得头疼,这府里除了额娘,都是些利欲熏心的,就没有一个脑子是清楚的。
大过年的,回来的姑奶奶哪有不留饭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尊贵的姑奶奶。
本是留了母女俩说点私房话的,结果也不知道人家母女俩说了什么,看起来这母女倒不是恼了彼此,反倒是跟府里有什么不愉快似得,这位姑奶奶走的时候谁也没多看一眼,上了马车就直接回了。
留下一府的人面面相觑,哪里惹了人家不高兴咱都不知道。
而桐桐呢,可算是见到了娘家人。
老祖母是真的老了,耳朵都有些背了。
老祖父的精神也短了,常不常正说话呢,就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额娘拉着她的手,除了这些,也没别的毛病。
你叫人捎带的养身丸一直吃着呢,在西北这么些年,不管节气怎么变,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过。
这便是最叫人欣慰的了!索卓罗氏拉着闺女的手上下打量,这些年没有回京,在西北也算是一等一的人家。
虽说跟儿子官运亨通有关,但最主要的还是这个闺女。
人家都说,这是皇室里最得宫里喜欢的媳妇。
闯了天大的祸,宫里也没拿大气哈她一口。
可实际上,听说的时候,哪件事不是被吓的一身的冷寒。
可他们在西北,等知道的时候,事情往往都已经过去了。
而今,自家这姑娘膝下那么些儿子,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呢。
因此,作为额娘,她就说,不管别人怎么念叨,你不能心慌。
到了如今,不管什么结果,都是你赢了。
意思是,那边的孩子都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你吃亏了吗?亏不了的。
桐桐就笑,这一笑,索卓罗氏愣了一下,也跟着笑:是啊!自家这闺女做了快二十年皇家的媳妇了,早不是当年嫁出去那个肉嘟嘟的小闺女了。
一时间有些怅然,有些不好意思,额娘瞎说的,对你就听着,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回了一趟娘家,感觉都陌生了。
小兄弟是见第一面的,皮猴子一般的孩子,见了自己这个贵人姐姐,一下子就拘谨了。
府里的侄儿一串,一个个的都是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娘家的嫂子其实也没太打过交道,不过跟额娘处的挺好就是了。
还见了两个侄女,一瞧就知道,不是苛刻的嬷嬷教养出来的姑娘,索卓罗氏便笑,咱家……根底到底是浅,能出一个你是侥幸,其他的随缘吧,孩子怎么自在怎么来。
桐桐拍了拍额娘的手,到了哥哥这份上,选秀落选的可能性不大,只是如何指婚,我会帮着瞧的!额娘和嫂嫂放心,我总会给孩子找个四角俱全的婚事来。
在娘家呆了半天,吃了一顿饭嗣谒便来接了,桐桐也没法留了……今儿宫里叫了,孩子们都进宫了,改天叫他们来给祖母和额娘瞧瞧……好好好!好似一肚子的话,再多的一时也想不到。
桐桐一边笑着一边往出走,如今回京了,见面的日子尽有的。
常来常往的,或是想说什么了,打发人眨眼就到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这倒也是!出来的时候嗣谒已经在马车边上了,祖父、阿玛和哥哥连带侄儿们都在,不知道在说什么。
嗣谒伸手扶她上去,这才跟大舅子说,……我进入先回,你回头去府里,慢慢说……下面应承着,嗣谒也就上来了。
帘子撩起来,桐桐看着马车从家里出来,她突然鼻子一酸,……女人嫁人离家是难,融入夫家还是难。
没几个能在夫家过的称心如意的,可娘家又是个回不去的所在。
我尚且都是如此,可见其他女人不定如何呢?嗣谒:……开始多愁善感了!怎么娘家就回不去了?像是你这种姑奶奶回门,家里保不齐都在为你回去吃顿饭忙叨呢。
你在王府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人家为了接待你这个贵人且费心着呢。
就这还换来一句——那是个回不去的所在。
他朝她肚子上看,怕不是肚子里这个是个格格吧?嗯?被嗣谒这么一打岔,伤春悲秋不下去了,手摸在肚子上:这要是个格格,还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不得愁死呀?!嗣谒:……那你觉得要是个小子,这伤春悲秋起来,合适?好像是不合适,可要是格格,我是真愁孩子长大嫁人的事。
也不用抚蒙了,你愁什么?桐桐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今儿嫂子跟我说,乌拉那拉家想叫他们家的小子尚格格……嗣谒皱眉,奔着咱家大格格和二格格来的?桐桐点头,每年那边府里也都来请安,少不了带家里的孩子。
可那家的孩子,我一个没瞧上。
不管是小子还是姑娘。
可叫人为难的是,那是四嫂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