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怎么了?皇上保持着躬身倒茶的姿势, 却又手搭在耳朵上,扭脸看老六,……你刚才说……额娘怎么了?苏培盛也僵站在门口, 皇上亲自斟茶也就不用他了, 他也怕六爷晚上过来是有要紧的事,因此打算出去的。
谁知道脚都迈出去了, 好像听到六爷说:太后有喜了?然后茶壶落地!他收回脚, 正处于要去收拾还不要去收拾的抉择中,皇上又问了一句。
苏培盛竖着耳朵,耳朵尖一动一动的:是啊!太后怎么了?嗣谒把老四的茶盏端起来直接喝了:额娘有喜了, 一个月了。
苏培盛腿一软, 不是扶住门了,真给原地平地摔了。
皇上眨巴眼睛, 再眨巴眼睛,而后伸手想扶住啥,最后扶住矮了一点的榻,挪过去得坐稳的。
结果脚踩在脚踏上, 差点踩空了。
好容易坐稳了,他才找回声音来, ……额娘怎么……有喜了?是吧!你也会这么想吧!是啊,年过半百的额娘怎么会有喜呢?自然是皇阿玛留宿了呀!皇上抬手搓脸!哎呀呀!这个话问的没水平,结果答的更没水平。
他搓脸搓脸再搓脸,冷静冷静, 这个事有点……荒唐!好半晌了,他才道:……准吗?谁诊的?我媳妇诊的……那不行!黄升刚才又给复诊了, 也把屏嬷嬷问清楚了,把稳的很。
皇上才有点侥幸的表情, 这会子全僵在脸上了,这是百分百笃定了呀!又是好半晌,皇上才问:额娘的身子……别给亏了!肯定不如年轻的时候,但是,我福晋说……问题不大!生完有奶嬷嬷照管孩子,额娘好好养着的话,有个一两年的恢复期,身体就恢复过来了,没什么大问题。
这次皇上更沉默了,不是沉默,是一时脑子都是嗡嗡嗡的,更长时间的不知所措之后,皇上说了一句:皇阿玛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嗣谒:……我要不要告诉老四皇阿玛腰疼的事呢?还是说吧!毕竟那是太上皇呢!于是,他就说了:……我以为是软床的问题……皇上:……你把这事给戳破了,厚道吗?嗣谒吭哧给笑出来了,明儿一早,得四哥跟我一起去说。
皇上噗嗤一声,紧跟着就乐不可支,而后又说了一句:明儿该赏六弟妹,调理的好!这一搅和,晚上啥也没干成。
哥俩偷笑了半晚上,嗣谒也没回去,就在皇上那边睡了。
而后,就在老圣人起床的时间,哥俩又回来了。
老圣人头一天亲耕是真累了,歇的早,也睡的沉。
早起就听李德全说:昨儿晚上,六爷和六福晋叫了黄升给太后诊脉了,而后六爷就去了圆明园……一晚上都没回来……老圣人的手一顿,这必是他们额娘身体出大问题了。
他洗漱的动作都缓下来了,一辈子送走的人不少,这又要送走一个了吗?突然有些伤感,这个女人啊,一辈子伺候的还是合心意的。
唉!果然,朕跟谁都是夫妻缘浅呀!老四和老六来的话,直接带进来吧。
这事他们哥俩不敢瞒着的。
李德全心里叹气,微微有些可惜。
于是,见了皇上和嗣谒,他的表情很沉重,老圣人说,万岁爷和六爷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这奴才的表情,叫哥俩心里一乐!李德全眼明心亮,昨晚的事瞒不住他的。
但他猜测的方向跟事实相差有点远。
估计现在老爷子也是那么想的。
哥俩都没言语,都是面无表情的,好似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然后就进去了。
这个点该晨练的,老爷子今儿没动,看着哥俩,是出事了?皇上就看了老六一眼,然后特别淡然的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早起给皇阿玛贺喜来了。
喜?喜从何来?给朕贺喜?朕有何可喜?好好说话!嗣谒就接了一句:我额娘又有喜了,还不该贺喜皇阿玛吗?老圣人愣了一下:你额娘有什么喜事?多长了两斤肉呀?那边李德全先是一脸见鬼的表情,而后咳嗽一声,再咳嗽一声:太后有喜了!是有喜了!不是有喜事了!至于长肉这个事,怕不是长两斤能行的!再不济那不得五六七八斤的长吗?老圣人真没明白,也没敢想,被李德全一声咳嗽再一声咳嗽的提醒,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
他扭脸看李德全,李德全挤眉弄眼的,然后老圣人先摸腰,而后一脸的恍然:有喜了?是有喜了呀!皇上和嗣谒对视一眼,掩下眼里戏谑的笑意,都没言语。
就见反应过来的老爷子先是脸爆红,说不清那是啥表情。
是!嗣谒都能理解!这要是小答应有喜了,老爷子且得意着呢。
可这老妻有喜了,他有喜更有羞呀!尤其是当着儿子的面,羞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嗣谒就说,我额娘不敢叫人知道。
老爷子:……又不是偷人怀上的,干嘛不能叫人知道!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是孩子终是要来的,也藏不住呀!他羞也羞不过来了,只问李德全:黄升来了没?一般这个时辰,差不多该等着过来请平安脉了。
李德全赶紧叫黄升去了,黄升就知道是什么事。
老圣人关心的是:……能顺利的生吗?能!黄升笃定的很,六福晋将娘娘的身体调理的极好。
嗯!不用说也知道了!调理的溜光水滑的,一沾身就有了。
老圣人看俩儿子,既然能生,问题不大,那就没藏着的必要嘛!藏什么?当然了,咱不藏着,但暂时不用刻意宣扬,月份太浅了,等月份大点了再说。
皇上觉得靠谱,主要是额娘的情绪得照顾嘛。
把老爷子的窘迫看了,他满意了,而后起身,那儿子去给额娘请个安,就去忙去了!回头再拨几个太医过来……嗯嗯嗯!去吧!这哥俩一出去,老圣人蹭的就从榻上起来了,手扶住腰,然后嘿嘿的笑:没想到老瓜藤还能结一茬晚瓜!李德全心说,您家的老瓜藤还不少,就不知道只这个能结瓜呢,还是都能结瓜?要是都结瓜了,那真是一茬晚瓜呢!正心里跟老圣人打岔说话呢,就听老圣人又喊他了,叫他喊魏珠来,叫魏珠把库房的册子拿来,朕得给挑几样赏赐。
哎呀!老倭瓜藤了,不给点额外的关照也不成呀!李德全乐滋滋的去了,反正他觉得是好事。
哪怕腰疼了,但是老藤开花又结瓜了,这就证明还老藤还壮实着呢!主子壮实好呀,壮实了奴才才能有个着落不是?太后可不知道老圣人说她是老瓜藤,反正她躲在内室就是不出去,外面就有自己生的两个大瓜,得先把这俩给打发了。
老四在外面叮嘱呢,没事,额娘!这是福气呀!哼!再说没事,可你说话的语气,明明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她说老六:不是说先不说吗?儿子可没说。
可你媳妇应承了!我媳妇说先不告诉外人。
嗣谒回的理直气壮。
太后:……对!确实没告诉一个外人!但是,有些内人也不能叫知道的,不要写信告诉十四!叫他在西北老实的呆着。
这混小子要是知道了,不定编排什么好听的呢。
嗣谒应承的可利索的,肯定不告诉十四!就让他做那个最后知道的人吧。
太后有气无力的:那你们去忙去吧,我歇歇。
额娘,还得按时出来走走的。
皇上就道,叫六弟妹和温宪过来服侍吗?别!不用!就仅限咱们知道就完了。
而且,你们真的可以走了,都快当祖父的两个儿子在这里叮嘱孕期注意事项,她感觉要喘不上气了。
皇上这才带笑的告退,太后在里间了,听见外面两儿子确实走了,这才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然后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真的!人啊,不到躺倒棺材里,真的什么事都可能遇上。
那哥俩往出走呢,就碰上送赏赐的李德全。
好家伙,赏赐乌泱泱的看不到尾!嗣谒还没说话呢,就见桐桐带着人从另一条道上过来了,也看着如流水的赏赐呢。
等到了跟前,给皇上见了礼之后,桐桐直接来了一句:我总想着,这私库的东西,不是咱们的,也能是这些皇孙的。
咱们这一大家子,光是皇孙和皇孙女,得上百的,一人分一点,其实也没多少的。
谁知道,横空来了这么一位,得!咱啥也落不着了。
能留两件珍品当念想,就是极限了!这话说的!皇上:……这个六弟妹啥都好,就是这嘴上啥炮都敢放的毛病,叫人吃不消。
挺精的人,可有时候抽什么,往往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这跟老九其实还挺像的!今儿这般大张旗鼓的上次,知道的人,知道这是为啥。
可不知道的人,一时都在想,这是个啥意思呢?老圣人自从成了老圣人,其实挺抠唆的。
如今这般的赏赐太后,缘由呢?人到了这份上,这般厚重的赏赐,敢深想吗?当年的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病的眼看不中用了,赏了个皇后当当,当了一天,然后咯嘣没了。
他们得打听去呀,看看这是怎么了!然后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昨晚老六家两口子给太后请太医了。
惠太妃正坐在梳妆镜跟前要贴六福晋早前送来的花黄呢,也顿住手,算了,打扮的素点吧!荣太妃看着眼前的虾饺,微微叹气,撤了吧,最近吃素。
宜太妃把红宝石的簪子取下来,换了一跟银簪子,然后就咕哝了一声:其实太后那人还挺好的,可惜了的!良太妃偷着塞了一碟子糕点,才说要喝那碗日常白粥呢,一听这消息就无奈,叫撤下去吧,就说突然心口难受,没胃口了……这会子面子情做到位了,心里想的却是:要不要给儿子和媳妇们送个消息,叫都消停点,最近老圣人和皇上的心情可能会不大好,别给撞上去了!唉!这事闹的,当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