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听听!什么你家的, 我家的,分的可真清楚。
这儿子成了亲,跟当爹的是开始有距离了!那真是一码跟一码, 摆的可真明白。
再说了, 你家那一针一线,一口粮一口饭的, 不是朕这个当皇阿玛的恩赐的?就你说的点灯熬油, 那也是点的朕赏的灯,熬的朕赐的油。
这个老六家的哪怕憨憨了一点,可再憨这个道理得懂吧。
得明白, 一切的一切, 都来自朕的恩典。
是朕给的恩典太薄了?大过年下,动不动治罪, 这个不好。
刚才一屋子的女眷还都‘呵呵乐乐’的,虽然是儿媳妇撒酒疯,但也没见当婆婆的恼了,太后还听的兴致盎然的。
这如今自己一进来, 一个个的都像是有罪一样。
这年过的,这一恼, 可不扫了大家的兴!那怎么着呀?自己给自己解围,权当是儿媳妇在戏彩娱亲吧!他先开言,都起来,坐下!坐下说话。
娘娘们战战兢兢, 伺候的贵人们退了一射之地。
把娘娘身后的位子让给阿哥福晋们?桐桐眨巴眼,这是不走了吧?她勾着她家爷的手指, 又挠了挠人家的手心。
别闹!怎么胆子这么大呢?你这喝醉了还是没喝醉呀?喝醉了还情有可原,你这要是没喝醉, 可也太大胆了。
虽然脸上一派严肃,看向自家福晋的表情跟其他几个阿哥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恼怒和忍耐,但他却也叫人家勾着他的手。
福晋宽大的衣袖遮挡着呢,两人两只手那手指不知道是怎么搅和的。
正恨不能两人的手指搭在一起能搅和成麻花辫呢,就听皇上叫了一声:老六家的……桐桐立马就笑眯了眼,低声说了一句,我是爷家的……好好回话!要真是装醉,等我回去收拾你。
桐桐福了福身,皇阿玛安。
朕安的了吗?被儿媳妇指着说嫌弃穷,朕可真是安大了。
他堪称是和言细语的问:可是阿哥所的供应不足?回皇阿玛的话,供应极好极多。
她说的是真的,单给主子的话,真就消耗不完,就是他的皇子们纳妾,只要报备一声,连小妾也有相应的供给,所以,得谢皇阿玛恩典。
李德全在皇上身边低声道:内务府呈上来的明细账册,六阿哥院里各项开支是最少的,比四阿哥和七阿哥院还少……还以为是奢侈所以觉得赏赐不够,可一样的赏赐,他们的开销却是最少的,这是为何?皇上嘛,这么想了就这么问了。
桐桐理所当然的道:不是我们最少,是我们人口少。
其实平均一下,大家都差不多。
可能大阿哥院会多些,因为孩子的开销跟大人不一样……不给伺候的足够的赏赐,就怕把孩子照料不好。
所以,不是我们简朴呀,我们比别人更知道省钱呀,不是这样的。
德妃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这哪怕是醉了,说话也没走折子。
这也是给大阿哥辩白了,也没把别的什么人都给得罪了。
大阿哥觉得腰板都直了,对啊!爷有三个闺女要养了,三个闺女身边伺候的本就不少,还得把这些人给打赏足了。
哪里就是爷奢侈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码事。
皇上听出来了,然后点头,朕倒是要听听,你们都有些什么开销,觉得银子不够花。
桐桐瞬间瞪大了眼睛,好似对皇上没有这样的认识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幅过来人的样子跟皇上说,其实开销最大的是人情往来,谁家过日子都是这样的。
有些余财还得攒着,预备儿女的婚嫁之银。
太子觉得这话很有意思。
皇上自八岁登基,人情往来这个,谁敢跟皇上谈这个?而赏赐这个东西,跟人情往来不一样。
凡是皇上赏出去的,别管是一片叶还是一根草,那都意义不一样,银钱在过日子中的作用,皇上其实体会的没那么深。
便是自己这个东宫,也未必就懂。
但是,这些兄弟因为什么跟什么人来往了,因为都住在宫里,这个动向倒是了解的。
从皇上到太子,从太后到各位娘娘,再到母妃,然后是兄弟之间的来回走礼。
这已经是不小的开销了。
举个例子,自己或是皇上赏的,这个是不能随便送人的。
而老大送给老三的生日贺礼,老三不敢送给老四,他怕老四一不小心转圈的送回给老大,这不就丢人了吗?这就是为什么每个阿哥院都有自己的库房,库房里堆着的东西不少,可这东西敢动吗?自己用的话没问题,不自用的话,就得那么放着。
放到啥时候,放到他们这些兄弟都咯嘣了,叫后人用吧。
于是,年年囤积,然后年年得准备新的。
宫里这么些人呢,每月至少也得两三回。
这还不算宫外近宗皇室,是跟叔王不该往来呢?还是跟伯王不该往来?这还不算添孩子,婚丧嫁娶,老人国寿。
这不,老四那边要不了多久就要添孩子,这又是开销。
从洗三满月到百日,三回。
这要是谁弄个小老婆,添小星呀,简薄的送一份贺喜之礼,其实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算,他们不说是天天往出送吧,但是拉开平均一下,三天往出送一回礼,这不是夸张。
这还不算各个福晋的娘家,你不能说嫁进来了,三亲六故都不认了吧。
大部分福晋都是大家族出来的,那上面的长辈一串,中间的平辈一串,下面的小辈又一串。
在宫里不方便,有些事能躲一下,假装不知道就完了。
可有些事你也不能假装不知道,迟早得出宫的,对吧?就像是老六他大舅子成亲,老六肯定给了不少,然后宫里都有表示了。
太后赏了,娘娘们赏了,这些阿哥们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
桐桐这会子也掰着指头给皇上算,反正从明天大年初一起,她开始算她要给出去的压岁钱,大年初二不能回娘家,但得给娘家送一份什么礼。
初三,又是宫里一位老太妃的生辰,初四,裕亲王府有孩子满月……整个正月几乎都排满了。
皇上竟然没嫌烦的听完了,听完了之后就一个感觉,自己没把儿子们当大人,但他们自己已经当起了大人。
自己没把儿子们当大人,所以,他们没差事,从老子手里拿赏赐过日子。
他们把他们自己当大人,当然了,下面的人也把皇子们当大人,所以,不当大人都不行。
所以,贵为皇子的日子过的拧巴的很。
大福晋深以为然的点头,三福晋几乎要听的哭出来,自己娘家那边的走礼,都是她用嫁妆给垫的。
四福晋瞥了自家爷一眼,他是真简朴还是真的没钱,她其实是拿不准的。
至于五福晋,听的幸灾乐祸。
你不养我,可我知道你也是个穷逼,那我可太快乐了。
这会子还有些庆幸,幸而这只是不养老婆的混蛋,而不是骗老婆钱财的混蛋。
桐桐还在那里诉苦呢,儿媳的娘家人口简单,祖父祖母寿辰,父母寿辰,兄嫂寿辰,再加上四时八节,以后还有嫂子的娘家,姐姐的婆家,每个月媳妇的娘家都有礼走走。
我们家爷说,结好亲邻,就是给儿孙攒下来的财富。
这是说,他们迟早都会变成普通的宗室,这些是不得不做的事。
听在皇上和太子的耳朵里,这意思就是:老六没有丝毫觊觎之心,要不然不会跟他福晋絮叨这些话来。
看似哭穷的话里,细听能听出不少的东西。
就像是把宫里宫外,所有的关系都考虑到了,就怕有失礼的地方得罪了谁,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怕得罪人!为什么怕得罪人呢?因为他们没想过更显赫的身份,接受平凡普通的事实。
皇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好脾气的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朕应该赏你们点什么呢?众人都想,六福晋怕是要给六阿哥讨要差事。
谁知道人家一开口就说:父母之恩,不曾报答,怎敢求赏?况且,我们爷还要念书呢。
儿媳知道念书要紧,我家哥哥也念书的,如今成亲了,父母更是拘着叫念书呢。
每月也只给哥哥五两银子会友交际的银钱,再多的便没有了。
三阿哥心里不由的嘀咕了一声,这老六家的媳妇是不是有点傻。
话都到这份上了,张嘴就能要差事了,结果你却暗示皇上该给点份例银子。
噎住的何止是三阿哥,其他人都愣了愣。
太后更是笑了出来,跟皇上道:老六家这个是个憨的!憨孩子好,憨孩子可人疼。
皇上跟着笑了起来,该给阿哥们份例银子呀?桐桐马上接了一句,儿媳的阿玛额娘也是给儿媳的嫂子份例银子的,家家都是如此。
所以,这是说,要是没分家,儿媳妇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是得有份例银子的。
给了爵位,那是朝廷的。
但咱们现在不是说国事,说的是家事,对吧?去外面问问去,谁家里不是每月给儿子和媳妇一点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