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吗?四爷看了桐桐一眼, 他信桐桐的直觉。
可林雨桐不解的是,要真是倭国派来的,都已经能登咱们的门, 跟咱们近距离的坐在厅里, 那他的包里随便放点炸药,就能无声无息的要了咱们的命。
代价不过是同归于尽而已!我可不认为, 倭国那些人里, 会没有一个死士。
这是说,这人不是倭国的人。
不是倭国,那就在国内。
国内的话, 属于哪一方呢?一是国党, 一是某一军阀。
会是后者吗?四爷摇头,一定不是。
原因呢?说起来也不复杂, 只看引荐人白云山就知道了。
白云山此人,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不是很有眼光,只看得见眼前。
前几年, 一头扎进直系,做起了总统的翻译, 很是威风得意了一段日子。
可如今,眼看着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民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谓的总统府并不能把这四分五裂的国家怎么样的时候, 他必然是意识到,这长久不了的。
他所搭乘的船开始摇摇欲坠了, 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呢?必然是找一艘稳妥的船——那就是革命党。
而革命党里主要分两党, 一方实力颇大,一方呢,明显处于弱势。
此人是个投机主义、生存主义者,无所谓理想抱负,所以,他不可能选择弱势的一方。
知道这一点了,就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他现在是国党的一员。
但他自己投奔了别的阵营这个事,能公开吗?不能吧!至少现在公开对他是没有好处的。
那么,也就是说,他带着谭中敏出行,绝不会招摇,除非必要,他都不会叫人知道他私下跟国党人员往来。
他惜命呀!可这么一个惜命的人,大大方方的将谭中敏介绍给了自己和李伯民?是白云山已经打算离开京城去鹏城了吗?四爷没急着下结论,得闲跟李伯民碰面的时候侧面问了问,结果是白云山并没有要在这边辞职的打算,他不会离开京城。
这下四爷就笃定了,谭中敏必为国党人士。
那桐桐就更不懂了,咱们表现出排斥那边了吗?没有吧!事实上之前还主动联络过,受卫生司邀请的。
这不是排斥的吧!虽然事赶事对他们的安排有些不满,但翻脸了吗?没有吧。
没翻脸,为什么要隐藏什么前来结交呢?要真奔着这个方向想,那谭中敏上次主动提卫一华等人因这事受牵连,自己说要给发电报,这其实就是一次无声无息的试探,试探自己对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可这样的手段,绝不是一般政客的手段。
四爷在桌上写了个‘胡’字,然后看桐桐,必有关联!桐桐抬手抹了,是!必有关联。
可他所图是什么呢?四爷轻笑一声,无非两点,第一,图人;第二,图咱们手里的东西。
这两点,说是两回事也行,说是一回事也可以。
桐桐皱眉,我去把他挖出来?挖出来干什么?大冷天的又是跟踪又是守着监视的,犯不上,留着他,我有用。
用这个人?这人的段位在胡木兰之上。
可四爷却摇头,他最多就相当于一个粘杆处的统领,值得你为他费心思量?正因为他有所图,不仅不会要咱们的命,在一定程度上,他是在保咱们的。
知道这一点这就足够了,只看‘利害’二字而已!暂时无害而有利,那就可用。
桐桐点头,就跟年羹尧似得,你用他之前就想好怎么处置他。
那么此人呢?将来怎么处置?好处置,但在处置之前,得把他身上的价值榨干净了!别的不提,药品生产你要全手工吗?国内制造没有技术,国外订购没有途径。
很多零部件非官方途径是买不到的。
这种事是你任凭智计百出都没法子的事,就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
四爷跟桐桐说这个,也不无感慨,……有血性的人很多,比比皆是,年轻人一腔的热血,都奔着他们认为对的方向使劲。
可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事不会温情脉脉,那必定是要流血的。
可这就跟孩子成长一样,你告诉他得小心,得谨慎,得如何如何,可不经历过,不真的吃亏了,又怎么成长呢?朝后多看几步,等着吧,那一步一步走的,留下必是血脚印。
这个时候,热血的人不多一个你,也不多一个我……桐桐懂了四爷要说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同伴疼的时候,我们有药。
在同伴需要的时候,我们有枪。
四爷点头,因此,你结交广泛,季长卿没有阻拦过。
也正因为如此,五号给了咱们特别党员的身份。
需要我们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以及能得到的一切。
药厂是能赚钱,但钱有用吗?说到底,缺的是能养军队的物资。
怎么把药变成钱,怎么把钱换成物资,怎么得不动声色的送到咱们想送的人手里,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冲上去很容易,可忍下来,却很难。
可恰恰,需要的就是你能忍下来,办成你要办的事。
桐桐又看四爷:你一开始没死拦着我跟那些道上的人接触,原来是为了这个。
四爷轻笑,所谓道上,最好的一点,莫过于‘自在’二字!自在,就是能不受各种规则的约束。
这个好处,你慢慢体会吧!突然闯入了这么一个人,当然不能瞒着。
既然发现了蹊跷,就叫了季长卿,把此人的情况一一都说了。
季长卿只提了一个要求,你再见此人……必须带我一起……我不放心。
桐桐也是这个意思,她再一次问季长卿,需要刨这个人的根底吗?季长卿沉吟了许久,而后摇头,你一动……他就警觉……我们之间……迄今为止……没有利益冲突……等冲突了……你不查,他也会找你……林雨桐想着,此人跟自家摊牌,怎么也得一些年的?可却没想到,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时局骤然起了变化。
今年开春,第一批戒毒丸眼看就要投产了,结果很突然的,孙先生去世了。
这天一大早,桐桐才把早饭做好,栓子就取了报纸回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看,似乎在验证什么,几份报纸都看了一遍,嘴里嘀咕着,不会是弄错了吧?事实上没有弄错,就是逝世了。
四爷缓缓的把报纸放下,而后早饭都没吃,就进了书房。
书房里书桌上,四爷写了几个名字,然后一一划去,轻轻摇头,……能执行遗命者,寥寥无几。
他将这张纸点了,看着它化成灰烬,不要心存侥幸了,寒冬……从现在起就开始了。
桐桐看着地上的灰烬,低声问说,一点联合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吗?势不均,必然导致力不敌,找巴哥来吧,如今,不只是咱们的人危险,就是亲近咱们的一些人士,也很危险。
包括国党内部的亲共党一派,都该提个醒了。
桐桐立马喊栓子,快去!找巴哥来。
这两年,药厂建起来了。
药材呢,生长是有周期的。
第一茬药材去年秋冬收了一茬,炮制也需要时间的。
今年开春,厂房也勉强能用了,设备也安装了,才说能制药了,结果出了这个事了。
这两年,桐桐连带的方云和巴哥只忙了这一件事。
药材的种植,谁都没碰到过。
桐桐大部分的时间都得在田里,看看情况。
方云呢?得做思想工作。
尤其是跟药有关的,这里面牵扯的不仅仅是质量,还有保密等等。
巴哥做保密安保,也负责跟四爷一起出门交际。
就像是这设备,当真就是主动跟谭中敏讨要的‘饵料’。
有来有往了一年多,才开的口。
东西在苏国定的,运回来各种的耽搁,又是半年。
回来组装试运行,时间紧的很。
生产,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得把东西真的用了。
四爷的设想是:每个行省、每个城市,甚至都可以延伸到县里去……我们都应该有我们自己的铺子。
可以跟商户合作,但这资格需要咱们来审核……季长卿一愣,继而眼睛一亮,原来他的设想是这样的。
这个每个铺子就是一个地下组织,将这么大的版图勾连了起来。
四爷说着,又看桐桐,知道你所谓的道上的人怎么用了吗?他点了点地图上的公路铁路,各个地方,都有这样那样的壁垒。
李大帅不叫张大帅的货过,王大帅扣押刘大帅的货。
跟鹏城有联系,说你是革命党。
可这革命党,又分两党。
便是国党,也分好几派……相互掣肘的厉害!可只有一种力量,能游离了这些派别之外。
谁都不正眼看,却谁都不想得罪!这种人,用用又何妨?方云冷哼一声,一群地痞流氓……其实并非他们不可。
季长卿拉了方云一把,然后摇头,……用了这些人,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们不黑不白……正好隐藏身份。
况且,不黑不白……没有立场……我们行事更方便……要不然,这么多铺子……就是这么多个钉子……谁也容不下……四爷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他扭脸看桐桐,所以,少不得借你玉面罗刹的名头一用……明白!于是第二天,报纸上多了一个公告:林三娘的万众药厂要开业了,且诚招加盟商。
她要开万众药铺!谭中敏放下报纸,点了点这个公告,然后递给胡木兰:看见了吗?这才是此人真正的价值。
胡木兰轻笑一声,她没这样的脑子,是她家那个先生,不显山不漏水的,谁知道连起来是这么一步棋。
老师你,也成了人家棋盘上的子。
谭中敏的手又放在棋盘上,此人精于算计,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将凌乱的局想法子攒在一起,为他所用,这就不大容易了。
这个局,从林三娘在京城一夜杀七人就开始了……将不利转为有利,一切为他所用。
说实话,我对他的兴趣,比对林三娘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