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风带着些干冷, 今年的雨好似有些少,地里的庄稼明显是旱了。
便是挑水浇地,能保证不减产的也就那么靠着河的两岸。
四爷在外面动嘴的时候多, 动手的时候少。
于是, 在家里陪着长平的时间多了,那也没闲着。
西北的冬天干冷, 挨着山的话, 气温比城里的气温还要低一些。
想要呆的舒服,这屋里就得拾掇。
今儿就是,一早起来又是土坯又是和泥的, 忙活起来了。
桐桐坐在边上, 给孩子做天冷之后做的夹袄呢。
四爷看一眼,她在那儿坐着呢。
再看一眼, 她还在那里坐着手里不得闲。
平时可不这样,那嘴巴嘚吧嘚吧没完没了的。
显然,这个可能存在的凤凰,给她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四爷把铁锹放下, 坐她边上,我给你出个主意。
嗯!你说。
外围那是巴哥的事, 他要真排查,应该也不难排查出来。
说到底,你是想揪出这个貌似已经混进来的人,对吧?桐桐停下手里的针线, 这次不同以往,得有证据。
四爷点头, 不同就不同在,多了那对师徒。
你是心里确定他们没问题, 但是你不能阻拦巴哥和方云去怀疑这两人。
你觉得你得把你在心里确定的那个人证死了,才算是做好了。
可对?对!若是叫那师徒一来,就被警惕,他们会不舒服,槐子会不舒服,就连自家这边,从内心来讲,也是不舒服的。
只有把真正的那个人逮住了,其他的才算是解脱了。
四爷就说,那为什么非得你花费时间精力去验证此人是什么来历呢?他在桌上写了个‘胡’,请胡木兰来一趟,你无法信任那个人,留下她,就是鸡肋。
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那干脆就送走,送到胡木兰的手里去。
送到胡木兰手里?对!给胡木兰送去!她怎么用,那是她的事!咱们的目的是护着咱们的安全,凡是可疑的,都给踢出去就完了。
为这种事耗费时间,在四爷看来,就是舍本逐末。
你非得证明你技高一筹吗?反正从四爷的角度来看,这就跟武侠小说上那些动辄比武争天下第一的所谓大侠一样,偷着一股子叫人无法理解的蠢。
这么说了桐桐还不算完,空闲了,四爷跟长平讲故事,今儿偏偏选了秦武王嬴荡,……这位秦王身材高大,体魄强健,他喜欢什么呢?他喜欢跟人角力……这个倒霉的秦武王因为跟人比赛举鼎,最后被大鼎给砸了,砸断了骨头,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
四爷一本正经的告诉孩子,秦武王擅武好武,身系大秦一国,却与人争为力而争个高低,岂不愚蠢?长平嗯嗯嗯的点头,蠢!太蠢!四爷剥了花生塞给儿子,说的好!就是太蠢。
桐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说我。
但是,她仔细想想,好似四爷说的有道理!虫儿一叫,咱这种庄稼就得停摆,没这道理呀!与其这样,那我干脆把虫儿都给扫出去,管哪个是蝲蝲蛄呢,扔出去叫人家烦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摸摸鼻子,那我……叫胡木兰来一趟。
这就对了嘛!胡木兰能调动多少资源,你才能调动多少资源?那姓魏的,还有那个什么白雪,你都给扔出去不就完了吗?剩下的事情处理起来不就简单了。
你越用胡木兰,他们对咱们越信任,这是一层保护。
再则,你放在手里觉得棘手,可扔给胡木兰,胡木兰是巴不得接到手里呢。
这些人再厉害,再是间谍,再是高手,不也还是别人的刀吗?早告诉你了,只在专业领域用脑子,你最多混个专家。
你得往高处站站,别老是把你自己摆在下面那个位子上,你是棋手,不是棋子,懂?懂懂懂!林雨桐就发现,她跟四爷的分歧点很迷。
这事跟巴哥商量了一下,就真的请胡木兰再跑了一趟。
林雨桐不瞒着胡木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也帮我分析分析,这个凤凰到底在哪,大致是个什么面目。
胡木兰坐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手点着纸片上的几个名字,丁旺几乎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他跟倭国无关。
他父亲……存疑。
但此人没时间受专业的训练,他即便是耳目,影响也不大,对吧?所以,丁家无关大局。
对!吕时飞此人我敢打包票,不可能跟倭国人有关。
他在工地上忙,就证明你也没疑心她。
是!胡木兰的手在纸片上指了指,那就简单了,剩下的就是白雪和那师徒……你没怀疑那师徒,原因呢?直觉!胡木兰接受了这样的措辞,而且,履历说不清楚的人,肯定会被细查的。
处心积虑的安排人,鬼子村的存在,就是为了叫每个人都有来处。
所以,这么神秘的凤凰,不会是履历不清楚的人。
我认同你的看法,这对师徒,没什么问题。
她的手指点在白雪的名字上:你还是怀疑她?林雨桐久久没有说话,理智上,我觉得是她。
但是直觉告诉我,她曾经跟我说的话,都是真诚的。
胡木兰皱眉,理智上认定一个人是间谍,可直觉又觉得,此人不存在主观上的危害。
你的意思,她可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就是拿不准,才来跟你商量呢。
桐桐纠结的就是这个,这个东西跟四爷说不清楚,但这却是能跟胡木兰探讨的话题。
直觉这种东西,胡木兰懂。
胡木兰被说的好奇,问说,我能见见她吗?能吧!我也要见的,我先去见,便是要送她走,我也得给她一个交代。
不能把事情办的糊里糊涂的,这点尊重得给她。
于是,正在小院里给白菜浇水的白雪,就见到了林雨桐。
白雪笑了笑,天旱了,不浇水怕是活不了了。
我见别人都在浇水,我干脆也开始浇了。
林雨桐过去,给白菜间苗,这才道:白雪,我一个朋友来了。
白雪拿着水瓢的手一顿,林先生是想送我走吧?你那个朋友我知道,她的资料我看过,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桐桐看她,我之前答应你,说你可以留在学校做教员。
我是真诚的想留你!因为你之前说的话,我竟然没听出几分假的意思来。
但是,干这一行的都知道,有些事不用解释,不用证据,我心里觉得是,其实就是了。
你真诚过,但并不足够坦诚。
我说的对吗?白雪将水瓢放到水桶里,失笑了一瞬,而后才道:林先生,水至清,未必就是好事。
你得适当的叫水浑浊一些。
放一些无伤大雅的杂质在里面,许是能更好的保护你也不一样。
你万事都要探个究竟,这其实并不是好事。
你越是不叫人探究,想探究的人就越多。
我是真觉得,你留下我,对你更有作用。
林雨桐看她,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白雪点头,‘嗯’了一声。
你是凤凰之一吗?白雪愣了一下,而后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是我?那你是吗?白雪笑了一下,魏先生……从来都没有觉得我是凤凰之一。
他现在还活着,他就是最好的明证,证明我不是凤凰之一。
可你为什么还这么笃定我就是凤凰之一呢?林雨桐看她,难道你不该先奇怪,为什么凤凰是两人吗?白雪呵呵出声,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刚被带回来的那对师徒呢?这不合理的。
林雨桐吐出两个字:直觉。
白雪不笑了,就是觉得我是坏人,他们不是?林雨桐摇头,没有!你要是给我那种直觉,你活不到现在。
我今儿过来,就是想跟你坦诚一些谈谈。
理智告诉我,你有个很坏的身份。
但是跟你相处,我对你的戒备反而没那么大。
白雪站起来,我挺喜欢这个小院的,但这里到底不是我的归宿。
胡木兰是要带我走的吧?也好,去了能叫我的身份变的简单单纯起来。
叛徒的下场不会好,但是……好歹是换了一张皮回家了。
林雨桐跟着站起身,将手里的菜苗扔给院子里的几只鸡,看着鸡慢慢的啄着菜叶子。
白雪看她,我知道凤凰,但我确实不是凤凰中的任何一个。
因为我的参与,把局势搅和的乱七八糟,你怀疑我是凤凰中的一个,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我真不是凤凰。
凤凰许是距离你们并没有那么近,明知道姓魏的掌握过他们的踪迹,那他们就不会这么着急的凑上来的。
你若是信我,就别忙活了!你周围的情况我看了,除了你们当局政府的人,其实很干净。
这也就意味着,凤凰还没动……你就乱了阵脚了。
凤凰不是一般意义的间谍,你可能对他们的认识走入了一个误区。
今儿要走了,我说的都是真话。
自来就有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暗处的那一套,我觉得便是凤凰真暗地里行事,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所以,你得考虑一点,那就是你的能耐叫他们有顾虑了,他们不敢跟你在你擅长的方面硬碰。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擅长的方面?我就擅长暗地里搞事吗?林雨桐皱眉,她抬脚出去了。
她突然意识到,白雪说的这种可能是真的存在的。
两方在对彼此都不算了解的情况下,双方对彼此都出现了误判。
对方的路偏没偏,桐桐不知道。
她现在只知道,她自己对人家的判断,失误了。
回去跟四爷一说,四爷就道:要是如此,那对方就应该跟咱们一样,是有很光鲜的社会身份的……应该是如此!这就好了!早看不惯你们暗地里那一套了!这个好,这种的不会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爷就喜欢这样的间谍,透着一股子文明。
这么着玩耍多好,安心呀!人就得安心,对吧?你听听,外面的秋风是不是都动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