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退去的时候, 医院的框架已经建起来了。
这个医院还没成型,名声就已经出去了。
很多人打听,什么时候能开业, 疑难杂症, 问收不收?要名声出去,那必然是要收的。
什么疑难杂症, 都收的。
方云就笑道:这么着, 还不得游方郎中都往咱这边奔呀?那你可错了!中医讲究个传承,手里捏着方子,那是会都不会叫知道的, 我在这里, 又是自学出来的。
他们都怕呢,怕我偷师。
若真有前来的游方郎中, 一定得留意。
这种人要么就是胸怀极大的大能者,要么就是心里有什么打算。
打算虽然未必都是坏的,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方云都愣住了, 若是大夫们都是这个心态,那咱们医院何来大夫?林雨桐就笑, 年轻的大夫呀!医学院的学生,还没出师的学徒,或者,还对行业规矩存在幻想的那一拨人, 就是咱们的大夫。
方云:……就靠这些打底子?那要不然呢?我找人家御医的后人去?人家理都不会理我的。
反正,人员审核, 小心为上。
方云见林雨桐要走,从后面一把拉住, 低声问道:你说……那个凤会不会来?他也是个大夫。
不!远在沪市的一处小教堂,一个牧师打扮整个盖住头脸的男人对着暗影里这么说了一句。
不?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女人冷笑了一声,别忘了,你的任务并没有完成。
凤已经死了。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固执,虽任务失败,但这不能成为你命令我的理由!我跟林雨桐交过手,我知道深浅。
你无权命令我。
这女人的声音变的懒散起来,凤死了?那你是谁?乌鸦吗?男人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那就乌鸦!乌鸦被认为不吉利,是死亡之鸟,这个名儿甚好。
女人沉默了良久,这才道:很好,那就乌鸦!你要求见面,有事?对!男人的声音低声,偷着几分冷意,我觉得上面对林雨桐的处置办法,应该变了。
嗯?以前只想着此人的价值可用,因此,给我们的任务,也都是‘用’而非‘杀’。
可此人,用不得!她的警惕性极高,我们极其小心,从不曾正面接触。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能从哪些细小的地方发现端倪,且逐一击破。
隔着山,她都能打到牛。
明知道她的能耐,我偏还凑上去,怎么能确保对方不起疑心。
咱们干这一行的,得承认有人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
他们总比大部分人更敏锐,跟山林里的兽一般,一接近,就能被她发现。
你只是从资料上知道这个人。
可我,花了几年时间,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躲在后面推动,可还是被发现了。
她的这种能力,势必就导致了以前的打算是行不通的。
这个人不能留着了!她死了,可药厂的制药流程却不会变。
咱们那时候再想法子渗透,一点点的把咱们需要的东西拿到就是了。
再这么耗损下去,她该干什么,还会干什么,可咱们只会筋疲力尽。
因此,我请求改变对她的态度,从‘用’改为‘杀’!女人深吸一口气,……杀!你杀的了她?她的警惕性和敏锐性有多高,知道的人不多。
可她杀人的能力,却无人不知。
我自问,杀不了她。
你呢?想怎么杀呢?男人就道:两策,其一,飞机直接轰炸,炸弹过后,寸草不生。
扯呢!她选的那个地方,你并不能保证寸草不生。
真要山洞里一藏,山坳里一躲,一样杀不死了。
况且,他们选的那个地方,地理位置很刁钻。
这一策,不行。
那就只有第二策……什么?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女人沉吟了一瞬,就低笑出声,好一个借刀杀人!说着,她就啪啪的拍起手来,我喜欢。
那么……男人笑道,……那么,请上面停止任何针对林雨桐的行动,也不要再派遣任何人接近靠近林雨桐了。
凤凰死了,拿她无可奈何了,这就是咱们的态度。
你有把握吗?男人笑了,却什么也没说。
女人便也不再问了,马上转移了话题,跟你说件事!嗯!你先说。
运往秦省的一套军工厂设备丢失了,然后找不到了。
一说为凤凰所为,一说是冯与阎的下属干的……冯已经退了,阎那边的消息,他有自己的军工厂,但账目明晰,没有疑似这样的东西进去……那么请问,设备呢?是你们拿的吗?如今设备在哪?男人抬眼朝这个女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道:是我们干的!设备……分批沉到河里了……打捞不上来……不知道被水流冲到哪里了。
女人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意:我能信你的话吗?男人叹气,小姐,凤凰死了。
死了的人无法开口了!所以,活着人怎么说的,那就是什么样的!林雨桐说是凤凰拿的,那一定是凤凰拿的。
至于设备不见的事,只能是沉到河里了,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认了吧,也请入档吧。
把凤凰之死,做的死死的,跟谁都别改口。
可你那个替身,死的并不高明。
你要么直接溺死他,要么……但不管选哪种,都不该先毒死,再扔水里。
事实上,这么着的死法,那边不怀疑吗?怀疑也!所以我才要见你,这就是我今晚找小姐的第二件事,凤便是真死了,他们就不怀疑了吗?还不是一样怀疑?那么,就假死好了!但是,假死之后的凤去了哪里才是关键。
再造一个凤出来,去别的地方漏漏头。
只要不去跟林雨桐捣乱,那么凤便是活着,也是死了。
关于替身之死,我承认有失误。
京城那地方,到处都是林雨桐的眼睛。
本想活着带出去溺死在河里的,可当时出了一点意外,半路上遇到挑粪的,那家伙又拼死硬扛,当时是无奈之下的做法。
而今,得想办法补救才是。
哦!这么一解释,就合理了!女人认可这种补救之法:我知道了……会有貌似凤的人出现在东北!你知道的,东北很快会成为咱们的地方,‘凤’撤回去了,东北想要经营好,需要‘凤’这样的人。
很好!合情合理!男人点头,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女人抬头,慢慢的转向东北方向。
这个夜里,桐桐做梦了,耳边好像全是炮火的轰鸣声。
她跪在地上,从手底下过的全是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伤员。
硝烟味,血腥味,伤员疼痛忍不住呼喊出来的痛苦的叫嚷声,到处都在喊着‘林大夫林大夫’,她手里不停的忙,可好似伤员总也处理不完。
耳边似乎有啪啪啪的响声,一声紧过一声,催着心肝似得。
正急的浑身都冒汗了,胳膊猛地被人给撞了一下,她瞬间就睁开眼睛。
然后一抬眼,看四爷正在披衣服起身。
原来是梦啊!才要张口问四爷呢,结果耳边啪啪啪的声音有起,这不是梦,是有人在敲门,敲的很紧。
四爷穿衣服的速度更快了。
桐桐利索的起来,将一件大褂子往身上一套,跟着四爷就往出走。
打开门,门外是巴哥。
今晚不是值班吗?林雨桐把人往里让,山上出事了?四爷顺手关了门,先进去。
院里说话不安全。
进了里面,堂屋里的灯点上,巴哥把电报递过去。
如今药厂和电厂都能发报和接收电报,明面上是为了跟各个铺子之间联络走货的事。
四爷接了电报,面色凝重。
桐桐急忙问:哪个铺子发来的?四爷将电报递过去,奉天……出事了!林雨桐还以为是铺子或是槐子他们出事了呢,结果没想到,是出了这样大的事了。
四爷看巴哥,马上发电报给奉天以及周边的铺子……做好最坏打算,人先彻底,铺子转明为暗,不要在城市或是重镇逗留,进山……保存种子。
到了这份上了?嗯!到了这份上了。
叫槐子等人,迅速返回,不得延误。
四爷看巴哥,事情可能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东北有三十万军队!四爷摆手,快!巴哥,别犹豫,马上发电报。
巴哥没再问,就用家里的发报机,给发报过去了。
林雨桐的手从发报机上挪开,然后慢慢起身跟四爷回头屋里。
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四爷没有说话,只翻了书看,手落在其中一页上,久久没有挪开地方。
桐桐瞟了一眼,这本书是宋史。
四爷用红笔在上面勾画了一句:中国既安,群夷自服。
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1】。
看这句话?四爷见桐桐探着头看,就把书递过去,这句话是宋朝的宰相赵普给宋太宗上折子的时候,折子中的一句话。
宋太祖临终前,也曾留下话类似的话给继位者,说是‘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
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为之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为可惧。
【2】’。
桐桐皱眉,拿着书朝前翻开。
四爷摆手,这本书上没有,不用翻了。
那就不翻了,四爷肯定没记错。
历代帝王,所言所行,他都在肚里存着呢。
可是,自己哪怕是不如四爷记的准,可大致也知道,这宋太宗晚年,宋朝不就开始国力衰弱了。
她把四爷划出来的两句看了又看,然后问四爷说,你觉得大概率就参照这个来?怕的不就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