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进了学校, 上了房顶,于晓曼还盯着那边看呢。
看什么呢?槐子把长平的手放咯吱窝暖着,扭脸问道。
于晓曼看下面, 那女人跟那个老板正在说你。
槐子看过去, 那老板正朝这边看呢,可能觉得也看见他了, 这会子点头哈腰的, 朝这边连连欠身。
没事。
槐子就道,真要有问题,不能这么名目张胆的。
说着就说长平, 人都说听戏听戏, 能听见就行。
怎么还非在上面看呢?你瞧这冷的!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就是凑热闹。
长平是舅舅一说, 也确实是冷了,那下去!下去烤火。
成!下去烤火。
暖热乎了,他先给把长平送回家去。
这闹腾的,家里一刻消停的时间都没有。
四爷是耳朵里塞着棉花在干活呢。
林雨桐关心的是, 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发现什么没有?槐子摇头, 没有特别的,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可不是好事!林雨桐先叫槐子去忙了,把长平塞到炕上暖着去了,这才扭脸跟四爷道:按道理说, 这发报机应该已经投入使用了。
嗯!四爷将图纸的几条线划上,这才将木尺拿开, 铅笔扔在桌子上,但凡使用了, 必然会有痕迹。
一旦有痕迹,咱们必然在被调查只列。
可迄今为止,没有动静。
是!公署那三个人,除非晚上休息,大部分时间在山上的兵工厂。
进出山是躲不过自家的眼睛的。
吕时飞这人很有意思,特别的低调,大部分时间在电厂里。
住在电厂,吃在电厂。
在电厂他有小灶,过的也优哉游哉。
十天半月下山一次,进城的时间不固定。
但是,此人已经是明牌了!他也知道他是明牌,因此,从不过多的凑近乎,怕惹人反感。
至于丁家,前前后后的,这么多人看着呢。
丁旺在公署里的事,能藏住的也不多。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镇上的人。
从看大门的,到扫茅房的,得镇上自己任命。
郑天晟这些人是高处来的,但是呢,枝头太高,下面的人攀不上,对吧?巴哥什么也没说,就说明这个方向也是没有异样。
还有周青云,除了来自家喝酒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在山上。
除了戍防之外,他都在练兵。
再得闲了,就带着他那边的人,跟自家这三千人‘联欢’。
喝酒吃肉吹牛打屁,或者往更深的山里去练枪去。
那里空旷,四周封闭,是开辟出来的靶场。
只要周青云在,巴哥基本都在。
他能接触什么,不能接触什么,巴哥都有把控的。
可如今都没见动静,这说明什么?说明动了但不想叫咱们知道!这更说明,人家怀疑了。
四爷将收音机打开,吱吱啦啦的都是剿‘匪’的消息,这说明上面的政府并没有变化,如今,他们不敢也不会将咱们怎么样。
但是得提醒巴哥和方云了!估计得从她们身上找突破口。
巴哥和方云的身份,处理的挺干净的。
要是有问题,他们早查出问题了。
胡木兰亲自去了沪市,把沪市能查的都查了,依旧是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季长卿和方云是共党。
而后,胡木兰又去了监狱,把监狱里这些年来关押的犯人都梳理了一遍,拿着两人的照片叫他们一一辨认。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
这要么,是有人没说真话。
要么,就是两人真不是共党。
胡木兰其实更倾向于第一种。
她点了几个犯人,然后跟赵老二借人,你那边不是有个袁大夫审讯是一把好手吗?能借来给我用一下吗?赵老二哈哈就笑,这值什么?我叫他过去就行。
对了!他叫袁什么?袁苍野。
好的!叫他尽快过来吧。
再见到袁苍野,胡木兰上下打量了一眼,此人一瞧就是典型的书生。
不油滑,也不阿谀。
叫干活来的,就绝对不多话。
她朝里面指了指,准备好了吗?袁苍野摇头,用药是个严肃的事情,得需要根据犯人的情况严格制定。
比如,这人的年纪、性别、体重,身体情况,包括有没有一些基础疾病等等。
这就跟用麻醉剂一样,达不到效果。
多了,能要人命。
所以,我得先见病人,给病人做基础的检查,之后才能确定用药量。
有时候,有些病人,都未必敢用这种药。
尤其是你们这种关到大牢里的这种人,身体本就损害的厉害,再加上,身上多少都有些外伤。
这就更危险了!我不敢担这样的责任。
合情合理!胡木兰点头,我能跟你一起,看看吗?给病人检查,你要看?胡木兰看他,不行吗?袁苍野一脸的无奈,笑道:能!有什么不能的!要是女犯人,你这样的长官在,那就更好了。
要是男犯人,你要不嫌尴尬,要跟着也行。
胡木兰不说话了,指了一间牢房,先这里吧。
牢门被打开,胡木兰率先走进里面。
这里面关押着一个女犯人,进来五年了。
瘦骨嶙峋的,跟入狱时候的照片比,已经看不清楚这是一个人了。
此时,人带着手铐和脚镣,坐在审讯椅上。
别费心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女人半垂着眼睑,还是这么一句话。
胡木兰摆摆手,你可以不说话,今儿就是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女人便一言不发了。
袁苍野皱眉,站在审讯椅边上,好似是无处下手。
好半晌,才看胡木兰,胡长官,犯人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是跑不了的。
这手铐脚镣,是不是能去掉了。
胡木兰看了狱警一眼,示意可以打开了。
狱警背着胡木兰白了袁苍野一眼,好似嫌弃他事多。
袁苍野在对方打开镣铐之后,就说狱警,你出去吧。
这狱警就瞪眼,你什么人呀,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
袁苍野指着审讯椅上的人,这是个女人,哪怕她是个犯人,也请你给她最基本的尊重。
出去!这是女监,要看管,也该女狱警看管。
胡木兰深深的看了袁苍野一眼,而后朝其他人摆摆手,都出去吧。
人都出去了,就守在门外。
半拉子栅栏门能看的见里面,袁苍野就道:能走远点吗?能给人家一点隐私权吗?然后外面的人都走远了。
胡木兰的副官靠在边上,不由的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这个人……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就学了一身绅士的毛病。
绅士可不是毛病,是美德。
他嘴上说着话,就拿出听诊器,对女犯人客气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冒犯了。
这女犯人微微点头,由着他给检查。
就听他说,……长时间不能见太阳,视力怎么样?说着话,就把手表摘下来叫对方看,能看清楚吗?嗯!能!他退后两步,现在呢?能看清楚吗?这大夫用手指勾着表带,表盘一摇一晃的,看不甚清楚了。
你努力看,看看那个红色的指针,那是秒针……秒针蹭蹭蹭的走,一步一步的,走的不快不慢……女犯人‘嗯’了一声,分针是看的见的。
你能闻见什么味道?使劲的闻一闻……有没有煤油味……有!对!东边的墙上,有煤油灯……女犯人的头微微一偏,然后猛的一激灵,刚才有一瞬,竟是觉得自己困了。
她搓了一把脸,眼睛还行,自问还能看清楚,嗅觉没问题。
那听里也就没问题了。
袁苍野脸上带着笑,又用听诊器听诊,之后用送手摸了脉搏。
胡木兰瞧了一眼,袁大夫还懂中医?自学的。
他笑了一下,出过一个自学成大家的例子,咱也想试试。
可惜呀,咱就是一普通人,刚摸到门径而已。
说着话,将手里的夹子合上,朝外指了指,这个好了。
哦!胡木兰抬脚往外走,出来了才问:这个人怎么样?袁苍野摇头,不行!太瘦弱了,尤其是女性每月特殊的那几天,她更痛苦。
若是用这种药,给她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只要不威胁生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胡木兰这么说。
袁苍野摇头,胡处长,你有你的宗旨,我有我的准则。
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我不做害人的事。
说实话,我给你们工作,那是被老赵给逼得。
但从我心理来说,我特别不赞成你们这种对待犯人的态度。
我以为赵老二算是狠辣的,可我没想到,胡处长你,竟然也……语气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还是别的什么,脸上却倔强的很,你要是非要我这么做,那你就杀了我!胡木兰上下打量了袁苍野一眼,你别给我检查了一圈,没一个人可用就行。
就是没一个人可用,该坚持的,我还是要坚持的。
副官就吭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跟胡木兰道:如今难找到袁大夫这样的人了。
是啊!这人……还真是以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