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御书房里, 站着一排排皇子阿哥,像是裕亲王恭亲王,都赫然在座, 下面一水的都是朝中大臣, 像是索额图熊赐履马齐这些,一一在列。
都不知道皇上叫这么多人在一起是干嘛的。
皇上跟几个大臣说史书, 全都是闲聊嘛, 结果聊着聊着,就听皇上说,朕观史书, 就发现明朝, 没有女后预政,也没有以臣凌君之事……但我朝这种事却多, 朕对亡国之朝,绝无讥讽之意,就是读到了,感慨一番, 回头想想,确实该好好的修修明史。
可明史自打大清入关, 顺治朝就开始修明史了。
如今修到什么程度大家不知道,但这事有专人负责,并没有停下来吧。
大前年的时候,不是还把高士奇召回来, 在明史馆修书吗?这怎么又提修书的事。
所以,重点不是明史, 重点是明朝没有以臣凌君之事,而我朝却多。
这是干嘛呢?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索额图呢!要不是顾虑着动了索额图, 就损了太子,皇上真恨不能把索额图千刀万剐。
这都说出以臣凌君的话了,你要是还不收敛,那大概说了,索额图你得完蛋。
如今皇上诸多忍耐,不过是那句话:投鼠忌器!怕打了你这只耗子,伤了太子这个宝贝疙瘩。
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散了。
赵其山等到自家阿哥爷出来,才赶紧过去,低声把事说了,他才想问:……现在就回去还是……结果他家爷跟风一样从眼前刮过去了,几乎是跑着走了,那方向正是阿哥所的方向。
七阿哥还问:六哥这么着急?怎么了?赵其山才要解释,结果就听三阿哥说:尿急!好生讨厌的三阿哥!怪不得自家主子说三阿哥是个碎嘴子,那嘴要是不管,是有够讨厌的。
倒是四阿哥提醒:赶紧去看着你家爷,别叫他那么跑……谢您了,可算是替奴才解围了。
然而赵其山并没有追上他家爷,他追到家的时候,他家爷已经进了后院了。
桐桐把衣服换了,出来叫人把屋里的一些器具给收了,又叫把熏香给停了,然后自家爷急匆匆进来了,一脑门的汗,气喘吁吁,进来把披风解开扔了,然后大踏步的过来,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轻飘飘的,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有了?应该是!桐桐抿嘴笑,日子还浅,不足一个月。
先不声张,等稳了,太医能把出来了,再给娘娘报喜。
他的手就抚在她的肚子上,然后拉了她去坐,这些叫丫头们去做,你不必劳神。
歇着吧……说着,想起什么了,把弓箭那些东西都收起来……行!收起来就收起来,自己也没打算动。
她只看着他,他是兴奋的不知道该把那股子亢奋给发泄出来吧,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好半晌才又重新坐回来,想吃什么?爷叫人给你找去。
还不到害口挑嘴的时候,但见他有力气没地方使,就道:想吃酸辣鱼,今儿吃酸辣鱼吧。
好!就酸辣鱼,赵其山,你亲自去,跟厨下说,一定要最新鲜的……这种高兴,还没人可以分享。
但两人也不用谁来分享,关起门高兴也就行了。
倒是四阿哥打发了苏培盛来了一次,就是想问问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纯属是关心一下。
赵其山隐晦的说了,然后苏培盛就懂了,这事现在还不能声张,却没瞒着自家这边。
他回去笑的一脸花的把事情说了,四阿哥当即就说好,以为活不下来的人,连子嗣都要有了,这可不是佛祖保佑吗?从今儿起,吃七七四十九日的素。
他这么吩咐苏培盛。
苏培盛知道,这是主子要给六阿哥那边祈福。
别管生男生女,有骨血就好。
自家福晋怀上,自家爷都没这么郑重过。
可见六阿哥那边能有个子嗣,是多叫人欣慰的事。
那边四十九日的素吃完,这边怀上差不多也两月了。
叫太医郑重的给诊脉,然后确认:是喜脉!贺喜六阿哥,贺喜六福晋。
赏!哪怕知道孩子稳稳的,确实是怀上了,可如今太医一说,一再表示福晋康健,孩子很稳当,人的心才彻底放下了。
然后打发人,赶紧去报喜去。
德妃一听,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用帕子捂住嘴,还不能出声。
屏嬷嬷在边上劝:这是高兴的事,您瞧您……高兴!高兴!就是高兴的很了,才止不住,快!赏下去。
再叫人,把章嬷嬷找进宫来,给老六家送去。
免了老六家的请安,叫好好的养着。
一声紧着一声的安排,那边太后和宜妃几个,都叫人送了赏!尤其是宜妃,拉着五福晋道:额娘不催你,这生孩子早也罢晚也罢,缘分来了自然就能生。
额娘就是……额娘,十一弟也会好的!等过两年身子康健了,给指个利子嗣的福晋,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的!宜妃就是这么想的,人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盼头不是?皇上又召见了太医,细细的问了,知道稳当着呢,此时才算是确认自己这个六儿子算是养活了,虽然还是动不动今儿头疼,明儿那儿难受,可好歹是站住了。
这以后轻省点,养着些,不求比别人更长寿,但求跟普通人一样,正常的寿数也是好的。
应该是病弱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个有孕惊动的人不少。
大福晋是带着八福晋来的,八福晋是个八面玲珑的小姑娘,长袖善舞的。
可这么近距离一接触,桐桐觉得很不舒服,超级不舒服,这是在任何一个妯娌身上都没有过的感觉。
然后就在这天,她孕吐了。
正说话呢,不知道怎么的,好端端的,泛起了恶心,压都压不住。
大嫂,对不住……这有什么对不住了,也该到害口的时候。
大福晋自己生过,知道这怀娃没道理讲的,你歇着,回头我打发人从我娘家要些酸梅子,我额娘的梅子做的特别好,我生二格格的时候就是这般,恶心难受,但吃了那个就能压压。
她起身,说着话就要走,歇着吧,不用管了。
回头我叫人给你送来。
有劳大嫂了。
下半晌的时候,大福晋就打发人送了酸梅来,罐子一打开,桐桐就伸手拿了往嘴里塞,果然是舒服多了。
这嬷嬷笑的越发真诚,回去就跟大福晋说,奴婢才一打开,六福晋就伸手抓了往嘴里塞。
边上伺候的也都只笑看着,并不曾拦着……是说对大阿哥这边没有丝毫的戒备之心。
这种没有利害关系,谁害谁干嘛?不过别人送的东西,总是要瞧瞧才放心的。
如今下面的人都没管,六弟妹这么直拉拉的就这么做了,可见在家家常说话,并不曾叫奴才们避讳自家这边。
大福晋就叹气,她是个好的!跟谁交好就是交好,没别的意思。
嬷嬷就知道这是说谁了。
常来找自家福晋的八福晋,到底是年轻,有些东西,脸上是藏不住的。
她不敢接话,慢慢的退出去了。
桐桐没管人家怎么想,这个梅子确实是挺好的。
三天用了一罐子,她还打发张嬷嬷跟大福晋去要了,随后又送来了十多罐子,只说用完了再去找她拿。
四福晋都八个多月了,先打发人来,随后说忙完了就过来。
可不敢叫她跑!想说什么话,就是两人的嬷嬷来回传话呢,这一胎四福晋怀的也分外艰难,现在那双脚肿的都不像样了。
天气和暖了,听说四福晋那边发动了。
她去不了,嬷嬷不叫去。
老讲究说了,孕妇不能见产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的,可宫里都讲究这个,那这就真不能过去了。
今儿,她突然就心惶惶的,摸了摸脉,孩子稳当的很,那这就是没事。
她回屋躺着去了,觉得这怕不是身体原因引起的。
她先打发章嬷嬷去,看能不能帮上忙,然后心说靠在炕上等消息吧,结果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这一睡着,忽的就开始做梦了!梦里有孩子在喊额娘,一声一声的,喊的可真了!她自己警惕的很,心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想干扰我。
可梦里并不难受,是一种很满足很简单的快乐。
她梦见她骑在一匹黑马上,前面坐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然后她骑着马,风驰电掣的,孩子的笑声就在耳边,真真的。
她会心一笑,心说,这次怀的一定是个小子,自己这是做胎梦了。
却不知道前院的书房里,她家爷也爬在桌子上,进入了梦里。
在梦里,他看见一个女子带着个孩子骑马撒欢,但再怎么着急,也看不清这母子的脸。
可他心里就是觉得,这个女子就是福晋,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然后他听见男孩的声音喊:额娘,阿玛回来了!紧跟着就瞧见那孩子的手指过来,眼看脸也要扭过来了,可猛地,他一下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