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的银钱多了, 这禄米折算成银钱,这得多少呢?朱常洛哪里有?但简王妃还是个孩子的样子,朱常洛怕小孩说话口无遮拦, 这要是在外面露出一句半句的, 可怎么好?于是,怎么给了李选侍了, 又怎么给要回来了?李选侍气的当天晚上那一口饭食就顶住了, 只觉得消化不了。
朱常洛是低头哄了又哄,这才把人给哄住了。
但全部拿回来,那是没戏, 最后只拿了一万两出来, 转脸叫给送来了。
并且也说了,如今朝中艰难, 俸禄时有短缺,不要给诸位大人添麻烦云云。
行吧!有这一万两银子,事就好办了。
院子里只这么一点人,她跟四爷吃饭也没那么些讲究, 四菜一汤,换着花样吃, 那真算是好日子。
不用什么山珍海味,这些东西干货备着一些,偶尔用用可以。
其他的大可不必!就是猪肉消耗大些,总得叫下人有肉吃吧。
如今倒是不禁猪肉, 但猪肉却不能叫猪肉,得叫彘肉、豕肉, 但这比较拗口,于是都叫大肉。
朱为大嘛!这就大肉大肉的叫起来了。
这还是在林家的时候, 林雨桐从文姨娘的言辞里听来的叫法,但凡说买肉,必说是买大肉。
各种蛋类,肉,再就是时蔬菜。
为了方便,这么大院子,花倒是不用特意动,但是能利用的空间也不小!像是皇宫里的风水缸,养鱼是没有问题的。
到了季节了,宫里说该换花卉盆了,不要你们的花,把盆给我拿来就行!如此阔朗的宫殿,花盆都特大,这玩意种上一盆韭菜,一盆小葱的,当配菜是吃不了的。
关键是新鲜呀!另外,粗粮必须有!这跟朱元璋规定不规定没什么关系,人的饮食结构就得粗细搭配。
要不然,胡吃海塞的,难怪宫外总有人说,朱家是要饭的出身的,吃喝还保留着暴发户的习惯。
反正这么个吃法,小院里自己单独开火。
吃的虽不说大鱼大肉的吧,但全都是过日子的吃饭,舒服自在。
林雨桐也不是次次都动手做饭的,院子里有一三十来岁的‘老太监’,说话结巴,也混不上去。
跟着御厨打过下手,做的饭菜口味还不错。
人也干净利索,厨房就交给他了。
再搭上崔映月的姑姑,年纪大点了,在绣房坏了眼睛,差点被送去恩养,还有周宝收的俩徒弟,十来岁的孩子,人手多了四个,就把厨房这一摊子给撑起来了。
把这些都忙完了,眨眼半个月都过了。
晚上也并不要下人值夜,屋里是不留人的!要值夜也行,内门之外有外门,内门和外门之间,有很宽敞的过道。
一般下人无命令,就侯在外面。
外面过道里有摆件,有座椅错落,这是为了等着召见的客人准备的。
窗户极大,采光很好。
夜里会上板,安全又保温。
林雨桐把门外的椅子小几,换成一个个窄榻。
白日里榻上放个小几,真来客人了,有地方坐。
夜里呢,小几挪开,那就是个小床。
被子抱上,只管去睡吧!若无特殊情况,一睡就是一宿,主子半夜从不叫人。
所谓的辛苦,压根就不存在。
夜里凉,不值岗的男一间女一间,炭火用的跟主子的一样,并不会叫人跟着挨冻。
各自把差事办好,那得来的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呢,这人心里安稳了。
知道主子是个啥样的人了,也实心实意的愿意跟着这么过日子了,于是,林雨桐的消息一下子都灵通起来了。
再是不出院子,可也总得有人出去交际。
比如这每日的采买等等,得跟外人交涉的。
出入的多了,消息就灵通了。
他们乐意帮主子打听了,那主子自然就轻松了。
半个月,没人打搅他们,他们也尽量没打搅别人。
给四爷把身上的余毒清理干净了,四爷早起也能跟着锻炼了。
然后,就有一消息传到林雨桐耳朵里,王才人已经跪了三日了。
什么?崔映月点头,……才得来的消息,才人一直跪着,不曾起身。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账册,谁罚才人跪的?因为什么罚才人跪的?可是跟这边要了一万两银子有关?崔映月低声道,那倒不是银钱的事!李选侍脾气不好,也不独独罚才人,这慈庆宫里不得宠的,都一样……这简直是混账!她一个小小的选侍,有什么资格罚才人。
这才人不是太子请封的,而是皇上给东宫册封的才人。
这样的才人就已经地位极好了,仅次于太子妃。
如今没太子妃了,才子的位子就是太子后宫地位最尊崇的!更何况王才人还有二子,一为皇长孙,二为简王。
她了喵的,朱家的有些男人选女人是不是眼瘸呀!脑子呢?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他娘的这是干啥呢?而且,这个王才人,脑子也有毛病吗?她一个小小的选侍,她叫你跪你就跪?骨头呢!脾气呢?你有俩儿子呢,你怕锤子!你就是把东宫给拆了,你看谁能把你怎么着?她是烦李选侍这种的,但对上王才人这种也叫人没脾气!你看着她那怂样子,能把人给气死,可她就是那副没囊气的样儿,怎么办呢?林雨桐没急着过去,而是问,两人到底有什么宿怨?闹的这般难看。
崔映月小声禀报:王才人怀咱们王爷那一年,李选侍就伺候了太子殿下。
之后,才人就不再得宠了。
在才人生了王爷之后,李选侍就有孕了,且生下的也是为小爷。
可惜,那位小爷身子也不好,四岁上病殁了。
可巧的是,咱家王爷据说都瞧着不行了,偏又活过来了……可实际上是,原身三岁该夭折的。
而后李选侍的儿子才夭折的。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彼此下绊子的牺牲品,这个不得而知。
但只一个夺了一个的宠,这恨就足以叫一个恨不能弄死另一个了。
林雨桐朝隔壁指了指,长孙那边,可有动静?亲妈被欺负了,你是长孙呀!你不该站出来撑腰吗?崔映月摇头,大门紧闭,这两日,少有人进出。
这他娘的养的是什么儿子?!林雨桐起身,走!跟我去瞧瞧,给才人请个安。
这个婆婆不好说是个什么人,反正是儿子成亲当天没露面,第二天见礼没露面,林雨桐随后叫人去送礼,东西留下了,可依旧没见人家的面。
叫人去问什么时候方便去请安,人家推辞说身子不好,怕过人,依旧是没有见面。
啥意思嘛这是?人家不想亲近这边,但隔三差五的也总有伺候的人去长孙院问问情况的,林雨桐就不想往上凑了。
但非要是说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自己这边听说了还不露面,那就不行了!真要不吭声,还真当咱是软柿子呢。
她带着人往前面去,王才人住在前一进院落里。
院子比较偏僻,宽大的侧殿是李选侍的住处。
太子有两位李选侍,一个住东边,一个住西边。
东边这个呢,不爱说话,也不爱到人前来。
因为朱由检的亲妈没的早,朱常洛就叫两个李选侍共同抚养朱由检,因此,也还算是过的去。
而西边那个呢,人家没了儿子,但还有个女儿。
又得宠,都称呼其为西李选侍,欺负王才人的就是这位西李。
从前面绕到后面,叫人去禀报。
结果王才人身边的内监急匆匆的过来,还没说话呢,就听背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三十来岁的太监脚步匆忙的过来,王妃,奴刘朝给您见礼了!您恕罪。
啊!知道了!西李身边的太监。
林雨桐点头,赦你无罪。
让开吧,本王妃要给婆母请安,你要拦着?刘朝脸上带着笑,身子躬着:太子殿下有令,责才人在内反省,不得见人,您看这……林雨桐笑了一下,太子殿下有令?你可想好了,这么多人听着呢!那是自然,太子殿下有令!林雨桐摇摇头,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出去就没回,而是出了慈庆宫,直接往坤宁宫而去。
她走的不疾不许,犹如散步。
后面有人盯着,回去立马禀报刘朝,怕是去坤宁宫请安的。
皇后不怎么在坤宁宫,除非是有大事。
她往常是歇着宏德殿的后殿的,显然,这是对后宫不熟悉的人才会犯这样的错。
刘朝回去一说,李选侍就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丫头,说是王妃就是王妃了?这宫里,她才来了几日?传话下去,太子说王才人反省之心不诚,再加两日。
是!刘朝打发人去传话去了,林雨桐也到了坤宁宫的跟前了。
崔映月低声道:皇后娘娘不在坤宁宫。
知道!我找的是坤宁宫,不是皇后本人。
坤宁宫代表的意义不同,也是皇后处理女眷事务的所在。
便是她不在,可女官在的。
太子处罚王才人?放屁!女眷的一切事务,该由女官出面。
便是惩罚,那有女官训诫,帮其改错,而非单纯的一罚了事。
这几日,她得空就看这些女官规制,如今废弛是废弛了,但只要当初订下的东西还没废,那就不是一张废纸。
她一脚踏进了坤宁宫,一个四十上下的冷面肃容女官立马迎了过来,她一板一眼的见礼,口称王妃。
林雨桐还礼,随她入内,而后就笑道:我此次来,是有两件事。
您请讲。
其一,我初入宫廷,许多礼仪不熟悉。
需要一个女官在身侧随时指正提醒引导……张姝不由的多看了林雨桐一眼,这原是臣等的失误,本该早做安排,如今还得王妃上门来讨,实在是罪过!是臣的失职,万望王妃见谅。
如今宫里的女官被太监挤兑的差不多了,若不是有女眷事务要管,早裁撤了。
女眷们也嫌弃女官碍事,也不乐意要了!因此,她们也不好自讨没趣凑上去。
却不想这位主动来提了,虽不知目的,但这确实是职责。
她应承了,随后臣就将人给您送去,随您甄选。
好!林雨桐这才笑道:知道你忙,起初也没打算来坤宁宫的。
结果慈庆宫并无掌事女官,本想问问婆母,想打听一二,结果去了才发现,竟是连人都不能见。
李选侍的内监刘朝,声称太子殿下责罚了王才人,还不准其见人……不瞒张宫令,这几日我也是读了内宫条例,可如今再想,我竟是没读懂么?张宫令眉头一挑,又看了林雨桐一眼,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位简王妃就是来告状的。
这件事,简王妃提了,这能说不管吗?她一句话,点出了好几出要害:其一,东宫无掌事女官,这是宫令的失职;其二,女眷管理不善,竟然攀扯到了太子的名声。
其三,新王妃无引导女官,竟需得亲自上门求教。
这边她还没说出一句话呢,林雨桐已起身,我还有事,就不逗留了,省的耽搁了您的差事。
然后,人真的走了!张宫令跟皇后面对面坐着,说刚才的事,好厉害的脾性,好凌厉的口齿,竟是叫臣一时间不能答了!王皇后数着手上的念书,脸上带着浅笑,这可不光是脾性厉害,口齿凌厉,她是胆大!这是在干什么?告的可不仅仅是女眷,连太子一并给告进来了。
这个王才人呀,何德何能,生了学儿那般的儿子,又得了这般的媳妇。
可惜呀,她是个糊涂的。
张宫令没附和,在皇后说话的时候只静静的听着。
等皇后不言语了,她才道:女官如今的境况,您是知道的。
早不是当年了!她是明知有这般缘故,还是找来了。
臣拿不定主意,也不懂王妃是真想要个女官,还是单纯的想借女官的手,处理了她的麻烦。
王皇后轻笑一声,是啊!儿媳妇管公婆的事,这是不合规矩的!她想借力,那你就借她一把又何妨。
况且,你能不借吗?那是你的职责!不要有顾虑,本宫身子是不大好了,但在死之前,总能把你们给安顿好的。
所以,别怕东宫那几个猫猫狗狗。
去吧!做一日皇后,总是要做一日事的。
你说呢?张宫令点头应是,然后起身告退,臣去办事了。
去吧!于是,慈庆宫被宫令领来了好几个女官,供林雨桐挑选。
这些人有朝廷的俸禄,又不要林雨桐花钱去养,还能留着干活,她恨不能都留下的。
女官不同于宫娥,他们出入宫廷是有相当自由度的,且自身受过极好的教养。
林雨桐很客气,您给指派便是了,能多指派几位大人来,那是我的福气。
真心实意,一点也不勉强。
人家有住的地方,有吃饭的地方,就是按时来这里上班,我为什不欢迎?张宫令认真的看林雨桐,竟是没看出一点虚假来。
她留了两个人,一个年纪二十七八,一个品级更低些,才十三四的样子。
钱百鹤。
张宫令介绍了年纪大的这个。
对方来见礼,林雨桐亲自去扶,钱大人。
郝春梅。
这是年纪小的那个。
林雨桐又亲自把人给扶起来了。
送了人来,林雨桐欢喜无限,亲自送张宫令出去。
结果才一到前面,就碰到在外面转悠的朱常洛。
这人从没有转悠的习惯,这会子却在这里。
他笑的特别和蔼,张大人来了,你看,东宫的事还得劳你多费心。
张宫令朝身后看了一眼,今次来,也是给东宫送个掌事女官来!女眷的事,终是女官的职责。
若因一两宫眷伺候的不好,劳动太子爷动了气,这便是臣等的罪过。
说着,留下一面冷的女官,这是崔尚仪,殿下认识才是,曾是已故太子妃身边的女官,还叫她回来掌东宫女眷之事吧。
太子明显一愣,而后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张宫令说完就告辞,林雨桐朝太子一礼,也转身走了。
只剩下崔尚仪留在原处,一张口就问太子,听闻太子责罚了王才人?啊?太子并没有!他迷茫的看了一遍身边伺候的人,这几个一个个的都低了头,崔尚仪的面色更冷了,拱手告辞之后,抬脚就往内院而去。
这边太子还问身边伺候的,是谁在外面造谣?攀扯东宫后院,算怎么回事?话音才落,李选侍哭的梨花带雨的跑过来,一把拽住太子的胳膊,殿下!殿下!救救我!你这是又怎么了?李选侍附在太子的耳边,说了什么别人也听不见。
就见太子才一变脸,李选侍就往地上一跪,殿下救命!您要骂要打要怎么着都成……可您不能不管我……晚上的时候,林雨桐就得了信儿,她想着,这李选侍怎么也得摁下去了,却不想,太子给宣了御医,说是李选侍病了,得养身体。
结果就是,王才人被救了是真的,李选侍明显在假传太子旨意,却被太子给保下来了。
她当时那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先是迷茫,而后是震惊,最后就麻木了!四爷放下书,往被窝里钻,吹灯!睡觉!明知他们朵朵皆奇葩,你又何必在这里无谓的挣扎,纯粹是自找罪受。
林雨桐叹气,是啊!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干嘛,多少正事要干呢!她掰着手指计划明天要做的事,又问四爷的打算。
四爷躺着看帐子顶,困得眼睛要闭上的时候才道:明儿去宏德殿去……去干嘛?找万历聊聊。
聊什么?帝王跟帝王聊天,那可聊的就多了!林雨桐打哈欠,然后翻身,想聊就聊吧,别把人给忽悠瘸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