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的一声, 只觉得水从鼻腔口腔里往出喷,继而耳边事噪杂的吵嚷声。
这个喊着:哎呀呀……活了活了……那个喊着:赶紧的,送医院站……林雨桐迷茫的睁开眼, 眼前无数的脑袋在头顶旋转一般, 只这一眼,就又晕过去了。
等再醒来, 像是在硬板床上躺着呢, 太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还有些刺眼。
一动,手上挂着吊瓶, 还是那种黄色的橡胶管子。
眨巴了一下眼睛, 而后闭上眼睛,脑子里有画面闪过。
等再睁开眼, 她不由的骂了一声贼老天。
为啥呢?因着原身刚刚确诊了乳腺癌。
虽然是早期,但是在八零年,能把这乳腺癌怎么着?于是,原身想不开, 自己便寻了短见了。
水渠里夏天有的是水,一头栽下去, 没打算活。
这姑娘还没成家,花骨朵一样,怎么就得了这个病了呢?想不通呀!回来谁都没敢说,就往水渠里一跳。
而且, 怪羞耻的,没结婚的姑娘家, 对吧?这个病对林雨桐来说,能治, 吃一段时间中药就成了。
得吃多久呢?头一个月得天天吃,随后三个月,得隔一天吃一次,再之后,看情况而定。
如今打的这个针,完全没必要。
林雨桐抬手直接给拔了。
才拔了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的姑娘进来了,怎么给拔了。
我觉得好了。
你觉得好了就好了?别闹!白兰又给扎上,手艺挺娴熟的,你说说你,跑水渠上干啥去了?才下了雨,那么窄的过道,滑溜溜的,你跑去干嘛?找知了猴去了。
林雨桐干脆把这病就隐瞒了。
要不然,你得了癌症了,完了又没事了,人家也不信呀。
白兰就又调整输液的速度,你也真是,不想想找你爸想想法子,赶紧去城里找工作去,还真给赖家里了?林雨桐叹气,该咋说呢?本来,这姑娘家境挺好的。
父亲林双朝先在平洲市做办公室主任,而今这划分是地区,就是在地区上做办公室主任,母亲虽然是家庭妇女,但是这样的家庭,在六七十年代,还是能过的不差的。
林双朝是从小镇出去的,属于五十年代的大学生,笔杆子很能写文章,便留在了政府单位。
娶的媳妇是当地的,婚后生了三女一子。
几个孩子都赶上那一场运动了。
按照下乡的要求,家里只能留一个。
其实当时可以在一些厂办单位里安排子女的,但这个父亲特别讲原则,说什么都不行,要去就都下乡去。
原身的母亲吴秀珍肯定舍不得,但不敢跟男人争辩。
她想了法子,那便是先一步把三个女儿的户口全都放回老家去。
两人都是永和镇的人,家里的人还都在镇子上,再加上林双朝的父母还在世,也在镇上。
那就三个女儿送回去,还方便照看,总比送到别处插队好很多吧。
确实,回来之后很方便。
因着有个当官的爹在,那村上肯定给照顾呀。
大姐育莲被分派到村里的小学,当个民办的老师。
二姐育蓉被分派了会计的差事,整天在大队办公室混日子。
再就是原身,被搁在种子站,一天到晚的,也没啥大事。
七七年的时候,这不是知青都返城了吗?而且,原身的父亲林双朝也被派到隔壁县,做了二把手的县领导了,这个职位,说实话,安排个子女回城,多简单呀!不!人家林双朝说了:得讲原则,凭什么我的子女就得搞特殊呀。
农村怎么了?那么多人在农村,都不过日子了?若是都不在农村,那这个国家的前途在哪里?于是,姐仨个,没一个能回城的。
就一个儿子,还是人家自己去征兵办,自己去报名,自己当的兵。
如今这姑娘十九,大姐育莲二十四了,二姐育蓉都二十二了。
家里如今就剩下老太太带着三孙女了,林双朝的父亲,前年也没了。
今儿是老太太带着三孙女天不亮就出门了,到了县城,原身说不舒坦,老太太干脆叫她在县城看大夫,她带着大孙女和二孙女,一块倒车去隔壁县了,得找去呀,真不能这么不管孩子的。
林雨桐从脑子里把林双朝的做派也看了,跟白兰直接摇头,没戏,肯定不答应!白兰就啧啧有声,你说,这要是搁在古代,怎么着也是一官家小姐吧,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是啊!成这德行了。
药挂完,林雨桐从身上摸了几毛钱来,够吗?白兰拿了两毛,够了!那就行,林雨桐出来就往回走,镇上有中药铺子,林雨桐进去,药铺子的人认识她,是小桐呀,听说落水了?嗯!想抓点中药。
有药方子吗?有!从县城回来装兜里,落水渠里去了……我记得准,我说您抓吧。
这可得真准。
嗯!准着呢。
林雨桐一一报了药名和剂量,而后又买了药罐子。
身上的钱肯定不够,但这不是门边上的人吗?先赊着吧,钱也掉水里了,回头我给您送来。
人家亲爹是干部,也不差药钱,这开药铺子的老朱连磕巴都没打,直接摆手,什么时候都成。
溜溜达达的,按照记忆,回了家了。
别的不想,先熬药,喝了药再说。
真就是喝了药,洗了澡,美美的睡了一觉,等饿醒,才发现天已经是晚上了。
起来抓了鸡蛋才要下锅呢,大门外传来响动声,是那祖孙三人回来了。
可不,一个个的耷拉着脸,都往屋里去了。
林雨桐问说,吃了吗?吃不下!育蓉生硬的回了一句,而后朝后面的厦房去了,我先睡了。
育莲没言语,起身也回房去了。
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炕头,拿着蒲扇摇啊摇的。
得!没人吃就别吃了。
原主这身体,这样的病,得补充营养。
鸡蛋两个,鲜菜随便炒了出锅,馒头热了,抓了就吃。
吃完也没收拾,还是得好好的休息。
因此,早起她也不起了,赖着吧!家里不知道呀,叫了三趟,那老大的声呀,整条巷子的人都听的见。
林雨桐不起,这有些病就在于养,急什么呀!一直到日上三竿了,她才慢悠悠的起来了。
老太太带着那俩孙女已经下地去了,林雨桐从炕席下摸了十块钱,直接出门。
这个点外面啥人也没有,都下地了。
她带着钱,先去把药钱结了,结果这一下,就花费了七块。
还剩三块,该干嘛呢?牛杂汤不错,带个烧饼才一块,来碗牛杂!老板就看桐桐:这是好了呀!得,牛杂,喜欢牛肚是吧?多给你牛肚。
眼看都端出来了,结果老板点头哈腰的,端着给自己的这一碗,奔着门口去了,老四来了?哥哥可等了你些日子了!这不,牛杂,热乎的?哎哟!这是又跟谁打了一架呀,你瞧瞧,这给伤的哟……林雨桐蹭的一下扭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衬衫的扣子却扣的整整齐齐的,头上明显挂彩的……四爷!打扮的热闹,头发都能遮住半张脸,四爷还扒拉了一下,叫那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露出来。
两人目光一对:哟!是您呐!桐桐哈哈大笑,笑的不能自已。
就原身如今这状况,啥玩意干不了,就是养着。
还得吃好的,要不然营养跟不上。
瞧着吧,要不了两天,自己是啥名声呢?懒!馋!要是再加上牙尖嘴利,整个一个奸。
奸!懒!馋!滑!被自己一个人占全了。
往后这肯定就是自己的标签了。
而四爷呢?瞧这一身打扮,瞧老板着点头哈腰的样,得咧,这整个一坏、浑、狠、混的二流子。
哎哟哟!简直绝配呀。
把老板给吓的呀,转过来不停的给桐桐使眼色:你招惹这混蛋玩意干啥?那脑袋开瓢,是稀罕事吗?一月没一回,他都不是金混子呀!一会子把人惹急了,看你咋整?四爷无奈的看她,而后端着碗坐过去,两人面对面。
老板低声跟四爷道,人家老子好歹是县太爷,可不敢过分。
而且,昨儿还掉渠里去了,是个病人……真要赖到你身上,得一大笔钱给人家。
那老太太多厉害的主儿,能饶了你?四爷:…………该说啥呢?烧饼呢?快些!老板娘赶紧从窗口递了两个盘子,里面放着烧饼。
烧饼一来,老板见两人相安无事,忙去了。
桐桐才跟四爷像是地下党接头似得说话。
镇子就这么大,来来去去都是认识的人,不能叫谁听去了。
四爷就问咋回事,林雨桐低声说了,……乳腺上的……病不好……抓了药了,半年内得吃药……这可是个麻烦病,不能生气,不能劳累,真的歇着养着,好吃好喝的,得过的顺心如意才成。
家里有这个条件吗?四爷就先问。
林雨桐摇头,一屋子闹心事。
四爷干脆就道,咱俩结婚去吧!啊?身体要紧!年龄不够呀。
现在这,什么都是手写的,好改。
那……成吧!回去拿户口本去。
反正名声就这样了,还能更坏吗?两人一人一碗牛杂,一人俩烧饼,而后分头回家,先找户口本。
拿着户口本,去街口等四爷。
四爷不仅得拿户口本,还得去大队部,拿了办公纸,抓了挂着的大印,盖了两张就往出走。
里面值班的社保主任就喊:金四你个坏怂,你又拿证明干啥去?结婚!结婚?就你这怂样子,还想娶媳妇?你先修一修你先人的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