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桐桐才睁开眼。
昨晚折腾的有点激烈,今儿早上不想起。
大概是跟老人住在一起顾虑多吧,昨晚就奔放多了。
四爷早上是咋起床的她也不知道, 反正她没起。
孩子也不盼着她早起。
家里的饭再好吃, 还是贪图新鲜,觉得外面的小摊位上的饭瞧着可香了, 想去试试。
于是, 人家爷仨起来了,洗漱完,该上班的上班, 该上学的上学, 四爷带着孩子去外面吃早饭去了。
这会子门铃一想,抓了睡衣套上, 给开门去了。
是个四十多岁的很利索的大姐,是楚大姐吧。
楚大姐有些讷言,是……是我!王主任说过,楚大姐一紧张就结巴, 在大院里,去谁家这也不行呀!那里进进出出的, 都有些身份。
她这么一磕巴,瞧着就不像样。
但自家用就无所谓。
来,快进来。
林雨桐指了指柜子下面的鞋,新拖鞋, 那个就是你的了。
嗳!嗳!她换了鞋进来,林雨桐又给指了指围裙和各种工具, 就跟自家一样,看着拾掇就行。
家里很整齐, 什么都是新的,其实这是最好处理的。
人家主人的习惯就是这样的,擦干净了,原模原样放回去就行吧。
林雨桐指了指书房,你先收拾书房,我去梳洗,随后我要用书房。
好!林雨桐洗完了,书房还没收拾,但是餐桌上先摆上了饭:一个煎蛋,一个煎火腿,一片面包,苹果半个,边上一杯温水。
楚大姐指了指,才起……还没吃早饭吧,你……你先吃,我去……去打扫书房。
林雨桐点头,家里能快速的弄出来的食材也就这些了,这就很好了。
不只是一味的打扫,干活,而是在真的会照顾人,不那么着急,能用就行,不赶时间。
打扫一半都没关系,回头有时间了再收拾也一样。
好!等林雨桐用的时候,书桌地面都是干净的,也是规整的,就是书柜这些没擦而已。
晌午了,只自己跟她两个人,她做了一碗阳春面,一荤一素俩菜,味道很好。
但就是一点,再怎么说都不跟主家一个桌上吃饭。
她红着脸:……我不……不自在……那就不强求了。
林雨桐觉得人家可以,又给了钱叫去买菜,家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日用品,帮着添置也行。
吃了饭,她收拾了厨房,桐桐睡午觉的时候人家就出去了。
回来小本上账目清清楚楚,单价是多少,买了多少的量,花了多少钱,总共花了多少钱。
你给了我多少,我这应该找回多少,都标注的清清楚楚的。
林雨桐跟她定的每月三百工资,随后大家涨工资,这个工资再涨。
不住家,不管住,每月三百。
有事可请假,每月该干多少天,该休多少天,若是没休,那就是加班。
加班的工钱翻三倍。
晚上俩孩子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这是来咱家帮忙的,叫楚阿姨。
楚阿姨。
楚阿姨紧张的手在围裙上 擦了擦:……洗手……吃……吃饭……金明明顺势把书包给楚阿姨,阿姨帮我放一下,我急着上厕所。
金锏打岔,楚阿姨,闻见鱼味儿了,做鱼了吗?鱼肉……好消化。
楚大姐指了指厨房,能吃鱼不?能!金锏往里面跑,我们不挑食,给什么都觉得好吃。
午饭在学校食堂吃的,那饭太难吃了。
楚大姐松了一口气,最难伺候的其实是孩子。
孩子要是吃不顺,人家也不能用。
孩子也最爱认生,跟孩子处不好,也干不长。
俩孩子利索的过来吃饭了,可一坐到桌前,金锏递了个空碗过去,金明明夹了几块鱼肉给送厨房,又取了空碗出来,阿姨你吃吧,下次您把鱼剁成一节一节的清蒸,从中间取一块给您留着,剩下的摆盘肯定看不出来。
我不吃没关系……那可不行!金明明把空碗涮了直接拿出来递给金锏,这才吃饭。
清蒸鲈鱼、清炒的小油菜,一盘肉炒蒜薹,再一份黄瓜炒蛋,汤是冬瓜虾米汤,清清淡淡的一顿饭。
其实俩孩子更喜欢口味重一点的饭菜,感觉回来之后要是不能吃点好的补充体力不行。
金明明的运动量大,金锏被罚站,可站着本身就是一种锻炼。
四爷问这小子,还想继续站着?等考试吧,只要考试我考的好,老师就不检查我的作业了。
等我回回都考的好,老师就再不过问我的作业了。
嗯!这话很有道理,那你继续坚持。
吃了饭,俩孩子写作业去了。
桐桐跟四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门铃响了,是石书记下来了。
没耽搁你们吃饭吧?没有!没有!您请进。
老石笑眯眯的进来了,四爷就把人往书房请,这分明就是有工作要谈。
楚大姐指了指茶叶柜子,问桐桐,什么茶?红茶,一点点就行。
淡一些。
好!茶泡好了,林雨桐说楚大姐,不早了,你早点回吧。
也行!门口有公交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林雨桐把茶给送进去了,石书记的话并没有停下来,上马这个项目之后,我是否还能在这个位子上,我都说不好。
最近,内部的人心有点惶惶了。
抱团现象严重,相互之间都闹意见。
纪律委那边今儿跟我汇报了四趟,检举信都攒了十斤重了,怎么办?怎么处置?咱们农机厂这老底子,来历都干净。
可其他几个厂子呢?从一二三这三个机械厂,到轴承厂,再到钢厂、煤矿、铁矿……一厂的说二厂的谁谁谁中饱私囊,二厂的说三厂的谁谁谁分房不公,三厂又说一厂招待费耗费超标……整个儿一锅粥了……林雨桐把茶给倒上,没再听,直接从里面给退出来了。
一口吃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得消化完,哪有那么容易的。
最难的其实是工人,转合同工这一步最难走。
四爷以保留管理层为代价,叫他们各自去做工作,把事情给处理了。
这中间就出现了一个康厂长那样的,但总体是平稳的。
只要工人这一步走到位了,用完的刀就该选择性的扔掉了。
一个个都是头头脑脑的,而今谁也不服谁,这才是常态。
闹起来了吗?闹吧!四爷不给添油加醋的挑拨就是厚道了,他等的不就是这个吗?石书记怕闹的大了,上面以为厂班子工作不力,然后调整班子。
若是调整,他这个一把手首当其冲。
四爷就笑,您喝茶!尝尝这个红茶的味儿如何,不要急嘛。
怎么能不急呢?那闹的几乎都不顾脸面了。
四爷就说,集团公司化是必然要走的程序,此次岗位调整之后,近几年怕是动不了了。
他们争一争才是常态。
这样的消息本可以不急着露出去,等确定了人选之后再说。
可是我的老书记呀,人家以功臣自居,您觉得选谁不选谁呢?便是上面定了,他们就服吗?与其到那个时候不停的往上反应,那就不如放在一起撕咬一翻,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可这混战之下,幸存者少呀。
四爷的声音就更小了:这么大的集团,上面也有考量。
旧人换新人,必走之路。
便是这次任命按照咱们的建议走了,那过不了多久,想来还是会查一次的。
那您说,是咱自查呢?还是等到那个时候不得不动?石书记不说话了,挠了挠头,点了点四爷:就说呢,他一直稳坐钓鱼台,万事不操心。
动不动就下车间,除了研发和生产的事,其他的事只往自己身上推。
他这是知道自己快到线了,对谁都留几分香火情,必然难下决断。
这个态度其实也间接促成了而今这个乱斗的局面。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把整杯都喝了,味道不错,就是太淡了些。
晚上了,喝的什么浓茶呀?您不是一直就保持着九点便休息的习惯吗?这点茶不影响您睡眠,回去洗洗睡吧,没事!然后老石果然走了,走楼梯上去回家了。
今晚上可真是热闹,一过九点,四爷的手机就响了,桐桐隔着电话都能听见那边的说话声,金厂长,您休息了吗?我在您家楼下,有点事要跟您汇报。
四爷就指了指门,桐桐把门开了,等着客人。
四爷在电话上跟人家说,你上来吧,我在家。
来的是个瘦小个子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见到林雨桐忙笑道:打搅您休息了。
太客气了!还早,不到休息的时间。
四爷指了指书房,带着客人进去了。
金明明和金锏这才从房间出来,林雨桐带孩子回住卧,先叫金锏进去洗澡,洗出来换上睡衣,回屋睡觉去。
然后再换金明明,洗完头发吹干,去赶紧去。
这个时候就觉得原来住大院的好处了。
那时候有事都在楼下谈,上面的生活几乎不受影响。
现在这个住宿环境,就不大好。
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的话,就怕客人要用,自家却占用了。
金明明还问:我爸工作这么忙吗?以前都没觉得。
以前住那里也没法找上门谈事呀!不要小看在家里谈事这一点,这可以说是文化的一部分了。
看着叫两孩子睡下,就见四爷举着电话从书房出来了。
书房里还有一位客人呢,四爷举着电话去了阳台上。
电话那边的人,我知道黄友忠在您家里,可是厂长,黄友忠这人您得防着些,他的屁股下面可没那么干净……然后四爷说,本来是五根手指,各自独立的,如今长在一把手掌上了,那就是一个整体。
不要搞对立,要团结。
他说你不好,你说他不好,这么信口雌黄,很不合适嘛!电话那边都激动了,我这可不是信口雌黄,证据我有。
原来二厂的后勤主任王晓梅就是黄友忠的情妇。
王晓梅没结婚,却养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儿,那孩子长的跟黄友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边正讲电话呢,那边书房的门拉开了,朝外打量,见桐桐也在,就问说,林作家,卫生间在哪……林雨桐朝卫生间指了指,这位磨蹭着去了。
那边电话里说的他听见几层咱也不能知道。
这会子是咬出火气了吧?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出翻。
等把黄友忠送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爷:这么蠢?不蠢我又怎么会想着把人给踹了!一个个的把企业经营成那个样子,里面没有一个无辜的。
不趁机都给踢出去,都不算是整合完毕。
于是,第二天四爷就去找马均田,马均田问说,你的意思呢?把人都给踢出来。
这要是踢出来,我就得想想,这些人该怎么安顿……四爷就说,我想请更上一级的纪律部门介入,我们收到的检举信不少,内部检查终归是难以服众……一脚踹彻底?马均田嘶的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苦笑,你这么一干,其他企业可得警醒了,我们的工作越发的不好干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么做是最利索的处置办法。
什么叫做大刀阔斧?这玩意要是不止对企业制度,对人事也这么抡起了刀斧,那这事怎么想就怎么怕人。
马均田起身,然后抓了公文包,去找市里的领导,一起去省里汇报工作去。
然后毕省就见到了这几个人,他放下手里的笔,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都不是拘着的人,也不用在我面前这么拘着,坐!坐下说嘛。
几人坐下了,领导才说,最近呀,我这耳边也不得消停。
说着就看四爷,四海呀,下面闹的有点厉害。
四爷点头,闹点好!一口吃进去,是什么都没看清。
这不翻腾起来,都不好分辨。
而今分辨清楚了,不管是蛇还是鼠,不清扫干净,也安不了家。
新家得有新气象,我是这么考虑的。
毕省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笑道:当初留下领导层是你争取来的。
是!四爷一脸的遗憾,也是我年轻,没有经验,总以为都能以公心任事,而今再看,竟是我错了。
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回头我就写一份检查交给您。
这小子,整个一滑不留手!什么招数都敢玩,戳穿了毫不尴尬,一般人真没这个脸皮。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胆子是真大!毕省就提醒,你要知道,你没将他们捏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是独立的。
他们能在那个位置上,那一定不是没有缘由的。
是说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人呢。
四爷就说,这不,先给市里汇报之后,被马副市带着见您了嘛。
毕省的手指有韵律的动着,省里有了大的人事变动之后,二号刚刚到任。
这三把火从哪烧起呢?金四海这不是找来了吗?这是个必成的事呀!他当机立断,你们先回去,我这去汇报工作。
稍后给你们答复!好!第二天,一个工作组就低调的进了总厂。
然后家里更热闹了,白天嘛,桐桐和楚大姐在家。
结果门铃响了,大早上的,桐桐一般在书房。
她也就是早上工作三四个小时而已。
门铃一响,桐桐就没动。
她以为是楼上谁家又做了啥好吃的,或者是在外面买到啥稀罕的食材了,大家都分一点。
这一栋楼住的都是农机厂的老班底,迄今为止都是很干净,也很和谐的关系。
常来常往的,因此林雨桐没动,人家也知道桐桐这个时间忙,就是单纯的送个东西。
从搬来开始,家里常有这事。
楚大姐也以为是呢,结果打开门,发现是个陌生人:你找谁?这里是金厂长家吗?金厂长的爱人在家吗?桐桐听见了,就从书房出来。
转过去一看,自己也不认识,你是有事?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很朴素的样子,对!我是来反应问题的,我能进来吗?按道理应该去单位反应,怎么找家里来了?林雨桐看她拿着不少东西,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我跟金厂长打个电话……不是!我是原来二厂的,我叫王晓梅。
哦!哦!听过这个名字,都说此人是黄友忠的情人。
这样,你去两站之外的老茶馆等着,我随后就到,成吗?好!我马上就去。
人走了,林雨桐这才换了衣裳,开了车往老茶馆去了。
老茶馆是三岭两口子开的,桐桐一进去,三岭就朝楼上指了指,是找王晓梅吧?在上面。
那女人一进来就要雅间,说是等朋友。
来找王晓梅的就带过去。
桐桐把手里的干鲍鱼给放柜台上了,给孩子的,叫我三嫂给做着吃吧。
成!在茶馆打下手的是金家的后辈,叫桐桐也叫婶婶,朝雅间指了指,我就在外面。
嗯!林雨桐一进去,王晓梅就站起来,林作家。
坐吧!林雨桐坐过去,自己泡了茶,然后给对方倒了,这么着急找家里去,是你自己有事,还是替人跑腿呢?王晓梅红着脸,我……我从来没求过人,我第一次跑这样的事。
今早上,黄家嫂子找到家里去,说是只我能救老黄……老黄肯定是有错的……但是,错不是罪,对吧?有错了能改,有罪了才罚呢。
不能因为一点错,就断了老黄的前程吧。
林雨桐就看她,你说老黄有错,他老婆却说你能救老黄。
这是啥意思呢?这就是说,他老婆认为他有罪。
那你就得想清楚,他跟你说的是实话?还是跟他老婆说的是实话?王晓梅憋了半天,就问说,老黄是被他老婆给害的……我是说,要是我能立功,老黄的罪是不是能轻点。
立功?这是手里有啥证据呢吗?林雨桐点头,当然,能立功。
王晓梅把外套解开,从内衬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老黄给我说过,要是他的情况不好,就把这个东西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