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太后看着懿太后灵魂出窍的模样,微微一笑:你得意的时候,又怎会知道我的痛苦呢?你步步紧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也会被人逼得毫无退路?懿太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浸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眼前一阵阵发黑,雷电之光,仿佛妖异的刀剑光,杂乱闪现:你……报复我?她颤抖着,不想示弱,但却抵抗不了身体的无力,以及那股发自心底的冰冷,眼神错乱地望向面前之人:你报复我?可在后宫里头,哪一个人不紧紧地盯着皇后的位子?又有谁不想用力将它夺过来?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没有错,惠太后道,其实在我说出这些之前你都没有错,就像你刚刚说我的一样,你说我‘技不如人,就要认输’,而你唯一错的,就你到底输我一筹。
她缓缓地起身,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懿太后,淡淡说道:啊,天子的妃嫔,哪个不想当皇后呢。
或许,我得感谢你的咄咄逼人,若非你,若非在宫内担惊受怕的够了,我也不会想到那样的法子替自己争,如果不受够了你的种种欺人太甚,或许,我就一直会得过且过下去,……一直到被废后。
……吗?啊,你可知道,……其实我,大概恨着先帝的。
惠太后转头,望着窗外的雪亮电光,他说过,要同我一世好,怎么可以不记得?怎么可以放任你百般欺负到我的头上,还说什么‘身为皇后,当识大体’,丝毫不责罚你,反让我忍气吞声?他的心里,本来应该只有我啊……只应该有我,我正宫皇后,我绝不容许自己成为废后!你成功了,懿太后嘴角斜挑,双眸却定定地望着地面,你的确做到了。
惠太后转头,面色重又恢复几分温柔端庄:啊,我做到了,就算他仍旧不舍得你,封你做了太后,可……她的声音放的很低,如同喃喃细语,他的皇后,只我,而你,永永远远只一个妃子。
懿太后抬手,在自己额头眉上缓缓摸过,手心所及之处,底下属于她自己的肉身、肌肤,可她却觉得,到处都一片木然。
如今你……想如何?她冷冷地笑着,满不在乎般地问。
不如何啊,惠太后柔声道,我只……来跟妹妹你说说这些昔日家常,如何?诚如我来时候所说,没有让妹妹你失望吧?懿太后慢慢地抬头,终于又看向惠太后的脸上:贱人……你害得我……眼中的泪,不想落下,却止不住地掉下来。
啧啧,惠太后轻叹,瞧妹妹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若在先帝面前,他定然要心疼死……可惜啊,可惜,现在没有人会欣赏妹妹你的美貌了……懿太后身子震了震,道:你不想要先帝的遗诏?我要他来做什么?惠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何况,我要的话,妹妹你能给吗?懿太后默然不语。
.虾米文学惠太后道:说了这半天,总算把这么多年来的话都说尽了,好了,我也就不打扰妹妹你了,妹妹还早些歇息吧,免得晚睡的话,会于你的花容月貌有损……她淡淡地说完,迈步便往外而行,脚步轻而无声,加之穿着一袭暗绿色的长衣,在幽幽的夜色里,看来仿佛一个幽魂。
懿太后眼睁睁地望着她走开了去,忽然叫道:苗惠!惠太后闻言,便停了步子,却不回头。
懿太后极缓慢地说道:你……这么恨我,那么你……会不会也恨……见清。
惠太后背对着懿太后,低垂的双眸蓦然抬起,直直地望着前方,过了片刻,才轻声回答说道:起码,我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害过他。
殿门被打开,风雨之声一拥而入,夹杂着电闪雷鸣,懿太后望着毕生宿敌出了殿,身边儿的两个贴身嬷嬷急急忙忙进来,将她扶起来。
懿太后身子瘫软,几乎没有挣动的力气,任凭嬷嬷们将她带出殿去,回到长宁宫的正殿。
一碗滚热的姜汤下肚,懿太后整个人才又缓了过来。
太后……要不要早点歇息?贴身嬷嬷有心相问。
可懿太后却只怔怔地出神,嬷嬷们不敢打扰,便都垂手侍立旁侧。
如此,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懿太后才又开口,问道:范梅仙的尸身,处理好了吗?嬷嬷道:太后娘娘请放心,已经对外传了信儿出去,只说她感念太后恩德,然而始终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才自尽身亡的。
懿太后点了点头:也好……对了,现在什么时候了?嬷嬷急忙说道:回娘娘,丑时已过,寅时方至,眼看就要天亮了,娘娘还快些安歇吧。
懿太后摇了摇头,道:给哀家……把镜子拿来。
嬷嬷们不敢多言,果真就取了镜面儿过来,又取了几盏灯,放在桌儿上。
懿太后捧着镜子,细细地看里头的容颜,却见里面那人,肤白如雪,乌发蓬松,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里头的影像,就好像在看个陌生的人。
半晌,懿太后才道:你们说,当今的天子,容貌里头,有没有几分像哀家?苗惠同她说话的时候,嬷嬷们都在外头,并没有听明白,此刻听她忽然说起天子,一时有些心惊。
两个嬷嬷彼此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个嬷嬷揣摩着懿太后的心思,小心地道:太后总也算天子的母后,天子至孝,从不把太后当外人看待,若说太后这眉眼儿里头……说有几分相似,应该……也有的。
懿太后缓缓点头,并不恼,也不否认:天子的母后……吗……另一个见状,也轻声说道:当初,太子在的时候,同万岁爷兄弟两人在一处……大家伙儿都说两人生得像,简直似亲兄弟一般。
懿太后闻言,眼中的泪便滚滚涌出,喃喃说道:啊,哀家怎么……竟这么蠢笨,怎么……竟误了这么多年,错了这么多年,还真的差一点儿……两个嬷嬷不知所措,也不敢插嘴。
懿太后闭了双眸,略微平稳情绪,才道:天子现在何在?往常这个时候,万岁爷一般都还在勤政殿……你们说,倘若这时侯哀家叫人去传天子,他会来吗?这个……懿太后却又极快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罢了,哀家去看他吧。
两个嬷嬷大惊,急忙规劝:娘娘,外头还下着雨,地滑又冷……留神着凉。
哀家……就想去看看他。
懿太后却好像不肯改变主意,固执地说。
嬷嬷们最知道她的性子的,见无法更改,便急忙派人去取了雨具等物,果真出了长宁宫,往勤政殿而去。
雨夜,果真极为潮湿阴冷,且正将近黎明时候,最黑暗的时辰,行走在深宫之内,给人一种冰寒彻骨的感觉。
行走间,身后有人低呼一声,原来个小宫女,不留神摔了,跟随嬷嬷当下喝骂,却被懿太后制止:别为她耽搁时候儿。
雨水落地,同地面的水流交撞,溅起水花儿来,很快地就湿了木屐,也湿了裙摆,懿太后却似毫无察觉,甚至连风吹雨撒在脸上,都毫不在意。
她缓缓而行,耳畔渐渐地,从那嘈杂的雨声中,听出异样的声响来。
母后……有人如此唤她。
懿太后脚步一顿,站了会儿静听,耳畔却仍旧只听到水流之声,哗哗雨声。
她迈步往前又走,如此,一直到了勤政殿外,果真见里头还燃着灯呢,殿前值班见有人来了,急忙过来喝问:什么人!懿太后的跟随嬷嬷急忙道:太后驾到,没看到吗?万岁爷呢?那小太监赶紧地行礼,又道:启禀太后娘娘,万岁爷熬了大半夜,方才才去偏殿内歇息了。
嬷嬷便看懿太后,懿太后站着,眨了眨眼,道:不用去惊动天子了,就让他……好好地歇息会儿吧。
她静静地在檐下站了会儿,嬷嬷道:娘娘,咱们回宫吧?懿太后缓缓地转身,将要迈步之时,却又停下来。
重新回过身来,望着那紧闭的勤政殿的门扇:哀家……想要进去看看。
那小太监急忙道:太后恕罪,奴婢并没有说谎,万岁爷他真个儿刚……懿太后淡淡说道:哀家并非责怪你,哀家……只想看看,看看天子勤政的地方儿。
勤政殿的门扇被推开,懿太后并没有让人跟随,自己一个人入了殿内,缓缓向前。
她的眸子,盯着龙案,以及上头堆着的奏折,天子自登基以来,每日自天下各处飞来的雪片似的折子,他事必躬亲。
曾有臣子不服,暗中刁难,找了个偏僻地方的奏折欲做文章,还以为出其不意,谁知道那御批的折子,都早先一步发放了下去,他做事素来令人信服的。
懿太后摸着桌子上那锦黄的缎面,一本本的折子,他刚用过的狼毫,未曾来得及洗,随意地放在了砚台边儿上。
懿太后的手,一件一件地摸过去。
她看着这些,心中似有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我这心里,恨着的,最恨的人,大概就苗惠,她实在太过阴险了……当初我生了昇儿,何等高兴,何等快活,先帝宠爱我,昇儿渐渐大了,格外乖巧,又封了太子,人人都以为我要当皇后了,都说我要母以子贵,可她们不知道,我想要当皇后,只想要让昇儿的太子位更牢固一些,自古以来,若被废了的太子的话,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要一直争,一直争。
她转过身子,看身后的龙椅,辉煌灿烂,耀人双眼。
差一点儿,我就能成了,可惜……苗惠那贱人有了身孕,我太生气了,也太害怕了,我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化成泡影,或者变得更坏,没有人的时候我抱着昇儿哭……倘若苗惠生了孩子,她可皇后正宫啊,她的儿子若抢走昇儿的太子位……不不可能的,可昇儿会如何自处?曾经有过那么一刻我后悔求了先帝立昇儿为太子,因为这个位子,上去了难,下来却更难!上去或者会为帝,可下来……只有死啊。
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龙椅,那声音便快了些:苗惠果真生了孩儿,我的孩儿却没有了,我更恨她,认定她的孩子克死我的孩子,我恨她,恨不得她的孩子也立刻就死了,让她尝尝我所受的痛苦!她如想着,心头却好像被插上一刀,痛的战栗。
后来见清慢慢长大,他生得太出色了……别人虽然仍旧奉承我跟昇儿,可……可我知道,他们喜欢见清,当昇儿跟见清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昇儿的光芒甚至都被他抢去了……有人甚至开始向先帝进言,要废太子,改立见清。
眼中的泪涌上来,懿太后喃喃地忍不住出了声儿:我怎么能够忍受呢……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我的儿子再遭遇不测呢,所以我容不下见清,我要他……死!眼前一阵地天昏地暗,懿太后手一抓,握住了龙椅一柄,勉强站稳了身形。
看着身侧那空空地龙椅,两行泪无声地跌下来,打在上面,水花四溅。
天啊……她张了张嘴,心中有说不尽的言语,可出口的,却只有简简单单而无限沉重的两个字,天啊……一夜风雨过后,次日,凤涅刚起了身,才梳洗完毕,子规便来报道:娘娘,长宁宫来人,说懿太后有请娘娘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些戏码写得有些疯魔,一边写一边念着对白……还真的有点带感的,有种又分裂又小bt的感觉……不信你试试……力气弱弱地爬走。
休养。
97长宁宫那人来说过了,正好朱安靖也来请安:皇婶,再过小半月就中秋,能不能跟老师说说,别让我去上学了。
凤涅噗地一笑:怎么,在学堂里很辛苦吗?朱安靖道:辛苦倒不辛苦的,就乏味了些,我更想跟皇婶在一块儿。
说着,便拿了块糕点,喂那过来的小猫儿。
黄猫被宫女看管着,趴在地上吃那点心。
凤涅拿脚逗了逗它,道:你前些日子不说要跟你皇叔一样吗?你看你皇叔,为了国事昼夜辛劳,他也跟你这么大年纪时候熬过来的。
朱安靖闻言,立刻挺胸:阿靖要跟皇叔一样!凤涅哈哈笑了声,摸摸他的小脸儿:先去吃东西罢。
伺候安靖的小太监便来先领他出去,吃过饭送到国子监。
凤涅自己却没吃饭,因为思量着懿太后若没有急事,却不会这么早就派人来叫。
依旧带着子规同康嬷嬷两人,出了凤仪殿便往长宁宫去,在路上遇到了谢霓,身边儿跟着个宫女慢慢地走,见凤驾来到便驻足行礼。
凤涅望着她,命凤辇停了,道:妹妹大早啊。
谢霓抬头,皱着眉道:昨夜一晚上风大雨大地,也没睡好……便出来溜达溜达,娘娘这是要去哪?凤涅道:去太后宫里看看。
谢霓道:这么早?凤涅道:太后或许有事吧。
谢霓道:那臣妾便不耽搁娘娘了……说完了,便又对那些抬凤辇的宫人道,你们可都小心着,刚下过雨,这地上湿滑的很,你们留神,别脚下打滑,害娘娘受惊。
当着皇后的面儿提点皇后宫内的这些宫人,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可她话语里又全为了凤涅好,康嬷嬷便也道:瑞妃娘娘真有心了,都听好了,留神着些。
子规不言语,垂着手双眉微微地一皱,待迈步往前之时却扫了谢霓一眼,却见谢霓正后退一步避让凤驾,略低着头,从他这方向看过去,似看到她双眉微微蹙着。
凤涅在凤驾上,高高在上,自看不清谢霓的细微神情,一行人便依旧往前而去。
行至长宁宫外,凤辇落了,凤涅下地,见满地流水未干,不知从哪里漂出来的花瓣,点点沾在砖石之上,颇有几分凋零凄凉之意,她想到方才谢霓所说,心中不由地有几分异样。
入了长宁殿内,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亮,却见殿室之内,上头高坐的自然正懿太后,自凤涅头一次见到她,懿太后就一直以一种极为精致而华丽的形象出现,对于打扮,她似乎有一种乐此不疲的兴趣,不管在长宁宫内还那一次的寿诞露面,她每一次都极尽奢华之能,仿佛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要艳压群芳的狠劲儿来。
而这一回,却犹胜以前的那些,清晨之时太阳光还没有出现,昨夜的阴霾似乎对这个世界很眷恋,依依不舍地不肯离去,因此殿阁之内显得格外阴沉,故而也仍旧点着蜡烛,烛光微弱,摇摇曳曳。
可因为有懿太后在,整个殿阁似乎都明亮了许多,因为她的扮相实在极为夺目。
发髻高挽,两边双凤钗,凤凰翼翅护在两边发鬓上,凤尾凤翼,都华丽丽地璀璨宝石镶嵌组成,正中丹凤朝阳钗,凤嘴上衔着一颗极大的海蓝珠子,正也稀世之宝,明晃晃地,里头似有云气氤氲。
一袭云锦缎子衣裳,两肩团花牡丹样子,往下亦凤凰缠绕,正中的襟子对的整整齐齐,垂在胸前的如意结穗子亦纹丝不动。
她生得本就极美,但在这一刻,却美的让人有些心生震撼,凤涅一眼看到,只觉得就好像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烧得正盛的火。
那光芒,竟把她身旁仍旧点着的烛光给比了下去。
在这一刻,凤涅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懿太后会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这世间的确有倾国倾城这一说的,绝色当前,为之神魂颠倒,似乎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事。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头,眉眼儿都静静地不动,宛如一个玉模样的假人。
凤涅敛了心中震撼,上前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
懿太后出了声,凤涅听着她的声音,无端端的竟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先前那惊鸿一眼,令人震惊,几乎就以为面前的不活人,因为那种美委实太过精致惊人了。
凤涅缓缓起身,懿太后道:赐座。
有个嬷嬷下来,递了坐过来,凤涅一抬眼,才发现殿内居然没有别的伺候宫人,只有两个惯常跟着懿太后的老宫人而已。
凤涅落座后,便道:太后清早传唤臣妾,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想跟皇后说几句话,懿太后道,皇后会不会嫌哀家老迈啰嗦?太后说哪里的话,能聆听太后的教诲,臣妾心中不知多高兴呢。
凤涅微笑着,垂头回答。
懿太后道: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哀家能看出来的,就算心里头不愿意,你也绝对不会露出分毫,哀家这时侯才知道,你确实比梅仙高明许多的。
凤涅道:太后……懿太后道:这并非什么坏事,在这宫里头,没有个几分城府想要活下来,不可能的,尤其你又是皇后……说到皇后两字,话音有些顿了顿,才又道,皇后啊,自众矢之的,若你个无能的,自有诸多脚来踩你,早就活活地给人吃了。
凤涅听她说的直白,便也并不再做作否认,只微笑道:太后言重了……懿太后端然坐着,只眼尾轻瞄着凤涅:被哀家这样说,兀自能面不改色,……哀家先前,错看了你了,只是哀家有一事不明。
凤涅道:不知太后何事不明?懿太后道:你竟有如此厉害,怎么先前那么轻易地就被欺负到了冷宫里,哀家听闻,你一度病得濒死,难道那些……都不是真的?只是你以退为进而已?那都是真的,凤涅敛了笑,轻声道,濒死也是真的,并非作伪。
那你……却为何竟……凤涅自不能向这位太后交代自己的出身,便只道:有时候有些事,没有办法只能为之……退无可退,自然就无须再退。
一直到此,懿太后身子才蓦地震了震,额头的珠串轻轻一颤,她略转过头来:原来……退无可退,无须再退。
凤涅一笑:臣妾只随口胡诌两句,请太后恕罪……又或者,只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天意如此,其实说穿了,——臣妾的命数,都是陛下在主着的。
懿太后脸色有些怔忪,轻声念道:见清?凤涅点点头:啊,太后。
她虽然未曾交代自己真实来历,但追本溯源,她的所有,的确离不开朱见清的幕后操纵。
懿太后怔怔地,似乎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了眸子,双眸一闭,道:见清……凤涅听着那一声,心头一动,便看懿太后,却见那美艳之极的脸上,正浮现一种很古怪的表情,似惆怅,似欣慰,似痛苦,似欢悦……凤涅本想唤一声,却又停住。
懿太后徐徐唤了一声,蓦地睁开眼睛:是了,天子。
她像想到了什么紧要的事。
凤涅望向她,懿太后道:天子对皇后,甚好啊。
凤涅道:正陛下眷顾。
懿太后微微一笑:说来也似古怪,天子这份深情,真令哀家意外……哦对了,哀家本来不该意外的,因为先帝便是如此。
凤涅听她说到先帝,心中更觉异样。
懿太后望着她,道:你可听说过先帝同……苗惠,也就是惠太后的故事?凤涅摇摇头:臣妾并未听过。
懿太后道:这样儿的……说起来,还真有些相似,先头,苗惠她也如你这般,都是出身有些寒微的,皇后你名头上说是丞相范家的,实则是范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对吗?你不会怪哀家如此说罢?这都是事实,臣妾怎么会怪太后呢。
凤涅面不改色地说道。
懿太后笑道:你倒大度,而苗惠,也跟你似的,她的出身,九姓里头郑家的亲戚,其实也没什么底子,她之所以能当皇后,全因为先帝年少时候瞧上了她,爱的跟什么似的,还跟她说什么‘要跟苗惠一世好’。
凤涅听她说出这么隐秘的事来,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应答。
幸好懿太后也没有想要她的回答,便自顾自又道:你说这有多可笑?天下男子,不过都些喜新厌旧的性子,又何况九五至尊的天子?天子注定要富有四海,三宫六院,多少佳丽等着盼着他宠幸?纵然一时有了心头好,也抵不住天长岁久,等那心头好颜色略见老旧之时,自然有更鲜嫩的上位取而代之……故而你也知道,后来,先帝果真不再如先前那样宠爱苗惠,他喜欢上别人……哀家记得,他宠幸过的妃子,有什么宁妃,苏美人,齐贵人……对了,还有几个从宫女升上来的……再后来,就哀家了。
凤涅心中没来由地惊跳,知道懿太后说起这些昔日宫中之事,绝非信口说说而已,她这边提着心听着,面上还要不动声色,那边懿太后好似又回到了往日,声音有些低沉缓慢:后来,他宠爱了哀家……他对哀家当真跟别个不同,但也只有一个‘不同’了,虽然宠爱着哀家,却也同其他妃嫔甜甜蜜蜜,哀家知足,哀家从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在哀家眼里,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当时的皇后苗惠,尤其,在哀家生下昇儿之后。
凤涅听到这里,不由地微微变了脸色。
懿太后停下来,看了凤涅一眼:说起这些,皇后大概不感兴趣,你就随便听听,只当一个老人给你讲故事而已。
凤涅谨慎回答道:太后愿意对臣妾说这些,臣妾的荣幸。
她这样沉稳的回答显然让懿太后很满意,她一笑,又道:哀家很想给昇儿谋个好的前路,先帝立他为太子,哀家更觉得如坐针毡,他太子,他的母亲却不是皇后,他的太子位就不能牢靠,因此哀家跟苗惠越发水火不容,后来的事……大概你也知道了……凤涅想来想去,隐约有几分猜到懿太后说这番话的用意,却又不敢肯定。
没想到懿太后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凤涅只好做不知状,懿太后一笑:你个聪明的人,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哀家的意思就,千万别相信天子一时情热许下的话,他今天能如此欢喜地爱你,明天就能这样儿爱别人去。
凤涅一听,果真跟她心里想的一样。
不由哑然。
懿太后道:皇后觉得,不是这个理儿?她既然问了,凤涅便不能再装鸵鸟,想了想,就道:回太后的话,臣妾觉得,太后说的是有道理的,人心本来就多变,天子拥有天下,若贪欢多宠爱几个人,也是有的。
那倘若,见清也爱了别人,就似爱你这般爱着别个宫妃,你会如何?这……凤涅想着,心中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又觉得无奈,啊,她自穿越来,便面临着这个问题的考验,朱镇基就三番两次地强调过这个。
男友出轨,她尚可一脚将他踹的远远地,但这古代,朱见清若爱了别个,她只能干看着,倘若他冷落了她,她若甘心,施展手段保住后位最好的结局,若遇上个超级厉害的对手,死或者冷宫,也有的,除非逃走,才会杜绝这一切的可能性。
皇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懿太后慢条斯理地问道。
凤涅道:臣妾是曾想过。
那为何不能回答呢?满心的想法,好像初春树上生出来的叶脉枝桠,纵横交错,遮天蔽日,凤涅徐徐吐一口气,道:不瞒太后说,臣妾并不觉得,陛下会似爱着臣妾一般爱上别人。
懿太后双眉一蹙,有几分惊动:吗?你……凭什么这么说?凤涅抬眸,双眸清明地望着懿太后:太后问臣妾理由,臣妾实在也找不出什么……大概只因为,臣妾相信他。
或许将来真的有什么变改,或许帝王的心真的变幻莫测,但在这一刻,她选择毫无疑义地相信着那个男人。
凤涅不想掩饰心中的感觉,的,她的确可以找出许许多多可供怀疑的至理名言,但想到朱见清的脸,想到他,她就无法让自己的心对他有一丝的怀疑。
她曾对朱镇基说过:若不走,怕就糟了,会真的喜欢上他。
可现在,她暗笑自己恐怕要对他另换一句:已经糟了,她已经彻头彻尾地喜欢上了那个人,那个……该被用一万个理由质疑真心的帝王。
她如此想着,有顷刻间的走神,甚至没有察觉自己脸上带了几分笃定而喜悦的笑意:那因为真心地爱着一个人而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欢悦的笑。
而懿太后便看着那个笑,那笑容刺目之极,甚至让她觉得双眸微微地刺痛:就算最得宠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那个帝王会专心爱着自己的,她所求的,只他能更宠自己一些而已。
懿太后忽地冷笑:说得倒好听,哀家只不过试探你几句罢了,也难为你说这些动听的话来哄哀家,男欢女爱,薄情寡义,哀家看得多了,当年苗惠跟先帝起初还不一样卿卿我我?后来却又跟别人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凤涅收了神,不惊不恼,只道:太后这是何意?太后问什么,臣妾便答什么,并无其他意思……懿太后哼了声,忽然道:把东西给她。
身边一个嬷嬷将桌上的一个锦盒取了,郑重送到凤涅身前的桌子上。
凤涅道:这是何物?那嬷嬷将盒子打开,里头却辉煌灿烂的一个卷轴,端正放着。
懿太后道:你们都下去!两个嬷嬷便退了下去,凤涅见状一抬手,子规同康嬷嬷也随之退了。
懿太后等人都离开,才脸色肃然道:你看清了!这是先帝遗诏,苗惠跟人有私,才生下的朱见清,他其实并非皇族血脉,因此哀家准备抬出遗诏,将他废黜!凤涅一惊,望着面前那卷轴,到底有些色变。
懿太后望着她的脸色,得意一笑:怎么,现在还谈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哀家曾说过,为太子,或者为天子,都只能上,不能下,一旦失势,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皇后,哀家看你个聪明人,故而想给你留一条退路,如今哀家已经联合了平宁王,姜家族长,还有朝中一位大臣,即将废天子,你若聪明的,便也站在哀家这边儿,你出面说服范汝慎共同出力,那么,哀家可以保住你不受牵连,将来阿靖登基,哀家可以保你为太后,仍旧一世的富贵荣华!凤涅看看那卷轴,仿佛震惊,又看看懿太后:太后的意思,若是臣妾不从的话……懿太后望着她:你个聪明的孩子,还需要哀家再说吗?哀家把这些绝密都告诉你了,便不容有失,你该明白。
凤涅垂眸,望着卷轴,慢慢而迟缓地说道:那……太后觉得,见清不是个好皇帝吗?他做的很好不错,可他不是皇家的血脉,就已经死罪。
凤涅道:这便是遗诏了?懿太后道:正是,不信的话,可以打开来看。
凤涅抬手过去,手指将碰到那锦帛之时,却又停下:那太后想要……何时行事呢?懿太后道:三日之内。
太后……真的想要如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都这么多年了,为何太后忽然……先前阿靖小,如今阿靖已经懂事,哀家不能再忍,也是时候了。
两人三言两语说罢,凤涅打量着懿太后那一脸决绝的神色,遂笑了一笑,缓慢地看了一眼周遭,殿内依旧空荡荡地。
皇后意下如何?懿太后便问。
凤涅道:臣妾觉得,还先看上一眼比较妥当。
懿太后道:无妨,你自看,先帝遗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看到的。
凤涅看她一眼,抓了那遗诏出来,竭力将手稳住,缓缓打开,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揉了揉眼睛,道:这殿内的光真不甚好……将遗诏举起来,借着身后烛光又看。
懿太后冷笑道:皇后可有什么疑义?她不紧不慢地道,皇后可要留神,这殿外四处都有哀家的侍卫,若皇后有什么闪失……哀家一声令下……皇后你自知道,哀家连天子都要废了,若杀一个皇后,可真如捻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简单,只不过哀家不喜欢看血溅五步的场面,皇后可也要谨慎了。
凤涅道:太后说的,臣妾自要惜命才……遗诏上的字,透着一股杀气,末尾那玉玺的盖章,让人不容质疑,凤涅望着遗诏,看一眼懿太后。
懿太后道:皇后还有什么疑虑?她的声音蓦然提高,与此同时,殿外忽地响起刀兵之声,子规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们想干什么?凤涅一转头,隐约看到几个铠甲鲜明的侍卫上了檐下,雪亮刀光一闪而过,不知情形如何。
凤涅心头一紧,懿太后道:皇后可有了决断了吗?烛光暗淡里头,她的脸色似有几分狰狞。
太后切勿着急,凤涅笑着,心里发凉,此事重大,臣妾自要想好了才能决断。
懿太后嗯了声:啊,蝼蚁尚且偷生……凤涅道:臣妾斗胆问一声,太后手中所以倚靠者,可就这遗诏了?懿太后道:不错,这遗诏,便能将他置之于死地。
凤涅道:可臣妾觉得,这遗诏否单薄了点儿,太后可还有其他……凭证什么的?臣妾只想要万无一失一些。
懿太后微微一笑:有几个昔日的御医,跟老宫人,可惜死的死,逃的逃。
那只能靠这遗诏了。
凤涅点头叹道。
懿太后喝道:不错,你啰嗦够了没有?哀家没有时间跟你耗。
凤涅道:臣妾已经有了决断了,臣妾觉得……她款款地起了身子,眼睛看向懿太后,忽地一转身,大袖轻扬,将手中那份展开的遗诏向着身后的烛火之上覆了过去。
火树上,高高低低地点着有十几根蜡烛,烛光摇曳,被锦帛一覆盖,有的蜡烛便熄灭,有的却死灰复燃地一闪又亮了起来,烛火碰到锦帛,有的地方便被烧焦。
懿太后霍然起身,震惊之极:你!凤涅看一眼她,又看看那将要烧起来的蜡烛,将身往火树前一挡,一笑:太后这神情,倒让我放心了,这遗诏果真是真的……她的双眼有些发红,笑着又叹道:真没有想到,这戏码里头,还有舍身成仁的一幕,恐怕哪个编剧也想不出来吧……朱见清,你这冤家真好命啊……眼中泪光朦胧,笑着一摇头,两滴泪便跌了出来。
耳畔,懿太后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真愿意,为他而死?凤涅吸了吸鼻子,出一口气,索性大声道:你他~妈的!老娘都已经这么做了,你还问问问这不是废话吗?我现在为他而死他更要记挂我一辈子了,也省得操心他会不会变心倒痛快!懿太后望着她,目瞪口呆,却又放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好……好……这功夫,外头有声音道:圣上到!一片甲胄碰撞之声,有声音齐刷刷道:参见陛下!凤涅很意外,看眼懿太后,一转头,望见那极快地进殿的熟悉身影。
朱玄澹双眉紧皱,也不行礼只叫道:小凤儿!极快地到了她身边,将她一把抱住,上下看了一眼:没事吗?也不等她回答,就将她用力拥入怀中。
凤涅模模糊糊被朱见清抱住,却听朱见清道:太后想如何?为什么外头布置那么多侍卫!凤涅极力探头出来,却听懿太后轻声道:你终于来了,……听到皇后在这里会遭遇不测所以才赶着来的吗?也好……不枉费她愿意为你舍生忘死。
凤涅一惊,隐隐约约地察觉有些不对,又转头一看,见那蜡烛上的遗诏,已经快被燃烧殆尽,可懿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去抢救的意思。
朱玄澹声音冷冷道:太后到底想如何?凤涅挣扎出来,却见懿太后缓缓地落座:哀家……只想见一见天子……如此,而已。
她咳了两声,道:外头的侍卫,让他们散了吧。
凤涅忽然发现,懿太后的脸色,有些异乎寻常地白。
她看看懿太后,又看看朱玄澹,一颗心忽然怦怦地跳作者有话要说:肥,快吃~虽然我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剩下的情节写好了细细地提纲),但忽然极发懒,动力超级不足,极想要躺倒休息中,唉,来点鞭策98凤涅挣着从朱玄澹的怀里出来,他兀自牢牢捏着她的手腕不放。
凤涅看他一眼,那边儿上懿太后抬头,望着他两人,脸上露出笑意来,道:天子真的没有宠错了人啊……说话间,身子略微晃了晃。
凤涅看她脸色有些异样,急忙将手用力从朱玄澹手中抽出来,跑到她的身边,将她扶住:太后?懿太后看一眼朱玄澹,又看凤涅:先前我还以为……你不过是虚情假意……都说‘夫妻本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却……肯为他舍了性命。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又欣慰又有些凄然的笑意,手将凤涅的手牢牢握住:好孩子。
凤涅又惊又疑:太后,您为何要这样……懿太后低低道:哀家想……有个真心疼他的人啊。
这声音极低,凤涅飞快看一眼朱玄澹,不知他能否听到,她心里极为忐忑,像预感到什么不祥:太后……懿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曾有人同我说,为天子者,当为天下……除了天下,其他的都不紧要,而要当一个圣明天子,就也要学会无情,尤其对后宫,要雨露均沾,不能专宠,……太宠一个人了,便有可能变得昏聩,以,哀家担心呢。
她笑着看凤涅:哀家只怕,天子对你的宠爱,会坏了他的圣明,而你……也不值得他如此对待,可现在看来,哀家错了……方才你若肯从了哀家背叛了他,哀家就真的会命外面那些人将你……朱玄澹在旁边听了,双眸一利。
凤涅不知要怎么说好:太后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朱玄澹听到此,便也上前一步:太后……欲言又止。
懿太后道:哀家没事。
握着凤涅的手,就看朱玄澹,天子、你……过来。
朱玄澹只好又走近了一步,懿太后伸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朱玄澹一皱眉,觉得有些异样,却到底没有挣脱。
懿太后细看眼前之人,他的眉目,他的口鼻,他的发鬓,他的肩,从头到脚,似乎头一次看到他,又似乎怕少看一眼就不见了。
朱玄澹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凤涅望着懿太后的眼神,却只觉得心惊肉跳。
平日里并未留心,如今两人坐在一块儿,她看看懿太后,又看看朱玄澹,忽然发现两人的容貌上似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懿太后女子,天生甚美,但朱玄澹极有男子气概,懿太后容貌上那种美化在他的身上,便不怎地突出,可细细看来,他的眼睛……那斜斜挑起的丹凤眼尾,那一点儿不为人知的意味……竟跟懿太后……凤涅口干舌燥,却偏偏什么也不能说。
懿太后道:天子……还记得你哥哥吗?朱玄澹本正不悦,听她忽然提及了前太子,便有些黯然,沉声说道:朕从来不曾忘记太子哥哥。
懿太后看着他暗沉下来的脸色,心里揪痛,却强笑道:你昇哥哥在的时候,曾多次对哀家说,你这个弟弟,是个很了不得,很好的人。
朱玄澹一怔,就看懿太后。
懿太后道:当时哀家不太喜欢……天子,可昇儿是很喜欢天子的。
朱玄澹听着她的声音,蓦地便想到了朱明昇,年轻的太子曾经一度是他生命中的暖阳,太子的死,也是他心中难以迈过去的一道坎,一道永远无法平复的伤口,太子身亡的那几日,他也几乎性命垂危,后来虽然渐渐地恢复,但却仍旧难忘。
他心里一时难过之极,垂着头无法言语。
懿太后看着他的神情,笑容里有一丝苦涩:昇儿身死,其实是哀家的错。
朱玄澹大为意外,蓦地抬头看向懿太后。
懿太后牢牢地握着他的手,道:昇儿常说,有你这个弟弟,他的福气,当时大臣们都说你好,昇儿也说,如果太子的位子让给你,他也没有怨言。
朱玄澹红了双眼:昇哥……懿太后道:可是哀家不高兴,哀家不高兴,就做了些事,太子妃也跟哀家一样的想法,那时候,天子在太子府上做客,哀家同太子妃商议,要一了百了。
朱玄澹的身子阵阵发抖,死死地盯着懿太后,甚至想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回去,可身体却好像麻痹了一样,动也不能动。
懿太后苦笑着,笑容里有无限自责跟无限地艰涩,却仍旧说道:可你那太子哥哥,你的亲哥哥……他那么喜欢你,他知道了我们的计策,他被逼的没有法子,他也知道,倘若他在的一日,我们就不会放过你,所以他……喝了那一碗掺着毒药的汤。
朱玄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站起身倒退回去,死死地瞪着懿太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懿太后对上他的双眼:这么多年来,哀家一直对自己说,你害死的昇儿,你逼他喝那碗汤的,可哀家自己知道,哀家自己把昇儿逼得无处可走了。
哀家把罪责归在你身上,就是想让自己觉得好过,想让我自己觉得,一切不是我的错。
她凄然地笑了。
朱玄澹浑身发抖:这么多年,他大概也知道当时的事情个极大的阴谋,大概也猜到了是谁主使的,可是他仍旧无法原谅自己,他仍旧不能戳破所有,他尽量地尽着孝道,因为这天经地义的,也因为朱明昇临死之前曾经叮嘱过他——好好地替哥哥,孝顺母妃。
那是朱明昇最后的心愿,所以他也遵从着他敬爱的太子哥哥的心愿行事,可是……真相这么的残忍,尤其从她嘴里说出来……如果可以选择,朱玄澹宁可选择永远都不知道这真相,那么,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仍旧遵从他太子哥哥的心愿,孝顺着他的母妃。
那天本来他要喝那碗汤的,太子哥哥却急急地赶来阻止了,当时他哪里知道那掺和着毒药的汤水,他很热情地让太子喝,太子怔了怔,可却没有拒绝。
事后,他想到那一幕,就会忍不住流泪。
——他哭着对父皇说着当时的经过,他一直以为太子是替了他去死的,他觉得以后的种种都是他欠太子哥哥的。
他无法忘却,也不能不自责,就算以后他一步步地成长,后来有了凤涅,可他心里仍旧背着这个包袱,沉重地压着他。
可现在,他忽然知道了,太子之所以死,太子心甘情愿地,其实随着他的成长,他心里也有所怀疑的,那时候太子惊慌失措阻止的神情,而后太子喝那碗汤的神情,很异样,可他不敢想。
为什么要这样!再也忍不住,他向着懿太后大声喝问,赤红着双眼,前所未有地失态,难道这个位子就这么重要吗!……太子哥哥……他想到朱明昇,竟说不下去,这么多年了,提及那个在他记忆里一直年轻而如暖阳般的哥哥,他都会觉得心里头痛。
哀家错了,懿太后落了泪,一切都是哀家的错。
凤涅扶着她,自也察觉她的身体正在不可遏止地发抖,可懿太后自己好像正控制着,凤涅只好道:见清,见清……你别急……你听太后说……朱玄澹狠狠地望着懿太后,又看向凤涅,望着凤涅的神情,他几乎就像迈步离开这里,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呆,但他最终只皱着眉,一甩手转过身去。
懿太后望着他的背影:哀家……现在说这些,只想告诉……天子……朱玄澹也不回身,只听着。
懿太后道:昇儿……委实很喜欢你,甚至不惜为了你而死,就好像皇后一样……他们都是……真心地为着你好,而天子,也做的很好,哀家知道,就算昇儿当了皇帝,也不一定能做的跟见清你一样好,昇儿若泉下有知,必定会很安慰……朱玄澹身子挺直,一声不吭。
凤涅扶着懿太后,心里复杂之极。
懿太后道:见清,别再责怪自己,也别再……为昇儿难过,这一切都命,你哥哥他……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死,跟你没有关系,若有罪孽,都在哀家身上……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个。
朱玄澹背对着这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泪终究忍不住滑落下来。
凤涅望着懿太后,她的脸色越发惨白,有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慢慢地渗出。
凤涅低呼一声,懿太后摇头:哀家没事……凤涅忍不住,失声唤道:见清!朱玄澹听了她的声音,才转过身来,望着懿太后的模样,也惊了惊,却仍站着不动,凤涅道:见清,你过来!朱玄澹被她一唤,才也迈步过来,凤涅一招手,朱玄澹坐了下来,懿太后感激地看了凤涅一眼,伸手握住朱玄澹的手。
双手相握,仿佛骨血相关,朱玄澹只觉得心头一震,双眸神色复杂地看向懿太后。
懿太后道:你……很圣明英武、无可比拟的天子,我跟昇儿,都很高兴……就算昇儿不在了,我也不在了,还有人真心地在天子的身边……她看了凤涅一眼,朱玄澹呆了呆,目光从懿太后身上转到凤涅身上。
懿太后笑了笑,喃喃说道:你跟昇儿,真的很像……朱玄澹心里一阵阵地只绞痛。
却听懿太后道:我看着你,就仿佛看到了昇儿一般……就好像昇儿还活着一般……见清,你能不能跟昇儿一样,唤我一声……母妃?朱玄澹双眉紧皱,凤涅探手,在他膝上一握:见清!朱玄澹看看她,又看懿太后,迟疑着,终于涩声道:母……母妃……懿太后闻了这一声,乍然而笑:好……好……她一仰头,泪簌簌地从眼角滚落。
朱玄澹看着她这样儿,也不知为何,心里难受之极,便撒手道:朕去叫太医。
凤涅心里黯然,她已经大概地猜到了几分,也知道叫太医也无济于事了,便只握着懿太后的手。
懿太后的身子靠在她身上,泪眼朦胧地望着朱玄澹,喃喃道:有这一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凤涅轻声道:太后……何至于此……懿太后的声音细若游丝,道:我一身的罪孽,难以苟活,到头儿了……也只能如此了……慢慢地转头,在凤涅耳畔道:你是聪明……孩子,所见遗诏……同我……旧事之类,切记不要同他说起……凤涅鼻子发酸,眼泪也撞了上来:我……知道。
懿太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见清……只剩下你了……要好好地……待他,勿要……相负!血从她的嘴角涌出来,她的气息越发微弱,凤涅含泪:我会的,太后你放心吧。
殿门口传来朱玄澹的声音:快去传太医,快去!懿太后靠在她肩头,听着那熟悉的令人牵挂的声音,双眸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却仍旧执着地望着朱玄澹的影子,以近似于无的声音道:我的……孩子……眼中带泪,嘴角却上挑着,带着一个欣慰的笑。
懿太后乍然而逝,朱玄澹对此表现的格外冷静,政事上丝毫未乱,其他的自有监礼司操持,大张旗鼓地一番过后,懿太后葬于皇陵。
从天子的态度上看,似乎一切不过如此,然而私底下的暗涌却只有凤涅知道。
那夜朱玄澹留她在正阳殿内,拥着她低问:太后临去前究竟做了什么?他知道她知道内情的,可凤涅无法说。
她不说,他似有些恼怒:你也想瞒着朕吗?一时赌气本不想理她。
凤涅拉着他的手臂,他不由地转身,凤涅轻声道:见清,你只要记得太后的话就好了,好吗?他默默地看了会儿她,终于被那双眼睛征服:太后说你真心爱我的,也真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知道。
她从背后抱住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口。
朱玄澹转身,牢牢抱住凤涅,他的亲吻颇为强势,将人按倒了行事的动作也有几分粗鲁,凤涅望着他兀自阴沉的脸色,尽量放松了身子迎合他,偶尔受不住了,便发小声地痛呼。
他却一改平日的温存,压着她的细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吃痛。
当他终于伏在她的肩头之时,才后悔似地将她浑身上下亲了个遍,低低喃喃地叫:小凤儿……小凤儿……紧紧地抱着她,那种姿势,就好像除了她,整个世界没再剩下别的什么。
等凤涅沐浴的时候,望着身上他留下的痕迹,不由地想:男人这东西,不管多强大也好,偶尔也会像孩子一样。
真不想理会这种任性的动物,又想狠狠地揍上一顿出气,可……想到当时在长宁宫内,她以为必死,面对那未知的死亡,惊心之余,脑中仅存的念头竟是:可惜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如今这一步,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思,凤涅看了看被捏的发青的腰,自我叹息:这就是爱的力量啊。
——圣母皇后娘娘,功德无量。
宫内还散发着淡淡余哀,凤涅心里亦有些有些闷闷,因为从懿太后去世前得到的信息太过复杂而令人震惊了,可那些秘密却谁也不能说的,尤其对朱玄澹。
朱镇基偷偷私下里问她:太后好端端地,身子强健的很,怎么忽然就……这里头不有什么□啊?好歹也经常出演宫斗剧的主儿,什么光怪陆离的剧情都知道些,也猜到有几分不大对头,可究竟详情如何,又无从想起。
凤涅便只道:这不经常有的事儿么?总之……人生一世,该把握的时候好好把握,免得那啥来的时候后悔。
你这话却说的对,朱镇基当即挑眉,只可惜你只嘴上说说而已,像我……他的尾巴一动,凤涅就知道他想什么念头,当下道:住口,别再说你那些光辉事迹,你那不叫好好把握,你那叫胡乱挥霍,所以现在才落得这个境地,活该,报应。
因懿太后之事,她心里有些震惊,又没有人能倾诉,自也稍微窝火,正好儿对朱镇基开炮。
朱镇基一听,道:怎么你老揪住我这点儿不放呢……这叫做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起来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是吧,连你也这么觉得?朱镇基完全没有感觉到凤涅在讽刺,得意洋洋道,不瞒你说,最近我刻骨钻研学习了一些书,自我感觉知识充实的很,简直可以去考状元。
凤涅道:这状元大概你们那圈子里选出来的吧。
朱镇基以林见放的身份在现代的时候,影视圈里笼络交际了一群跟她差不多性子的女星,统统都是不学无术的,也统统都所谓活在时尚顶端的人,书虽然不晓得读几本,可说起什么爱马仕出什么最新款的包,香奈儿出了什么春夏秋冬季服装,维多利亚的秘密……那可一等一的状元。
朱镇基咳嗽连连,正要再往自己脸上贴几块金,却见朱安靖红着眼进来,懿太后他的亲奶奶,小人儿自然不大好过,当下两人就停了口。
凤涅抱住朱安靖,轻声安慰。
朱镇基在旁边看着,张口道:好像皇兄也有些反常……不知他怎样了?凤涅听了,心里也一梗。
朱镇基扫着她,虽然担心自己的同盟失去了凤涅这个同伴,却仍忍不住嘴贱地说道:凤……那啥,我想说,虽然我不知道详情怎么样,不过我觉得皇兄最近的确有些……不大对头,如果你真的、那啥他,这时侯……就多去探望探望吧。
他说这话也很艰难,有点儿自我牺牲瓦解同盟的意思。
凤涅扫他一眼,没搭腔。
倒朱安靖道:皇婶,皇叔也因为太后难过吗?凤涅摸着小家伙的脸,轻声道:嗯……皇叔跟阿靖一样难过,只不过,阿靖也不要再哭了,只要你心里记着太后,她就一直都在你心里头活着。
朱安靖似懂非懂,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边儿上懿太后的事情才告一段落,那边上,惠太后又叫了趟凤涅过去她宫里,说起了前些日子苑婕妤的事儿。
99凤涅在长春宫见到惠太后的时候,几乎以为见到的是另一个人。
昔日的惠太后,服色一概都暗淡素色,甚至就连庆祝寿辰之时都只一身素锦,而关于发饰,则几乎不用,通常只一支白玉钗子而已。
凤涅感觉,惠太后整个人就好像一枚蚕蛹,把自己裹在灰扑扑的壳子之中。
然而今日凤涅所见的惠太后,显然已经不再一只蚕蛹,就好像从一只束缚着她的壳子里挣扎出来一样,从灰色的蚕蛹变成了一只蝴蝶。
她身上穿着的一件湖蓝色的缎子衣,云髻上贴着点翠的孔雀翎发饰,顺着中间发髻向周遭舒展着羽翎,显得格外雍容华贵,虽然比不上懿太后那种天生炫目会令人震慑的美,却好像脱胎换骨似的,神智连向来素净雪白的脸颊上也隐隐地有淡色晕红。
懿太后的死,好像也把昔日木讷的惠太后带走了,一个旧的终结,一个新的开始。
凤涅行礼落座,依旧不动声色地,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懿太后刚刚身死,惠太后却做如此打扮,这意思虽不能宣之于口,却微妙的人尽皆知。
凤涅规矩坐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太惊悚,果真这宫内的女人没一个善茬,在摸清楚惠太后有何意图之前,还尽量地少说少做,让一切显得一如从前。
惠太后见凤涅坐了,便道:皇后这两日也辛劳了,怎么看起来脸色有些不甚好?凤涅道:大概近来秋凉,故而身子有些许不适。
惠太后道:嗯……这样儿倒容易,让太医多给你瞧瞧,吃些补药便会很快养好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那宫里的去了,有些太过劳心……如今只要没有心病,一切好说。
凤涅道:太后说的是。
惠太后微微颔首,又道:对了……听闻长宁宫里的去了之时,你也在场?凤涅道:回太后,正是。
惠太后叹道:那么,她有没有跟皇后你说什么?凤涅早就预备到她会问这个,便道:倒没说什么……太后去的甚是突然,也没来得及说什么……惠太后点点头,道:这也罢了……眼皮垂着想了会儿,忽地一笑,那个人先前很得先帝的宠,这会儿去了,终于能相会九泉,怕也遂了她的愿了,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一件……凤涅便沉默。
惠太后说罢这个,又道:是了,便不说这个了,我叫你来,是为了苑婕妤的事。
你可也知道吧,早在前几日上,苑婕妤的孩子没了,她叫嚣着是你所为,对此你可有话说?臣妾问心无愧,凤涅道,还请太后做主。
惠太后望着她不惊不恼的脸色,叹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哀家今日叫你来,就想跟你说,你不必担忧此事了。
哦?不知究竟如何了?这件事说来……没得辱没皇家颜面,惠太后欲言又止,对天子也不好,天子的意思,不想声张。
因此就让哀家替你处置了,哀家也必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凤涅对此事并不关心,她原本就对朱玄澹很相信,如今见识了惠太后的态度,则更也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便回道:这更太好了,臣妾也放心,只不过倒要劳烦到太后。
惠太后道:哀家替你将这些鬼怪妖魔都扫除了,你也可以安心好生将养身子……若早日能得喜讯,哀家也就可以对先帝有个交代,也就可以……她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欲言又止,只道,且先这样儿吧,没有其他的事了。
凤涅见状,便起身告辞,惠太后也没怎么挽留。
凤涅出来长春宫,心里头想着惠太后的举止打扮,心里头还有几分不大安稳。
凤驾出了长春宫不久,身后忽地有人急急赶来,竟个长春宫的宫女,说惠太后有物件要赐给皇后,让叫个可靠得力的人回去取。
凤涅听了,自然便指派了子规,跟着那宫女去了。
余下的众人,便依旧往前而去,行了会儿,凤涅听康嬷嬷道:娘娘,那不是……凤涅一抬头,不由怔了怔,却见前方路边儿上,站着个小宫女,打扮的干净伶俐,细看脸孔竟认得的,正是那个跟随了惠太后的宫女玉叶。
见凤驾来到,玉叶便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凤涅瞥向她,先前没怎么留心,这会儿有意看,见她虽然低着头垂手站着,但身上毫无宫女的畏缩,也丝毫没有先前所见时候的张皇,反显得格外镇定,不知是否因为跟了太后的缘故,通身也隐隐地透出几分不凡来。
凤涅曾叫子规去打探玉叶在宫内的行迹,只不过回来的消息上,倒并没有什么可疑。
凤涅道:你不是跟在太后身边吗,在这里做什么呢?玉叶道:回娘娘,奴婢有一句重要的话,想同娘娘说。
康嬷嬷很不悦:大胆!你这是什么话?凤涅也斜睨着玉叶,玉叶咳嗽了声,放低声音道:回娘娘,奴婢只是替……王爷传话的……凤涅一听朱镇基,便令凤辇落地,缓缓地步了出来,道:你说的秦王?他怎么会有什么话跟你说?玉叶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这功夫脸上才露出几分惶惑,王爷方才有些慌张地去了御花园北角儿,临去前,拉着奴婢说让奴婢给娘娘捎个信,让娘娘尽快去一趟。
是吗?凤涅皱眉,半信半疑地望着玉叶。
玉叶道:奴婢当也觉得很古怪……就有些不愿意,可王爷说,说……事情紧急,务必要告知娘娘,若是娘娘不信,就说,就说……说什么?玉叶双眉微蹙,一脸疑惑,迟疑着说:就说……见、见放。
她的声音极低,凤涅怀疑自己听错了,便惊问:什么?玉叶才又有几分害怕:娘娘恕罪,奴婢或许没听清,可……好像王爷就这么说的,他说‘见放’……御花园北角门甚偏僻,凤涅不知道朱镇基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敢让更多人跟着,叫康嬷嬷等众人等在花园中段,自己便往那边找去。
凤涅在御花园中走了一会儿,路过些假山阁楼,她东张西望,并不见朱镇基的影子,又走了数步,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娘娘!凤涅听那声音很熟悉,偏一时想不起来谁,可却透着一股焦急之意。
凤涅便循声回头,谁知正回头间,眼前一股淡黄色烟雾闪过,她猝不及防,便嗅了数下。
脑中竟飞快地晕眩起来,但与此同时,眼睛看清楚身后所来之人,一身宫装,俨然正谢霓。
谢霓一脸焦灼,正极快地冲这边而来,但往前之间,却有一道影子将她拦住,谢霓清斥一声:来人……还没叫完,便被人截住。
凤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依稀可见谢霓似正在跟人动武,她想再看,却越来越看不清,身子摇摇欲坠。
凤涅心中猜到许中了什么圈套,但……谁给她设套的?玉叶?倘若玉叶,她又有何企图,还有,她怎么竟知道……朱镇基跟见放之间的联系?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凤涅闷哼了声,缓缓醒来,却赫然怔住。
身子摇摇晃晃,显然并非在床榻上,凤涅皱着眉睁开眼睛四看,却见身子竟在个狭窄的空间里,她细细一看,竟是一辆马车!凤涅心中一惊,定了定神,将眼睛闭上又睁开,再看了一圈儿,却发现在马车内还有一人,就躺在她的身边,似是睡着了般。
凤涅心头乱跳,急忙将人抱住:阿靖!原来那睡在身边儿的居然是朱安靖,凤涅心中惊疑不定,不上不下,见朱安靖不应,便伸手在他鼻端一探,察觉他呼吸平稳绵长,显然只是睡着而已,才又安心。
凤涅抱着朱安靖,便想看看这究竟怎么回事,谁知刚一动,便见马车前头进来一人,道:娘娘醒了?俏丽的脸,居然正是宫女玉叶。
凤涅道:怎么是你?宫女玉叶低眉顺眼地:回娘娘,暂时要委屈娘娘些了,若有什么吩咐,便只吩咐奴婢去做。
凤涅望着她,皱眉道:这是哪?玉叶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回娘娘,已经出了宫了。
凤涅一惊:为何而出宫?玉叶闻言抬头,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凤涅:因为娘娘跟秦王有私,故而不顾一切,偷出宫闱,要同王爷双宿双飞呢。
凤涅身子一震,眼睛眯起:你说什么?玉叶声音不改,笑意也不变:奴婢是说,娘娘同秦王携手私奔了。
沉默片刻,朱镇基呢?你叫他来见我。
凤涅盯着玉叶,寒声道。
玉叶道:王爷么……王爷快到了,这功夫怕在后头追着呢。
在后头追着,你的意思,凤涅嘴角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望着玉叶,本宫并不跟秦王私奔,而你……们……娘娘果真聪慧,玉叶道,笑着低低说道,奴婢不过说了半句,娘娘就知道内情如何了,三王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虽然舍不得娘娘,却也不敢就行私奔之举……非要逼他一把才成。
马车狭窄的空间,气氛越有些压抑紧张。
凤涅拥着朱安靖,缓缓说道:他若想同本宫私奔,绝不会带上靖王的。
你们用计挟持了本宫,又故意传信给秦王,他自然命也不顾地来追了。
玉叶静静回答:王爷对娘娘甚是关怀,自当如此。
凤涅冷笑一笑:本宫也只胡乱猜测,谁知竟歪打正着,既然如此,那么,跟你密谋的人,又是谁?还有一件事本宫也不明白,你在宫内跟本宫说什么‘见放’,又谁告诉你的?你做下如此逆天之举,可知道后果吗?玉叶微笑道: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险,怎么能求来天大的富贵呢?你倒挺有追求的。
哈哈,玉叶伸手将口一掩,谁叫奴婢出身卑微,比不上娘娘你天生好命,——天生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呢,倘若奴婢天生也皇后,自就不需要这些辛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写到两千字好想就发上来,好歹慢慢又写多了一点点。
上几回有同学留言说:宫内的变态们都活动起来了。
嗯嗯,非常形象~100凤涅望着玉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依旧安静地,甚至带着几分驯顺,凤涅笑道:本宫还真看走眼了,只知道宫内卧虎藏龙,竟没想到……会有你这一号的人物。
玉叶柔声道:这个也不怪娘娘您,奴婢也委实做的很不容易……单说从浣衣局到尚衣局,这一步奴婢就走的很艰辛,更不用说后来的刺血绣经书了……娘娘坐拥六宫,独享皇帝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轻易便掌握一切,又怎会知道奴婢的种种辛苦呢,若再给娘娘瞧破了奴婢的企图,那这老天,岂不就太不公平了吗?她竟一切大逆不道说得合情合理似的。
凤涅挑眉道:公不公平,就看你怎么理解了,鸟儿吃虫,虫吃叶子,你能说这对那被吃的叶子来说不公平吗?天生万物,也造化万种人,有上位者,有在下者,本就有分别。
玉叶闻言,便笑:那依照娘娘的意思,娘娘就天生的上位者,而奴婢就天生的在下者?那就得认命吗?凤涅道:有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祖刘邦,也从卑下的市井无赖出身,倘若顺天承命而为,或许自有翻身的一日。
娘娘把奴婢说糊涂了,那么奴婢所做,岂不同样?怎么会一样?凤涅道,刘邦顺应民意,怎么也算替天行道,而你,则逆天而行。
玉叶双眸眯起,目光中隐含了几分锋利之色:逆天而行?算什么,自古以来无非个‘成王败寇’而已,等有种一日我遂了心愿,自然不乏奉承者,又有哪个敢说什么逆天!口气不小呢,凤涅轻笑,看了怀中阿靖一眼:同秦王私奔又带了靖王,嗯,这可皇族里除了天子外仅存的两个继承人了……可见私奔背后,还有内情,说来你前些日子处心积虑接近阿靖,难道就为了以后……玉叶亦笑道:真真都瞒不过娘娘,不过幸好在被娘娘窥破之前成了事,不然奴婢怕就是第二个苑婕妤或者范梅仙了。
凤涅凝视她:你一个小小宫女,能出了宫来,还想反覆天下,到底你的背后是何人?玉叶却仍不答,只说道:娘娘别急,再行一段路,娘娘便可看到我背后之人。
她说到此之后,笑盈盈地往后一退,不再做声。
凤涅搂着朱安靖,默默地想了会儿,说道:既然如此,可说点别的,……魏才人,怎么死的?玉叶道:娘娘终于疑心到这上头来了?凤涅淡淡说道:原先没料到你如此的狠角色,如今见识了你的真面目,有些事自然忍不住多想一想,当初魏才人入浣衣局,纵然环境恶劣,怎么也不至于转瞬间急病而亡,当初你为了她拼命求我,大概,就想以魏才人的死,利用这个在我面前演这处戏吧?何况,如果魏才人不死,你就得一直扮演忠心,又怎能离开浣衣局另寻出路呢?娘娘聪慧,玉叶点点头,竟不否认:她本有几分心计的,本想利用她在前头当开路之人,然后我再顺势而上……没想到她那么不顶用,眼看她难以东山再起,倘若我这时侯同她分道扬镳,旁人自会看不起我,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怕少不了……娘娘你更得盯上我了,以后我再难出头得好儿,因此,我便只好让那个废人当我的垫脚石,果然娘娘你很喜欢奴婢的忠心。
凤涅听她娓娓道来,心里发寒,又问:先前我问你,为何说秦王给本宫传的信‘见放’,你为何不答?玉叶看她一会儿:娘娘如此聪慧,不妨就再猜上一猜?凤涅道:说起这个,本宫倒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就在太后的寿诞上,范梅仙跳的那‘芭蕾’……她说到芭蕾的时候,双眸紧紧地盯着玉叶,却见她神色纹丝不改。
凤涅心弦绷得越紧,道:后来我问你,那册子你从哪里弄来的,你只说在太后宫里捡的……后来我查了清楚,那册子是秦王的……玉叶听她徐徐道来,只面带淡笑。
凤涅道:当时问你的时候你虽然答得毫无破绽,再加上范梅仙狠打了你,后来秦王承认了他所为……故而本宫倒也没有再疑心你,只以为你是被秦王利用了的,可现在回想,其实当时本宫心里就有个怀疑,你是跟过魏才人、因为她那份小小张扬而吃过苦的人,而你的为人也不似是个爱惹事的,以你的谨慎小心,捡到那不知来历的册子就该妥善处置,怎么会贸然把那册子给梅仙?玉叶笑道:娘娘想说什么?凤涅道:秦王那册子是故意丢的,因为他想试探一人,——而我跟他都以为,你是被他利用传册子给梅仙那人,可……恐怕我们都想错了,你故意被我们利用的。
是不?玉叶笑的狡黠:这是为什么呢?这个对奴婢没有任何好处啊。
自然是有好处的,凤涅看她神情,心中已经有□分笃定,只不免越发紧张,便叹口气,道,秦王故意丢册子因为想试探本宫,而你故意把册子传给范梅仙也是为了试探……只不过你试探的是我跟秦王,想来,我跟秦王之间就好像蝉跟螳螂,可却没有想到,你是后面的那只黄雀。
不敢当……玉叶慢条斯理,却笑得志在必得,在两位影后跟前做戏,自然要演得十足十逼真,不过能瞒得过大名鼎鼎的简凤涅的挑剔双眼,我是不是该对自己表示满意?凤涅一步一步故意慢慢地说到这里,就等着她心里所猜测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没想到玉叶居然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在她心中想一回事,忽然之间被证实了,感觉却更为不同。
极为震撼。
你到底是谁?凤涅浑身微微地发冷,直直地望着玉叶。
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宫斗剧里头的炮灰而已,说起来娘娘怕是连我的名字也不记得。
玉叶笑得眼睛弯弯地。
凤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上爬上来,她心中似闪过一道光,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了,是你!玉叶道:哦?凤涅压低了声音,声却仍旧忍不住微微颤抖:那个把我从船上推下来的人,就是你!她从船上落下之时,曾察觉有人在自己背上用力推了一把,起初还疑心林见放,可后来跟朱镇基会面,渐渐地确信了不是他。
那么便是另有其人。
只,不管凤涅还林见放,都大意地忘了,同她们一起穿越的,可能还有第三人,就是那个她们谁也不曾见过真面目的凶手!处心积虑谋害自己的人忽然就在眼前,凤涅只觉得仿佛靠近一条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难得玉叶仍笑:娘娘总算还记得有这档子事。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么做?良久,凤涅按捺起伏不定的思绪,问道。
我跟娘娘之间的过节,现在想来,也没什么意思,就先不提了,至于我是谁,说了娘娘你也不记得,……呵呵,若早知道推你的那一把,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效应,真要事先做些准备才好……玉叶有些不胜遗憾似的,又道,不过,可真让我觉得难受,你们一个是皇后,另一个……嗤,顶不济是个王爷,偏偏我竟这么倒霉,只是个低下的宫女?你连自己是谁、为何恨我到动手谋杀的原因都不肯说,可见上不了什么台面的角色,或许天注定你只是个配角,凤涅冷笑道:你藏匿身份,假作无辜,却将我两人玩弄股掌之上,大概你自己也在背后偷笑不已吧,只是你没有想到,在这里,我跟秦王并不像以前那样争斗的不可开交,因此你的得意大概也很有限。
啊,本以为你们识破对方身份,必然会跟先前般斗得死去活来,谁知道……倒让我有些儿失望了,玉叶笑了笑:不过你的激将法没什么用,何况我不信什么天意……我只知道的,我发现了你们两个的身份,就已经抢占了先机,而且在这个世界里头,对我来说,或许比前一世更加如鱼得水。
她有些自恋地看看自己的手,比如我杀了魏才人,多么容易……也不会有人追究。
你想上位无可厚非,但你用错了法子。
玉叶道:对我来说,最有效的就是对的法子,自古以来,皇宫内那些血腥的事儿多了去了,也不差我一个。
而且不这样,难道你让我去当刘三好?我可不是编剧能左右剧情,在这皇宫里头崇扬真善美,我想死得快呢,还死得更快?哈哈。
凤涅听她说的如此□,此刻才发觉玉叶的身体里头,那灵魂多么狰狞,她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言喻,便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我们的?玉叶说道:娘娘,你太低估你的演技了,也太低估我对你的崇拜了……你知道在现代的时候我研究了多久你的演技吗?你的一举一动,就算一笑一个眼神,我都烂熟于心,当初跟魏才人一起在冷宫里看到你,我看到你半躺在那里,似笑非笑地……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惊诧,那活脱脱地就是个年轻版的简凤涅!我又怎会不认得你呢?至于秦王……她的警惕心显然比娘娘你还少……凤涅深吸一口气:我果然低估了你。
玉叶道:娘娘你不低估了我,你只有些大意了,还有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对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对你来我,我,却是个几乎连脸都记不住的人,所以我要对付您容易的。
凤涅道:你既然有这种能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搞出现在这一出,你为什么不对皇帝动手?你当我没有想过吗?玉叶微笑,眼中却透出异样之色,我本来也想跟那些三流宫斗剧里所编的,去勾引皇帝……毕竟我也是穿越者,论头脑,论手段,这身体的姿色也不俗,简直该易如反掌,而且宫斗那些伎俩,也无非信手拈来,要把其他的妃嫔斗倒然后上位,好像的确个可行的计策,……可,恐怕娘娘你心里最清楚吧,朱玄澹,就算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勾引不到的。
凤涅不动声色望着她的眼睛,话到这里,就该看看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是否连她们被朱玄澹召唤而来的绝密也知道了?凤涅缓缓道:男人不都是好色的?你何必这么自谦呢?玉叶笑道:这不是自谦,这叫做有自知之明,本来我也怀着这个侥幸心理的,但范梅仙,岳贵人,苑婕妤他们一个个走在前头……我还不长眼地去勾引皇帝,只能死的更快,——说到这里,我却不解了,简凤涅,为什么这个皇帝对你那么不同?什么意思?我之所以不敢对皇帝下手,第一知道他眼里只有正宫皇后,旁人无法□去的,第二,则忌惮他,若靠他太近,恐怕他的雨露还没有沾到,反而会惹许多麻烦上身,玉叶道,可是他眼中为何只有你呢?对这个……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还非常地恼恨,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你可否告知我呢?凤涅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跟朱玄澹的往事,多半也不知道她们能够来到这个世界,朱玄澹一手所为。
凤涅便悠然道: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一见钟情。
玉叶冷哼了声,道:一见钟情也好,一时情热也罢,可是我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万一皇帝一生一世眼里都只有你,我岂非空耗在这宫里,最后恐怕连个妃子都做不了!而且我知道,时间越长,我就越危险,你看……先前你不已经派人来查我了?所以我得尽快行事。
凤涅道:捏造我跟秦王私奔,顺便挟持阿靖,就是你的行事方式?玉叶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娘娘,朱玄澹那个人,的确有些让我无从下手,可这么多个月的潜伏,却也不是白白受了那些苦的,因为我知道了……能够击溃朱玄澹的法子。
凤涅心头发紧,皱眉道:击溃他的……法子?玉叶道:娘娘想知道吗?凤涅道:说来听听。
玉叶笑微微地望着凤涅,慢慢说道:这个皇帝真没有什么弱点,我都细细地打听过,也观察过,真个儿圣明睿智的,又不好女色……只可惜,他别的不好,只好一个人,也只有这个人,他的心头好,这个人的存在……也就是他不能碰的软肋……凤涅低笑道: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我吧。
玉叶道:娘娘您说呢?凤涅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觉得你太过异想天开,难道你以为你说我跟秦王私奔,他就会方寸大乱,就会……让你们的圈套得逞?玉叶不惊不恼,道:那不如就让我们来赌一赌。
赌什么?如今甘宁卫战事吃紧,南边水患未停,我们就赌天子会一怒为红颜,飞蛾扑火坠入我们的埋伏,天子身亡后,众人拥立太子遗孤靖王登基……娘娘觉得,她下巴微挑,看一眼凤涅怀中的朱安靖,又对上凤涅双眸,志在必得似的,——如何?作者有话要说:又这么晚了,本来想请假来着。
强迫症啊,写啊。
大家伙儿都低估玉娘娘了吧,XDD不过在我努力奋笔疾书的过程中扫了一眼书评区,发现某只居然猜到了,剧透啊,哦哈哈哈摸一小把~最近可看出入秋了,评论区秋风萧瑟,啥时候才能洪波涌起呢,咳101马车缓缓停了,凤涅耳畔只听到一声古怪的鸟鸣,除此之外,一片幽静,静得有些异样。
自车上下来之时,又惊了一惊,却见面前群山环绕,满目苍翠,正是日暮之时,只见前头山石耸立,宛如刀削一般从上而下,遮天蔽日。
这山下,极隐秘的地方,绿树环绕之中细看,才能看到里头竟有一座宅邸。
而就在正前方,默默地站着几个黑衣之人,有人将马拉住,有人便过来马车边,玉叶站在凤涅身边,道:到地方了,娘娘请。
凤涅正紧紧地抱着朱安靖,却有个黑衣人上前,作势欲将阿靖接了去。
凤涅即刻倒退一步:不用!玉叶笑道:娘娘勿惊,我们是不会伤害靖王爷的。
凤涅冷哼一声:似你这样疯狂之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娘娘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倒好似很了解我。
玉叶低低地笑,又道,娘娘身子娇弱,自这里往前,似乎还有一段路呢,娘娘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乖乖听话的好。
凤涅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这些废话也可以省省。
玉叶见她百般不从,便皱眉道:唤一声娘娘,是仍旧给你留三分颜面,你休要如此不知好歹……。
凤涅道:你也不必跟我虚与委蛇,我见了那副故作亲近的脸便犯恶心!玉叶双眉一扬,道:这份嚣张的气焰,还真是耀眼,我忽然间后悔跟你打什么赌了,还是该早早地将你……凤涅望见她不怀好意的神情,便道:你想除掉我?玉叶道:这也未尝不可。
她浅笑着,蓦地凑近了凤涅,越发低了声音,别忘了,我已经做过一次,再来一次,想来倒还是有些热血沸腾的。
凤涅对上她毒蛇般的眼神,冷笑:你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这回正面相对,只怕你没这个胆子!同样是放低了声音,面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尾一扫,配合着那种语气,处处都是极端地轻蔑。
玉叶被她的眼神语气一激,声音微微高了些:娘娘想试试吗?凤涅道:你敢吗?玉叶一笑:你好像想错了,现在不是在皇宫里,皇帝想护也护不了你,而你在我眼里,也不是什么皇后,我如果真的想要你的命,还真不是难事。
凤涅道:这还真不关乎皇后不皇后的……她微微一笑道,不管我是不是皇后,你却都只是个无名小卒,就算是变了时空,你仍旧只是个无名小卒……这究竟是天意呢,还是讽刺?玉叶怒道:你!抬手向着凤涅面上打去,电光火石间,却有人将她的手腕握住。
玉叶乍然受惊,转头看去,却对上一双细长的眉眼,那人笑微微道:等了半天不来,原来是在这里斗嘴呢。
凤涅正也盯着那人看,一瞬间颇为震惊,脱口说道:是你?!一身明蓝色,衬得那本来就秀美白皙的脸越发出众,范二公子范瑜的目光从玉叶脸上转开,笑眯眯地望着凤涅:是啊,是我,瞧娘娘的模样,是还记得我呢……哈哈,也是,当初那顿板子,娘娘打得可很是惬意啊。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将玉叶的手松开。
玉叶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暗暗不悦,但听范瑜所说的话,面上却又带了一丝笑意。
凤涅看一眼玉叶,又看范瑜:你就是她背后之人?你……想要谋反吗?范瑜双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微笑道:娘娘过誉了,就凭我还没有那个资格。
凤涅望着他,忽地想到一件事,一时心中发冷:你没有资格……你是范家的人,难道说你们幕后的人,是范汝慎?范瑜笑嘻嘻地,一副没正经的模样,跟以前一模一样倒是没变:娘娘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如就亲眼看一看最好……前面的路的确有些不大好走,娘娘不放心别人,就让我亲自抱着靖王吧……娘娘若是执意不松手,我也有法子……大不了娘娘抱着靖王,我抱着娘娘。
玉叶在旁边一听,忍不住就笑了声:娘娘怕是巴不得的,她向来很喜欢被男人抱。
这声音里藏着一股暗沉,似乎别有用意。
凤涅听在心中,却面不改色,只狠狠瞪了范瑜一眼,终于将手松开。
范瑜欣慰道:娘娘真是个识大体聪慧过人的,可当初怎么就打了我一顿呢,难道不知道我是有名的睚眦必报么?凤涅闻言,就看了看玉叶,又看范瑜,悠悠然叹道:是吗?怪不得你们竟能凑在一块儿,大抵是臭味相投。
这回范瑜倒是没有再反唇相讥,只抱着阿靖回身,对玉叶道:他好不容易到了,快些去汇合吧。
玉叶便点头,这功夫那些黑衣人已经把马车赶走,没入了旁边的绿树丛中,另有几个在周遭护卫。
如此走了十几步远,过了一丛绿树,凤涅望着面前,不由地到吸一口冷气,心中才明白了范瑜所说的前路有些不大好走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这绿树之后,脚下竟是悬空的万丈悬崖,这边的山头同那边之间足有二三十米远,用软桥牵连两段,那软桥底下是木板串联而成,风一吹,似乎在晃晃悠悠。
先头她所看到的那山底下的宅邸,还以为就近在咫尺,又怎么知道还有如此玄妙机关,那宅邸的确就在眼前不远,但要过了这软桥才能到达。
虽然在拍戏的时候……或者一些景区凤涅也见过这玩意儿,但从来都没那个玩刺激的心想要上去走一遭,如今看了,一时头皮发麻。
偏范瑜还回头看她,似有挑衅之意:娘娘,可能行吗?凤涅道:倘若我说不行,你会怎么样?范瑜道:那我只能抱娘娘过去了,……若娘娘不乐意,就让他们随意一个……凤涅叹了口气:我还是自己走吧。
两个黑衣人在前,玉叶在后,而后是范瑜抱着阿靖,再就是凤涅。
凤涅望着昏睡的阿靖,心里暗自庆幸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然的话……一来不知怎么跟他解释的好,二来,看到这软吊桥,小孩儿不知是什么反应。
人一多,吊桥晃得越发厉害,玉叶扶着栏杆一侧,也忍不住变了脸色,那两边的栏杆也是软绳子结成,哪里扶得住,隐隐地也晃悠悠地,往下一看,万丈丘壑看不到底,就如底下是黄泉一般。
偏生还有山风一阵阵地吹来,更得让人头晕脑胀,几乎要化成一片羽毛随风飘去,坠落。
凤涅低头看时,见木板同木板之间还有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底下,她一阵头晕,急忙抬起头来看前方,一边暗暗深呼吸调整。
却见范瑜抱着阿靖,一步一步走的极稳,丝毫没有慌张之态。
凤涅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先前在范府跟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当时他跟一帮禁军在赌博,看那样子,还以为是风流纨绔,谁想到,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可见当初被她杖责之后,那一脸的惶恐胆怯也是装出来的。
凤涅看看玉叶,又看范瑜,不由地笑:这可是最精彩的无间道,人人都有第二张脸,深不可测,随时给人惊喜。
如此胡思乱想着,倒也不觉得害怕了,走到中途,范瑜回头看凤涅,道:娘娘还撑得住吗?凤涅悠悠然道:还行,挺刺激的。
范瑜哈哈笑了两声:真不愧是皇后娘娘啊。
前头玉叶闻声,便回头来看她,哼了哼后又转回头去仍旧专注往前而行。
如此过了那吊桥,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双脚踏着实地的时候,仍旧觉得双腿有些酥酥地发抖,玉叶显然也好不了哪里去,只有范瑜神色如常。
过了这吊桥,前头见绿树成荫,那宅邸清晰就在眼前了,单看的话,倒是极为清雅出尘,只可惜是钩心斗角的聚居地,真是白白糟蹋了如此风景。
范瑜兴致颇好,道:这山是有名的小终南……传说山中有神仙出没,娘娘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很有几分仙气?凤涅道:你不出声,的确是有的。
嗤,玉叶道:二公子,你的马屁好像拍到了马腿上。
我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真有机缘见一见神仙的真容而已,不过,范瑜不以为意似地,道:不管是马腿还是马屁股,拍常了,总会习惯的。
说话间便进了大门,一路望内,凤涅凝眸,望见前头的厅内有人影若隐若现。
玉叶同范瑜两个先行入内,那人坐在席上,似正看着什么,听了动静,便抬起头来。
凤涅对上他的明亮眸子,便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原来是他。
却见那人,面如冠玉,神色清朗,一派正经君子的风范,虽然年青,但气质里已经透出几分权臣的阴鸷冷静,——这人凤涅是见过的,当初在勤政殿外,他同内阁的崔竞等出门,当时便打了个照面。
这人,赫然正是范汝慎的大女婿,当朝的吏部尚书颜贞静。
颜贞静缓缓起身,先向着凤涅行了个礼,又匆匆到了范瑜身边,便去查看朱安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玉叶在旁边道:大人不必着急,给靖王爷用的是昏睡散,只会让人昏睡两个时辰,没有大碍。
颜贞静闻言,才点点头:有劳了。
玉叶望着他,微微一笑,笑得格外甜美。
范瑜道:姐夫,如今把他放在哪?颜贞静皱眉道:不可无礼,要称小主人。
……你把他带到后面厢房里,好生照料,万不可出一丝差错。
范瑜答应了,抱着阿靖往后而行,凤涅跟上一步,颜贞静将她拦住:娘娘请留步。
凤涅对上他冷静的眸子,便停了下来。
颜贞静道:娘娘该知道,我绝不会伤害小主人一分一毫。
凤涅一笑:当真?或许你狠伤了他,自己却不知道!颜贞静一挑眉:哦?范瑜此刻已经入了内堂,玉叶却还在厅中,凤涅望向颜贞静:颜大人……颜贞静人如其名,静静答道:娘娘有何指教?凤涅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玉叶在旁一听,便皱眉道:留神你的话!颜贞静一抬手,眼睛看着凤涅,却道:玉叶姑娘,我想同娘娘单独说几句话。
玉叶皱着眉,有些犹豫,颜贞静道:姑娘且先到后面休息片刻。
声音低沉而温和,玉叶终究还是听从了,临去之前恨恨地望了凤涅一眼。
玉叶去后,整个厅内便只剩下颜贞静同凤涅。
颜贞静负了手,静默片刻,道:娘娘可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听闻是‘小终南’。
颜贞静点点头:定然是范瑜同你说的。
凤涅也未否认。
颜贞静却道:娘娘可知我为何会选在这个地方相见?不知。
据闻这山上多有先贤隐士,甚至传说有得道仙人……我是想在这个地方,让贤者隐者、甚至神仙们见证一番……我所做的……他走到厅门口,望着厅外,天边上云卷云舒。
凤涅冷然而笑,道:怎么听范大人的口气……你好像做了一件十分伟大了不起的事?可是……你所做的,难道不是世人通常所说的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的‘谋反’行径?颜贞静闻言,亦不恼怒,只是淡淡一笑:世人多被蒙蔽,那些被蒙蔽之人无法明白我的心思,倒也罢了,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不指望全天下的人都明白我的心迹,但定小主人登基,昭告天下……自有定论……凤涅走到他的身边,望着他的脸:颜大人,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颜贞静道:当然,我图谋数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凤涅道:你说小主人登基,就是阿靖?我能不能问,你为什么要反对朱见清做皇帝?娘娘可曾听过太子党?凤涅摇头,想了想又道:见清没有太子,那么……就是说大皇爷?阿靖的父王?颜贞静道:是啊,大皇爷含冤而亡之后,曾经追随他的人或死或散,留下来的那些无法死心,便聚在一起,歃血为盟,组成太子党,想要有朝一日,恢复太子血脉。
而我……就是太子党的党魁。
凤涅一时越发无声。
颜贞静却轻声道:世人都说我是丞相门生,却不知道,其实我是太子门生,当年我初到京中,处处被人冷眼,是太子不嫌弃我出身贫寒,一力扶持,我才渐渐在京中崭露头角,太子将我引荐给范汝慎,我起初并不以为意,一直到太子出事……我知道大势已去,却不甘心,但我知道贸然行事是不成的,为了以后心愿达成东山再起,我苟且当了范家女婿。
颜贞静说到这里,便又看凤涅:娘娘所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我却想说,我一心为了太子,为了大舜的正统皇位,我,问心无愧,反倒是那些弑兄登基猪狗不如之人……才当得起娘娘这评语!他声如玉石,毅然说完,便看凤涅。
却见凤涅挑着眉,乃是一脸地不屑,倒是看得他有些惊讶:娘娘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凤涅道:你说的很对,如果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看颜大人说的这两句话……我也会感动的涕泪交加,对你佩服不已,可是现在在我眼中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意气用事的糊涂蛋而已,空有一腔抱负满腹经纶,偏偏用错了地方,可笑可笑,可惜可惜。
颜贞静直直地望着凤涅,双眸中多了一份杀意:娘娘,你在说什么?作者有话要说:越往后越是要难写啊,文中在逆天,这难写的速度也要逆天啊,本来看到今天是十月一日,很想趁机再放纵一下,可是,可是。
天知道我开始写的时候头是多么地疼,但是还是坚强地度过来了=3=这章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是我苦苦思索了两天才写出来的,还附送了两只美BOSS。
抚摸~102凤涅说罢了,颜贞静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怒意,道:娘娘,说话之前要三思。
我不懂什么叫三思,这时候我也难去三思,凤涅毫不退让,盯着颜贞静的眼睛,大声问道,我只想请问颜大人,你做得谁家的官,你是谁的朝臣?颜贞静微微惊愕,而后略微冷笑,道:娘娘想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吗?凤涅讥讽道:颜大人真是七窍玲珑的心,我就简单地问一个问题而已,颜大人就以为我要给你下套,怎么,不敢回答了吗?颜贞静下巴微抬:你敢问,我又有何不敢答?我只笑你明知故问,我颜某人做的朱家的官,当的大舜朝的子民做的大舜的朝臣!他一边说着,一边拱手往上做了个礼敬的动作,说完,又缓缓地将手放下,睥睨着凤涅,继续说道:娘娘不就想听这个吗?但今日我之所以谋划如此,之所以有太子党的出现,就为了忠于大舜朝,忠于朱家!朱安靖太子遗孤,堂堂正正地皇室正统,我颜某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但照我看,却大大地不对,凤涅觑着颜贞静,冷笑,不仅不对,而且荒谬绝伦,迂腐之极。
娘娘想激怒我吗?颜贞静道。
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肤浅!凤涅声音陡然提高,谁有心思跟你斗嘴吵架,我只说你错在哪里,你自己看我说的对不对就是了,你说你忠于大舜,忠于朱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我问你,什么叫做‘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颜贞静浑身一抖,嘴唇张开,却没有出声。
凤涅已经冷笑道:颜大人好歹也三甲出身,满腹经纶,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颜贞静似乎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便慢慢说道:我当然知道,只出自《孟子。
尽心下》,乃圣人之语,民自然百姓,社稷社稷,社为土,稷为谷,非如儒者单纯所指的朝廷,而是广义的国家天下……凤涅望着他,似笑非笑地:果然不愧饱读诗书,社为土,稷为谷,我还真不太清楚,多谢颜大人指教了,既然如此,那就说,有土地有谷子,百姓们才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过上好日子,君王的江山才能稳固,有那些愚蠢的儒者,以为社稷便指朝廷而已,颜大人你很明智地表示不能苟同,大义凛然地说社稷指的天下百姓,但为什么你却口口声声说要忠于大舜,要忠于朱家?难道在你心中,天下只一人的天下?你只需要对所谓的朝廷负责,就不需要对最重要的天下百姓负责了吗?颜贞静早料到她或许会如此说,但她说的却委实句句厉害,且一连串地话说出来,如箭一样连环不断。
他本欲急切地反唇相讥,在内阁的时候他也曾同姬遥司逸澜他们对着辩,从来不曾真正地落于下风,但现在……两相比较,颜贞静身形魁伟,凤涅却身形娇小,他是把握权柄的重臣,又掌握目前先机,她却是范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曾入过冷宫的皇后,气势上相比,本该高下立判的。
但不知怎地,颜贞静被她那冷飕飕地眼神一瞥,被那伶牙俐齿却铿锵有力的话一问,竟有些浑身不自在,隐约觉得心里头不安起来,明明觉得没什么不对,可无端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颜贞静无法容忍,尤其想到自己所代表的太子,就宛如太子受到了轻视一般,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恼火,这对于在朝堂上忍气吞声几乎十多年之久、本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韬光养晦的他来说,极为罕见的。
颜贞静肩头缓缓微沉,望着凤涅,斩钉截铁道:不用强词夺理,朱家也好,大舜也罢,他们所统辖的自是天下,天下就是朱家的天下,子民都是大舜的子民,我为了皇室正统,让所有都回到原先该有的上来,便同样是为了子民百姓好,又有什么不对?那么……那种凌厉逼问的气势忽然消失了,她的脸上出现几分默然之色,隐隐地竟有几分悲伤似的。
颜贞静怔怔看着,实在猜不透她心底想什么,问的又什么,这极快地气势转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方才那句反问好像一记重拳却打在了空虚处,全然使不上力。
却见她双眸一垂,又抬起来,语气也淡淡地,问道:那么颜大人,我请问你,现在,百姓可好?颜贞静一愣。
凤涅道:甘宁卫的百姓,被鬼夷铁蹄入侵,日日垂死挣扎,指望朝廷派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南方水患之地,更有十万灾民嗷嗷待哺,等待他们大舜朝的朱姓天子为他们做主……就在我们说话的每一刻钟,都会有不知多少百姓又死在异族的屠戮之下,死在天灾的荼毒之下,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天子稳坐朝堂,稳妥地处理一切,而你身为朝臣,便应当先急天下百姓之所急……却不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甚至想要能执掌平定一切的天子的命!颜贞静双拳紧握,缩在袖子内,微微发抖,却不想让她看出来。
身为一个朝臣,一个权臣,这些国家政事,他自然知道的无比清楚。
等过了这时候,一切便会好的,周身微微发冷,却还倔强撑着,他为之谋划了许久的大事,怎会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颜贞静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凤涅笑着,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可惜你却偏偏地又做反了!颜贞静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够了!我所做的,只是想让朱玄澹交出不该他有的一切而已!何况,他若真如你所说,是个贤明的好帝王,就不会因为我的计划而张皇失措……了!他好像溺水的人捉到了一根稻草,望着凤涅说道,不错,他如果真的贤明仁圣,就不会理会你的死活,不会中我们安排下的计策。
那么阿靖呢。
凤涅淡淡地。
什么?朱安靖呢?凤涅望着颜贞静,反问,就算见清不会因为我而张皇失措,你们的计策引来了秦王,挟持了朱安靖,这两个他在皇族之中仅存的血亲,你觉得,他还能如平常一样,在勤政殿内安然无恙地处理公事吗?颜贞静身子的抖已经掩饰不住,嘴唇微微发抖,却不做声。
凤涅的声音缓慢,也带了一丝无奈地疲惫,道:颜大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凭自己的良心想想,这么多年来,朱玄澹做为一个帝王,他做的怎么样,他可有什么对不住这大舜朝,对不住这天下百姓的任何地方?颜贞静喉头一动:他、毕竟不过是……个……你若怀疑他的血统,或者怀疑大皇爷的死他所为,那么,我倒很有兴趣,跟你讲一个故事。
凤涅的声音仍然很慢,没了起先那种咄咄逼人,她的眼中甚至也透出一股极淡地哀伤,可颜贞静听着这样的声音,却有种极想要听下去的渴望。
什么……故事?凤涅本站着,此刻便往后一坐,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啜了口,才抬眸轻描淡写地望向颜贞静:你可知道,懿太后娘娘,怎么死的吗?颜贞静望着这先前如一把出鞘的剑般气势逼人的皇后,她现在,却好像宝剑入鞘后韬光隐晦……又带了一丝深藏功名后略显疲惫的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在这么短的瞬间内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虽不承认,颜贞静潜意识中却隐隐地觉得……他面前的这人,真的……滋味很复杂。
其实在同皇后面对面接触之前,颜贞静也曾从自己的娘子嘴里听说过,他的这个名义上的小姨子,是个最怯懦不过的性子,就算被人当面打几巴掌都不会回一句嘴的。
当时在宫里头跟这位主子一照面的时候,他还以为她身上那光辉只一个叫做皇后的名头所赐予附带的。
看样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颜贞静暗地里握紧了拳,复又缓缓松开,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做无所谓状:娘娘请尽管地巧舌如簧吧。
凤涅不以为意,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究竟真假,我自管说,你自管听,相信颜大人不会连辨别真假的判断力都没有。
颜贞静哼了声,正欲开口,却听门外有人低声道:主人,有消息到。
颜贞静看凤涅一眼,起身出外,静静听了会儿,便回来,神色有几分古怪,若有所思地看凤涅。
凤涅望着颜贞静看似平淡的神情,道:颜大人可听到了可自己心意的消息?颜贞静双眸眯起:嗯?凤涅望着他道:你虽然竭力做面无表情状,但嘴角隐隐抽搐着忍不住要上挑……我看得出来的,你都得意地忍不住要笑,可还在极力忍着,不觉得难受吗?颜贞静被她说破,便索性一笑:都说娘娘怯懦木讷,可我一见,却很有女中豪杰的气概,不仅能同我侃侃辩论,更能察言观色细致入微……怪道能够宠冠六宫。
别,再说下去,你恐怕要给我先按一个‘狐媚误国’的罪名,再给天子按一个‘沉溺女色’的罪名也说不定,凤涅叹了口气,别怪我以小人之心,何况你也不什么君子,似你们现在这般状态,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的,莫须有的罪名自然手到擒来。
颜贞静笑着摇头,道:娘娘你如此聪慧,我倒不会想那个罪名,大抵想诸如‘后宫干政’‘外戚弄权’之类的。
凤涅翻了个白眼:异曲同工,真不怕你做不到,只怕你想不到。
颜贞静似觉得这句话也极有道理,神色微动间,终于说道:是了,我要同娘娘说一说方才传来的消息。
请。
我安插的探子来报,颜贞静斟酌着,扫着凤涅,秦王已经被我们擒住了。
啊,这样。
凤涅神色淡淡。
颜贞静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脸:正带往此处,随行的据说还有娘娘宫里的首领太监,叫子规的吧?他的身手竟好似还不错,打斗里伤着了。
凤涅眉头一蹙,看向颜贞静,目光有几分凌厉:他伤的如何?颜贞静一笑:怎么秦王在娘娘心中,竟还不比一个奴婢?凤涅沉沉说道:不错,就好像有的臣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本宫眼里,依旧不如一个奴婢忠心可靠!颜贞静神色又变了变,喃喃道:怪道圣人云‘唯小人同女子难养也’……好吧,左右很快就有人将他们二人带来了,到时候娘娘亲自过目便,另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娘娘。
凤涅不搭腔,只看着颜贞静。
颜贞静俊美的面上终于如愿以偿似地露出那略带一丝阴谋味道的笑,笑得凤涅心中竟微微一紧,却听他说:潜伏在宫内的细作来报,说天子……已经御驾出城了,看那方向,仿佛正追着娘娘的踪迹而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娘娘舌战颜BOSS,颜大人精神上失败了一下下……嗯嗯,加油吧。
少年们,冲向光辉万丈的结局~~~XDD103颜贞静说罢,凤涅缓缓呼出一口气,双眸微闭。
颜贞静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一人而一意孤行,他的贤能也有限。
凤涅瞧着他,慢慢道:别说这些废话,你一心想要改朝更张,自然要竭力相信你所做的都对的,自然要百般诋毁看低他,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数年的兢兢业业都可以视如烟云,只揪着莫须有的一点儿大做文章,我呸!颜贞静面色一沉,凤涅想了想,却又笑了:亏得我方才还想跟你说过去之事,现在倒也罢了,以你的迂腐,就算听了也要按以不信的帽子,我只求你到最后,不要如懿太后一般后悔自己当初所做,我也只求你所做,能让九泉之下的太子殿下不会不得安生,恨自己竟保举了一只对他深爱的弟弟不利的狼心狗肺之人!颜贞静皱眉: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起太子!凤涅双眸瞪着他:这就是太子之所以是太子,而你只是一个没用无能臣子的原因,太子喜欢朱玄澹,甚至不惜为了他舍身成仁,朱玄澹敬爱太子,才因为太子的死而重病不起,他们兄弟相护相惜,彼此都不惜为了对方舍弃性命,如此手足情深,却不料外人以恶毒的眼光心思衡量之,甚至将要作出遗憾终生遗臭百年的错事,你说太子在九泉之下可会安生,必然永不瞑目,纵然做鬼也要日日恸哭,悔当初不曾带眼识人!你再说太子,我对你不客气,颜贞静上前一步,逼近了凤涅,太子仁爱,但朱玄澹他……凤涅不等他说完便道:你先给我闭嘴!听我说。
颜贞静一忍再忍,终于只是听。
这件事我还从没有对人说过,凤涅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看向外头的天色,若有所思说道,当初本宫在冷宫里,认识了几个废妃,其中湄妃,曾对本宫说过几句话,本宫不敢望,颜大人且也一听,其一湄妃说‘天子乃君子,后宫妃嫔,得宠或者不得宠,最后都一样’,因为她是疯子,脑袋不正常,本宫听听就算了。
其二在本宫回去探望的时候,也就是湄妃死的前日,在她病榻前,她挣扎着在本宫耳畔说了句话‘天子懿太后所生,是太子的亲生胞弟’。
颜贞静后退一步:什么?凤涅道:啊,什么?我当时听了,也似颜大人这般反应,我宁肯当自己没有听到,事实上我也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兹事体大,天子明明是惠太后娘娘所出,据说宫闱内还有许多不好的传闻,怎么又会是懿太后的儿子呢?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涉及什么可怕的事?颜大人你脑子好使,不如你想想?不是真的,又到底怎么回事?颜贞静生生咽了口唾沫,手在桌子上按住: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隐隐地似乎有什么在响动。
可,凤涅嘴角一挑,后来岳贵人事发,我念她们姐妹被人蒙蔽,派了子规救他们出宫,岳贵人临去,大概感念,便说了句话。
岳思簪……颜贞静微微一震。
岳贵人说,她还是处子之身。
凤涅笑道,本宫听了真大为震惊,为什么天子的宠爱之人竟是处子?本宫便想到湄妃所说的话,难道她当初竟是这个意思?那么她第一件事说对了,那第二件呢?颜贞静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凤涅道:可本宫不敢问,更不敢提,想要把此事烂在心里头,直到有一天,本宫被懿太后娘娘召了去,也就懿太后身死的那一日,她对本宫说了好些有趣的事,不知颜大人有没有兴趣听?颜贞静眼神冰凉,直直地盯着凤涅。
凤涅道:说起来,颜大人如此消息灵通,暗中领导太子党,该听说太后娘娘手中有一则先帝遗诏吧?颜贞静双手握拳:不错!凤涅道:太后娘娘把遗诏取出来,说天子是范悯偷人生得,要废了他,还让本宫跟她一起,等阿靖登基,可以保本宫以后的太子之位,如果不从,殿外的武士就会冲进来,斧钺加身,血溅五步。
颜贞静身子一阵阵发抖: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太后曾派心腹暗中联络太子党之人,约定时间要发难,并且说已经通知了几位先帝托付的忠心可靠的臣子,谁知道,事情还未成功,遗诏的面儿都没有看到,就听说太后身亡,颜贞静思来想去,只能把太后身死的事又推在朱玄澹的身上,心想必然他听了风头,故而下手毒害,于是,新仇旧恨,忍无可忍。
然后呢?他忍不住问。
凤涅微微一笑,道:然后……本宫把诏谕给烧了。
果然是你们……害了太后吗?他问,竭力镇定。
凤涅道:怪就怪在这里,当时太后跟我距离三两步而已,殿内的蜡烛光很弱,若太后及时唤人或者亲自抢救,总也要把那遗诏救下,可太后竟眼睁睁地看我如此,反笑着说极好。
颜贞静双眸锐利:什么?凤涅道:这时侯见清也到了,太后坐在席上,唤我两人前去,见清不肯,我见太后有些面色异样,心知不好,就叫他过来,太后握着他的手,说了很多……正在这时,内堂有黑衣人出现,隔着几步远道:大人,小主子醒了,吵嚷着说要见……见……皇后娘娘。
颜贞静道:好生安抚着,别惊吓了小主人。
那人答应了声,便退下了。
我得去见阿靖了。
凤涅叹了口气,便欲起身。
把话说完吧。
颜贞静淡淡道。
凤涅看他一眼,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一时有些难受,终于道:太子不是被任何人害死的,是被你一直追随的那个皇权。
太子本来可以安稳为太子,可是懿太后却怕朱玄澹威胁到他,故而百般加害,太子仁善,舍不得自己的弟弟被害死,阴差阳错代他身死,……故而太后临去,说他跟太子很像,还让他……唤自己一声‘母妃’……颜大人你见过懿太后吧,你有没有发现,她跟见清长的是有些相像的。
颜贞静死死地坐在椅子上,原本白玉一样的面色变得铁青。
当然你可以说我胡说,也可以说我编造,凤涅道,我听说那一夜前夕,惠太后曾去见过懿太后,而后懿太后冒雨,凌晨去勤政殿见天子却扑了个空,而在此之前,惠太后请了看守皇陵的先帝贴身太监入宫,正是在懿太后要发难之前,两宫之间的这一番争斗究竟如何,颜大人可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促使惠太后选择自戕这一条路,多年来她视作仇敌的人竟自己的亲生孩儿,她以为害死太子的人竟是太子最钟爱的,她自己才是间接害死太子的真凶,而且她还想再害死太子钟爱的亲弟弟,若不是多年的愧疚悔恨,无法原谅无法释怀,太后那样的人,何必轻生!她并非蠢人,宫闱之中的事从来就没有单纯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纵然不曾听到惠太后同懿太后对决那一幕的种种真相,却也推测了个□不离十。
颜贞静坐着,宛如泥雕木塑,果真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你有眼睛跟头脑,你自己会判断真假,只不过看你愿不愿意承认而已,只可惜世人都趋利避害之徒,眼下颜大人你走到这一步,又怎么肯悬崖勒马,选择视而不见绝不承认倒轻松的。
凤涅缓缓起了身,走到颜贞静身边,眼睛望着他的脸,俯身凑近他耳畔,低声道:只不过以你的聪慧,必定也心里明白,非曲直究竟如何,你可以选择自欺欺人,但你可以瞒得了你自己的心一时,却瞒不了一世,终有一日,你会如懿太后一般幡然悔悟却发现身后并无退路……她喃喃地耳语,仿佛蛊惑,仿佛预言。
堂内那黑衣人去而复返,躬身道:大人,小主人苦闹着吵嚷不休,说要见皇后娘娘,属下等拦也拦不住……颜贞静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知道了!那人身子一震,悄无声息后退离去。
凤涅却又长叹一声:我所知道的,都说给你了……我去看看阿靖。
她说完之后,迈步往内而行,走到内堂入口,又站住:哦对了……朱玄澹现在大舜光明正大的天子,你现在所行,乃谋逆,据我所知过了这小终南,就阿靖的封邑之地,你是不是想在哪里举事?你想要借阿靖的名头反对朝廷反对天下,你自己担一个谋逆的罪名也就罢了,你怎么忍心看太子的遗孤也跟你一样背上这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皇室操戈,血亲反目,颜大人,稚子何辜你又于心何忍,你所做一切究竟是为了太子为了大舜,还是想拉所有人下水弄得天下大乱,毁了大舜毁了一切。
凤涅说罢,略带怜悯地看了颜贞静一眼,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颜贞静坐在原地,沉默良久之后,陡然起身,双手在桌上用力一掀,将个八仙桌掀翻了去,上头的杯盘碗跌尽数跌碎,连同一个青瓷美人肩大花瓶,铿锵碎裂的声音,就好像他心中那长久坚持的某种唤做信仰的东西,一直以来他固执地坚而不破,但现在,却已经因为某人的一番话而产生了丝丝裂痕,纵然他不愿它们破碎,但那裂痕还以极快地速度蔓延开来,大势所趋,无法遏制。
凤涅去后,在内堂的帷幕之后,玉叶垂眸想了会儿,眼中透出憎恶的光芒,看看前头的颜贞静,又看往后而去的凤涅,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凤涅入了内堂,还没有到居室,远远地就听到朱安靖叫嚷的声音,皇婶皇婶,长长短短不住地叫。
凤涅加快步子,听得朱安靖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到底我皇婶在哪?都给本王滚开!凤涅拐过回廊,见前头几个黑衣人看守着,正中有两个侍者,百般阻挠朱安靖,朱安靖正在左冲右突想要跑出来,只可惜被看得严,于是叫的分外响亮,小脸也恼的发红,气的不住地嚷:我叫皇叔诛你们九族!凤涅叫道:阿靖!朱安靖一听,才露了喜色:皇婶!那些侍者跟看守见凤涅来了,便不拦阻阿靖,朱安靖疯一样撒腿跑向凤涅,将凤涅拦腰抱住:皇婶你去哪了?凤涅平静了下心绪,道:没事,这不是在吗。
朱安靖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如此古怪,皇婶……这为什么不是宫里?凤涅正要安抚,可是却不知道一时怎么跟他说起,正犹豫着,却听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道:这是宫外,靖王爷,你不一直都嫌宫里头闷吗?凤涅听了这个故作甜美的声音,一阵呕心,朱安靖却探头出去:玉叶?你也在?玉叶笑着过来,道:靖王爷,你不是跟我说,这里是很好玩的地方,你不要闹好不好?朱安靖道:我刚才醒来发现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找不到皇婶,吓了我一跳。
玉叶俯身道:皇后娘娘这不是在王爷身边儿吗?只要王爷愿意,以后娘娘都会在你身边儿了。
凤涅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想看看她究竟搞什么鬼,听到这里,心猛地一哆嗦。
朱安靖眼中放光:真的吗?玉叶道:当然是真的,只要王爷……她扫着凤涅,笑容里有几分诡异。
朱安靖眨巴着眼看她,正在期待她继续说,却听凤涅喝道:阿靖!朱安靖吓得一抖:皇婶?凤涅将他一把拉到身边,道:这贱婢心怀不轨,不要同她说话!朱安靖瞪大眼睛:可皇婶……凤涅喝道:你到底听不听皇婶的话?朱安靖咽一口唾沫:我当然听……却听玉叶从旁边说道:他为什么要听你的?凤涅同朱安靖一块儿看向玉叶,朱安靖皱了皱眉,道:玉叶,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我皇婶说话!我当然听皇婶的话,她说的话都为了我好!小王爷,这可不一定呢。
玉叶仍旧微笑着。
凤涅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听玉叶道:小王爷,你皇婶要真的为了你好,又怎么会不把你父王被你皇叔害死的事告诉你呢?凤涅咬牙,朱安靖呆呆道:玉叶,你说什么?凤涅看着玉叶得意的脸:她在胡说八道!忍无可忍,握紧了拳头猛地一拳向着那张笑脸打了过去。
这样的拳击手法她也学过,只可惜这身体太过娇嫩,但因为手法熟练,打得倒也不轻,玉叶往旁边一趔趄,手捂住脸:娘娘你这在恨奴婢说破了真相,故而恨着我吗?可你口口声声为了小王爷好,为什么却要偏他呢?凤涅握着拳又要冲上去,感觉对付这种贱人任何语言都多余的,唯有狠揍一顿才能出气。
谁知却被周遭的黑衣人拦住,混乱中朱安靖望着凤涅:皇婶……她说的不是……凤涅喝道:阿靖,你还记得在宫里头皇婶对你说的吗?难道这么快就因为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挑拨,你就要怀疑皇婶了吗?朱安靖站在原地,一时迷惘,却听玉叶道:小王爷,你也曾听大臣们说过吧,你父王被皇帝害死的,你母妃也被逼死的,小王爷,她一直都在骗你。
正在闹哄哄地,却听得有人道:啊,这里好热闹啊!竟是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凤涅愕然转头,却见眼前出现三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个宛如玉树临风,虽然被擒但仍然不改风姿,自是秦王朱镇基,另一个脸色雪白,双眸点漆正看着凤涅,却是子规,还有个笑吟吟地,背着手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正是范瑜。
凤涅一看,先道:子规!便挣脱黑衣人冲了过去。
朱镇基在旁边大跌眼镜:喂喂,我好歹也个王爷……我说皇嫂你怎么总这么厚此薄彼呢?这时侯朱安靖反应过来,便冲向朱镇基:王叔!朱镇基被许多黑衣人围着,面色倒还真定,看一眼凤涅,便俯身看朱安靖:阿靖怎么了?你们在吵什么,好热闹啊。
朱安靖本一腔震惊,被他一说,便垂头道:王叔,我父王跟母妃……犹豫着,却没有问出声来,只转头看向凤涅。
子规见凤涅过来,本能地便要行礼,谁知身形一晃,痛的皱眉。
凤涅想也不想,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住,子规眼睫一动,垂了眼皮儿:奴婢……无用……凤涅摇头:别说了,伤到哪里?子规道:胸口处伤到了,只是小伤,不碍事。
依照凤涅的意思撕开他的衣裳看看,然而众目睽睽,尤其周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带了看好戏的神情,一个个目光烁烁地望着。
朱镇基更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如果我皇兄看到这一幕,他的脸色必然会很精彩,醋坛子满天飞是一定的。
范瑜也煽风点火地说道:娘娘对待奴婢可真是厚情厚意,令人羡慕啊……玉叶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略有些肿,便微微冷笑。
104朱镇基同范瑜先后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范瑜道:我跟王爷真是心有灵犀。
朱镇基望着他一脸蛇蝎美人的气质:哪里哪里,不敢当,大概不过是臭味相投罢了。
范瑜微笑:明明是风雅的话,王爷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呢?朱镇基看看他的笑脸,想到先前他在外头对付侍卫的手段,有些危险物品切勿靠近的意思,便拉扯着朱安靖,往子规身后一站,道:难听吗,皇嫂你觉得难听吗?凤涅看着他站在子规身后,料想他面对子规,大概心底的女性意识自觉又萌发了,便叹了口气。
倒玉叶在旁说道:瞧这一唱一和的,这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两位是一伙儿的呢。
范瑜道:我跟你才是一伙儿的……向着玉叶飞了个眼风,才又漫不经心对身后几个黑衣人说道,将秦王跟皇后娘娘,靖王爷以及这位公公一块儿送到后院去,严加看管,不容有失。
有四五个黑衣人出列,同原先在的几人陪着凤涅朱镇基等入内。
玉叶望着那一堆人离开,道:这些都是你的人?范瑜做无所谓状,道:都是大人座下的,我不过是个统领的职责。
玉叶道:多派几个人看管倒好的,皇后娘娘可不是好对付的人。
范瑜笑道:娘娘再不好对付,也不如玉叶你啊。
玉叶心头一动,也缓缓冲他一笑:这话怎么说的?范瑜望着她,狭长的双眸极为魅惑:当初玉叶姑娘伺候的魏才人去了,手段干净利落,眼睛都不眨一下……太子党无意中注意到魏才人的死有异,才留心到姑娘,见姑娘这份聪慧,实在是个可造之材便是收编入内,现在看来,当初大人的决定还真的是有先见之明,姑娘果真立下大功。
玉叶并无得意之色,只说:不过侥幸罢了,也算是天要亡朱玄澹。
范瑜说话间,已经靠近了她,手在玉叶的脸上轻轻抚摸过,小心地在那被凤涅打过的伤处一碰:啧啧,可怜这花容月貌……说起来,玉叶你怎么引得皇后入彀的?如你所说,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呢。
他的声音极低,丝丝钻到她的耳朵眼里去,现场又无其他人,气氛一时极为暧昧。
玉叶望着范瑜,有几分警惕地:我自有我的法子……倒是范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范瑜笑得一派无辜:这山上寂寥……好歹有个解语花,亲近亲近而已……姑娘不喜欢吗?玉叶道:喜欢……喜欢的,范大人这般风流容貌,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只不过……她的手抓住范瑜的胸襟,一握之下又松开,用力将他推开,现在最要紧的正经事,是务必要朱玄澹死。
……不知他是不是依照我们的计策而来?范瑜摸了摸胸口:竟舍得将我推开,真是狠心的姐姐……又望着玉叶,只是你为什么这么仇恨天子呢?玉叶下巴微抬,道:所有挡在路上拦着我往前的,我当然会不喜欢。
范瑜轻笑道:那我可决计是不会也不敢挡在玉叶姐姐路上……我只是会……躺在……他竟大胆,手勾出来在玉叶腰间一搂。
玉叶身不由己往前一撞,目光相对,望着美色如斯诱惑如斯,玉叶忍不住也有些心动,正有些意乱情迷,范瑜脸色却微微一变与此同时,便听得有个声音道:范侍卫,大人请你去。
范瑜暗暗无奈,便将玉叶松开:看样子,要等下回了。
玉叶哼了声,似嗔似娇般看他一眼,转身自去了,范瑜目送玉叶身影,脸上仍带着那种天衣无缝的笑,眼中却透出几分暗沉的冷冽之色。
且说凤涅同朱镇基等四人入了内堂,几个黑衣人分方位站定了把守,门口,各个窗户都有人,将个房门看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朱安靖嘟着嘴跟着朱镇基,凤涅同子规在一块儿,徐徐问他。
朱镇基觉得煞刺眼,便没话找话:阿靖,你刚才说什么你父王母妃的?真哪壶不开提哪壶,凤涅道:玉叶说见清害死的太子,你快跟阿靖说,这小子眼看着要叛变了。
朱安靖见她生气,忙道:皇婶我没有……我只是……只是问问,皇婶你别动怒。
凤涅便不理他,只说道:反正我要跟你说的,在宫内都说了,你要记性不好没记住,或者干脆不信,非要去信一个外人,我也没有办法,你就别叫我皇婶了!去叫你的玉叶姐姐吧!朱安靖一听,眼睛里包了泪:我才不要什么玉叶姐姐,我也没有忘记皇婶说的,皇婶说……整个大舜只有皇叔跟王叔同我血缘至亲,他们都不会害我的。
我父王同皇叔是兄弟,我父王很疼爱皇叔,所以皇叔也会疼爱我。
小孩儿有些委屈又有些求着似地望着凤涅:皇婶也不要不理我。
虽然记得不完全对,不过也差不离,算你还有点良心,凤涅哼了声,声音却柔和下来,别哭了,过来吧。
朱安靖这才撒腿跑过去,凤涅顺势将他抱住,把眼泪擦擦,又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口:阿靖,你别怪皇婶骂你,现在大舜危机四伏,你皇叔很不容易,可这帮人又密谋想要对付他,这时侯你一定要牢牢地站在你皇叔身边,如果连你这个跟他最亲的人也不帮他,他一定会很伤心的……朱镇基在旁听了,翻了个白眼:伤心?我想象不出……凤涅不抬头,只手臂一伸,冲着他中指朝上一比,朱镇基大为震惊,委屈道:你怎么骂脏话啊,教坏了小孩子多不好……朱安靖道:皇婶,我知道了……我、我不会相信他们说的。
凤涅将手收回来:阿靖,我知道你心里大概还有些怀疑,但这种事,不要听别人造谣乱说,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以后就当面去问你皇叔,好吗?朱安靖点点头,却又道:皇婶……你很喜欢皇叔吗?朱镇基同子规双双看过来,凤涅目不斜视,柔声问道:怎么忽然这么问?朱安靖叹了口气,道:可我听……那个玉叶说,皇婶不喜欢皇叔,因为皇叔总欺负皇婶,先前其实我也见过……皇婶身上有伤。
啊?凤涅惊,朱镇基同子规也惊,子规惊了之后,脸上却又露出几分古怪神色。
朱安靖自顾自道:真的啊,我见过的,在这里……这里也有……都青紫了……他抬手在胸前跟腰间一比,又认真道,皇婶,如果皇叔真的对你不好的话……朱镇基一头地汗,子规更忍不住转过头去,无法直视。
凤涅逃无可逃,唯有呵呵干笑两声:原来是那个……那个啊……朱镇基嘀咕道:看你们这对……做的好事!真教坏小孩子……凤涅忍住想要再比中指的冲动,和颜悦色地对朱安靖道:那个其实皇婶自己不小心碰的……跟他无关……朱镇基袖手望天:我说,其实阿靖这个年纪,也好有点儿启蒙教育了吧?他们这不都早熟的吗,别讳疾忌医啊,皇婶……最后一声,乃刻意学的朱安靖,几分稚嫩,扭扭捏捏。
子规眉头锁的更深,凤涅道:教育你个头!又羞又窘之下,总算想到正经事,便道:对了,差点儿问!你们是怎么被捉住的……子规我不问你,朱镇基你说,你怎么这么无能呢啊?你以前不还能保护柴郡主大展身手的吗?哦……忘了跟你说,朱镇基掩口呵呵呵地也跟着笑了两声,后来我跟郡主沟通了沟通,原来那一次是她安排好的,那些山贼都来演戏的……你懂得,事实上我的武功也不很好,跟花拳绣腿有那么一线距离,不过糊弄糊弄外行人是可以的,可现在我们遇上的一帮悍匪,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就只好……凤涅瞠目结舌之余,无语望天:我发现你跟郡主娘娘挺配的,简直是天生地长的一双,真的。
面色诚恳。
凤涅觉得跟朱镇基似乎探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就决定看看子规的伤,没想到子规坚决不同意被脱衣裳。
凤涅疑惑地盯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回头望着正在瞪大眼睛准备不错过一寸镜头的大小二朱,喝道:你们都到外间等候去!朱镇基表示遗憾,却也从善如流地带着朱安靖出去了,凤涅望着子规惨白的脸,道:行了吧?子规才点了点头,凤涅叹了口气,将他的衣衫解开,道:见势不妙,你就直接投降便了,就不必给他们伤成这样,你看秦王,毫发未伤。
子规淡淡地说道:奴婢也不能跟秦王做比的,毕竟金枝玉叶,他们有所忌惮,伤了奴婢,是为杀鸡儆猴。
凤涅的动作一停:你啊,……又何必跟着追来?子规垂眸道:奴婢当时在宫里,去了长宁宫,却听说太后没那样的旨意,奴婢自知道出事了,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从角门出去,奴婢一急,向嬷嬷匆匆交代了一番,就追了出宫,正好碰上秦王……凤涅把他的外衫除下,胸前一团血迹,触目惊心:被什么伤的?刀伤。
幸好……只是皮肉之苦。
凤涅叹了声,又去解他里面的衣衫,那你……一路上来,听到见清……他怎样了吗?子规沉默了会儿,说道:奴婢不很清楚,不过被押上山来的时候,望见许多黑衣蒙面人纷纷地往山下而去,不下百人,都是高手,奴婢觉得他们如此大的阵仗,或许……嗯……话没说完,却发了一声闷哼,原来外衫牵扯到里衣,粘在伤口上的衣衫弄得伤口扯痛。
凤涅心头一沉,却不知说什么,轻轻把子规的里衣解开,里头的肤色如雪一样,毫无瑕疵,越发衬得胸前那道狰狞刀伤之可怕。
凤涅道:要上药,我跟他们要些刀伤药来。
子规道:娘娘,不必麻烦了,不致命伤……凤涅道:你别动,这伤可大可小的。
她迈步要往外去,却听得身后子规道:娘娘!凤涅停了步子,子规顿了顿,说道:娘娘,陛下是个极圣明之人,就算真出了宫,以陛下之能,事情也未必会演变到如那些逆贼们所料。
凤涅点点头,慢慢地出来外面,却见朱镇基同朱安靖一大一小坐在椅子上,见她出来了,朱镇基便起身:凤妮……压低一声,抬手向她招了招。
凤涅走过去,两人面对面站定,朱镇基道:你打算怎么做?凤涅疑惑道:什么怎么做?现在啊,朱镇基看着她,眼睛微亮,你说,前些日子我们还担心怎么出宫……现在就遇到这种事,既然出来了,可不可以试着在这时候走?这时候?凤涅一震。
啊……我的人还在寻找国师,大抵已经有眉目了……这时候朱安靖也跳下地,拉着凤涅的衣角道:皇婶。
凤涅摸摸他的脸:阿靖,子规受伤了,你跟外面的人要点伤药好吗?朱安靖果真乖乖答应,便跑到门口,大声道:来人!凤涅同朱镇基两人对面站着,朱镇基道:凤妮,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凤涅眨了眨眼,眼中有什么东西缓缓涌动,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林见放,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就这么……撇下他。
你当真爱上他了?朱镇基望着她,心在瞬间竟有些空落落地,怅然所失,仿佛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腾空而去。
我不知道,凤涅轻声地,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担心他,也……很想他。
朱镇基凝视她片刻,终于长出一口气,后退到椅子边儿上,伸手按在桌沿上,不再做声。
朱安靖将伤药取来之后,凤涅替子规上了药,此刻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朱安靖在屋子里呆不住,凤涅又不许他乱跑,他就只在门口玩耍。
凤涅安静下来,才想到玉叶之事,先前一时忙乱地头晕忘了,此刻便想跟朱镇基说。
自从凤涅说不走,朱镇基的情绪一直都恹恹地,见她叫,便懒懒问道:什么事啊?凤涅道:有件事想跟你说,那个玉叶其实是……正在此刻,门外却传来朱安靖一叠声的嚷嚷,连声叫道:皇婶皇婶!快来啊!凤涅吓了一跳,生怕他出事,同朱镇基子规两个急急出来,见朱安靖好端端站在门口才放了心。
凤涅急忙将他抱住:怎么了你?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生怕哪里不妥。
朱安靖将手一抬指着正前方,道:皇婶你看你快看!朱镇基,子规,凤涅三人不约而同抬头,却齐齐地惊了。
耳畔传来朱安靖兴奋而惊诧的声音:好大的月亮!的确,好大的月亮,因为此处地势高,故而能够清清楚楚地望见月亮自山后升起的情形,而最令人诧异的,那月亮竟好似就被人从墙后推出来了近在面前一样,浑圆而清晰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微微地金黄色,在微蓝色的天幕上,如此壮丽,如此绝美,美的不似真实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这今天的第二章啦,作为前些天请假的补偿吧XD105这极大的满月美的不似真的,却又有几分莫名地熟悉感,凤涅看了会儿,便蓦地转头看向朱镇基,谁知正好此人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朱镇基慢慢道:你觉不觉的,这月亮……似是在哪里见过……两人心头不约而同震了一下,又转头去看那轮巨型的月,虽不曾继续交流,彼此心中却明白:那日凤涅坠海,当时的月,同此刻所见的,何其相似。
忽然之间子规道:此处山高,看的清楚原本不足为奇,可是……今天好似还不十五,怎会有满月。
朱安靖站在三人之间,闻言也道:我也记得离十五还有几天……这是怎么回事呢,月亮怎么会圆了?连凤涅也无法作答。
五人站在这门口,周遭些负责看守的黑衣人,众人都好像被这轮突如其来的满月惊呆了,默默无声只管抬头呆看。
朱镇基见凤涅不回答,他也没有再多说,凤涅看了一会儿那月,心里头隐隐地有些不安,又似乎极憋闷,便不再看下去,转身往旁边走开数步,反复深呼吸几口。
正独自一个人呆站,却听到身后朱镇基的声音响起,默默地:方才你在屋里头,跟我说什么玉叶……凤涅差点儿把这件事忘了,闻言便急忙收了收神,转身看向朱镇基:对了……我要跟你说……她一边说一边看周围,却见身边不远,有个黑衣人站在窗口处,她便放低了声音,这件事说出来估计你要震惊死。
朱镇基先前的提议被凤涅拒绝,本来有些万念俱灰,方才正凝神看月亮,见凤涅离开,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自觉地就想跟她多说两句话,似乎想多听听,多看看……于是便想起先前她要跟自己讲的事情来当因由。
没想到凤涅这么说。
朱镇基无奈地一笑,望着她道:还有什么能令我震惊的?能比得上你爱上我皇兄吗?凤涅听他又提这件事,略微有些脸热,只好做厚脸皮状,眨巴着眼道:你也知道……爱情这种事很玄妙的,不能理喻的。
恶,朱镇基做嫌恶状,你应该去拍还珠之类的纯爱剧,我推荐你演紫薇格格,一准颠倒众生。
哼,凤涅哼了哼,你不用揶揄我,……你说你不会惊到吗,那么……她看看左右,门口上子规跟朱安靖好像专注地在看月亮,几个黑衣蒙面人也好像显得极专业,没有人特意对这边行注目礼。
你听好了,说着,凤涅便靠近朱镇基,蓦地一踮脚,在他耳畔一字一顿道:玉,叶,她,——也是穿越过来的。
朱镇基的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凤涅突如其来的亲近几乎在刹那乱了他的心神,自从穿越后她就一直跟他保持着男女大防的距离,最亲密的一次在凤仪殿,两人都醉了那次……猛地想到上回,朱镇基的脸色就有些不自在。
凤涅本想扔个重磅炸弹惊一惊他的,没想到自己做足气氛说完,对方却一脸……近似羞赧近似窃喜的神情,凤涅很意外,自己反被惊了,忙问: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了?知道什么?朱镇基仿佛如梦初醒,目光聚焦看向凤涅。
凤涅呆道:我刚跟你说了!朱镇基盯着她看了五秒钟,其中两秒在她眼睛上,三秒在她嘴唇上……望着她的唇,不免又想到不该想的。
凤仪殿内,两人醉酒之后……她的唇很香软,彼此之间的接触好像并不想象里那么难受,恰恰相反的……有些陶醉的感觉。
朱镇基!凤涅见他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知道不对,便咬牙切齿地低吼了声。
河东狮吼似的。
朱镇基这才完全地反应过来:啊,你说那个玉叶啊,她也……说到这里,大脑总算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身子僵了僵后,失声叫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也穿……凤涅没想到这个家伙反应会如此迟钝,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趁着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猛地跳上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叫唤什么叫唤什么啊!朱镇基眼睛骨碌碌乱转,没说完的话在喉咙里动来动去,最后终于安分地咽了回去。
凤涅见他平静下来,才撤手,压低声音喝道:你到底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朱镇基还没回答,那边朱安靖跟子规察觉不对,朱安靖就叫:皇婶?仿佛要跑过来。
阿靖先别过来,凤涅急忙道:子规,看一会儿阿靖,我有话要跟秦王说。
朱安靖倒听话:啊,好……乖乖地答应了声,便没有再过来。
只却也不回屋子,就坐在门槛上,捧着腮仍旧看月亮,一边问:子规,你说这月亮为什么这么圆呢,都说上面有嫦娥跟玉兔,我怎么没看到呢?在这么复杂的情势下,难能可贵有这样趣致闲暇的一刻,子规看一眼神情很古怪的凤涅同秦王两人,想到先前在屋内两人的交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往后退了一步,打起精神道:王爷,你再仔细看一会儿,你看那上头黑黑的,那里有棵树,树下面,像不像有只兔子……而这边上,朱镇基终于能够正常说话,气急败坏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我听错了吧,我怎么听你说玉叶也是个穿……来的?凤涅板着脸道:恭喜你,你的听力正常的,只是脑袋有些运转不灵。
朱镇基伸手摸摸额头:天啊,我无法相信……她居然也是……这、这这……他的脑袋运转不灵只是在特定时候,这时侯却清醒过来,一时就把昔日在宫内玉叶的种种行为回顾了大半,心里不寒而栗,结结巴巴了一阵儿才道,这人竟然深藏不露!居心好生险恶!连我们都给瞒了过去……她……她又是哪个?凤涅道:你不是曾经说,听到我呼救的时候赶来,曾经看到一道影子飞快离开了?朱镇基猛地打了个哆嗦: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个推你下水的人?凤涅皱眉道:你说的不错,只可惜,你也没有看到她谁。
朱镇基抬手,微微摆动:等等,等等……你让我好好想想。
凤涅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一动:难道你看到她了?朱镇基皱着眉,眼睛直直地看向虚空,脸上透出回忆的神色:我记得……当时我听到你呼救就急忙到了船边上,可惜你已经落水了,我来不及多想,回头大叫几声没看到人,就只好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了,可是……就在我也落水的那一刻……凤涅屏住呼吸,盯着朱镇基,却见他双眉一皱,道:……是的,我看到一张脸……我记得我落水的那一刻往上看了一眼,那时候月光忽然之间亮的异样,我看到在船头上你落水的地方,有人探头往下看!是她?凤涅失声道,这么短的时候不可能有其他人,那个凶手……你看清了吗?朱镇基竭力回忆,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那时候月光太亮了,几乎有些耀眼,闪的人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记得……她肩头上有跟飘带闪了一下,很独特的形状……像那种戏里头的披帛,上头似还有些花纹……凤涅听他说到这里,猛地吸了口气:是她。
朱镇基蓦地抬头:你知道是谁?凤涅道:那晚上参加酒会的人都穿着晚礼服,因为在海上风大,有人便带了披肩,可多数是素色的,只有一个人别出心裁地披了条戏服式样的彩色帛巾。
朱镇基眼睛瞪大,道:你说这个我有印象!那个人是……苏玢儿?!凤涅冷笑道:除了她还能是谁,我竟然也才发现,……现在才算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推我下水,只不过想到一切或许又是因一个贱男人而起,真让我觉得呕心的很。
朱镇基惊心之余,道:她,居然是她啊,怪不得,我听说,马珂在以前曾经包养过苏玢儿一段时间,……她会因为马珂而敌视你?甚至不惜动手杀人?连你居然也知道,凤涅苦笑,我现在倒笑我太傻了,当初我听了这个传闻,很嫌弃马珂,不肯接受他的追求,只可惜他演得太好,把我也骗过去了,什么雨中接送什么寒夜探班,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情深,还以为真的如他所说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朱镇基一眼不眨地望着她,此刻眸子里便透出几分耐人寻思的意味。
凤涅却又叹了口气:我之所以不肯轻易相信男人,就是如此……他们如果真的想骗人,是会出尽手段没有廉耻的,而女人如果动了情,就会智商变低。
一时有些沮丧,啊,连她也中招了。
朱镇基对此也有些感触:不过,苏玢儿算什么东西!三流货色而已,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对你下手,真个超级贱~人!凤涅道:唉,你虽然也贱过,不过跟她相比,你的贱好像变得……真是不怕不识贱,就怕**贱啊,至少你没有想暗害人命,可我还真不服,我对马珂只有些动心,所以在他跟你搞在一起后我就立刻跟他断绝了关系,不过是个贱男人而已,苏玢儿竟因他对我起杀心?朱镇基努嘴道:我现在都改邪归正了,不要拿我跟她比,再说,就算贱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我贱的比较可爱。
凤涅正色:这个就不用特意解释了。
哦,朱镇基答应,又道,不过你说因马珂,恐怕不止如此,她睡了剧组的监制跟导演,结果在那部戏里只演了个不出彩的角色,大概也积了些怨,还有,那苏玢儿不大正常来着,我听说她为了马珂还自杀过呢。
凤涅一惊:自杀?朱镇基道:啊,你有洁癖的,身份地位又摆在那,自然瞧不上马珂,我虽然……不过我也跟他逢场作戏,完全没有对他动心,但他毕竟是二世祖,又多金又长得出色,那些二三流的角色自然认定他豪门白马王子,个个挣破头想上位呢。
朱镇基分析这些,倒头头道,又道:马珂大概也只是想玩玩她,玩够了就断了关系,不料她不肯撒手,听说还缠了马珂很久,做了好些过激的事……马珂那样的贱~人居然还瞧不上她……她当然会觉得可怜,导致心理变态也有的。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有人咯咯笑道:心理变态?不错,这个词我很喜欢。
朱镇基同凤涅一听这个声音,齐齐转身,却见身后出现之人,竟正是玉叶,也就是他们正在讨论的苏玢儿。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这位最后才出现名字的姑娘,玢,念bin哈。
大概昨天拼的太厉害了些,今天效率很低下,扭动了好久才写好这章,争取明天多更点。
赐予我力量吧~~~~~~~~106宫女玉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距离凤涅同朱镇基七八步之遥的地方,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朱镇基往前一步:苏玢儿?玉叶挥了挥手,黑衣人们便退后数步避开。
玉叶迈步往前,低低笑道:原来‘林姑娘’还记得我这种三流货色的名字,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朱镇基见她笑的着实可恨,心中后悔怎么没早点看出这人的真面目,便道:你真是丧心病狂,上回是,这回也是,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是心理变态了吗?玉叶道:大概也有点吧,不过,想世界上那么多的名人,又有几个正常的?大多都是有点儿变态的狂人。
你可真有自信啊,朱镇基冷笑,只可惜你这样儿的人才,怎么会睡了监制跟导演后还没捞到自己想要的角色呢?玉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之色,便道:林姑娘还真好意思说,如果不你把你的妹硬塞入剧组,又怎么会把我的角色抢去了呢?朱镇基,也就林见放一怔,凤涅看着她道:你的妹?林见放皱了皱眉,说道:我那么做也不为了私欲,我只觉得她很适合那个角色,起码……比她适合。
凤涅一听,面上就带了几分笑意。
林见放见了,道:喂,你笑什么?凤涅道:我笑的是风水轮流转,如今你可明白了吧。
她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地,林见放却心头一动,转念想想,便叹了声。
当初她瞧中了一个能出彩的角色,想要自己出演,却被凤涅一句话干涉了,她只以为她私心打压后辈,一直记恨。
其实对凤涅来说,她比林见放的见识要高,会比当事人的林见放看出她更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可惜林见放不懂,如今,玉叶就好像她当初。
只不过,她们的选择不同,林见放越发努力,想要做得更好给凤涅看让她心服,但玉叶却不,她用了最错误的手段。
林见放明白了这点,略微苦笑:原来是这样,我才明白过来。
玉叶道:不用假惺惺的,你们又怎么知道我的痛苦?争不到,算技不如人,也算了,但马珂……凤涅同林见放一起看向她。
玉叶道:林姑娘说我爱他,倒也不是,起初大概有一段时间疯狂迷恋吧,但那个贱男人……我对他百依百顺,他却让我滚,反而跑去贴你!她抬手指向凤涅,重露出愤怒之色。
凤涅皱眉道:如果我知道他跟你之间真那么龌龊,我绝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就是这种语气,就是这种,玉叶的脸色更有几分狰狞,你凭什么这么狂傲,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我求之不得的东西你却看不上,你知道马珂对我说什么吗,他说他爱上了你!他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爱上一个女人了!他想要跟你结婚!凤涅皱眉,不屑一顾道:那些不过他说谎骗你的罢了,那种男人……林见放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欲言又止。
玉叶道:你错了,他或许对你说了很多谎言,但他从来不会对我说谎,因为他明白,我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他不需要任何掩饰。
凤涅道:你还替他说话?玉叶道:我不替他说话,只是他在我面前表现的比较真实,因为我们都是……你眼中所谓的……那种人,所以互相不需要掩饰,他只有在你跟前才会掩饰,只可惜他还功亏一篑了。
凤涅皱眉不语。
玉叶望她一眼,又看向林见放:如果你听见他当时对我说那些话时候的神情你就知道,他不是骗人的,这也正是我所痛恨的!他居然对我说要娶你,要个你一生一世!多可笑!我才是最爱他的人!我暗中诅咒他跟你不会有好结果,这么巧,林姑娘就得手了。
林见放听她说起自己勾引马珂的风流史,也有点小小地不好意思,缓缓叹了口气,道:凤妮,说起来,当初……他喝醉了,也还叫过你的名字……好像还有点真心啊,那男人。
玉叶冷笑道:你可不知道我看到你们偷情那照片的时候有多高兴……真不愧是林姑娘……林见放喝道:你有完没完。
凤涅倒没觉得怎样,沉默片刻,说道:好吧,就算他当时有几分真心的,可他那种男人,本性轻浮,就算说一个人估计也不会长久,何况嘴里说爱一个人身体上又去找另一个,又算什么爱?不过**罢了。
说到这里,便又想到朱玄澹,这世界到底没有让她完全失望……——见清见清,那名字在心上转了几圈儿,不由地一阵甜蜜心酸。
玉叶同林见放见她如此说,都觉得有些诧异,林见放欣慰,玉叶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林见放转头看向玉叶,问道:难道你就因此想害凤妮?玉叶摇摇头:我虽然恨不得她死,可真下手还没那个胆子,只不过那晚上我喝多了点,正好看她一个人站在月光下,显得那么……高不可攀!我思前想后,越想越怒,凭什么她就万千宠爱,凭什么我只能当配角,永远地籍籍无名,我要让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在她掌握之中,于是……林见放厌恶地看她一眼:于是你就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凤涅听她把句略带文气的话说的这么流利,不由刮目相看。
林见放说完,就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玉叶道:不做什么,我想跟娘娘单独谈谈。
她说着,就看向凤涅。
凤涅一怔,林见放果断道:不行!玉叶咯咯笑道:怎么了,还怕我再杀死她一次吗?我说林姑娘,你觉不觉得你对她的爱都有些古怪?林见放身子一抖,脸色很奇怪。
凤涅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还需要避开人?玉叶道:娘娘跟我来就知道了。
林见放将她一拦,斩钉截铁道:这人蛇蝎心肠,凤妮别跟她去。
玉叶道:林姑娘还别拦路了,这里的侍卫,随随便便哪个出来就可以让你倒地你信吗?这时侯子规跟朱安靖两个也从原地起身,望着这边走上来几步,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朱安靖喝道:闪开,竟然拦住本王的路!玉叶回头,望了一眼朱安靖,转头又看向凤涅,眼睛直勾勾地嘴角带着笑:娘娘,我们虽然不敢动靖少王,不过……有些人却不必顾忌的,娘娘不会乐意让靖少王亲眼看到流血死人的场景吧?她这话越发有些不怀好意,林见放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只想跟她私下里谈谈,你没长耳朵吗?你!林见放脾气本就不好,何况对着一个她在现代就很鄙视的三流角色,看她如此嚣张又哪里忍得住,当下一把揪住玉叶的肩膀,我这样不算男人欺负女人吧?凤涅闻言嘴角一抽:这大概算女人间互殴。
玉叶被他按着肩头,一拧眉叫道:来人!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还有数人把子规同朱安靖围在中央,朱安靖大叫:你们想干什么?子规将他挡在身后,王爷莫怕!又焦急担忧地看向这边。
林见放捉着玉叶,也发了狠,咬牙道:我的力气虽然不算出众,不过要杀了你怕也易如反掌。
那你只管试试。
玉叶冷笑,动手!凤涅一怔,可围着他们的黑衣人却并不动,反而朱安靖那边,有人同子规动上了手。
我可以保证,在你杀了我之前,我可以先找两个垫背的。
玉叶纹丝不急,还带着一丝笑意。
电光火石间,有黑衣人一掌拍在子规胸前,子规大喝一声,往后倒去,嘴角竟喷出血来。
凤涅喝道:都给我住手!一急之下,拔腿向着子规那边跑去。
林见放将玉叶一松,玉叶顺势将凤涅一拉,冷笑:娘娘哪儿去?不是要跟我私下里说话吗?林见放顺势将凤涅右手一拉:要去我陪她去。
玉叶道:可惜我不想跟你说。
林见放,凤涅始终望着子规那边,眼睁睁地见朱安靖扑到子规身上,小家伙颤抖着竭力扶子规,凤涅一眼不眨地望着,看到子规咳嗽了声,从地上坐起身来,才道:你去帮我照顾子规跟阿靖。
林见放摇头,手紧紧地握着凤涅的手:她不怀好意。
没事,凤涅终于将目光从子规跟朱安靖身上收回来,她要真的想杀我,在这里也可以动手……她不过想耍弄你我,在你我之前显显威风罢了。
玉叶哈哈笑了几声,不置可否。
林见放的手有些发抖,怎么也不肯放:凤妮。
凤涅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照顾好他们,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见放站在原地,望着凤涅同玉叶相随而去。
朱安靖跑过来:王叔皇婶去哪里了?林见放低头看看他,又看看脚步趔趄正往这边来的子规,勉强一笑:她有点事,说让我们等着,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如此说着,自己的心却空落落地,丝毫没底,难受的要命。
我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了,这可不行。
林见放喃喃,望着那轮越来越高的月,重重叹了口气。
玉叶领着凤涅走了会儿,眼见越走越偏僻,玉叶便看凤涅,却见她始终镇定如斯,便叹道:说起来,我虽然憎恨你,却也不由地有些佩服你。
凤涅道:不敢。
玉叶道:你可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想做什么?你怕在想我死吧。
凤涅道。
哦?玉叶饶有兴趣地,为什么这么说呢?凤涅道:一种感觉而已。
哈哈……玉叶笑了数声,道,娘娘感觉的不错,……其实我把你带回来后一直都在后悔,后悔没有在马车里就杀了你……那岂不是一了百了永无后患吗?那就是说,我现在引起了你的不安?因为什么呢?凤涅问道。
因为……玉叶顿了顿,终于低低说道,因为你实在太多话了,你会让颜贞静心乱。
凤涅眯起眼睛: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你都在偷听?玉叶道: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而且绝对物超所值,我听到了好些有趣的事情,将来可以添油加醋地讲述给靖王……也就是以后的天子知道。
你的心果然够大,凤涅道,瞧你这意思,你想以阿靖为筹码上位?玉叶说道:当然了,有朱玄澹在,那个宫内永无我出头之日,但若换了人,那就不同了……你总不会想效法万贞儿吧?凤涅冷笑。
明朝时候,万贞儿比皇帝大十七岁,却成了最宠爱的后妃,炙手可热。
那是其中的选择之一,玉叶说道,以我的能为,什么都有可能。
她的眼睛忽然亮的异样,在这里,只要掌握了皇帝,整个天下就都是我的……甚至还有可能……哈,难道你想当武则天不成?凤涅虽然笑,但望着玉叶的狂态,心里却也十分震惊。
可以一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玉叶漫不经心,轻声说道,有穿越这样一个契机在,没理由我不好好地利用,原本我想如果能在朱玄澹的后宫里争个妃位,那皇后的位子也可以施展手段慢慢图谋,可当我看破他之后,我只好选择另一条路。
我发现你真的是……凤涅叹息,简直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玉叶却慢慢地说道:娘娘,我告诉了你这么多话,你不满意了?凤涅道: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安心上路了,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满意。
玉叶眼神一变,一招手,身后不远处跟随的黑衣侍卫上前,探手便将凤涅擒住。
凤涅略微试着挣扎,却觉得那人手掌如铁,力道大的可怕,便停了下来:怎么,你想动手了?玉叶道:我说过,留着你个祸害,娘娘这张嘴可真会说,竟把颜大人也给说糊涂了,何况你知道了我这么多事,我们之前又那么多过节,我做什么要留着你?她的手腕一翻,竟从袖子里翻出一把雪亮的刀来,在面前一晃,道:用刀杀人的感觉我还没有真试过,娘娘就当我的第一人吧。
那刀锋一点一点凑过来,凛凛然似乎带着血腥气。
身后的黑衣人蒙着面,一双眼睛却沉沉盯着玉叶手中的刀,他的手也同样紧紧地握着凤涅的胳膊,握的太狠,凤涅不仅不能动,几乎都觉得肩膀要给他握断了。
生死关头,恍惚之中,凤涅却似嗅到一丝极细微的熟悉的甘苦味道,一闪而过,似真似幻。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眼睁睁看那刀尖逼近,蓦地笑道:我说,你究竟是在怕我呢,还是又在戏耍我?玉叶的刀将要递到她的颈间,似乎在观察下手的地方,闻言就放慢速度:什么意思?凤涅道:你一生都在我跟林某人之下,默默无闻可怜兮兮,终于有了扶摇直上的可能,却不想让我们看看你成功之后的光芒吗?你现在杀了我,你一辈子都停在怕我忌惮我的这一刻,就算你以后真的成了万贞儿或者武媚,你自己,却始终是那个灰头土脸可怜兮兮的苏玢儿!玉叶的刀在她的脖子下面微微抖动,她握着刀,仰头看凤涅:娘娘你……是在向我求饶吗?凤涅轻笑道:随便你怎么想。
而且,你若真杀了我……谁知道会怎样呢,或许我依旧回去了……依旧风光无限,而你,在我的印象里依旧现在这样的可怜,不,或许会很快忘记吧……你觉得呢?玉叶眼波闪烁不定,刀尖本来指着凤涅的脖子,此刻却不知不觉地垂了下去。
正在这时侯,却听到有个声音笑道:咦,这是在做什么?玉叶回头,却见是范瑜,她心头便一宽。
范瑜迈步过来,抬手将她手中的刀接过去,看她一眼道:美人的手里不能拿凶器的,要怎么样,叫人代劳就了。
玉叶望着他:我奉命要除掉皇后,你来做什么?巧了,范瑜道,颜大人的命令,要我带皇后娘娘过去。
又变了?玉叶皱眉,去哪?天子的王驾已经到了九里卧龙坡了。
玉叶一听,脸上才露出几分喜色,范瑜也笑道: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只消再过半个时辰,天子便插翅难逃,这天下也便要改朝换代了。
范瑜同玉叶说完,那黑衣人才缓缓地松了手,凤涅的胳膊给他握的都要断了,便恨恨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却见那人也正缓缓垂了头,两人的目光便正好错开。
凤涅见不过是个木讷魁梧的侍卫,便回过头来,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身上有些汗湿似的。
范瑜道:娘娘,请吧?玉叶道:大人可也叫我去了吗?范瑜道:这个却还不曾,反正事情要半个时辰后才成,估计那时候才能叫……你。
玉叶瞧他死性不改,说着说着便又用眼风撩自己,便不再纠缠,转开头去。
范瑜领着凤涅,便往前而行,这回他却没有再多话,一路格外沉默,凤涅也自无言,随着他过了后堂,一路而行,地势仿佛越来越高,一直拾级而上,渐渐地前头只露出狭窄的一道通道,仿佛一线天,本以为没有路了,谁知道跟着范瑜艰难经过,眼前竟又豁然开朗。
凤涅震惊,前一刻她还跟着范瑜在那府邸之中,可现在,却俨然又到了山上野外,眼前山石嶙峋,远处景色开阔,群山叠翠,万壑无声。
凤涅瞪大眼睛:这是哪?范瑜道:留神脚下。
凤涅听他声音沉沉,不似他昔日一样轻浮,便奇怪看他,范瑜仿佛察觉,便又轻浮笑道:娘娘若是走不动,我可以代劳。
两人又沿着石阶往上,路越来越有些惊心,凤涅渐渐地发现石阶一测,沟壑深不可测,耳畔却好像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渐渐地,身边竟出现淡淡的白色雾气,然而此时此刻,却不知是雾气,还是云气了。
头顶那那轮月正缓缓升起,妖异的很,却也绝美之极,凤涅走的累了,便住脚喘息,抬头望着那轮月,猛然间,目光所到之处,身子却震了震。
在那月轮之下,最高的悬崖山石上头,站着一个轩昂的身影,迎风凭月,负手而立。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仿佛有人猜到一个秘密……就是有关那谁谁……XD晚上会努力加油再来一更的~貌似我还没有说过,已经可以开始完结倒计时了。
赐予我力量让我晚上会顺利些吧。
在我预计里,下一章会超级超级激烈(预先提醒一下),做足准备,带好瓜子可乐鸡爪啊之类的等看喔~~~XDDD107这悬崖之上,有一亭子间,亭子间外是一人茕茕**,身畔是一轮满月。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本该是极为风雅出尘的,然而此地地势险要,加上扑朔迷离的情形却又让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范瑜上前,行礼道:大人,娘娘到了。
颜贞静回过头来:有劳,你先退下吧。
范瑜应声,看了一眼凤涅后,果真便退后而去。
颜大人叫我来何事?凤涅深吸一口气,望着颜贞静,开门见山问道。
颜贞静并不回答,只是转身俯视悬崖之下,皎洁的月光下,潺潺水声之外,在近百里外的谷底,似有一队人马,正缓缓而过。
他就盯着那一队人马,目光深邃而复杂。
颜贞静手一指:你可能看清那领头的是谁?凤涅的心不由有些怦怦而跳,走上前,眯起眼睛看了会儿,道:隔着这么远,谁能看得清。
颜贞静一笑,看看头顶的月,又看看她,道:本来的确是看不到的,不过今夜月色如此之好……倒是与人方便了,娘娘请。
他袖子一抖,便从袖管中取了一支如箫似的物件来。
凤涅看一眼,脱口道:望远……那个镜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颜贞静手中此物,看来也不陌生,乃是望远镜的雏形,古代的所谓千里望,虽然看不到千里那么远,但十几里还是能看清的。
颜贞静将千里望往前一递,凤涅接了过来,看他一眼,也不再多话,便缓缓举起来,放在眼前。
今夜之月,格外皎洁,月光如雪一般,几乎让人分不清此刻到底是夜深,还是黎明时刻。
颜贞静道:说起来好生古怪,今日并非十五,竟有如此满月,难道是天象异兆,也知道今日有大事发生吗?颜大人也信那些子虚乌有?凤涅淡淡道,从千里望的镜头里看出去,眼前陡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影子,以至于她的手猛地一抖,千里望竟差点儿从手中跌落下去。
未必没有道理,颜贞静从旁探手,替她扶住那支千里望:娘娘可要留神,我这里没有备用的了。
凤涅的手微微发抖,却咬了咬牙,举起来又看,那人的样貌仿佛就在千里望之外,他人在马上,魁伟轩昂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半面,是他,是他!一刹那心都绞痛起来,凤涅无法再看下去,蓦地垂下千里望,冷然道:是见清,你想怎么样?她回过头来看着颜贞静,却见对方淡淡地靠在亭子边儿上,而在他旁边的石凳上放着一支竹子制成的……仿佛是大型的鞭炮式样,看来很是结实,儿臂粗,比千里望还长一些,底部有一根长长地好像是引线的东西。
颜贞静指了指,道:此物是竹信,再过两刻钟,王师就进了九里卧龙坡,正如我事先计划一般,卧龙坡里布置着大量的硝石火药,只要时候一到,这只竹信点燃,向着天空射出信号,那整座卧龙坡便会被夷为平地……卧龙坡,卧龙坡……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卧龙坡不是落凤坡,你口中所谓天意,不过都是人为造成,凤涅冷笑道,颜大人你这样瞎扯,难道是想要给自己找个适当的借口,来促使你下定决心谋反叛乱吗?我……我不是谋反叛乱!颜贞静略微恼怒。
凤涅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一动:颜大人你现在叫我来,就是看见清入套的吗?他沉默片刻,道:娘娘觉得呢?凤涅皱着眉,慢慢说道:我觉得,颜大人你不是要让我来亲眼看见清死的,而是……你也不忍心如此了,对不对?颜贞静肩头猛地抖了抖:不……但声音却很微弱。
凤涅眼中一亮,道:你说‘天意’,你要理由,那么我们就来说天意,自古卧龙凤雏,凤雏庞统,死在落凤坡,虽是人为,但因定局了,可称天意,可是卧龙,不是死了的意思,相反,既然是‘龙’,那便预示着真龙天子,颜大人觉得我说的对不对?颜贞静双眸一闭又睁开:我不知道,如今,箭在弦上……可是这箭你并未发出去,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凤涅道:但倘若你做了,那你不仅仅是谋反叛乱,你还将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整个大舜皇朝的罪人。
颜贞静双唇紧抿,半晌,仰头看着那轮月,道:我……长久以来战战兢兢地当朝臣,私底下却一直谋划此事……可,我如何能够相信……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改正,而颜大人,你现在所需要做的改正就是停手。
凤涅深吸一口气,尽量柔声道,颜大人,把信竹给我吧,不要让大皇爷不安心,不要让阿靖为难……更不要去害一个千载难逢的贤明天子。
颜贞静手发抖,握住那根竹信,凤涅道:颜大人。
颜贞静眼中透出痛苦神色,脸色半明半暗:娘娘……凤涅抬手欲接过来,却听有人道:颜大人,你就这么容易地放弃了?两人转头,却见玉叶从亭子后慢慢转出来,双眸狠狠地盯着凤涅:颜大人,我告诉过你不要听她的,难道你都忘了吗?颜贞静深吸一口气:玉叶……玉叶喝道:你忘了吗?太 子党不仅仅是一个人!你是太 子党的党魁更应该知道,他们对此举寄予厚望,都准备好在同时举事了!今夜他们都在京中等候九里卧龙坡的消息,一等消息发出天子驾崩便让京中大乱,你忽然间放弃你把他们置于何地?颜贞静握着那竹信,手微微发抖。
玉叶道:不破不立!朱玄澹气数已尽,他若是真龙天子,就不会进入卧龙坡,就不会死,他既然去了,那就是自取灭亡!她大声说完,便看凤涅:对了,你可知道他为何去哪吗?因为他以为你在哪里……知道他为你而死感觉如何呢娘娘?凤涅并不看她,只是转头看向颜贞静:颜大人,把竹信给我。
时间不多了,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玉叶急忙上前道:都是一派胡言,早在我们计划的时候就没有退路了,你现在放弃,等朱玄澹活着出九里卧龙坡,到时候他第一个就会诛你的九族!他的九族里也有我!见清就也是他的亲戚!凤涅喝道,休要再危言耸听!颜贞静心中大乱,举棋不定。
这时侯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软弱无力的……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其实忽然很想问一问某个人的看法,想听一听他的决断,那个人就是范汝慎。
在此刻,颜贞静忽然发觉,长久以来他其实一直都很依赖范汝慎,在朝堂上,在内阁中,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项计划跟措施,其实都是范汝慎在背后指点的,只不过那个人实在太过老谋深算,他的种种指点往往恰到好处,让颜贞静觉得是自己的意思。
那么久,颜贞静一直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朝臣同侪譬如崔竞等,对他也很是服气,司逸澜等对立派则对他恨得虎视眈眈,可是现在……颜贞静忽然觉得心中很是孤独,有一种奇异的无力感,似乎身后……少了什么……坚实可靠的东西。
在这个不仅仅是牵连一个人生死而是关系天下千万百姓生死的要紧关口,他左右徘徊,思前想后,无法决断。
他像是溺水的人缺少了浮木,却也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颜贞静轻笑一声,把竹信往前一递,轻声道:大梦谁先觉……在凤涅同玉叶的注视之下,竹信落下来,凤涅伸手紧紧握住:颜大人。
玉叶叫道:颜贞静!颜贞静递了竹信,转身便走,竟不再答应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呼唤,也不再回头,只是喃喃地念着: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哈哈,哈哈哈……越来越远。
凤涅心中一片茫然,刹那有种悲欣交集的感觉,然而就在此刻,却听得玉叶道:简凤涅,把竹信给我!凤涅一惊,急忙警惕,握着竹信闪开一步,顺便急忙环顾左右。
玉叶道:给我!声音极大,带着一股即将彻底发作的癫狂之意,眼中也透出异样的光芒。
凤涅咬牙道:你休想!她看见身畔左侧是悬崖,便一扬手,准备将竹信扔下去。
谁知玉叶反应奇快,顿时便扑上来,将凤涅的手死死握住。
凤涅无法动弹,怒道:贱人!滚开!玉叶道:等朱玄澹死了,看谁才是贱人……我不杀你,我会……她竭力去抢那竹信,凤涅被她阻挡,扔不出去,玉叶看她手臂躲闪,顿时扑上去在她臂上狠狠一咬。
啊!凤涅疼得痛呼一声,一掌挥出去,玉叶脸上吃了一记,却趁此机会,在她的手臂上用力一拉。
两人一番推撞争抢,凤涅手一滑间,那竹信便跌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会儿又停下。
两人见状,不约而同地扑过去抢,玉叶将凤涅往旁边狠狠一撞。
凤涅太急着去取竹信竟没提防她这时侯使阴招,顿时身子歪倒,因为速度过快滚了两滚,几乎到了悬崖边上,玉叶趁机扑上前,将竹信抢了过来。
现在谁还敢跟我争,谁还敢跟我争!玉叶挥着竹信,哈哈大笑,右手在怀中一掏,便把火折子掏出来,她走到凤涅身前,示威般道,贱人,你给我看着!凤涅见她手一挥火折子便要点竹信,咬着牙飞快地爬起身来,望她身上一扑,玉叶猝不及防,被扑的往后身形一晃,她大怒之下道:找死!她的双手都擎着火折子,抬脚踢向凤涅身上。
凤涅被她踢中了,身形一晃,踉踉跄跄往后倒退,身子已经在悬崖边儿上,摇摇欲坠。
娘娘!凤涅!两个声音紧接着响起来,凤涅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子规跟朱镇基的脸,整个人便往下跌去。
身子悬空,眼前天昏地暗,月光却煞白的宛如白昼!甚至远处卧龙坡处的情形都看个一清二楚。
凤涅本能地抬手,死死地握住悬崖边儿的一块凸起的岩石。
手腕剧痛,仿佛将要断了,然而身形却为之停了,与此同时,有两个人飞快地抢到悬崖旁,一只手极快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
凤涅抬头,却见竟是子规。
子规……凤涅一眨眼,欣慰地笑了,这是他第二次如此救她了,可却来不及说那些,只道,不要管我,去拦住玉叶,不要让她点了竹信!娘娘……子规开口,却又停下,额头上豆粒大小的汗滴滚滚落下,竭力将她往上拉。
旁边朱镇基见他们无碍,便转身,却见玉叶果真正欲点那竹信,朱镇基喝道:住手!飞扑过去。
玉叶急忙后退,朱镇基追过去:贱婢!把东西给我!玉叶道:林姑娘,你不想救你的爱人同志了吗?朱镇基气急败坏,喝道:闭上你的鸟嘴,你要是敢点燃了,我要让你死的很难看!玉叶哈哈笑道:你当我怕你吗?等我点燃了,你就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任凭我宰割!子规将凤涅拉上来:娘娘……凤涅见他神色很不好,便将他一抱:子规你别动,我去去就来。
子规张了张嘴,却只道:娘娘要留神。
凤涅没留心的是,在子规的胸口处,一道暗色血痕渗了出来。
关键时候无法耽搁,凤涅点点头,爬起身便冲玉叶而去,玉叶躲着朱镇基,一边点那竹信,因为两人躲跑的厉害,一时没有点燃。
凤涅冲上前道:玉叶,你逃不了的,把东西扔掉!玉叶见她好端端地在跟前,一时恨道:给你?一眼看到朱镇基,道,哈哈,到最后你们两个居然联手起来对付我了?朱镇基道:把那东西放下,我们饶你不死。
玉叶看看凤涅,又看看朱镇基,脸上是似疯似癫的神情,一手捏着火折子,一手握着竹信,道:好,好啊……她嘴里说着,蓦地脚下一挪步,竟到了悬崖边上,她站在那险要处,嘴角一挑,发狠地狞笑:有本事你们谁过来拿啊?凤涅同朱镇基两个皆都愣住,玉叶凶狠地盯着两人:来啊!怎么,不敢了?两个胆小鬼……既然如此,我数一二三,如果没有人过来拿,那么,我就点了它!让朱玄澹去死!她刚一说,凤涅便迈步冲上前,朱镇基急忙将她拦住:凤妮!别上她的当,快去拿回来,凤涅大叫,朱镇基一愣,转身看去,却见悬崖边玉叶已经趁机将竹信点燃。
凤涅叫道:不要!将朱镇基推开,便冲上前去。
朱镇基愣了愣,目光一动,望见玉叶一手擎着竹信,一手缩在袖口处,白色的光芒闪动。
好个贱婢,好个一石二鸟!朱镇基大吼一声:凤妮别去!然而身体却比脑袋反应更快似的,纵身往前而去,他是男子,竟比凤涅更快,将她的手用力一拉,反将她往后拉去,他自己挺身向前,反手擒向玉叶的手腕,另一只手便去夺那竹信。
夜色里,是玉叶猖狂的笑声:好个多情的林姑娘啊,你可要想好这不是剧本而是真的……会死!藏在袖子里的手突地出现,竟避开朱镇基的手,刺向他的腰腹。
朱镇基只觉得腹部一疼,四肢百骸都疼得钻心,整个身体仿佛要抽搐起来,全然没了力道,身子却习惯性地仍往前扑过去。
玉叶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她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朱镇基眼前一片漆黑,而腰上,却猛地被人抱住:林见放!却是凤涅及时冲了过来,死死地将他拦腰抱住。
他的身体重的一直往前倒,几乎随时都会掉到悬崖下去,却被她牢牢地抱住拼命地往后拉扯,他的意识有些涣散,嘴角喃喃地念道:凤妮……终于她把他拉回来,两人跌在一起,朱镇基的身子极重,凤涅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拼力从朱镇基身下往外爬,但当眼睛望见玉叶手中燃尽了的引线之时,一时万念俱灰,大声叫道:见清……玉叶长笑:好一对儿苦命鸳鸯。
得意地看着眼前这幕,手中的引线已经燃烧完了,她将目光依依不舍地从两人身上移开,转头看自己手中将要发射的竹信。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闪出来,将反玉叶的手臂擒住,往下一扯。
玉叶震惊色变,原来那人将她手中的竹信筒口对准了自己的身体。
世上竟有这样不要命的人!玉叶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同时心中默念一声:不好!轰!一声巨响,竹信筒□出一道幽幽绿光,但绿光却击中了那人的身子,刹那间,火光炽热,那人的身体竟被强烈的力道推得往后飞了出去,直坠悬崖外头。
这时侯凤涅好歹爬出来,把这场景看了个正着,当下沙哑着嗓子叫:子规!想也不想,跟着便往悬崖下跳出去。
朱镇基昏迷在地上,脸色惨白,腹部尽是血。
一边上,玉叶被那股力道反作用,推得也出了悬崖,但她见机快,便伸手扒住了上边的一块石头,勉强地稳住身形,正慢慢地爬上来。
而一道自爆裂的竹信边沿逃逸出的幽然彩光从悬崖上空飞起来,在空中爆出个小小地火花,像是个逢年过节时候的小礼花。
子规坠落无边的黑暗空间,残存的意识里,凝眸看向那道七彩的光芒,他依稀更看见,有个人从悬崖上跳下,随着那样的光芒,正飞向自己。
子规望着那人望着那光,蓦地便笑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幸福。
时光,好像就停止在这一刻,天地万物都静止了。
而就在子规的眸子渐渐合上之时,天空的满月上,闪过一道微红的光芒,然后,整个天地,如同白昼似的雪亮起来。
那夺目的光芒将子规的身影笼罩在内,将悬崖上朱镇基的身影笼罩在内,将凤涅的身影笼罩在内,也将刚爬上悬崖的玉叶的身体笼罩在内。
玉叶抬头望着那熟悉的满月,蓦地身子一震:这是……不、不要……她像是见鬼似的惊恐地叫。
有一道影子如风般飚来,踏前一步,将玉叶的脖子捏住,而另一只手往前探出,将刚跳出悬崖边沿的凤涅的手擒住。
他两只手同时用力,但用的是截然不同的力道:一个救人,一个杀人,一个是生,一个,却是死。
玉叶只听得自己的颈骨喀拉拉一声,在完全失去意识之间,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
玉叶再也看不见的,是那人将她的尸体远远地扔开,几乎扔出悬崖上。
与此同时,他将凤涅猛地从悬崖外拉上来,抱入怀中,纵身同样跃了开去。
凤涅模模糊糊中,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眼睛微微睁开,却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黑衣蒙面,他张口:小凤儿!声音也是再熟悉不过。
凤涅忽地又嗅到那种先苦后甜的味道……若有若无,一丝丝地,她模糊间想,原来先前,不是错觉。
他在,他一直在。
他没有事。
可是……子规呢,林见放呢?心中一片酸楚,凤涅想说话,可又说不出来,脑中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争吵,吵得剧烈地疼,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拼命地拉扯着她似的,只不知究竟要把她怎样。
小凤儿,小凤儿……是他的声音,一声声不停地叫着。
而头顶的月光越发妖异的闪现,凤涅看不到的是,她耳畔的红色耳坠也发出殷红如血的光芒,同那月光交相辉映,似在分庭抗礼。
凤涅觉得似有奇怪的手在撕扯自己,她痛苦地哼了数声,随着一波痛楚的来袭,再也忍受不住,头往后一仰,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恭喜猜黑衣人的同学们猜对了~~某只早在了好后悔上一章预告今晚上还要更。
把我纠结死了,何况这章这么难搞!!很值得再多熬个三五天有没有啊~~其实这一幕,已经各种安排谋划准备了许多天,想了又想,可还是觉得好难好难但终究写出来了,叹气,谁叫我答应了今晚更呢,悲酸啊~此章一出,严重申请各种真相帝来预测结局吧,嗯,已经可以预测了,根据已有的线索,提示等。
顺,KK的长评啊,难道是本文最后一个长评了吗,你来开始你来结束。
内牛,但是看到那男孩的故事时候我还是……有些难过不过,怎么能让这么好的男孩子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呢,已经发生的现实虽无法左右,可是……幸好,可以在文里头安排好。
于是,放心XDD八导:cutcut,我说秦王……不不,是林姑娘,你走错位了,那个方位不是你站的……某娘娘:烦人,把我的子规都给挡住了~林见放:不好意思我太入戏忘了八导:cutcut,玉叶姑娘,你拿竹信的手势不对,嗯嗯,不是让你举火炬,也不是让你炸那啥,表情再狰狞点你演得是反派也~玉叶:再狰狞就毁形象了导演八导:形象……(拍摄现场花絮~·~因为太长于是节选这段XDD)另外这章忒长,细看啊~108朱玄澹将凤涅牢牢抱着,纵身离开悬崖之上,本来清风拂面的悬崖,忽然之间有股无形的风吹过,将他蒙面的巾子竟也撕开,哗啦啦地飘向悬崖之下。
朱玄澹奋力跃到那亭子角上,抱着凤涅背对着悬崖,将她的头紧紧地摁在怀中:小凤儿……大手按在她的脑后,身子紧紧地压着她的,双眸之中满是焦灼。
他回头看一眼,悬崖上朱镇基卧在地上,衣袂都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甚至隐隐地有要向着悬崖边滑去的势头。
朱玄澹双眉紧皱,看看朱镇基,又抬头看看天上那几乎耀眼的月,默默念道:快些,快些……再看一眼地上静卧不动的朱镇基,朱玄澹一咬牙扭过头来,低头看向凤涅。
伸手将她面上凌乱的头发撩开,用力地在她额头一吻,便将她牢牢地抱住,喃喃道:小凤儿,没事的……没事的。
凤涅只觉得有股极大的力量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或者不是身体,而是灵魂,那种剧痛几乎将她击晕,意识一片模糊,身体仿佛被那雪白的月色裹住,连脑海都一片雪白。
耳畔忽然又响起无数个嘈杂的声音,她模模糊糊听着,隐约分辨出来。
有鸣笛的声音,还有谁的大笑,女人的尖叫……仿佛置身一条繁华的马路上,那种车辆川流不息的声响。
忽然之间,那些声音又消退了,取而代之的震耳欲聋的乐声,听来是舞曲的声音,夹杂着舞者们兴奋的叫,依稀有人笑道:来……喝啊……那强劲的舞曲乐声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觉得很不适。
凤涅正难以承受,耳畔的声响忽然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空白,然后,是微弱的声音:嘀……嘀……缓慢地,很有规律地响着。
似乎悄悄地,空间时间在转动着。
凤涅呆呆地,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可以睁开眼睛,她想到便要做,而就在她的眼睛睁开之前,她陡然大惊!先前第一次出现的嘈杂车流声又出现了,似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在内。
而眼前,无数的车辆蜂拥而至,却都自她身畔飞驰而过。
凤涅自大吃一惊,感觉身子被来来往往的车流带动,几乎要飞了起来!她迷惘地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果真站在一条无比繁华的马路上。
她环顾四周,横在眼前不远处的过街天桥,闪烁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红绿灯交换的街头,形形色色的车辆……红灯亮起,等候绿灯的行人蜂拥过马路。
她知道这个地方,这是她在现代的时候经常路过的一条街,新安路。
心里模模糊糊地知道有什么不对,可是偏又说不出来。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可心里好像察觉什么似的,就好像有一种直觉,她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蓦地凤涅抬头,望向远处,微微地侧过脸,闭上眼睛倾听。
先头耳中听到的声响又浮现了,那个男人猖狂肆意的笑,伴随着女人刺激地尖叫,听清了,听清了,她在叫什么……珂少!还是这新车给劲儿!太刺激了!有个熟悉的声音叫着:那当然了,你当老子那八百万是白花的吗?凤涅睁开眼睛,望向夜色里马路上正疾驰而来的一辆车,大红色,极为耀眼,极为拉风,一两跑车,流线型,像一颗子弹射破夜色般地冲了出来。
凤涅呆呆地看着,确切地说看着车上的人,她认得那人:马珂。
在他的旁边副驾驶座上,是个穿着很环保的长腿丰乳美人,竟然是狂野的板寸,正从副驾驶座上挺身而起,大声地呼喝着,享受匪夷所思的车速下迎面那狂烈吹来的风。
坐稳了!马珂笑骂,把你吹出去老子不管。
那美人极为放浪地张开手:来吧,把我吹出去吧,啊……啊……竟然发出叫~床一样的声音。
凤涅忽然想起玉叶,也就苏玢儿所说的话:马珂在她跟前向来掩饰着自己的本性。
啊,在简凤涅跟前,马珂是热情的,开朗的,谦逊,虽然不那么博学,但带一点小幽默,偶尔还懂得自嘲。
凤涅虽没有把他看做谦谦君子,却也以为是个温和的人,他从来没有暴露过这样肆意狂放的一面。
他开车载凤涅的时候从来没有超过四十码,因为他知道凤涅害怕,这种小体贴尤其让凤涅觉得贴心。
可现在,他开的几乎要飞起来,那是一种……像要疯狂的姿态。
凤涅呆呆看着那车从远及近,渐渐地将要驶过自己身旁。
而那美女兴奋之余,忽然一矮身钻入车内,抱着马珂的头,在他脸上重重亲下去。
马珂笑骂:喂,开车呢找死啊!却也很享受似的。
那美人亲了会儿,意犹未尽地便要往下。
马珂深呼吸,急速的驾驶加上将要发生的急速的快感,让他身子在瞬间绷紧,他的头一歪:小荡~妇……正笑间,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扫。
他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继续开车,但不足三秒钟时间,他又猛地回过头来。
——正好看向凤涅所站的方向。
四目相对,凤涅张了张口。
她很奇怪地知道马珂看到她了,就好像在这一瞬间彼此心灵相通。
凤涅想要转身,可惜身子却动不了,只好眼睁睁地望着马珂。
马珂盯着她,嘴角微张,似乎想说话。
凤涅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一直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打破沉默:天啊!!!马珂猛地回头,顿时脸色大变,在女人的惊叫声里,紧急转弯中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红色的跑车原地腾空而起,像红色怪兽一般猛地翻了几个圈儿,才终于停了。
车子已经变了形。
凤涅呆呆地望着那辆变形的车,从破碎的车窗中看到他的脸,被血染湿了的脸歪了歪,像向着她的方向。
可惜他却再也动不了了,只有嘴唇仍旧颤抖了几下。
那一刻,凤涅总算看清了他的唇形。
马珂叫的是:凤……妮……鲜血满面,他的嘴角却隐约上挑,好像一抹笑意。
救护车呜哇呜哇响着,如旋风一样来到,车内两人被抬上担架,救护车疾驰而去。
凤涅很想跟着去看看,然而耳畔嘈杂的乐声却又涌了回来,凤涅抬手捂住耳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场景便又变了。
仍旧那是个光线阴暗的夜店。
周遭人影憧憧,仿佛都不是人,而是鬼怪。
凤涅皱着眉,想看看自己在找什么。
哈哈哈……熟悉的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越过人群循声而去。
你再喝一杯,我就亲。
那个熟悉的声音轻佻地说,又道,不要拍照,都是公众人物,传出去的话就再也不玩了。
凤涅看着那个倚在沙发上,一脸轻佻眉眼带笑的人,喃喃道:林见放。
一袭黑色的女式西装,袖子挽起,露出手腕上的手链跟腕表。
白衬衫,淡妆,长发垂肩,原本妩媚的脸,有几分女性的英气,却更吸引人。
林见放却没有发现她,她只是一脸笑地望着身边儿的人,凤涅目光一转,看清那个长发飘飘的美女。
真的吗?那美女笑得妩媚,冲着林见放眨了眨眼。
当然是真的,还……她向前凑过来,暧昧十足,舌吻。
啊……周围的人顿时激动地大叫起来,那美女也不含糊,将桌子一拍:拿酒!一大杯的白兰地送上来,美女举起酒杯,晃了晃酒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向着林见放道:你当我不敢?一仰脖,咕嘟咕嘟,竟把酒全都喝了下去。
一些液体洒了出来,美女抬手想要抹去。
一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出手的林见放。
她握着那女人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凑了上来,竟靠在那美女的唇边,伸出舌尖,将她唇角的液体舔去,然后,就好似饿虎扑食一般吻住了对方的嘴。
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激烈,有人大叫:见放,见放!几乎形成了欢呼。
而在人群中央,林见放抱着那美女,吻得激烈而旁若无人。
凤涅呆若木鸡,抬手摸摸额头,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不……我不是来看这些的……她感觉晕乎乎地,只好用力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不去听,果真耳畔的舞曲跟人群的欢呼越来越小,一直消失无踪。
嘀,嘀,嘀……那种有规律的响声传来,除此之外,一片安静。
凤涅心中宽慰,就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堵玻璃墙之外,而墙内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有一张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那躺着的人,是简凤涅,或者说,真真正正的简凤涅的身体。
凤涅扑在玻璃窗上,瞪大眼睛看进去,却见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好像沉睡的模样。
凤涅欣慰地发现,她的脸没有变化,没有老,也没有变丑。
只是身上有几个奇异的管子,接通的在床的周围一些各种各样古怪的仪器。
这些医学仪器,凤涅多半不认识,只有一个她认得的,好像是心电图。
她仔细看自己的心电图,发现上面的波段,平稳的,如一条直线。
凤涅正看的入神,身体正在眼前,可却又不完全属于她,因为她无法驾驭。
这种感觉还真奇怪。
她饶有兴趣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自己的肉身,可却不想要靠近,似乎下意识地怕去接触。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可心里头有一种念想,似乎走进那扇门,一切就会变得不同,而在她的心里头,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她去守护。
她想不到什么,可感觉一定有。
对于那种东西的强烈捍卫之心,甚至超过了她可以轻易地回到原先轨迹的。
凤涅悲伤又欢乐地看了看床上无知无觉的自己,转过身无意识地沿着走廊往前。
而就当她拐过走廊的弯的时候,在简凤涅的监护病房内,那原本平整如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忽然之间极细微地跳了一下。
凤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被另一件事吸引。
医院的走廊里,那一群唧唧喳喳地护士围在一起。
有个人正在对同事说:要命!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刚才送来一个出了车祸的二世祖,长的还算不错,只可惜送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凉了,医生一进手术室,直接就说不用抢救了,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心电图又跳了起来!哇,这怎么了?人都凉了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当时也摸过的,绝对属实。
大概命大吧。
又或者借尸还魂……对了,你们看没看过‘drop dead diva’?你说的美剧‘美女上错身’吧?当然了,一个模特儿也出了车祸,然后还魂到一个胖女人的身上,特好笑,不过也很励志……我们这儿不会也这样吧?孩子,你一定是没营养的美剧跟穿越看太多了……不过说起穿越,你看没看过晋江连载的小说《凤再上》,八月薇妮的作品,诚意推荐哟。
没想到你也这么有品位…………凤涅定定地站着,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出了车祸的二世祖究竟是不是马珂。
难道他死了?可又活了?她模模糊糊地正准备去一探究竟,忽然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小凤儿……凤涅停了步子,茫然四顾。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如果能跟着本书看到现在的家伙,都非常的聪明,所有事情到现在,发生什么估计要猜出来了XDD八导:末尾那两只龙套,为啥乱入~见清:朕安排的~打打广告,八导一高兴,就把朕的小凤儿早点送回来了XDD哈哈哈,所以跟我无关~~唉,逼近结尾了,又有点舍不得。
109凤涅听到耳畔的呼唤,心中一阵悸动,缓缓地闭上眼睛,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那声音更清晰了些:小凤儿,回来……回来朕这里。
凤涅模模糊糊地想:你是谁?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又很好听,忽然盼着他多说几句。
不知隔了多久,那声音道:我是见清,朱见清,你的夫君。
她啊了声,一阵风从虚空里来,忽悠悠地将她席卷在内。
凤涅觉得身体轻盈地飘了起来,她原本在医院的走廊里,可刹那间,身遭毫无阻隔,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头顶射落。
凤涅仰头去看,却望见偌大的一轮满月,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像一只默默地凝视着她的很亮眼睛。
小凤儿……那声音呼唤着,让她一阵阵地悸动。
见清。
凤涅望着那月光,见清,见清……见清……身子轻若鸿羽,随风轻扬而上,像要飞到月亮上去。
凤涅闭上眼睛,脑中闪现着熟悉而陌生的一幕幕。
那夜她站在船的甲板上,仰头看得,那样温柔的满月……她的身体从船上坠落,浸没入海水之中,同样窒息的感觉,如此鲜明的涌现。
她睁开眼醒来,望见一张脸,眉头拧的像倒八字,无比担忧地看着自己……她还没有问你谁,那人就慌里慌张地叫起来:娘娘醒了醒了,子规……然后,个白皙脸容的少年,容貌有些清冷,探身过来相看。
子规,子规。
有个名字默默地从心底里跳出来,随之而来的一阵莫名的悲怆。
——那一阵耀眼的光芒从竹信的前端射出来,那个受了伤的少年挺身而上,刹那间,他整个人似变成了一团焰火。
从竹信旁侧溢出的火焰冲出来,努力攀上半空,射出微弱的五颜六色的信号之光。
她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身体冲出悬崖之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死亡之火焰在眼前绽放。
她浑身巨震,甚至依稀能听到从九里卧龙坡上传来的轰隆隆地巨响。
不……一声哀鸣,从灵魂深处震颤,响起,凤涅探手向前:见清!光芒之中立刻有人回应了她。
有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小凤儿。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令人心安地温热。
凤涅奋力睁开眼睛,对上朱玄澹一双幽深的眸子。
她惊魂未定,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抖颤,仿佛身子被剧烈地摇晃或者颠簸过。
他将她抱在怀中,抱得紧紧地,在她脸上额上又亲又蹭,喃喃地: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凤涅察觉有什么东西跌在她的脸上,有点热,继而又很凉,湿湿地。
她听着朱玄澹竭力平静的声音,那声音底下一股无法消灭的颤意。
她忽然知道落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什么。
天空那轮雪亮的月忽然黯淡无光,只有一轮似圆非圆的巴掌大的月,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温柔而宁静的,全不似先前那猖狂雪亮的模样。
凤涅有很多问题想问朱玄澹,可又不知怎么问,她觉得很累,甚至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有个好消息,朱镇基虽然伤重,但一息尚存。
凤涅眼睁睁地望着范瑜把人给抱了下山去,她看着范瑜那从容的模样,又看看朱玄澹丝毫不惊的神色,她眼睛一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但秦王可以救,子规呢?凤涅无法再提子规,她累得只是睡,也只好睡,睡着的话似乎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只在清醒的时候,就会想到那恍惚之间所见到的情形,——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的魂魄在刹那间回到了现代?想到那一幕幕场景,如许真实,出了车祸的马珂,纵情声色的林见放,以及在重症病房中那么安静的自己。
九里卧龙坡的那个人是谁?在王师回京的路上,凤涅偎在朱玄澹怀中,终于忍不住轻声地问。
朱玄澹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欧阳振翼。
无恙吗?无恙。
他轻声道。
凤涅知道自己问的多余,他既然能潜入山庄,安排所有,自然会保证卧龙坡那边也同样万无一失。
只是她总想亲耳听到而已。
千里望里头她看到的那个身影,欧阳振翼……那个年青的禁军教头,凤涅隐隐记得他的样子,身形,若做天子的穿戴打扮,借着夜色掩护又隔着太远,的确可以以假乱真。
我本来可以来得及的,耳畔忽然响起他的声音。
凤涅道:嗯?朱玄澹道:本来我可以及时赶到的,……只不过没想到颜贞静会下来,阴差阳错地耽误了会儿。
颜贞静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他把竹信给了我。
凤涅疲惫地说。
朕知道。
朱玄澹的声音很低,小凤儿……轻轻地摸着她的发,肩,继而握住她的手。
那月亮,是怎么回事?凤涅望着他的大手,这她所留恋的男人,她记得自己曾回到了现代,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医院的监护病房里,可她居然没有进去,她自己放弃了回到现代的机会吗?她记得心底有绝不能舍弃的……不能辜负的……他。
她忽然觉得有点心酸:为什么最后还会为了一个人动心,还会为了他身不由己?可能只因为是他。
但想到记忆里马珂最后那个眼神,虽然说不爱他了,可怎么能不难过?朱玄澹有些难以启齿。
不想说就算了。
她轻轻地,闭了眸子,还想睡。
跟你说的话……或许你会责怪朕,他叹了口气,可不说,你心里必然又会有心结。
她闭着眸子听着,心里头百感交集。
朱玄澹道:其实朕知道了……秦王已经并非朕的王弟了。
凤涅身子轻轻抖了抖,隐隐地有点觉得冷,他抱紧了她:别怕。
凤涅道:因此呢?朱玄澹道:朕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怎么将你召你来此的……此事朕请护国国师所为,起初试过几次,皆不成功,后来那一次才勉强功成,谁知其中出了点儿意外,朱玄澹苦苦一笑,起初朕不知道,只很欢喜得到了你,可渐渐地发觉镇基行为失常性情也有些古怪,又跟你接触频繁……但朕也只是存疑而已。
那么,凤涅道,在山庄的时候你已经全知道了?镇基到底是朕的胞弟,朱玄澹叹了口气,本来想借满月之力再试一次……谁知道,竟又差点儿将你牵连进去。
还好,起码你没想到直接要杀了他,凤涅苦笑,又道:你想把真正的朱镇基召回来?那成了吗?朱玄澹也有些苦笑:秦王如今还在昏迷不醒……朕……也不知道究竟成还没成,他伤的有些重,先保住性命再说。
凤涅心中像想到了什么,好似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可一时却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朕只是尽人事而已……此山名小终南,地势构造很奇特,那悬崖底下激流,兜月之式,每年特定的阴盛日子,会出现一次极大满月……正可借着月力行事……朱玄澹慢慢地说:朕从秦王同……子规离宫之时就知道了,当即便追了上来,中途趁交战之时,混入他们之中。
凤涅叹了声:这样不很危险?其他的事都已经布置妥当,你也见到了,范瑜是朕的人,朱玄澹握着她的手,感觉上头的温暖,慢慢地说,他会护着你的,可朕不想置身事外。
你一早就知道颜贞静太子党的人吗?朱玄澹面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其实……当初太子哥哥……同颜贞静见面时候,朕亲眼看过,太子哥哥还对我夸过他,说他是个志诚之人,以后太子哥哥出事后,朕再见颜贞静,就觉得他跟先前不同了。
他微微地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朕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气息,当一个人对你恨之入骨的时候,就算他掩饰的再好,一些细微的表情、动作……甚至如朕所说的单纯的憎恶气息,只要有心,便会察觉。
凤涅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隐忍不动?还重用他?那是因为他一个可用之才,也是称职的权臣,二来……朕念着太子哥哥……年青的帝王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透出怅惘的神情来。
凤涅的手动了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一搭,朱玄澹却又一笑,眼中那种神色一闪即逝,仍旧昔日的清明:先前朕一直命人暗中监察着,昨晚上卧龙坡一响,敢趁机作乱的,一个也跑不了,经过了这番,他们不会再起波浪了。
原来她本不用为那竹信争个死去活来的,只可惜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倘若不颜贞静把竹信在最后关头给了她自己下山去,就不会遇到朱玄澹,若不这样一耽搁,朱玄澹及时来到,子规跟朱镇基也就不用……凤涅有些茫然,随口答应了声:哦。
脑中有些凌乱,无数念头交错在一起。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安静中,凤涅缓缓地又把两人方才所说的又细想了一遍,才问道:见清,你方才说,想把秦王找回来的,没想到把我牵连在内,怎么个牵连法?朱玄澹道:那悬崖上是承月影之力最狠的地方,故而朕当时要把你带离那处。
凤涅心里狠狠地动了动,一个古怪而大胆的念头越来越鲜明。
朱玄澹觉得她的身子又似发抖,低头有几分紧张问道:怎么了?现在没事了……别怕。
当时我还以为你中了埋伏……而我……凤涅喃喃地,只觉得,好像再世为人。
朱玄澹抬了她的下巴,细细凝视着她的脸,四目相对,他轻声说道:以后不管怎样,朕不会再试这种法子了,先前你昏迷不醒,朕后悔不已,……或许镇基自有他的造化,或许这样只是天意……幸好。
天意?凤涅喃喃地,又有些恍惚。
朱镇基看着她的神情,垂头在凤涅的唇上轻轻吻落:小凤儿,我无法想象若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将脸蹭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嗯,或许是天意,因为上天终究垂怜朕的。
凤涅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那股清苦回甜的淡香,这种香气一直萦绕到她的五脏六腑心底里去,她微微侧脸,亲吻他的脸颊,也轻轻地唤他的名字:见清……作者有话要说:激烈之后,稍微缓和一下先~据反馈说上章看的似乎不太清楚,这个我会尽量写的清楚点的不过,有同学猜测见清君变成了马哥,这怎么可能~朱玄澹独一无二地,再说他变了,舜国可也就完蛋啦,于这么想的同学自动面壁去XD但貌似有好些同学已经真相帝了~别急哈今晚上把两篇的章节一起写好,发了凤凤,就去发花月XDD,追的同学可以接着看110凤涅同朱玄澹两个如隔世相见,说了会儿话,便又有些精神不济,他将她抱入怀里,一路不肯撒手,极至回京,便复又入宫。
朱玄澹不舍得放凤涅回凤仪殿,只抱她到了正阳殿,叫季海去把康嬷嬷找来,叫几个心腹人陪着,在此处歇息,他自己却即刻便去临朝。
昨夜晚擒下的一干人等,或关或杀或流放,极快地处置了。
退了朝,先回来看了凤涅无恙,见她还睡着,便又极快地去看了一眼太后,才回来勤政殿。
凤涅睡了许久才起身,一起来,坐着发了会儿懵,便先叫人备水又沐浴了番,整整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浴,整个人才似缓过些劲儿来。
康嬷嬷不知事情究竟如何,但季海早先一步叮嘱要她留神伺候,小心照料,最好不要提及不在眼前的人。
康嬷嬷本不懂的,然而当初子规出宫她亲眼所见的,如今见凤涅回来子规却没跟着,她心里也隐隐知道,不消说也是很难过的,只她也知道凤涅看待子规跟别个不同,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凤涅见到她,当然就也想到子规,可两个人心思一致,谁也不说而已。
凤涅洗完了澡,却因心里不踏实,便又恹恹地回到那张龙床上去卧着,趴了会儿,摸摸底下被褥,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她怅然出来会儿神,便爬起来,问朱玄澹在哪。
正阳殿到勤政殿比较近一些,在殿门外,太监一看皇后到了,便要去通报,凤涅见殿门关着,将人停了,问道:谁在里头?太监道:回娘娘,是颜……大人。
一时改不了口,何况天子还未曾判他罪名,小太监便含糊回答。
凤涅往前一步,站在殿门口上,听里头朱玄澹的声音隐隐传来,道:你可知朕会如何处置你?凤涅便站住了脚,只听里头沉默过后,颜贞静道:罪臣但凭陛下处置,无论如何,皆毫无怨言,甘心伏诛罢了。
朱玄澹道:你之罪名,论起来诛九族的,你可知道?颜贞静道:罪臣知道。
可你的九族里,也有丞相家,而皇后也是范家出身,你说朕该如何是好?范家之人对此事一无所知,颜贞静道,还求万岁只处罚罪臣一人,切勿牵连无辜,何况皇后被罪臣所掳,但自始至终对万岁都矢志不渝,还请万岁对范家网开一面。
你倒是有些良心的。
颜贞静苦笑一声,声音放低:本想一死了之,只恐怕我死之后,万岁会追究其他不相干的人,故而留此残身……朱玄澹道:瞧你是做足引颈成一块的准备了?颜贞静长叹一声,声音恢复几分昔日的坚毅冷静:罪臣曾是刑部尚书,自知道刑法之利,绝不能欺半分,请陛下,下旨吧!朱玄澹道:朕用你当刑部尚书,倒没有用错人。
颜贞静跪地沉默无语。
朱玄澹道:来人,将颜贞静打入天牢。
门口处,侍卫进内,将人带了下去,颜贞静出了门来,正好跟凤涅面面相对,颜贞静眸色一动,欲言又止,只苦苦一笑,随人而去了。
凤涅回头看他,望见他身影远去,心中没来由又几分难过,总是这样……有人拼尽一生所为,到头来终究成空,谁又能算无遗策,将乾坤事尽数掌握手中?或许只有天吧。
她回过身来,此刻勤政殿的门开着,便跟朱玄澹遥遥相望,却见他刹那已经起身,从桌后转出来,大步往她身边走过来。
凤涅迈步入内,也快迎了几步,朱玄澹走的越快,很快到了她跟前,握了她手:怎么起来了,身子如何?好多了。
凤涅的手被他暖和的双手紧紧握着,你也没有歇息会儿吗?他摇摇头:朕不累,只要你好,朕……就一点也不累。
凤涅眼中不由地就酸酸地:油嘴滑舌的。
朱玄澹的手轻在她脸颊上抚过,很心疼地望着她脸上的几道未曾愈合的或深或浅的伤痕,情知昨晚上在那悬崖上缠斗留下的,一时心有余悸,便道:真的,你也知道是真的。
凤涅望着他满忧虑的双眸,便想到玉叶曾说过,这人没有什么弱点的,玉叶是看透了,一个女人在后宫厮混只能靠攀附着皇帝,但这个皇帝,却偏偏不好女色。
玉叶也是聪明的,她选择了仅次于天子的太后,且作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只可惜最后仍旧功亏一篑,她虽然看出了朱玄澹唯一的软肋并加以利用,可是却到底没有得逞。
悠悠然地,凤涅叹了口气。
在这大殿之内,殿门还未关上,朱玄澹将她的手紧握着:你的脸色不太好,要多留心才,叫太医好生看看可好?凤涅摇摇头:没事的。
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杀颜贞静吗?朱玄澹道:你觉得呢?凤涅想了想:我刚才在外头听到你们交谈……其实当时我说服颜贞静交出竹信的时候,曾也说过,他的九族也包括我,而皇帝便也自然是九族中的……朕的皇后真是跟朕心有灵犀。
朱玄澹只是笑。
凤涅听这话别有深意似的,正要再问一句,却听到勤政殿外,有个声音道:瑞妃进见。
凤涅回头,却见门口上站着的人,果然正是谢霓。
朱玄澹并不放手,将她往身边儿一带,这功夫谢霓已经迈步进来了,行到两人之前,笑眯眯说道:给万岁,娘娘见礼啦。
恭喜两位有惊无险而还,以后比翼连理,再无他人叨扰了。
凤涅听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奇异,可见朱玄澹却一脸淡然地,便也不动声色。
谢霓说完之后,朱玄澹道:你有心啦,你已经做好了打算了吗?谢霓道:是的,臣女已经想好了。
凤涅听他两个一问一答,谢霓更开始以臣女相称,心里又惊又疑。
朱玄澹知道她疑惑似的,握着她的手,那手指便在她掌心轻轻地一划。
谢霓方才微微垂着头,这等细小动作却正被她看了个正着,正要笑,朱玄澹已经察觉,咳嗽了声儿道:那你打算如何呢?谢霓便也正色道:想必万岁已经猜到了,臣女还想仍旧回甘宁卫去,不知万岁能不能恩准?她说这话的时候,仍旧一脸天真,还微微地歪着头,略带几分期待。
这功夫凤涅便只是静静地看而已。
朱玄澹听谢霓说完,便道:嗯,当初朕曾经答应过你,不管你如何选择,朕都会同意,又怎会不准?谢霓听他答应了,便也噗地一笑:啊,我其实也知道万岁你一定会答应的,不然的话,难道留我在宫内碍眼吗?说这话的时候,又笑着看凤涅。
朱玄澹道:你聪慧且善解人意,不想留在这里,应该不是怕别人碍眼,而是怕自己不痛快。
谢霓竟没有否认,只道:这倒是的……不过,万岁就这么放我回去,不怕我父亲因此大怒?而且如果真的像那些人说的,我父亲图谋不轨的话,我自然也是人质,陛下真的这么放心吗?朱玄澹道:如果威远侯是一代枭雄,倘若当真图谋不轨,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儿?至于放你回去他是否会大怒,那就端看你的本事了。
他怕凤涅听得不耐烦,就看向她,道:前些时候鬼族来犯,威远侯调兵遣将,以刘休明为先锋,阻击鬼族,刘休明打得不错,在孤城独力撑了三天,拖得鬼族粮草短缺,进退不得。
凤涅听他说起刘休明,便问道:那然后呢?朱玄澹道:就在前日,威远侯终于出兵了。
他笑着道,威远侯用兵的高手,选得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凤涅听他话中有话,便只问道:刘休明如何?朱玄澹道:他那守城里,粮草也已经用尽,最后连妇孺都上了城头作战,威远侯再迟半天,就会城破人亡。
凤涅轻轻地松了口气:幸好。
朱玄澹将她的手握的紧了些:刘休明做的很好,朕已经下旨,让他配合威远侯处理好战后之事,便即刻回京述职。
凤涅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人对话间,谢霓一直瞪着大眼睛骨碌碌地看。
一直等两人说完,朱玄澹转头看向谢霓,道:威远侯这一击做得也甚得朕心,本也想让他回京一聚的,只是战后事情颇多,就只召见刘休明罢了,只等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请威远侯回京来见一见的。
那是万岁皇恩浩荡。
谢霓说道,到时候家父一定会来的。
朱玄澹道:你此番回去也带信给威远侯,就说朕很惦念他。
你几时要走?谢霓道:在此地也没什么别的事儿,臣女想明日便走。
朱玄澹道:也好。
说到这里,就看向谢霓。
他一双眸子格外有神,天生威仪,谢霓被他静静瞧着,一时竟有些紧张,勉强笑道:万岁可还有什么吩咐?朱玄澹道:朕只忽然想起‘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先前听闻高祖爷的时候,本朝曾出过一位声名赫赫的女官……只可惜,近年来盛况不复,朕其实也很乐见,有女子入朝为官,或者……封侯拜相。
谢霓脸上笑容荡然无存,原本天真的娃娃脸竟有几分端肃,过了会儿,才低头道:万岁有这等胸襟,是大舜的福气,臣女也谨记在心。
朱玄澹温声道:那么你便去准备吧。
谢霓深吸一口气:臣女遵命。
缓缓地退了出去。
谢霓一路出了勤政殿,凤涅才道:见清,这是怎么回事?碍于谢霓在,朱见清挽着她的手站了半天,这功夫便拉着她回到龙椅前,将人抱着坐下。
凤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在他的胸口上:怎么好像你跟谢霓有什么秘密协议似的。
朱玄澹道:还记得那次中津之行吗?你差点儿落水那日。
凤涅道:自然记得。
朱玄澹道:多亏了她及时地将你拉了一拉,其实她出手的时候,朕赶来正好看见。
凤涅说道:然后呢?朱玄澹道:当时欧阳振翼跟着朕,他对朕说,‘此女武功非凡’,朕其实也留了心,本来谢霓比你身形还娇小些,无法撑住也有的,可以欧阳振翼跟朕的分析,凭她的功夫,其实完全有能力将你拉上来。
凤涅惊道:那么她当时松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武功呢,还想……朱玄澹道:或许两者都有,她一来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底子,二来,她是谢铁翎最爱的女儿,自有其过人之处,谢铁翎送她上京,大有用意。
也为了成为宠妃,然后扶持外戚吗?当初她未尝没有这种想法,朕想她之所以松手,想如果你因此而出了事,她自然更有机会达成所望了。
凤涅幽幽地叹了口气:合着我是众矢之的啊。
可她一开始为什么要出手呢?朱玄澹说道:大概是她的本能反应吧……我看不是,凤涅很快想通,沉思着说,她刚进宫来,想要在你跟前讨好,倘若她在场的时候我出了事,她也必然受牵连,所以才出手来相救,就算救援不成,她也无过而有功,以后在你跟前也更有话说,或许你会因为她出手救我而对她另眼相看。
朱玄澹挑了挑眉:言之有理,果真如此。
凤涅又叹了口,摸摸他的胸:那以后呢?朱玄澹说道:朕命人去甘宁卫暗地里调查……其实甘宁卫也有朕的细作探子,甚至谢铁翎府中,原来谢霓虽然年纪小,但一身武功,不能小觑。
朕就在宫内命人看着她,果真有所发现,察觉又给她窥得朕一件机密事,朕怕她会对你不利,不得不找了个机会,跟她开诚布公了。
什么机密事?就是……咳,你真想知道?嗯,当然啦。
朱玄澹面上带了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朕心里想着你,不愿跟别的女子虚与委蛇,可是不召幸她们,自有朝臣说三道四,太后方也过不去……幸好范瑜有一种迷药,女子嗅了,便会做些春~梦,以为自己……凤涅瞠目结舌,她一直知道他没有跟别的妃嫔真刀实枪过,可却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怎么做到的,毕竟她问过苑婕妤,苑婕妤答的虽含糊,但也可以归为女子的羞涩,可苑婕妤的确说自己有过的,如今一听,才恍然。
你真的……凤涅又惊又笑,简直不知如何说下去,却又问道,范瑜?竟然是他?脑中刹那涌出一些影像,曾经有几番,朱玄澹以黑衣人的身份来接触自己的时候,她也那样迷迷糊糊好似做梦一般地,只依稀记得,他身边好似还有别的一个人,难道那人就范瑜?如今细细一想,十有**便了。
难为那人表面上还装的贱贱地,当时在范家那些板子还真没有白打他。
啊,其实他一直都是朕的心腹,朱玄澹又咳嗽了声,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就只道,原来谢霓去查探过几个妃子的住所,不知怎地竟给她察觉了蛛丝马迹。
凤涅眨了眨眼:然后你们怎么说的呢?你答应她什么?朕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倘若她肯站在朕这边,朕可以给她第二条路,就让她出宫。
她不喜欢留在宫中?她年纪小,但是颇有志向,甘宁卫的人说她曾也带过几次兵,颇有为将风范……朱玄澹停了停,她来,只不过听谢铁翎的话行事而已,而且听闻她在甘宁卫那边还有个相识极好的人……当时朕也只试探地说了这句,没想到她的眼睛当即就亮了。
凤涅道:怪不得那天玉叶骗我到御花园的时候,她会出面阻止,先前还曾出言警告过我……想到刚见面时候,谢霓那天真无心的模样,演技竟如此超群,让身为影后的她也为之万般感慨,真是个不能小觑的人啊!朱玄澹摸摸她的头:没相干了,都过去了。
寂静中,凤涅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记起一件事来,便喃喃问道:见清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其他女人……我不信……你一直都能忍得住。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啊,他正当盛年,何况那些绝色佳人镇日在后宫转来转去,这简直就跟让牛羊不吃草,让老虎不吃肉一样难。
朱玄澹叹了口气,看她:你当真把以前的事忘了大半了吗?凤涅转过头来:真是因为我?哼,他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几分恼,你忘了你当初对朕说什么来着?说……什么?你说,你所要相伴一生的人,必须要对你极为忠贞,必须只有你一个女人。
朱玄澹皱着眉,当时朕想,这女娃子还真奇特,世间男人又怎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尤其皇族里头的男人,可朕没想到,朕竟被你这句话魇住了,朕只怕,若跟其他的女人那样……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于是就……凤涅静静地听着他说,心里头波涛起伏,脑中出现如此一幕:那少年道:你还真是个古怪的人,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经地义,你怕注定要失望了。
那么我就不要男人就是了,又有什么可失望的。
她翻着白眼看天。
少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一个人,你很喜欢他,那怎么办?反正我爱的人只能有我一个,她嘀咕着,避开他的手掌抚摸,坚定地宣称,否则,宁缺毋滥!她没有抬头,自看不到少年脸上震惊的神情。
凤涅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握住朱玄澹的手:你啊,我那时候……说的话很孩子气,你又何必为了那些话……依稀记得拍那部戏的时候,大概十年之前了,十年的时候,足以让一个人的想法转变。
原本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原本死不接受的东西,变得可以接受,谁知道她那样赌气决绝的一句话,竟被他死死记住,并且坚守至此?朱玄澹听她的口吻带着温柔,便道:孩子气?嗯?凤涅望着他,促狭地笑道:算啦,不管怎么样,我赚啦。
赚了什么?他不解地问。
在他向来冷静睿智明见万里的脸上能看到这种表情可很珍贵的,凤涅没忍住,便哈哈笑起来:省得你变坏,还是不告诉你。
他将她搂着:快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隐瞒了什么,于是不依不饶地探手去挠她。
凤涅怕痒,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地躲,却死活都不肯说。
先前的阴霾缓缓散开,晴光将至。
而就在勤政殿之外,玉栏杆边上,谢霓眺望着宫墙之外的蓝天白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下巴微扬,略有些稚气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神采熠熠。
与此同时,从午门外,有个小太监匆匆地跑进来,一直急急地冲到勤政殿处,季海一拦:什么事儿失惊打怪地?那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公公,快、快去告诉万岁……三王爷醒了!作者有话要说:情敌们该啥啥地逐渐那啥~醒来的这只又会怎样呢。
有没有觉得,俺们见清有朝一日也会变成治愈系啊=3=111最新章听闻秦王醒了,季海也不敢怠慢,斗胆赶紧入内相报。
朱玄澹同凤涅听了,双双震动,当下朱玄澹就急忙出宫去秦王府,凤涅自出勤政殿在宫内等候消息。
她一路从勤政殿往后而行,此刻晴空万里,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凉风飒飒,吹来有几分凉意,又觉格外爽快,日光却仍旧是明亮地,炽热地,如夏日一般热烈。
凤涅徐徐走着,便听康嬷嬷在后道:娘娘,您看,那边不是端妃吗?凤涅一抬头,果真看见在前头的九曲阑干处,谢霓凭栏站着,笑吟吟地往这边看。
凤涅见状,就知道她在等自己,她便没让康嬷嬷等众人跟随,只自己走上前去,见谢霓笑的颇为自在,跟昔日那种姿态大不同,便道:二姑娘好兴致。
谢霓道:我极快要出宫了,也将不再是有名无实的瑞妃,娘娘不会介意我的无礼吧?凤涅道:自在说话,何必多心。
谢霓看着她,莞尔一笑,转头看向栏杆之外,道:先前在甘宁卫的时候,不比这华美宫阙,自小父亲并不怎么娇惯我,并不像是其他闺阁女子,我可以跟父亲麾下的一些将士们混在一起,常常听一些人私下里谈论,这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的眸子里带着回忆之色,似乎看到了那天高云飞的地方:他们说起天子,虽然皆很敬畏,但因大家都是拼死拼活,以性命挣军功的勇士,提及那些高高在上只懂得指手画脚的官员,嘴上虽然带几分敬畏,心里头却未免是有几分蔑视轻慢的。
谢霓慢慢说着,此刻一笑:先头没见万岁的时候,在我心里,不过是个孱弱不堪的男子,又因为有丞相专权的说法,故而天子在我心中更为……父亲决定送我上京,我虽然不必喜欢,但想到能亲眼一见,却也存着一份期待,没想到,我看到的是……是什么?是远在我期待之外……没有让我失望的风景。
谢霓回看凤涅。
凤涅一扬眉:我替陛下说一声荣幸之至。
谢霓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之极,道:我在甘宁卫见到的男人,都是些不拘小节的勇士,一路进京见到许多衣冠楚楚的官员,养尊处优地像是白胖的虫子,可是陛下让我看到,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男人。
凤涅笑道:这么喜欢他,那为什么不留下呢。
就算是留下,凭着家世或许会挣来一份荣耀,但是他却永远不会属于我,谢霓望着凤涅,悠悠然地说,眼中别有深意,而且,对手是别人的话或许好说,但是娘娘您的话,我还是早早撤出的好。
我有那么可怕吗?不可怕,谢霓笑,甚至曾经,我也有争一争的心,还差点儿做错了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我是谢铁翎的女儿,属于我的地方不是这九重宫阙,而是甘宁卫,我不想做老死宫中只守望一个男人的那种女人,我想更自在一些……或许……凤涅想到在勤政殿内朱玄澹的话:或许什么?就如陛下说的,或许可以当一个女官,或者是封侯拜将的女将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谢霓手按着栏杆,仰头又笑,何况陛下也都说了……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曾胡思乱想过,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世上,第一个点破我心思的人就是陛下……她的眼中光芒闪烁,似乎看到了什么渴望已久的东西。
凤涅道:侯爷不知道你的心事吗?谢霓喃喃道:知道,可是却未必会喜欢。
对了……她转过头来,看向凤涅,神情带了几分凝重,我在此等候娘娘,有些话想同娘娘说。
凤涅道:请讲。
谢霓说道:这一番鬼族来犯,父亲迟迟不肯出兵援助刘休明,不仅仅是兵法上的策略,同时也是在试探陛下……幸好刘休明撑住了,不然的话,我猜父亲或许会因为这一战而为难陛下,毕竟,在此之前我们也知道京中有很多大臣弹劾父亲……凤涅双眉一皱,谢霓欲言又止,垂眸说道:父亲不似我,或许他真的该亲眼见一见陛下,才会知道他的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谢霓离开之后,凤涅想着她说的话,缓缓地往凤仪殿而去。
入了殿内方才坐下,宫女将那只猫儿抱来,凤涅抱在怀中,手碰着暖和的毛儿,就不免又想起昔日之事之人。
又出了一会儿神,刚要叫人去看看天子回来了没有,却听殿外有人略有些慌张地来到,跪地道:娘娘,大事不好……凤涅一惊,康嬷嬷知道她近来身子更弱似的,经不起惊吓,便喝道:有话慢慢说,慌张什么!那小太监跑的甚急,此刻慌忙磕了个头:娘娘,奴婢只是太惊讶了些……奴婢方才在外头,见了太后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跑来,急匆匆地让奴婢来告诉娘娘,说太后娘娘……他惊骇莫名地,声音也弱颤的很,说太后娘娘要……要出家为尼……时间紧急,凤涅也没乘步辇,扶着康嬷嬷的手到了长春宫,刚进殿门,就见地上跪了一地的奴婢宫女,有人甚至发出啜泣之声。
凤涅抬头一看,却见殿内空无一人,康嬷嬷忙道:太后呢?一个宫女大胆地回道:太后在殿内。
凤涅入内,刚进了寝殿,见伺候惠太后的两个贴身的嬷嬷也跪在地上,而面前,端然坐着的,却是个一身缁衣,光着头的人!凤涅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认:太后?那人缓缓起身,转过身来,虽然是一身僧衣,手中握着念珠,但容貌宛然,带着昔日秀美之色,却显然正是惠太后无疑。
凤涅上前几步,惊疑道:太后,您这是做什么?惠太后抬眸看她:你来了……在我离宫之前能再见一见你,也好,先前我见过了天子,如今见了你,也正好把我最后一宗心事去了。
凤涅听她说这话不疾不徐,显然是一副早已经笃定的模样,竭力按捺住那份震惊,跪地道:太后,有话好生说,您这样,万岁……惠太后道:你们都下去,我有几句话想跟皇后单独说说。
伺候的嬷嬷退后,康嬷嬷也退了下去。
惠太后缓缓落座,道:你过来。
凤涅只好起身,走到惠太后身边,惠太后望着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可是却知道,你是个聪慧过人的,何况你是天子看中的人,必然是不凡的。
凤涅心中震动未定,却只静静听着。
惠太后道: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你必然也猜到了几分……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其实,那些事就那么结束了,斗了那么多年的人也那么去了,我的心里也都有些空空地。
有什么事都是过去了,太后你何必……凤涅轻声地说。
惠太后道:是啊,我原本以为,我终于赢了她……最后看到她那副样子,我想到她昔日那样猖狂地压着我,实在是快意之极,可是……惠太后停了停,可是……现在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像是秋风吹动落叶,带着一丝萧瑟。
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什么不满了,惠太后重新又道,何况,留在宫中,面对这些昔日的场景,也难让我心静,世人眼中所谓的无上荣华尊贵,对我来说,只是孤零零地宫阙,孤零零地一人。
太后,万岁是您的儿子,又何必如此……你现在还要如此说吗?惠太后目光平静,眼神似燃烧过的灰烬一样,见凤涅不言语,她便缓缓地叹了口气,我离开这里,同样也是为了此事。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似只有凤涅听到:天子是怎样的人,你最是清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我做过些什么,他迟早都会知晓……不过,倘若他永远不知道,对他才是最好的吧,但是如果他知道了的话……她笑了笑:我对他虽有养育之恩,但那件事,却是极大的心结,甚至会是仇恨,因为骨血至亲是什么都比不上的,与其留下等所有一切发生,不如及早抽身才好。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有瞬间的怅惘,似笑非笑道:不过,我始终是比她要强一些,起码我不会如她那般,我还是懂得身后有余,便要及时退步的道理,不会逼得自己没有退路后悔莫及,哈……她笑着,笑里却带一丝涩意。
喃喃地说罢了这些,惠太后又看向凤涅:当初她拿出遗诏,本来我大可坐视不理任凭她闹腾下去,任凭她再一次毁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才说出真相,只是我曾是大舜的皇后,我不想看着大舜大好江山真的丧于妇人之手,我跟她虽然有仇,但却始终无法坐视看事情真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如今,天子已经度过了最难的关口,我已经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当她说我曾是大舜的皇后之时,脸上绽放出一丝昔日的光辉。
凤涅无法做声,惠太后说到这里,便又放低了声音,道:以后天子身边,只有你了,天子也甚是不易,他的母后,一个心心念念要算计他,一个心心念念要利用他……你好好地对他吧。
凤涅本来想劝一劝惠太后,可是她已经早一步落了发,足见决心,又亲口说了昔日的真相,她只好把所有的言语都省了。
惠太后说完了,道: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以后,好好照料天子,跟朱安靖。
她说完之后,就转过身,手捻佛珠,口诵真经。
凤涅跪地,磕了个两个头,一个是为自己,一个是为朱玄澹,才起身,脚步沉重地出了长春宫。
她站在殿外,回头看那沉寂的宫室,心中响起一声怅然地叹息。
惠太后说自己要离宫出家,说是厌倦了皇宫的所有,要及早退步,但是对她来说,心中未必没有一份愧疚,就如懿太后一般。
懿太后因为自己所做而选择自戕,惠太后又未尝不是?偷走了别人的儿子当作亲生骨肉般抚养,最后却是利用这点摧毁了那孩子的亲生母亲,她是胜利了,可是她说她没有赢,她的心里,又何尝真正地快意?唯有选择出家,或许佛法无边,可以让她的心绪真的宁静,可以让身上背负的业障消除。
只是看样子,她是没有对朱玄澹说过,凤涅有些难过,不知道等朱玄澹回来后,要怎么对他说。
一直等到午后时分,朱玄澹才回宫来。
打听了凤涅没留在他的寝殿,便往凤仪殿而来,中途却听说了太后的事,一惊之下急忙转去长春宫。
惠太后的决定事先谁也没有告诉,因此谁也不晓得,或许她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因此等到天子回宫后见了一面,了却了一点念想,便才行事。
朱玄澹去长春宫时候,却发现已经人去宫阙空了,朱玄澹定定站了会儿,却听身后季海道:万岁,皇后娘娘请您去呢。
他如梦初醒,急忙便去了凤仪殿。
刚进殿门,就听见凤涅哄着朱安靖在说话:先不要去,等你皇叔回来了问明白了再说。
朱安靖道:皇婶,以后那些人不会再乱来了吧?凤涅道:当然了,你皇叔厉害,早把他们都灭掉了。
朱安靖便啧啧地,道:皇叔可真了不得,不过阿靖以后也会变成皇叔那样,把坏人都灭掉,保护皇婶。
他说着,就又一把抱住了凤涅。
凤涅便又拉扯他的小脸:臭小子,先学会保护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朱玄澹站在殿门处,望着这一幕,不由地就又想到以前的时候,他守着那个看来很小,说话做事却那么有趣的丫头,听着她说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就宛如现在的阿靖一般。
一瞬间,他有些嫉妒,又有些高兴:他执着地等候找寻了那么久,终于她如愿以偿地回到了他的身边了,度过那么些波折,她依旧还是在的。
而这样……就已经最好。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朱安靖蹦起来,凤涅也缓缓起身,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抱入怀中,朱安靖在旁边看了会儿,不甘落后,也大胆地张开手臂,从旁边试图将两人抱一抱,然后发现以他的手臂长度抱住两人实在有些困难,于是就放弃朱玄澹,转而去抱凤涅。
朱玄澹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哈哈一笑,抬手在他的头顶摸了摸,笑道: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差点把这一章发到花月佳期那去,刚整好标题,察觉味儿不对,哈哈。
今晚上会努力一下。
不过太晚的话,就早点睡先~112最新章他就那样看着她,直接大步走了进来,眼神异样,张手将她用力抱住。
凤涅觉得朱玄澹好像有些怪……被抱得也有些忐忑,然而他的动作却只是充满了温柔怜惜的意思。
于是她看他一眼,放心靠在他胸前,又低头看他欺负朱安靖,不由失笑。
朱安靖被康嬷嬷带下去,朱玄澹才道:太后居然出家了,这事真是来的毫无征兆。
凤涅见果是如此,便道:是啊,我听说了也震惊的很,只不过看太后的意思已定,她老人家既然决议如此,我们当小辈的就听从她的选择就是了,也算是为了她好。
朱玄澹沉默片刻,道:也罢,太后素来喜欢礼佛,这样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只是为何事先不同朕说一声?凤涅道:太后知道说了你大概会不舍得,于是才如此吧……见清,别难过。
顿了顿道,你还有我呢。
朱玄澹闻言身子一震,紧紧地又将凤涅抱住:小凤儿。
怀抱着她,嗅着她身上香气,才缓缓将心绪平静下来。
凤涅安抚了他一会儿,朱玄澹终于将此事暂且放下,就道:朕去看过镇基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如何?凤涅点头:是啊。
朱玄澹思忖着,道:朕觉得……他是真的镇基了……等你见了他,再看一看吧。
凤涅心头一震,半晌才道:我可以见他吗?朱玄澹笑看着她,道:这是自然了……不过,也不能像是以前似的常常见,就只判定他是谁便罢了,朕就把他撵出去,以后让他少进宫来便是。
凤涅笑道:你这话说得有点古怪……朱玄澹哼道:怪吗?哪里怪,你说说看。
凤涅嗅了两下,手在鼻端扇了两下风:似有些酸酸地。
朱玄澹捉住她的手笑道:哈,你是说朕在吃醋吗?凤涅道:我可没有说。
瞧着他终于笑了笑,她也觉得心安,省得他闷闷不乐地。
朱玄澹身子虽强健,但素来国事繁忙,若是一般人,没有他这样强悍的精神跟体力,早便支撑不住了,凤涅怕他因为太后之事伤神再伤身,便有意逗他开心。
朱玄澹笑了会儿,才又将她抱住,道:小凤儿,你真好……说起来,朕还真的有些吃醋……你跟先前那个,是太过亲近了。
她是女人,你吃的哪门子醋。
凤涅懒懒地道,反正该知道的他也差不多都知道了,透露也无妨。
朱玄澹若有所思地,嘴角一抽搐:原来是女人啊……怪道……怪道怎么样?朱玄澹笑而不语,却道:没什么,怪道他当时怎么也不肯再娶妻了……不过现在可不是女人了,自他醒来见了柴仪曲,两人好的跟什么似的。
自他们回来之后,得知了秦王受伤之事,柴仪曲便主动去了秦王府,据说是日夜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朱镇基。
凤涅怔了怔:是吗?那么……大概是真的秦王了。
那么,林见放呢,她……真的顺利回到了现代了吗?忽然间想到在那恍惚一刻所见到的夜店里头跟长发女子激烈舌吻的人,凤涅有瞬间出神:那个人,是谁呢?究竟是林见放,还是……耳畔忽然响起朱玄澹的声音:左右等你亲自看过便知道了。
凤涅回神,随口道:嗯……好的。
朱玄澹看她神色里有几分怅然,便又故意笑笑地说道:不过你说的对,凡是能亲近你的人,朕都吃醋……方才安靖那样儿赖着你,朕便吃他的醋。
你……凤涅不可置信,又叹口气,怪道有人说男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儿,连圣明的天子也不可免俗啊。
朕倒是宁肯在你跟前只是个孩子。
朱玄澹的语气忽然有些感慨,又有点儿伤感,当初跟你相处的时光,朕永远都忘不了,真宁肯永远都停留在那时候。
凤涅微微一愕,继而柔声道:见清……她自知道,他越是长大越是不容易,当初跟她认识的时候,虽遭追杀,但太子尚在,他也是个有母后的人,虽然母后也是假的,如今越是长大,肩头的重担越是沉重,身边至亲的人却越来越少。
朱玄澹却又极快改变了主意,摇头说道:不对,朕觉得还是现在更好。
凤涅正也有些伤感,还想安慰他来着,忽然听他换了口风,便惊奇地问道:怎么又是现在更好了?朱玄澹打量着她,慢慢说道:因为以前见面的时候看着你,其实心里总是很害怕,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又‘睡’着,醒来后就变作另一个人,让我想找都找不到……每回都担惊受怕地,如今却是好了,你只在我身边儿,哪也不会去。
说到最后,他舒心地笑了笑。
凤涅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朱玄澹笑看着她,又道:其实还有一宗缘故,让朕觉得还是这时候好,你可想知道?凤涅道:什么呢?朱玄澹叹口气,道:当初你不过是个小小地孩子……朕虽然知道你或许不是那么小,但毕竟身体是的,朕那时候可是情窦初开,对你已经情根深种……凤涅听着,又有点羞又觉得好笑,掩着嘴笑道:哎哟,好肉麻。
朱玄澹却面不改色,继续说道:这可是真的,当时面对那么小的小女娃儿,当然很难下手,于是只在心里头乱想……但是现在就不同了。
他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变得暧昧难挡。
凤涅一时没反应过来,本是想问他何为下手,听到这种声音,便明白过来,伸手捶他乐道:真是没有正经,前一刻还纯爱着,后面又变得这么肉……那个欲还没有说出来,也羞得难说出来。
朱玄澹将她下巴一捏:故而朕喜欢这时侯,能够真真正正,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拥有……你。
说到一个你,那唇瓣便压了下来,嘬住她的唇,一寸寸细细地吮吸亲吻,果真说到做到,如他所说般从里到外,彻彻底底。
那手也不闲着,在她胸前轻轻揉搓两下,便自襟子里探了进去,毫无阻隔地擭住那动人娇软,指尖轻挑揉搓,掌心微微摩挲,弄得凤涅娇喘微微,另一只手顺势往下,极快地将她的衣裳解开,外衫便胡乱扔在地上。
前阵子疾风骤雨,国事家事连番而来,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许久都没有得闲亲近,此刻欲~火中烧,让他的眼睛都微微发红,喘息声越发大了。
迷乱中手指往下一探,察觉她已经湿润了,心头很是欢喜,哑着嗓子道:小凤儿,你都这样了,是不是也很想要朕?凤涅感觉双~腿~间异~物入~侵,身子忍不住一缩,闻言便瞪了他一眼。
朱玄澹见她似嗔似媚的神情,心中一荡,哪里还忍得住,极快地将自己衣衫除去大半,挽着她的腿一抬,扶着那粗~硬之物,在外略蹭了一蹭,便欲入内。
然而两人许久不曾行事,一时又有些难为,朱玄澹没奈何,在凤涅嘴上用力一亲,道:小凤儿忍着些。
把心一横,便才入了进去。
凤涅吸了口冷气,疼得拧眉:嗯……慢些……朱玄澹抱着她的身子,百般安抚:一会儿就好了……他已经是极慢了的,此刻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往内,只觉得那里头百般地绞~缠着自己,几乎就叫他即刻失控。
见清……凤涅闷哼了两声,逐渐觉得适应了些,便道,好了……朱玄澹闻言,才扶着她的腰,略微用力往内送去,撞得凤涅身子一颤。
隔了许久再度缠绵,比之先前更为甘美销~魂百倍,两人纠缠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停了,朱玄澹久未尝这滋味,此番总算吃了个饱,抱着凤涅,纵~情之后,只觉酣畅淋漓,神清气爽。
凤涅手足酥~软,只觉得连根头发丝也是无力慵懒地,缩在他怀中便要睡。
朱玄澹抱着她的身子,手从她光滑的肩头滑到背上,又在她的腰上徘徊,爱恋之极:小凤儿,我们生个孩儿可好?凤涅模模糊糊道:生孩子会很疼的,我不要。
朱玄澹啼笑皆非:可是朕喜欢要个你跟朕的孩子……给朕生一个吧。
凤涅又道:现在年纪还小,大一点再说。
朕年纪不小了,说起这个话题,朱玄澹又有点感触,见她闭着眼睛要睡,便抓起来,先不许睡,先答应朕。
不要……凤涅打定主意,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忽然间觉得身上痒痒地,吓得急忙睁开,却见此人正埋首她的胸前作怪。
小凤儿,答应朕吧。
朱玄澹轻咬着那处,抬头期盼地看她。
她望着他那样的眼神,明明已经是历练到无所不能的天子了,此刻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一点昔日的清澈的天真。
——虽然是做着很恶劣的事。
可凤涅莫名地就又想到两人初次相见的那些场景,当时的她望着面前的少年,看着他热烈而清澈的眼神,才会那样喜欢,才会同他说个不停,百无禁忌地。
她几时曾变作那样的话痨?从小到大,她都以沉默寡言著称,能那样天南海北地同他闲话,甚至大言不惭地连当时的择偶观都说出来,大概……也是受了当时那天真少年眼神的蛊惑。
后来经他提醒她记起些许,记得当时自己也是很喜欢的,喜欢有那样的一个梦,喜欢那个梦里曾出现的人,离开那座拍戏的山之后,她也想过再做一次当时的梦,只可惜,再也没有过。
一直到那次满月。
当初那场超越时空的离奇相遇,不知究竟是谁捕获了谁。
凤涅一时微微感触:见清……朕真的很喜欢……他嘀咕着,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有了孩子,她就怎么也是不会离开了的,他就更加心安一些。
凤涅无法抵抗他这样儿的神情语气,再加上想到从前,鬼使神差就妥协了:好吧。
话一出口就又有点后悔。
他大为欢喜,探头上来用力地亲了她一会儿,亲的她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他却忽然又惆怅了:唉……怎么办是好?凤涅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怎么办?朱玄澹皱着眉道:如果有了孩子,他得缠着你,这里……还得让他来吃……说着,就握住她那盈盈娇软,恋恋不舍,不肯放手,这只能是朕的。
哈……凤涅简直要笑死,先是吃阿靖的醋,现在连没影子的孩子的醋也吃,你真是……奇葩啊你!这都是很值得担忧的事啊。
他皱着眉,有些忧心忡忡。
凤涅忍无可忍:那就不要生啦!生还是要生的。
他叹一口气,仿佛在做什么要紧的国策上的决定。
凤涅望着这人,终于张手将他抱住,在他耳畔低低说道:孩子只能吃一年,而你……是一辈子。
朱玄澹觉得,这真是他所听到的最好、最动听的情话了。
于是他激动地翻身爬了上来,将人压住虎视眈眈:那么我们再来一次吧……凤涅瞧他一副将要大战三百回合的神情,一时头大,赶紧闭眼做无力要睡状:下次吧,这次我很累了……喂!我说,真的不要!唔……嘴已经被吻住。
这种情形下,委实很难再睡着。
神智迷乱挣扎都无力,凤涅忽然非常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某人,这简直是自讨苦吃。
直到被折腾的带着哭腔哀求的时候,甚至也更孩子气地把那个还没影儿的宝宝也都给记恨上了。
秦王的伤又养了两日,才见了好些,却仍旧是被人抬着入宫的。
随之入宫的,是平宁王府的郡主柴仪曲。
凤涅自管在凤仪殿内等候,未几秦王的软轿停在殿前,旁边一个娉婷的美人出面,竟是柴郡主,温柔体贴地亲自扶着朱镇基出来。
凤涅正往外走了一步,一眼看见如此,便停了步子。
朱镇基同柴仪曲正四目相对,男的俊美,女的娇媚,郎情妾意,委实有些情意绵绵地样子。
凤涅静静地看着这幕,看着太阳底下那张本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刹那间心里头凉了一凉,似乎预感到什么。
这一刻她脑中出现的,是林见放那张招人恨的脸,也是他首次出现在冷宫里头,那状若孔雀的风流的脸,是最后一刻他把自己拉住,挺身而出受了那一刀时候伛偻的腰身……忽然间竟有些心痛似的,难以言说。
可是凤涅望着此刻、面前的秦王朱镇基,心中却似乎是秋风送出了一声幽然的叹息:不是了。
不是了,不再是林见放了。
现在的秦王朱镇基,是原先的秦王,十足十如假包换的朱玄澹的胞弟,虽然还没有说一句话,当望见他同柴仪曲四目相对这一幕的时候,她就知道。
而当朱镇基转头看向凤涅的时候,凤涅望着他那一抹略带惊讶地眼神,则更确认。
奇怪的是,虽然知道这人不再是林见放了,但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点古怪,却想不通究竟是怎样地。
望着朱镇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凤涅心中想的一个问题是:真正的林见放,却了哪里?她真的顺利回到现代,回归了她自己的位置了吗?一切的答案,或许可以从朱镇基的身上着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撒个小花~很解压吧?XDD不过可怜可爱又好笑的阿基终于离开了。
忧伤啊。
又想到要结尾了,于是更忧伤了。
=2=正文 113最新章朱镇基同柴仪曲一块儿进了凤仪殿,因他有伤在身,凤涅便只叫他坐了,也没行礼,柴仪曲行礼罢了,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她看他一眼,他便一挑眉,眉目传情,暗通款曲。
凤涅望着这一对很和谐的人儿,微微一笑,道:三王爷的伤可无碍了?朱镇基闻言便看向她,扬眉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挂碍,已经无事了。
凤涅道:无事本宫就放心了,……郡主也放心了吧?说着就笑着看向柴仪曲。
柴郡主听闻朱镇基受伤之时便芳心大乱,不顾避嫌一直在秦王府伺候得朱镇基醒来。
而自他醒后便也不再似是先前一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反而很有温存体贴之态。
柴仪曲看着这镇基哥哥,只觉老天终于让她一片诚心感动地开了眼,才让情郎回心转意,她心中自是万般欣慰。
此刻听凤涅似有戏谑意思,便也是含羞带笑,垂眉道:娘娘……凤涅便又看向朱镇基,见他也正打量柴仪曲,那种自上而下审视端详的眼神,活脱脱地就是个纨绔子弟在看心仪的貌美女子似的。
凤涅心中莫名地又响了一声叹息,表面儿却不动声色,故意说道:那晚上发生的事委实惊险之极……本宫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不知秦王可还记得吗?朱镇基一听,面上便怔了怔,而后才又道:都是过去之事了,娘娘何必在意……至于臣弟……因为当时伤的太重,有些头脑不清,都记不太多了。
嗯,这也是有的……凤涅点点头,王爷记不得受伤之时所发生的……那可还记得当初严词拒婚之事?朱镇基面上露出诧异之色,看向凤涅,又看看柴仪曲:拒……婚?凤涅瞧着他愕然懵懂之神色,微笑着说道:是啊。
朱镇基对上凤涅波澜不惊的眸子,又看看柴郡主期盼看着自己的眼神,脸色略微变了几变,终于又笑了两声,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道:这人经过生死的劫数,竟把好些个事都忘了,心中竟是一片糊涂……娘娘不会介意吧?凤涅笑道:瞧王爷说的,本宫怎么会介意?只不过……本宫记得当时王爷并未伤到头啊……她这边笑吟吟地,秦王双眉一蹙,若有所思地望向凤涅,此刻终于断定她的话是有弦外之音的。
殿内一时便沉默下来,只有柴仪曲出来打圆场,道:总归现在人都好好地,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也是好的。
这功夫朱安靖从国子监回来,上殿内见了众人都在,很是高兴,先见了礼,又看向朱镇基道:三王叔你没事了吗?朱镇基惊喜交加目不转睛地望着朱安靖,笑道:王叔没事了,安靖……你又跑哪去玩儿了?朱安靖道:我去国子监了啊,方才回来。
朱镇基啊了一声,有些惊诧,却没再说什么。
柴仪曲在旁边探手,轻轻地在他的袖子上一按,朱镇基便也一笑。
此刻朱安靖跑到凤涅旁边:皇婶,我回来啦,今天学士夸我了。
凤涅就摸了摸他的头:乖。
朱镇基看看朱安靖,又看看凤涅,见两人亲密相处的情态,暗暗惊乍。
凤涅同朱安靖低声细语几句,便又瞥向朱镇基,道:王爷,阿靖是不是比过去长高了好些?是啊!朱镇基正看着两人,闻言脱口而出。
凤涅便轻轻一笑,朱镇基答完之后,神色便又一惊,抬眸看向凤涅,四目相对,朱镇基终于笑道:曲儿,你带安靖出去走走可好?朱安靖一听要让郡主带自己出去,便很不乐意,只是一看凤涅示意的眼神,就只好听从。
柴仪曲自然没有异议的,当下起身,就领着朱安靖出去了。
于是殿内只剩下了两人,凤涅在上,朱镇基在下。
朱镇基便悠悠然道:娘娘好像……也跟先前不大一样了呢。
哪里不一样,莫非也是长高了吗?凤涅笑问。
朱镇基打量着她,若有所思道:长没长高,或许只有圣上知道,只不过……倒是比之过去……越发叫人不可小觑了呢。
两人说话间都是带笑的,锋芒都在底下。
凤涅见他说话也有意思起来,就道:难道王爷是现在才发觉的吗?朱镇基道:娘娘这是何意呢?凤涅道:在过去这大半年里头,王爷跟本宫可是过从甚密的……难道都没有看出来,直到现在才有所察觉?朱镇基大惊,双眉也蹙了起来,便看凤涅,艰难道:过从……甚密?他显然是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怎么个密法儿,只盼不是最坏的那种,不然的话……天子可不是吃素的。
凤涅道:王爷怎地不做声呢,莫非连自己做过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朱镇基干笑一声,而后慢慢地将笑意隐去,道:娘娘到底是想要暗示我些什么呢?凤涅道:本宫只是想让王爷说实话而已。
什么叫实话?本宫指的是——王爷想不起你受伤那晚上发生过什么的真正原因,王爷你不记得自己曾经拒婚的真正原因……只是如此。
朱镇基回答道:受伤了记不清,难道不是理由吗?王爷受伤的地方不是这里……凤涅抬手指指自己的头,而以王爷的为人,不可能只是因为吃了人一刀就会失魂落魄到忘记所有的地步,何况我看王爷被照料的很是周到,精神也极好,全不见受惊之态。
朱镇基沉默不语。
凤涅又道:而且,在此之前,王爷你可记得……你对柴郡主,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甚至一再地求本宫替你向天子说情,不要答应让柴郡主同你定亲。
什……朱镇基身子一震,止住口风,只道:原来……本王竟跟娘娘过从甚密到这个份儿上。
脸上也缓缓多了一丝苦笑。
凤涅道:若是王爷想知道更多,本宫可以一一……不必了!朱镇基急忙道,他无奈出声,请娘娘手下留情吧。
殿内重静默下来,片刻,朱镇基道:娘娘既然那么问,恐怕是知道些内情了……凤涅笑而不语。
朱镇基看她,又看殿内无人,似是下定决心,终于道:不过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是匪夷所思,估计没有人肯相信,——是,本王之所以不记得受伤那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以及拒婚之事……是因为,做下那些事的,不是本王。
是吗?凤涅淡淡地问。
朱镇基道:看娘娘的神情,恐怕真的是知道了?难道……连那人的身份都知道?那娘娘可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朱玄澹以国师做法,是极为绝密之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来逼不得已告诉了凤涅,但是对朱镇基却只字未提。
毕竟这法子惊世骇俗,而且若是传出去,恐怕不知会引发怎样的祸患波澜。
因此朱镇基竟也是一头雾水。
先头朱玄澹前往王府探望他的时候,也只是旁敲侧击,细心观察才知道是他的皇弟而已。
至于对朱镇基来说,他只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到底是真是假,是梦是幻,乃至怎么发生的,则全然是一头雾水。
凤涅道:王爷你不必着急问,本宫好奇的是……王爷你‘不在’的这段时日,人在何处?朱镇基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奇异的神情。
凤涅道:王爷必然是记得的?那奇异的神情里,有一丝尴尬羞赧之色一闪而过,但却躲不过凤涅的双眼:王爷请讲?朱镇基本是不愿说的,便咳嗽了声道:记不太清。
是记不太清呢,还是王爷羞于出口?凤涅笑,王爷自管放心,在此处所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何况就如王爷所说,就算是说出去,又有谁信呢?朱镇基被她一再逼问,又被她送了颗定心丸,另外,在这段日子内发生的事也委实让他惊疑不定,他自己其实也是想追究个原因的,只是那些匪夷所思的惊世之事,不管是说给谁都不会有人相信,恐怕还会被当做疯子一样的看待,因此朱镇基打定主意缄口不言。
谁知道竟碰到凤涅。
朱镇基心里蠢蠢欲动,望着她的眸子,隔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了就是,本王记得,那日我凭栏看水,恍惚间不知怎地就落了水中,几乎被淹死!然后等本王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凤涅道:王爷发现如何?朱镇基道:本王发现……本王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后来才知道,那地方唤作‘医院’,有着好些奇怪摆设,跟打扮很是奇特的人,他们见了本王都不跪地,也不行礼……咳,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本王发觉自己居然成了一个……什么?虽然已经猜到了真相,却还是需要他自己说出来才甘心。
朱镇基皱着眉,脸上略带了一丝怅惘神色,停了停,才又说道:女人。
凤涅徐徐呼了一口气:女人……确实是让人觉得惊讶,王爷可记得‘自己’当时叫什么名字?朱镇基也叹了口气,道:本王自然记得,那时候本王的名字叫做‘林见放’。
凤涅听到自己的心嗡地叫了一声。
朱镇基说到这里,苦笑之余又带一丝莫名地微笑,道:本王是个‘当红的女明星’,走到哪里便有许多人追逐欢呼,这一点儿上,倒是跟现在有些相似的。
似苦中作乐,凤涅简直要笑出声,只不过事情正在关键时候,便只好竭力稳定心绪,又问道:那王爷可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一些其他事?娘娘的意思是?什么事?比如……王爷当时为何在医院里头?哦,是了,朱镇基被她提醒,才又如梦初醒道,差点儿忘了说,本王先前不清楚,又甚为恐惧,以为是奸人作乱,于是不再轻举妄动,只是暗暗观察,于是过了许久才慢慢地适应了下来,也知道了当时已经不在大舜了,非是奸人作乱,本王便只好‘入乡随俗’,因此本王也知道了,当时之所以在医院里头,是因为在海上落了水。
为何而落水可知道?听说是因为……喝醉了酒,对了,当时一块儿还有两人落水。
那其他两人又如何了?那两个人,一个是本王在那奇特之处的对手,据说叫做‘简凤涅’的……本王见过照片,人长得极美……凤涅听到这里,心头一跳,便轻轻咳嗽了声。
朱镇基正回忆着,脸上露出些奇特表情,听了她咳嗽,便又道:另一个叫什么苏……什么,简凤涅因为落水太久,虽然被救上来,却成了‘植物人’,就是不能动,形同已死,可是又没死,一直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被专人照料着,那姓苏的,因为落水的时候不知为何头碰在了船头上,落了水后便死了。
原来是这样。
凤涅喃喃道。
朱镇基说完了,就道:噫,你为何好像对这些事很感兴趣?凤涅怔怔地想了会儿,听到朱镇基唤她,才道:那王爷……在那边生活的可好吗?这件事对朱镇基来说,乃是无比刺激跟奇特的经历,就好像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只可惜无人倾诉分享,听凤涅问起来,便有些兴奋之色,刚要兴致勃勃地讲述,却到底还存在一丝理智,就只说道:倒是凑合,有个‘经纪人’——就是类似教养嬷嬷那种,指点本王做什么……因此倒是没什么难的……虽然一开始对那具女子的身体很不适应,但……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只好顺其自然了。
王爷真的没有做点什么其他的?凤涅忽然问。
什么……其他的?譬如……凤涅笑看他,王爷先前可是风流之名在外,家中还有数房的娇妻美妾呢,难道……朱镇基的面上又掠过那种奇特的神色,却正色说道:当然没有了,那时候身子是女子……又能如何做?到底是涉及**的事,凤涅浅尝辄止,也没深究,便道:那么……王爷又是怎么会……回来这里的呢?朱镇基道:说起这件事,就有些奇特。
凤涅道:王爷请讲。
朱镇基道:那一夜……咳,本王是说那一日,本王在早报上看到说,那个叫做‘简凤涅’的不知为何突然醒了。
凤涅一惊,精神一振:醒了?朱镇基道:正是,因为她是当时跟本王一起出事的,不知为何,本王就很想去看看她,于是便开车……去了医院,本王打听了她人在何处,便一路而去,谁知道在她的病房之外,另见到一人。
何人?凤涅急忙问。
朱镇基皱眉回思着:这个,本王不好说……那人似乎是受了伤,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把本王吓了一跳,以为见了鬼,可是他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双眼睛,怎么说呢……看起来好生凌厉……而且他也很是奇怪……凤涅道:如何奇怪法儿?朱镇基道:他见了本王,便喝问道:‘你是何人’,还露出戒备之姿势。
当时本王便愣住了,总觉得他的语气眼神,都有些怪,还有身上那种气质,就好像……格格不入、不是那个时代的人,而是……他努力思索着,似乎想找出适当的词语形容。
凤涅静静说道:是不是跟王爷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样……是大舜中人的气质?话一说完,朱镇基眼睛一亮: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有种依稀的‘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本王现在才反应过来。
凤涅心中仿佛山风吹过,忽忽悠悠地,不知是何复杂滋味,几乎都忘了问朱镇基后来又发生什么。
朱镇基自己倒是开了话匣子般,继续说道:当时本王觉得他有些怪,正要问他是谁,不知为什么就说不出话来,身体也极快地无力,居然倒在地上……然后……然后醒来后,就发现居然是人在王府里头了。
他说完之后,面上露出轻松之色,将心中沉埋着的秘密说出来,果真感觉不错,还不忘又叹:不管如何,还是换回来了比较轻松啊,女人虽好……不过,还是抱着的好,自己变成女人实在是有点儿……他自顾自感叹,忽然望见凤涅的眼神,便讪讪住嘴,又问道:娘娘,我所知道的,都同你说了,不知为何你会知道此事的?要知道,寻常人是不会相信的。
凤涅慢慢说道:寻常人不会相信的,不代表不会是真的。
朱镇基一怔,而后点头:这倒是至理名言。
这时侯,殿外柴仪曲领着朱安靖经过,似正望内探头探脑,朱镇基见了,便往外伸手打招呼。
凤涅看着他一脸欢悦,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两相对比,实在明显,她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王爷,您变成了女子,真的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吗?啊?什么奇怪之事?比如说……‘舌吻’什么的。
凤涅慢条斯理,云淡风轻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是更了两章哈,因为晋江抽,第二更居然没给显示出来,大家注意看。
看到有同学欢欣鼓舞地猜是马哥过来搅局,内牛啊内牛,其实是真王爷回来啦~写这篇文是巨累巨累的,刚才我开了几个留言想回复说今晚上不更了,甚至在简介上也写了请假,然后又百般纠结战斗了一番。
于是战线不能再拉长,剩下的就让见清哥跟凉凉温馨度过。
估计就可结尾了。
想想看,现在先头的埋伏基本上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吧,看了这章是不是真的心里有数了呢?摸摸哈,周末快乐。
☆、114最新章凤涅道:比如说舌吻什么的。
一句话刚说完,朱镇基像中箭的兔子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大变地叫道:你怎么知道?凤涅见他如此反应,心里便确认了那件事。
此刻却仍笑眯眯地望着朱镇基,慢悠悠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过王爷你也大可不必愧疚,要知道王爷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占着王爷身子的人,可不是个能忍的呢。
朱镇基细细一想,脸色就有点奇特,结巴道:娘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凤涅做思考状,道:也没什么……王爷变成了女人,学会了‘舌吻’,那女人要是变成了王爷,不知会不会学会……本宫有点想象不出来……朱镇基听到这里,脸色惨白,伸手捂住嘴,有点想吐,又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
凤涅见目标达到,便嘿嘿笑了几声:不过想来王爷也不吃亏,都彼此扯平了,是以王爷也不用在意啦。
说着,便伸手往外一招,朱安靖正在眺首眼巴巴地看她,见她招手,立刻风一样地跑进来,叫着:皇婶皇婶!那边上朱镇基起身,有些神思恍惚。
柴仪曲便也来扶,见他如此,很是关切:镇基哥哥你怎么了?朱镇基欲哭无泪:没……没什么……坐的太久,有点累了……这才没了先前那种顾盼自得的神采,也不敢再久留,蔫头耷脑地去了。
朱镇基去后,凤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想到惊悚处,忍不住怅然出神。
她心中所牵挂者,如今只有两个人,一是林见放,二是子规,这两人的归处去向,成了她的一宗心病。
在她灵魂出窍神游现代之时曾见过的场景,结合朱镇基如今所说,她隐隐地知道事情有了很是奇妙的走向跟变化。
比如,那个跟长发女子舌吻的人,是朱镇基无疑。
那时候的朱镇基还未曾回魂,可是那一场车祸,以及后来护士们嘴里所说的死而复生……又是谁?但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虽然如果真的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样,那倒也不算是坏事。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有定。
外头的风波很快平息,因为最后这一场太子党的谋逆,牵引出许多埋伏在京内的对当今帝王不满的氏族或者官员。
而其中的罪魁祸首颜贞静,他的结局却有些出乎人意料。
朱玄澹并没有如两人谈话时候所说,将他引刀成一块,对这个太子党的党魁,朱玄澹只是革除了他的刑部尚书之职位,连大牢也没有让他多呆,下了一道旨意,流放三千里,去了大舜最偏僻荒凉的北漠……为北漠边界小镇的一名极小的县吏。
这并不代表要他死,可也没有明显地想让他活,光是流放三千里一路上的饥寒交迫风吹雨打就够人受得了,京城虽然才是八月,正是金风送爽,越往北却越是寒冷,听闻北漠之地已经有如席般大的雪飘落,气候恶劣环境艰苦的很。
可是总归比直接退出杀头,诛灭九族要好得多的多,也更是极为破例惊世骇俗之举。
一干臣子皆在朝堂上死谏,听他们说的口干舌燥面红耳赤之后,在上头的年青帝王才幽幽地说了一句:颜贞静是太子哥哥另眼相看之人,他虽然罪无可赦,但忠心可嘉。
朕千不念万不念,只念在太子哥哥曾不惜以自己之命来换朕的性命,朕也要留颜贞静一条残命。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他也的确是个有才干之人。
臣子们虽然觉得法不可欺,但王法不外乎人情,何况天子乃是念着昔日的太子……先前在朝野间未免也有一样流言暗中传播,那便是前太子的死跟天子有暧昧的关系,所以当时司逸澜才跟姬遥也说起这个,如今天子为了前太子竟赦免谋反的朝臣,可见重情,也可见事情的真相并非暗传的那般不堪。
既然涉及皇家骨血,那么朝臣们便未再多言。
——何况天子决断的事,从来未有更改的。
只是朝臣们不知道,在此事之外,天子即将又颁布一项重大旨意,其影响震撼力绝对不逊于赦放颜贞静之事,是以绝对还有的是时候等着他们跳脚。
颜贞静在狱中接了旨意,是范汝慎亲自去宣的。
颜贞静听完之后,大为意外,范汝慎将天子在朝堂上所说的一番话同样传达给他。
牢狱黑暗,墙角有耗子窸窸窣窣而过。
范汝慎道:你的确是愚不可及,竟行如此错事。
然而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天子赏识你的才能,去漠北之路遥远,一路风沙别再迷了眼,保重罢。
他说完了,就要走。
颜贞静道:相爷……欲言又止,此刻才发现,他心中并不如他原先所料一般地对丞相充满了轻视跟不屑。
范汝慎停了步子:何事?颜贞静道:你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跟天子对着干,是不是?范汝慎眉端动了动,而后默默地道:君子要懂得趋利避凶,我不过是选择了明哲保身的法子,天子需要一个平衡朝堂的棋子。
或许他曾有野心,就在年青的帝王还稚嫩的时候,但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而面对无法战胜的强者,最好的法子就是臣服并且效忠。
颜贞静望着他的背影:相爷,夫人那边,劳烦你同她说一声,我同她夫妻情分已尽,以后还请相爷你……范家嫁出去的女儿,没再回头的,范汝慎道,你在这时候能提及她,可见你对我对她,都还有那么一点儿良心。
冷哼一声,不等他再说便拂袖而去。
颜贞静被发配北漠的那天,天色阴翳,空中雾蒙蒙地,渐渐地飘下了小雨。
颜贞静出了牢狱,双眸习惯了牢中黑暗,一时有些无法,待睁开之时,却见眼前有一顶小轿,轿子前站着一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他以为他犯了如此弥天大罪,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定然是会同他一刀两断,却没有想到她要跟着他前往漠北,这时候才想到范汝慎在狱中那一句话一声冷哼是什么意思。
原来有些事情,不历练发生,就永远不知道真相如何。
差人押解着颜贞静往城外而去,及至出了城,雨忽然大了起来。
颜夫人替夫君打起了伞,颜贞静却停了步子。
他回头,望着风雨之中岿然不动的城墙,目光自城门之中越过去,望向远处,那是皇城的方向。
颜贞静垂手,将袍摆一提,双膝一屈,跪倒在地,缓缓地俯身磕了一个头。
额头碰在水花四溅的冰凉地面,心中那声叹息也尘埃落定。
颜贞静被夫人搀扶着起身,转过身背对着京城的方向往前而行。
刚走了几步,迎面飞驰来几匹快马,马蹄踩在地上,泥水四溅,两名官差急忙闪身躲避。
有两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过,中间一匹马将要过去之时,却忽地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敢问路边的可是颜贞静颜大人吗?一个声音徐徐传来,声音沉静,冷峻。
颜贞静抬头,对上马上戎装的一个身影,一路行的急,脸被雨水打湿了,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颜贞静道:你是刘休明刘侍卫?他脱口而出又蓦然醒悟,不,现在你是甘宁卫安抚使。
那人才一笑,英俊的眉目都生动起来。
大人,要走了,雨越来越大!前头的将领回头来唤。
知道了,刘休明答应一声,在马上看向颜贞静:颜大人,此去山长水远,善自珍重,就此别过!抱拳欠身,行了一礼,打马而去。
颜贞静驻足回眸相看,看那人马上背影矫健如龙,比之昔日那只知道风流卖弄的少年,更见了沉稳出色。
当初刘休明自动请缨前往甘宁卫,人人都料他此去凶险重重,九死一生,也的确如此。
但如今他一身荣耀而回,当初又有谁能料到?或许事在人为,又或者真的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跟他先前都禁锢在京中这个圈子里,混混沌沌,随波逐流。
如今,或许该轮到他走出去了,看的更远,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需要他去做的是什么。
刘休明同颜贞静别过,一个离开京城,一个回到京城。
这一切都是相似的,历史或者命运。
颜贞静的现在,就宛如刘休明的过去。
再回身之时,颜贞静长吁一口气,他似已经卸下一切,以待罪之身上路,心里反而是轻松的。
此一去,山高水长路途艰辛,但那充满未知人人望而生畏的前程,对他来说反而是初始的起步,他会用他的手跟他的心,把犯下的过错一笔一笔洗刷掉。
就好像这忽然而降的秋雨将所有污秽冲刷干净,太阳光再出,一切似旧,一切又如新。
而与此同时,皇城内后宫中,凤涅伏在御花园的亭子间栏杆上,一场雨把她阻在了这里。
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也觉得身上有些冷,便见一顶油纸伞出现在视线之中。
那把伞飘飘忽忽行到了亭子前,雨里漫步,倒有几分诗意,伞下的人驻足,伞面缓缓地往上抬起,露出底下一张如描似画的脸:竟是范瑜。
倘若不认得这人,这场景倒还也是诗意浪漫的很。
认得这人是谁,则风景全无。
凤涅定定地便看着范瑜:你怎么在这里?范瑜笑道:秋风秋雨愁杀人,我掐指一算算到娘娘您心绪不宁,故而前来替娘娘解闷儿。
你又想领板子?凤涅斜睨着他,这回知道了你皮糙肉厚不怕疼,倒是要叫人多打几下才好。
我好歹也是娘娘的亲戚,范瑜笑道,小时候的事儿不过是不懂事罢了,做什么这么苦苦地记仇?谁叫我是有名的记仇啊。
凤涅换了个姿势。
范瑜此刻也将伞收起来,缓缓地踏着台阶入了亭子内,看了看周遭无人,便道:娘娘出来怎么不带个宫人?凤涅道:我不喜欢人跟着。
懒懒地又看向那不停随风斜飘的雨丝。
范瑜道:这倒也是,娘娘自小就喜欢清静。
凤涅闻言,便回头看他,范瑜一脸笑眯眯地,凤涅望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在皇帝身边儿,究竟是扮着什么角色?范瑜笑道:娘娘问这个倒是有意思,我是圣上的侍卫,也是圣上信任的近身暗卫。
仅此而已?凤涅又问。
范瑜的眼睛里也带了几分笑意:不然呢,娘娘以为还有什么?还有……凤涅眨了眨眼,比如说国师……什么的。
哈哈,范瑜笑起来,没想到娘娘竟如此高看我,不知娘娘缘何如此说?凤涅打了个哈欠:我只是在想,在那山庄的时候,见清说你会保护我,可是我被颜贞静带上山崖的关键时候,你在哪?范瑜笑笑。
凤涅又道:秦王百般查探那位神秘国师的下落,却总无着落,而且护着我的关键时刻你人又不在,差点儿害死我……见清却又半点也没降你的罪,我想这说明你正在做更重要的事。
范瑜挑了挑眉:真不愧是娘娘,怪道圣上说娘娘……怎么?范瑜想了想,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娘娘不好对付……这还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凤涅哼了声:你不否认,难道我竟然猜对了?猜对了一半,范瑜笑道,我跟国师的确是有些关系的,只可惜我并非是国师……我只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这凤涅倒是没有想到:啊……范瑜自嘲似地笑笑,道:故而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了岔子,若非圣上城府深涵养好,恐怕真要降我的罪了。
凤涅眨了眨眼:你是说……秦王之事?嗯……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多话的,范瑜只答应了声,又道,娘娘或许知道,不仅仅是秦王被牵连在内。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回无端搅进来一个贱婢,这一回,好像无端地又把娘娘宠爱之人掺和在内了。
凤涅一听这个,心也陡然一跳:你的意思是……嘘。
范瑜却又笑,此事是禁忌,我也只能说到此……娘娘还请不要继续追问,再问下去,我也要吃罪。
凤涅若有所思地问他:那你怎么会来跟我说这些?范瑜伸手摸摸鼻子,道:娘娘这么聪明,自管一猜。
不过我知道娘娘是会知道的……圣上对娘娘,素来不同的很。
他说这话,是类似一种感叹而羡慕的口吻。
作者有话要说:我算着好像下一章就会结局似的。
真是纠结啊。
你准备好了吗。
☆、115最新章范瑜说完之后,把伞撑起,施施然地便走入雨中,招摇而去。
凤涅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濛濛雨幕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脸贴在胳膊上,手探向亭子之外,冰凉的雨点打在手心里,有种沁凉的感觉。
能够得范瑜亲口承认,她宠爱之人也被牵连在内,那大概就是子规无误了。
她心里也曾千万次地想过,为什么自己灵魂出窍之时偏偏会看到那三幕场景,马珂,林见放,跟那个现代时空里的自己。
应该都是跟她有某种很紧密联系的人,或者是某种很重要的事,比如马珂车祸,才会被她看到。
可是她不认为她爱马珂爱的死去活来,也不认为他们之间有更多的关系,最震撼她的不过是他居然会得那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后一直到现在她终于确认,马珂的死,是个结束,也是个开始,是另外一个跟她关系密切的人的开始。
当然,她也知道范瑜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自从回宫之后,她虽然看似一切如常,但是心里头,她惦记着林见放,也惦记着子规。
朱玄澹并没有问她,也没有为她解释什么,他只是让范瑜来跟她说一句。
他用心良苦,好让她放心。
她知道朱玄澹对她好,一直跟随朱玄澹的范瑜也知道。
玉叶知道,子规知道,曾经的朱镇基也一再旁敲侧击,甚至曾也不惜劝她顺从自己的心为他留下。
双眸望着那渐渐变小的雨,眸子里也有些雾蒙蒙,周身有些泛冷,她将脸埋在臂弯里,听着淅淅沥沥地雨声,一直到雨声中夹杂了轻轻地脚步声。
凤涅还以为是康嬷嬷来了,便仍未动,然后便是有人探臂过来,将她缓缓地拥入怀中。
凤涅一怔,抬头去看,却才看到跟前的人竟是朱玄澹。
他自雨中来,浑身带着淡淡凉意,但用力将她一抱,挡住了沁凉的冷风,很快地她身上就不再如先前那般冷。
你怎么来了?凤涅轻声问,也知道他最近忙得很,朝内的事,甘宁卫的事,南边的事,乃至整个天下。
她没有情敌,她的情敌似乎只有天下,这个念头从脑中冒出来,竟忍不住又想笑。
朱玄澹道:想你了。
她懒懒地窝在他怀里:想别人去。
就想你。
他饶有兴趣地跟她斗着嘴,这里冷,抱你回宫吧?又抱,我自己走就是了。
地上有水,留神冰了脚。
他叹了口气,有点抱怨地说,以后别一个人坐在这些冷地方,你浑身都像冰一样。
先前又没下雨。
她哼哼着,任由他将自己抱起来。
还敢顶嘴。
他笑着,却一点怨怒都没有,下次再给朕见到,顶会严惩你。
她伸出手指,在他好看的脸上一点点滑过,又顽皮地去戳他的嘴唇:那圣上想怎么严惩臣妾?他一张口,咬住她的手指,她急忙抽回来,又被他意犹未尽地吮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回答说道:等到了床~上再说。
中秋节很快来到,举国欢腾,朝内稳定,甘宁卫的战事也平定下来,南边的大水过了汛期,已经派了稳妥的人前去整治,已经初步见了成效。
是夜,天子设宴款待众臣,秦王朱镇基,靖王朱安靖,凤涅也都在列,夜幕降临,宫廷之中灯火通明,君臣同欢,众臣子其乐融融。
姬遥同司逸澜两人其实也颇为高兴,范党一边出了个颜贞静,连带打击的范汝慎同崔竞等人也有些气势减弱,虽然不曾趁此机会将范汝慎搬倒,不过也算是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这个中秋两人自然过的极舒心,同时竭力拉拢工部尚书刘岳。
内阁之中,刘岳的儿子刘休明带功而回,一时成为天子面前的红人,正是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
此次宴会之上,自也有刘休明。
天子还特意又当着群臣的面将他表彰了一番,刘休明当庭谢恩,退下之后,坐在席间,举杯瞬间会扫一眼那高高座上之人,看似是望着天子而已,但只他自己知道,他看的是天子身畔那人。
虽然在甘宁卫出生入死,但回来之后,也听闻了一些惊险的内幕,譬如皇后被挟持出京之事。
他想不到其中究竟详细如何,但却也知道,必然也如他在甘宁卫的战场一般,她也经历了一场生死征杀。
如今皓月当空,灯火盈盈里,她坐在天子身畔,其人如玉,凤姿倾世。
他想到自己曾经错过的,过错的,一颗心也觉得揪痛起来。
早些时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如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他心上不就是冷冷清清地?宛如秋寒冬冷。
与此同时,秦王朱镇基也不时地打量皇兄身边的那个人。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匪夷所思的内情的?他恍惚不在大舜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究竟知道他的多少?喝一杯酒,微醺的醉意里头朱镇基细看凤涅一眼,正好看到斯人嘴角微挑的一抹笑意。
这一刻,朱镇基的心中恍然闪过一个影子,几分熟悉。
他停了杯子慌忙细细斟酌,回想到方才那刻他想起的是在自己看过的一个影视剧里头某个角色的容颜,她嘴角的那个一闪而过的笑意……好像……好像……他皱眉苦思,忽然身子一震,他记得那角色红极一时,那扮演者正也是他一度的熟人,那人唤作……——简凤涅。
范汝慎望着上头的天子同皇后,从小到大,他见识了一代帝后的长成。
那个在自己府上做客的略有些抑郁的少年,当时看他看着范梅仙的眼神,还以为又是一个金屋藏娇,谁知道他的目光从梅仙身上转到了他从未留心的那个丫头的身上。
从昔日襁褓中的婴孩,到怯懦的见了人不敢抬头说话的小丫头,一直到如今的凤威天下……范汝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清楚的记得,正是那些在自己府上盘桓的日子,才让当初那个青涩的端王逐渐地变了一个人,当发现他竟然为那丫头动手打了范瑜一顿的时候,范汝慎似乎知道了,自己这一府的命运,都跟那个他从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紧紧相牵。
不仅是他这一府,还有那个年轻的端王,或者说,他们两人的相遇,却也将他们彼此的命运给改变了。
望着那高高在上执手举杯的两人,范汝慎微微地笑了笑,抬头看天上那一轮圆月:不管怎么样,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值得庆贺开怀的事。
离开灯火通明的臣子们的席座,在侧边有些暗淡的回廊里头,范瑜举着一杯残酒,望着那灯火阑珊的热闹处。
他天性好像不喜欢这种众人喧闹的场景,小时候家里头举办家宴,他每一次都不想参与,后来就也渐渐地被取消了参与的资格。
庶出的儿子,乖戾的性情,似乎理所当然地有些上不了台面。
范瑜本来可以歪歪扭扭肆意地长成一棵野草,可是却被人一把拔起来,连根底都变了。
——当被朱玄澹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范瑜就拜服在那个看似高高在上让人无法接近的未来帝王跟前,且成了他最为忠实的暗卫。
现在想他最初欺负范悯,大概也有些出自嫉妒之心。
庶出的身份让他对出身高贵又生得那样好的王子有一种羡慕嫉妒的心理,没想到他竟去跟那个小丫头厮混的不错。
被狠狠打了一顿,倒成了医治范瑜的良药,他彻彻底底地拜服在强者的脚下,一路到现在,他一直也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除了……还是有点小小地不服,对于他身边那个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的家伙,那个明明很软弱的小丫头,她是怎么脱胎换骨的?——女人就是会占便宜。
他要是女人,那位子哪里容得下她坐。
范瑜酸溜溜地想。
在看什么?旁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范瑜回头,却见欧阳振翼手里拎着一壶酒,冲他晃了晃。
没看什么。
范瑜懒懒地回答,除了皇帝,他不想搭理任何人。
别这样拒人千里之外,欧阳振翼斜靠在栏杆上,我跟刘休明说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今晚上我们出去喝酒,不醉无归,你也去对吧。
我跟你们这些闲人不一样。
范瑜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得跟着陛下。
得了吧你,欧阳振翼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灯火中的帝后,陛下有皇后娘娘跟着就行了,你难不成还想在陛下跟娘娘……那个啥的时候也盯着?盯着又怎么样?范瑜斜睨向欧阳振翼,你大概也想盯着,可是你没这个资格。
你有这个资格,可是陛下大概会不高兴。
欧阳振翼也不恼,反而笑。
范瑜咬牙:滚你的……欧阳振翼拉一拉他的袖子:行了,我打听过了,今晚上有别的暗卫,不用你紧跟着,好不容易大家伙儿都凑齐了,一块儿出去乐呵乐呵吧。
范瑜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开: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欧阳振翼道:有我这么英俊的狗皮膏药吗?走了走了……一会儿刘休明就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外走。
范瑜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了两步,鬼使神差道:说起他……我看他跟我们乐不了两天了。
什么意思?他啊……范瑜哼哼了两声,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是机密之事。
说吧,我不会跟别人说,我们谁跟谁啊?欧阳振翼靠近了他。
范瑜道:你这样真有点狗皮膏的架势,索性跟你说也无妨……我看啊,圣上快要赐婚了。
赐婚?给刘休明?欧阳振翼瞠目结舌,继而又点点头,想来是意料中的。
我不说你也意料不到。
范瑜啐道。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好不好看,欧阳振翼异想天开道,你说什么时候圣上会给我们也赐个婚不?范瑜大惊,叫道:要赐你赐去,我可不要!两人拉拉扯扯,渐渐远去。
月转中庭,宴席散了,群臣拜退,鱼贯出宫。
朱玄澹挽着凤涅的手,同她一块儿往正阳宫去,月上中天,光芒皎洁,凤涅伸手扶扶头顶上的凤冠:这个好沉,压得我的头疼。
朱玄澹道:朕帮你摘下来。
她用手抵了他一下:等会儿,还撑得住。
身后季海同康嬷嬷,还有一大堆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在竖起耳朵听帝后说情话。
朱玄澹回头:都别跟着了,今晚上是好日子,都去消散消散吧,别闹得太过就是了。
康嬷嬷同季海对视一眼,乐道:奴婢等遵命!徐徐退了下去。
此处到正阳宫还有一段距离,凤涅松了口气,抬手解开下巴上的丝带,把那凤冠端着,朱玄澹接过来,替她取下来。
凤涅按着头道:亏得不是每天都这样。
朱玄澹道:朕给你揉揉。
凤涅把凤冠接过去抱在怀里,朱玄澹抬手,在她太阳穴跟额头处微微用力,恰到好处的指力,带着温热,凤涅闭着眼,舒服地叹了口气。
宁静地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朱玄澹看了会儿,双手指从她的额心向着旁边按开去,顺势俯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凤涅睁开眼睛:又做什么?三心二用地。
朱玄澹笑微微道:好些了吗?好了,凤涅点点头,看着月光照的他的眉目宛然,俊美无俦,便转头看看那月,一时叹道:好美的月亮。
朱玄澹探手,从后面将她抱住,也抬头看月,见那一天的光辉,果真是亮的人心里舒畅。
两人静静地看了会儿,旁侧的花树下虫儿细细鸣叫,地上两道人影交叠着,说不出的静好。
朱玄澹忍不住叹道:这月朕寻常了也看了许多次,但能跟小凤儿一块儿看的,才是最美的。
凤涅听了这样的情话,甜的心里沁出蜜来:幸亏人都退下了,不然传了出去,看你这天子的脸往哪搁。
先前更过分的他们还听了去呢,朕怕什么?他的脸皮倒是极厚的,低头在她的脸颊上细细亲吻,只要你在朕身边,朕什么也不怕。
凤涅笑:不许闹,想好好地看看月亮呢。
朱玄澹亲吻着她:你看你的就是了。
凤涅恨道:你这样闹我怎么看?真是一点儿风雅的情趣都不懂。
风雅是读书人的事,夫妻间……他张口亲吻她的嘴角,眼眸望着她的长睫闪动,我们回殿内吧?再看一会儿。
凤涅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身后那物昂扬勃发,正抵着自己,你这人就会大煞风景。
你答应朕的,要生个乖孩儿出来。
他索性变本加厉,轻轻地扭动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微微撞着她,缠磨道,回去吧……瞧他如此禽兽的样子,凤涅觉得回去必然又要翻天覆地地折腾,又贪恋这月光,便道:不许闹,再看看。
朱玄澹叹了口气,目光往天上一看,便掠过庭中那棵花树,忽然心头一动:既然不愿意出去,那么这里……还记得那一次吗?凤涅吓了一跳:胡说什么?就是那一次,我们在外头……他想起这一件来,热血澎湃。
凤涅知道他说的是那一次他抱着她在凤仪殿外,借着花树遮掩,胡天胡地的一番,一时羞了几分:不许不许……你要看月,我要孩儿……我们两不相误……他却已经打定了主意,看看侍卫在远处,便抱着她下了台阶。
胡闹!凤涅抬手打他的肩膀,找什么借口你!就当朕是借口……他已经按捺不住,转到那一树花后,将她抵在那柱子上,便把裙摆提了起来。
这是新换的……冕服,明天还得给……别……弄脏了!凤涅心里一阵狂跳,被他撩拨的也有些情动,只好勉强挣扎着说。
朱玄澹正忙着把那层层叠叠的衣裙撩起:真是的……这么些……又去弄自己的,一瞬手忙脚乱,竟像是急着要吃糖的孩子,这紧张时候,凤涅竟看的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本想睡一会儿再起来战斗的,没想到竟睡着了。
=2=估计有点误差这章完结不鸟,索性就多甜一会儿,今天会努力两更的,会不会完结就顺其自然吧。
☆、116最新章凤涅张手将朱玄澹抱了,重重叠叠地衣衫褪落,那些锦绣华美的冕服,堆在脚下,成了一场旖旎欢~爱的陪衬。
他将她抵在柱子上,炽爱缠绵,一如当初。
场景瞬间迷乱,那夜的月色同今夜的月色交织,眼前的人却是一样,进入的时候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刹那间泪也要感激地涌出来。
凤涅勉力抬起腿,夹在他的腰侧,感觉他强硬地抵着自己,仿佛深入到灵魂里头,一声缓缓地出了口气,仰头看天。
眼角亦有一星泪光,同天上的月色交融。
他款款地动着,她眼中的月便也跟着晃乱起来,一下,一下,一下……她奋力抱着他的脖子,感觉他亦同样搂着她的腰,她的腿渐渐地无力了,顺着他的腰侧下滑,却被他抬手抱起来,揽在臂弯里头。
她的身子柔软之极,竟没有丝毫不适,只有被进入的感觉越发明显,让她忍不住低低地喘息起来。
先前你……朱玄澹动作着,且又在她耳畔低低地,做那种奇异的……动作,倒是好。
凤涅迷乱里又是发怔:什么……动作?艰难地问。
他一口含住她的耳朵,热热地气息撩拨的她浑身热的发狂:忘了?以前每天都会做,那样儿的姿势趴在地上……害朕几乎、就忍不住……说到忍不住的时候,他用力地往前撞了一下,似乎想把以前忍着的那些都讨要回来。
凤涅想了想,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你……你说的是瑜伽……混蛋!轻……点……朱玄澹道:瑜伽?手在她的胸前一揉,原来……是叫瑜伽?真好……小凤儿这么体贴朕。
凤涅哭笑不得,被他折腾在不死不活地当口上,便哼道:又不是、为你练的……你不要……不要得意了!朱玄澹道:你就爱嘴硬。
抱着她的身子,连连顶~弄,凤涅一时也顾不上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呻~吟,虽然拼命忍着,却也无济于事。
两人在此胡闹,不妨远处的侍卫听了响动,循声而来。
凤涅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心里羞急,便想把朱玄澹推开,然而她那点力气哪里够,无奈便断续说道:有、有人来了,快……停下!因着紧张,那下头绞得他越发厉害,这关口哪里肯停,双眸一沉道:由他们……去……那动作一下比一下更狠了。
凤涅面上害羞,身子的快~感却也越来越强烈,简直要发狂。
朱玄澹拼力冲了百余下,凤涅欲生欲死之时,听到耳畔有人沉声喝道:谁在哪里?正好儿被他一下儿撞到深处,她忍不住,便脱口溢出一声娇吟。
与此同时朱玄澹也低喝了声,深深埋入她的体~内,感觉她一阵一阵地缩紧箍着他,他埋首在她颈间,也低低地只管喘~息。
这功夫那几个侍卫已经靠近了来,有人已经下了台阶欲转过来,凤涅却已经管不得了,身子酥软的无法自持,连脚趾头都似在微微颤抖着。
这功夫就要看某人的了。
朱玄澹深吸一口气,声音稳稳地道:是朕在此处。
几个侍卫一听,赶紧退后数步,跪地行礼道:不知圣驾在此,请万岁饶恕!这间隙,朱玄澹便又呼吸数口,才又出声道:无事,退下吧。
侍卫们急忙后退离开。
朱玄澹若无其事说了这两句,侍卫一退,他便重又俯首埋在凤涅颈间深喘两口,双臂兀自抱着她的腿儿。
凤涅略缓过劲来,便伸手捶打他的肩膀:坏死了你!朱玄澹哈地一笑,却偏又低问道:滋味如何?凤涅咬了咬唇,带媚带嗔地扫他一眼:还不快点放我下来!朱玄澹轻轻松手,凤涅落地,站在那冕服上头,腿儿还有些发软。
朱玄澹把自己的衣衫弄整齐了,瞧着她便笑道:可能自己走回去?凤涅瞧着这始作俑者笑嘻嘻的恶劣嘴脸,很想打他一顿,朱玄澹却把地上她的衣衫捡起来,往她身上一裹,将人打横抱入怀中,低头望着她的眼睛,讨好般又道:还是朕抱着最好了吧?朱玄澹极想要生个孩儿出来,只可惜此后他跑凤仪殿跑的忒也勤快,孩儿却还是没有信儿,不管他多努力耕耘都好。
凤涅虽然表面上显得不着急,可是心里头却也是有些焦灼的……然而细细想想,她的年纪还只是少女,似乎不用那么急。
可是朱玄澹就不同了,这位仁兄二十好几快三十岁,在现代人来说这时侯不成亲的也有大把,但是古人就不同了,一般人到了这个年纪,膝下孩儿都好几只了。
何况这人又不去亲近其他的妃嫔,上回那个传出好信的苑婕妤,凤涅也打听清楚了,原来苑婕妤同一个侍卫好上了……此事给惠太后察觉,便当机立断赐死了。
朱玄澹的癖好似乎只有她一个,先前他还打马虎眼地要几个妃嫔侍寝,而在懿太后去世惠太后出家之后,朱玄澹索性连这过程都不走了,后宫对他来说只一人,那就是皇后,他所去的也只一个地方,那就是凤仪殿。
后宫的妃嫔们望眼欲穿,前面的朝臣们也坐立不安,没有皇嗣,以后的继承问题怎么办?虽然说皇帝还有个皇弟,但那位皇帝是个风流的好手,如果坐上皇位,会有一半朝臣晕死过去。
当然了,先太子还有位皇子,那就是朱安靖,可是皇位不传给皇帝的子嗣而传给子侄……这……可是皇家纷争的根源啊。
情况好像很是激烈,再加上天下太平下来,朝臣们便把目光聚焦在了皇嗣上面,隔三岔五地开始有人进言,要天子再充实后宫。
朱玄澹坐在龙椅上,只当朝臣们的喋喋不休是耳旁风,有用的便听一听,但凡是涉及后宫的,一概当是念经。
终于在朝臣们一百零一次进言的时候,开始有人数落皇后专宠,天子终于难得地发了话、表了态。
但是天子的表态又让许多朝臣们昏死过去。
很多人开始后悔最近太过喋喋不休地专注陛下的后宫了,于是才导致了陛下的严重反弹。
天子慢悠悠说道:朕欲遣散后宫,从此不再甄选秀女,效法民间夫妇,从此只一夫一妻。
在吐血,撞柱,痛哭,跳脚,怒斥……等等激烈手段都无用之后,朝臣们像是炸锅一样从金銮殿内出来,边走边议论纷纷。
司逸澜同姬遥两人怒视范汝慎:范家真是有个好女儿,竟欲效法褒姒妲己不成!范汝慎仍是一副老谋深算姿态,倒是崔竞在旁边翘着两撇胡须道:司大人是变着法儿地说陛下是周幽王跟纣王那种昏君吗?娘娘贤德,陛下圣明,焉知娘娘不是长孙皇后那样的一代贤后?消息沸沸扬扬,传到后宫,妃嫔们喜忧参半,有那些聪明些的,得知能够离开宫廷,自觉得如重生了一般,欢喜无比。
有那些愚蠢些的,觉得争宠无望,忍不住嚎啕大哭。
凤仪殿也听说了消息,康嬷嬷惊讶之余,高兴地像是疯了一样,忙不迭地进来告知。
说话时候唾沫星子不免又四处乱飞。
凤涅拿着帕子遮着脸,等康嬷嬷精神稳定下来,才道:唉,这样一来,又得给人指着骂说专宠了,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随意吧。
康嬷嬷高兴够了,便去端了补药来,这几日凤涅一直喝点儿中药调理身子。
也不知是真的想要孩儿,还是找借口而已,总之朱玄澹晚间越发勤劳耕耘,凤涅觉得自己要给他带坏了,竟也越来越喜欢那种运动。
日子整个过得无比放纵,身子也有些倦怠,迫不得已连中药都开始喝。
后宫的妃嫔去处很快定了,各人多半都有显赫家世,送回各自家中,那些实在不愿意走的,便吩咐留在宫内为女官或者宫娥,看各自选择而已。
如此不觉一年将要过了,这一年之中,朱玄澹赐婚,刘休明跟京城内的一名贵女成亲了。
接着朱镇基同柴仪曲也成了亲,居然不出三个月柴仪曲就传出了喜讯。
消息传出,深宫里的凤涅有几分羡慕。
只不过京内又流传八卦,听闻王妃有了身孕后,朱镇基又跟个王府的丫头搞在一起,结果王妃气的大闹了一场,害得平宁王爷也特意上了一趟京,同天子谈了一番后又同秦王谈,结果是朱玄澹召见朱镇基,勤政殿门口打了十板子。
自此之后朱镇基似消停了许多,柴仪曲也消停了许多,她嘴里虽然怨怒,可是却是真心爱朱镇基的,那板子打在秦王身上,也疼在她身上。
只是有一次进宫,柴仪曲同凤涅说起此事,言谈之中便流露出对她的羡慕:都是男人,又是兄弟,怎么竟如此不同?天子可以摒除后宫,可是王爷却……总是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性子,府里头本就有几房侍妾不说,还去招惹其他女子。
只不过凤涅知道她始终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朱镇基,事先也知道他有侍妾的仍旧奋不顾身,当初朱镇基是林见放的时候,那般一心一意地要嫁过去,自是因为爱极了他。
何况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又怀了身孕。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诉诉苦而已,凤涅便只是安抚。
大概是嫌这个风流皇弟总给自己惹麻烦,朱玄澹一纸诏书,把朱镇基送到他的秦王封地去了,眼不见为净。
只有朱安靖仍旧留在宫内,一来让凤涅好生教导,二来也是为她解闷。
小孩子越来越乖巧聪慧,举止也渐渐大方沉稳,样子也是越发好看,跟凤涅初见时候那小黑炭头的模样有天壤之别,依稀露出了皇家血统的优越来。
又是一年春好处,凤涅觉得自己的身体跟刚穿越过来产生了挺大的变化,比先前长高了许多不说,身材也更好了,胸部明显地丰润了好些,目测大概是从A到了小C。
当然,身子也调养的康健了许多,不再是稍微一折腾就会昏迷的虚弱体质了,如果不是怕惊世骇俗,秘密地瑜伽之外,凤涅还会选择每天早起跑步。
毕竟,总是药物或者补品上的调养不成,要从根本上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
然后正当草长莺飞的时候,那个令万众瞩目的喜讯儿终于姗姗而来。
想象是一回事,当真怀孕,凤涅却又后悔起来,这个让万人瞩目的小家伙把她折腾的够呛。
先是孕吐弄得翻江倒海,几乎吃不进什么东西去,她受苦,朱玄澹也跟着受折磨,这样冷静的人,望着她吐得眼泪汪汪的样子,自己的眼圈儿竟也发红。
凤涅本是很难受的,很想把气撒在他身上,可看着他的难受模样,那些伤人的话便说不出口,反而安慰他。
好不容易度过了最艰难的开头,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养胎,四月,五月……七月……八月……从春意盎然,到夏日炎炎,再到冬雪飘扬……年底来临之际,凤仪殿内传出一声响亮新鲜的啼哭声音。
朱祁曜小朋友自生下来,就不停地哭,似乎知道自己以后悲惨的命运将要展开,朱玄澹抱着他坐在凤涅床边,夫妻两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一个念头:他这么哭个不停,不累吗?一直到朱安靖凑过来:我要看看弟弟。
朱玄澹巴不得地,立刻把自己的亲生孩儿递过去,神奇的朱安靖将朱祁曜抱在怀中,望着襁褓里那张皱巴巴一点也不可爱的小脸,充满了爱心地哄道:弟弟不哭,快点长大陪我玩。
他最近很是感慨,因为他玩乐的时间越来越少,太傅们像是看管犯人一样督促他,害他脑中充满了各种子曰诗云,都是圣人言语。
除此之外,武官们也不闲着,马上马下地操练他,朱安靖觉得自己快要□练成超人了,——这个词是从凤涅嘴里听来的,与此同时还有蝙蝠侠之类。
大概是朱安靖的期盼气场太强烈,朱祁曜神奇地不哭了,带着泪花看自己的哥哥。
朱玄澹抱着凤涅,可算是松了口气,忽然又头疼:他以后还会不会哭了?国家大事在前他面不改色,一个小婴孩的啼哭却让他彷徨无措。
凤涅也有气无力地,生孩子让她大为恐惧,甚至看到宝宝后的喜悦也不足以战胜,怒地抓着朱玄澹的手:以后不要再生了,听到了吗?朱玄澹也很痛苦:一个就也够了……反正他不妥当的话,还有朱安靖。
他指的自然是继承人。
襁褓里的朱祁曜仿佛嗅到了一丝爹不疼娘不爱的意思,立刻又哇哇大哭起来。
朱安靖赶紧哄弟弟。
此后相当长一段日子,朱安靖高高兴兴地搬了被子出来,就睡在凤涅床前的地上,听到宝宝哭叫,就第一个起来哄,比奶娘都管用。
从没想到朱安靖有这种神奇功效,凤涅很是欣慰,甚至想假如没有朱安靖,她一定会被孩子折腾的崩溃,或许会患上产后抑郁症。
朱祁曜长到一岁,立刻就初现一副倾国倾城的小模样,眼睛水汪汪地,嘴唇像花瓣,皮肤又白皙,只有眉毛还是朱玄澹一样的挺修剑眉,才不会让人误认为是女娃儿。
朱安靖尤其喜欢这个弟弟,呵护的无微不至。
相比较朱安靖,朱玄澹同凤涅的表现就有些不及格,仿佛朱祁曜是捡来的。
朱玄澹端详着儿子之余,常常会深情地冒出一句话:祁曜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他才不是寻常的慈父盼望儿子成长,而是实打实地望子成龙,他已经在积极准备卸担子。
朱祁曜继承了亲爹亲娘的出色容貌跟聪明头脑,只是身体有些不大好,隔三岔五便会有个小病之类的。
因此朱祁曜在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吃药,可朱祁曜倒是挺高兴的,因为每当他觉得不舒服的时候,自己的父皇母后才会火烧眉毛般地围着他团团转,嘘寒问暖。
朱祁曜学会吃药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朱安靖上国子监了。
凤涅同朱玄澹不约而同地觉得基础教育一定要及早开始。
小小的祁曜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刚生下来的时候那场大哭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在三岁的时候,就被迫不及待地推上了太子位,一直到他好不容易地活到十三岁的时候,自己的父皇忽然决定退位,把皇位传给他。
朱祁曜已经聪明而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对此他坚决不肯答应,十三岁的他已经懂得怎么摆出一种沉痛的面孔振振有辞而不乏真情地说儿臣无知稚嫩,无法担此大任,父皇正当盛年,还请以国事为重诸如此类的言语。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英明的父皇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他们大概不止一次地在背后商议怎么把国事这个担子扔给他,好落得一身清闲吧。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朱祁曜隐隐地觉得……只要自己开口答应,就会发生他很不愿意见到的事。
终于,就算是朱祁曜没有答应,他担心的事也发生了,在一个恬静的春日夜晚,那位以圣明而闻名天下的帝王,带着他以贤德著称于世的母后,——私奔了。
只给他留下一封传位的诏书,跟假惺惺地两句话:什么父皇母后游历完天下后,会回来看你的……云云。
朱祁曜才不相信那对毫无信用的男女,他很是痛苦,觉得自己还稚嫩的心受到了伤害,幸好还有朱安靖在身边安抚。
当少年天子面色冷峻坐在金銮殿面对群臣朝拜的时候,城郊外,青山绿树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范瑜坐在马车边上,赶车的是另一个暗卫。
两人不动声色地听着身后马车里的对话。
凤涅拿了帕子擦擦眼睛,几分感慨:我忽然有点想念曜曜。
朱玄澹抱住她:没关系,我们还会回来看他的……而且他现在也不小了,是该成为真正的男人了。
凤涅道:可是我觉得他还很小,他会不会哭?朱玄澹道:他注定要成为天子,不会为这点事哭的,何况我们只是出来游历天下而已,他懂得。
凤涅叹了口气,靠在他的胸前:不过,你真的放心吧一起交给他?朱玄澹亲了她一下:迟早的事儿,而且祁曜很聪明,假以时日,他会做的比我更好。
凤涅怀疑: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他在我跟前笨笨的。
那才是他的聪明之处啊,朱玄澹忍不住笑,不然的话,你怎么会想呵护他,不舍的离开他呢?曜曜是装的?凤涅吃惊。
朱玄澹用力抱一抱她:你以为呢,他可是我们两个的儿子,难道真的会笨到着凉了都不自知,非要在你面前打上几个喷嚏让你发现吗?凤涅张口无声,朱玄澹见她发呆的样儿,叹口气道:那个小子心眼儿太多了,你没发觉他很喜欢赖着你吗?……不给他担子压着,他的心眼就用到别处去了,小凤儿。
凤涅不知说什么好,毕竟是她的儿子,朱玄澹吻了吻她的唇:好啦,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多想了……祁曜会做的很好的,我跟他说了,倘若他政绩出色,就会及早回去看他……凤涅思来想去,搂住他的脖子道:我现在很想曜曜,不然我们回去看看他,过两天再走吧……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你一回去哪里还能出来?朱玄澹轻叹,我为了国政,不敢松懈,忙碌了近二十年,以后的日子,想过的轻松一些。
见清……朱玄澹抬手在她唇上轻轻蹭过,低声说道:不许说了,从现在开始,只许想着我……四目相对,凤涅叹了口气,抬头吻上他的唇:见清,从很久之前,我就只想着你了。
春光无限,前路正好。
范瑜望着路边上春意盎然,连蝴蝶儿都是成双成对地,不由望天:欧阳振翼说我今年会撞桃花运,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不准,回京后定要狠敲他一顿……作者有话要说:嗯呢,这大概就是结局了~感觉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结尾处也够细致琢磨,写这本书写得好累,写到这章,头又开始疼了,有种脱力的感觉,幸好已经写好了。
嗯呢,关于番外,我不是很喜欢写,大家如果有特别想看的,可以说一说,我瞧瞧看,要写得话估计只能写一个。
关于新书,相信大部分同学都知道我开了新文《花月佳期》,挺肥了。
是铁血的凤玄哥疼爱呆萌小娘子的故事,甜宠文,自己觉得很喜欢。
可是也在想继续开新的,最近在想的,就是两个类型,一个是现代的,比如说某些人回到现代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另一个,仍旧是古代的,比如说朱祁曜小朋友的故事,但是还没有想好。
继续想。
先前写完《花好孕圆》之后,想写凤卿的故事,还没有动手呢,咳咳,我想迟早有一天会写吧。
XD最后,又一本完结了,真是万分万分万分的舍不得,说一万遍也不足以形容心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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