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侯嫁之表妹王婉 第72章 方齐离去 T

2025-03-25 12:46:34

原来这方齐居然先斩后奏,当然,这奏指的是奏请他的母亲林氏。

他在同林氏说起的时候,已经拜入了学儒李山的门下,做好了要去长年游学的准备,并且越过他的父母,直接向爷爷忠勇侯方铳请求同意。

忠勇侯方铳是什么人,巴不得自己的儿孙全部自力更生去,一听他的打算,就连连夸他有志气,直接批准了。

而等林氏知道的时候,方齐已经准备好五日后就出发了。

林氏一边哭一边骂:有这样不孝的孩子吗?!父母健在不远行!他居然就这样把我丢下,一个人跑出去!他才多大,十三岁啊!我还准备给他说门好亲事呢!你说,他这一去游学,可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林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陪着掉泪。

林氏骂归骂,可是事已至此,老侯爷批准的事情无人能改,就是求到老夫人那也无济于事。

最终林氏也只得忧心忡忡地为她唯一的儿子上下忙点起来。

第二日一早,王婉在林氏那见到了方齐。

方齐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挨着母亲的哭骂,终于等母亲稍停了,他才抬起头来安慰道:娘,男人志在四方,读万卷书行千里路,我这又不是不回来了。

呸呸呸!林氏又骂了,什么‘不回来了’?你马上把这句话给我吞回去!臭小子,你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向来不需要让人操心,我也就放心地没怎么去管你!想不到你居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出!你存心想把你娘我给气死不成!方齐又低头了,又是一副乖儿子的样子。

林氏又骂了好一会儿方才罢休,然后一副疲惫的样子,挥了挥手手道:罢了,去吧,去吧,顺便送你表妹回梧桐院去!我自歇息去。

王婉忙向林氏告辞,劝慰她好好休息,接着和方齐一同出了屋去。

外头初升的太阳遥挂天际,清晨的清风与红日的光辉融合在一起,一个非常舒服的初夏之晨。

方齐就像脱了牢笼一样,深深一个呼吸,然后一个懒腰。

王婉瞧着他,忍不住问道:表哥,你突然弄了这么一出,是蓄谋已久的吧,为什么?方齐笑了,清浅的笑容就像此时轻轻拂过的微风。

哪有什么蓄谋已久,他说道,是两个月前我母亲打算为我找门亲事,我才开始准备的。

……是因为这个原因啊!确实这么早就准备说亲有点难以接受。

方齐才不过十三岁而已。

当然,十三岁就成亲的在这个时代其实也挺多的。

只是想不到方齐居然会这么有主见,这样敢于反抗!不过话说回来,他真够厉害的!竟然就让他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而且还能瞒着林氏两个多月,一点风声都未透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事搞定了。

待到林氏知道,都已木已成舟,事已定局。

这方齐,十三岁而已,不简单啊!唉!只听方齐感慨,真不知这人哪,为何要成亲,一个人过着多好,瞧那侯老先生,多逍遥自在。

要是我能像大哥那样,拖个两三年,我也不用这么急着就出门啊!方齐突然说起的方斐,今年都十六岁了,却还未成亲。

王婉曾经私下问过青环,才知这方斐早在王婉一家进京之前就定下了,可是女方也同王婉一样,同年丧父,因此这婚事就缓了下来,要待到女方孝期满三年才能成婚。

方斐的未婚妻,不过是个从四品官家的小小庶女。

这般说起来,这林氏也够狠的,竟为方斐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

据闻,李姨娘曾经大闹过。

但毕竟庶子,且自身不上进,根本不讨侯府上层喜欢,李姨娘再找二老爷去闹也无济于事。

就算二老爷曾找林氏质问过,林氏一句此女温柔婉约,是老夫人同意的。

就把他给堵得死死的。

而后来方斐未来的岳丈去世,这女方家就更是一落千丈更配不上侯府了,但哪有退婚的道理,李姨娘再愤恨再不满也无用了,此后竟绝口不提方斐的婚事,好似不去提它,它就不复存在一般。

这样算来,明年方文琴出嫁后,很快就轮到方斐成婚了。

当然,这一切与王婉无关,只那方齐突然提到了方斐,王婉才想起了这些。

表哥打算和侯老先生一样终身不婚?王婉不可置信地问道。

方齐摇头:怎么可能!好歹我也是二房这边唯一的嫡子,终身不婚无后岂不是太不孝了吗?王婉默然,心道:你如今这样一走了之难道就有孝了吗?那表哥要什么时候回来?王婉问道。

这个……方齐沉思起来,后道,起码也要等到十七八岁吧!说着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王婉的脑袋,等我回来,表妹你也出嫁了吧!王婉偏着头想躲开他的魔爪,却不料他的下一句话把王婉给震得心都差点飞出来。

楚大公子不错。

方齐道,他会来娶你的,你就安心等着做他的新娘吧!你、你、你!王婉瞪大眼睛看着他,连表哥都忘了称呼,见着了鬼一般,她使劲才把话说完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没有胡说啊!方齐很无辜,我看出来了啊!楚大公子喜欢你。

他说起话来永远是那么慢条斯理,依照楚大公子的为人和性子,相信他一定会来娶你的。

……王婉张着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一会儿,她才找着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看出来了啊!方齐依然是这句话。

……王婉顿觉无力,表哥你不要开玩笑了。

方齐慢悠悠地摆了摆手:我没有开玩笑,你不信也罢。

楚大公子的性子就是这样,认定的东西死都拉不回来。

王婉如看外星人一般看着他:表哥,你跟楚大公子并不交好吧!方齐点了点头:是啊!他嫌我是‘书呆子’。

……你是质疑我的看法?方齐好似后知后觉,但他立马申辩道,表妹,你可别不信,我看人很准的,就说你吧,很聪明,基本上大事不犯错,小事不含糊,但就是因为太聪明了,在为人处事上有时会因耍小聪明而显得很蠢。

也因为聪明,想法太多,容易钻到牛角尖里。

王婉听罢,先是一愣,继而陷入了沉思,半晌不语。

而方齐继续道,因为你是我的表妹,我才把这个事实直接告诉你的。

这种得罪人的事,我可向来不做。

本是该话到此为止,却不料方齐顿了顿,又继续道:嗯,《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句话运用到为人处事上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我会在短时间内绕开母亲,成功取得游学机会的最根本原因!这最后的话一出,王婉看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了。

而方齐却突然道:好了,回去吧!王婉朝前一看,原来他们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就到了梧桐院。

我就不进去坐了。

阿斌和表弟那里还需要解释呢!方齐伸出手来又拍了拍王婉的脑袋,或许我回来的时候,还来得及吃上你的喜酒。

……王婉已经无力说话了。

回到梧桐院,坐在床边发呆。

把方齐对她的评价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回放。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他说得非常正确啊!顿觉自己好失败。

一头扎进被子里不想出来了。

方齐这家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真是十三岁的少年吗?……这个世界太可怕!显得她才是最笨蛋的那一个!……好吧,联想起王越,有个比她还笨的,没错,就是比她还笨!心理稍稍平衡了……唉!四日之后,为方齐送行。

林氏、林茹含泪。

王越、方斌艳羡。

王婉发呆。

方齐临走前冲着王婉眨了眨眼睛,王婉一愣。

方齐走过来在王婉耳边轻声说道:我出门游学的真正原因可只告知了你一人。

啊?别跟其他人说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王婉点了点头,但继而——……哄小孩呢!这说话的口气!哀怨地看了方齐一眼。

方齐笑,然后才直起身子朝着众人挥了挥手,上了车去。

车子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又一次离别。

几年后再见吧!方齐走后,林氏痛哭好些日子,但也渐渐从思念中走出了。

因为每隔一个月,方齐就会来信,告知他的母亲他去了哪里,生活得如何。

信中言语间充满了对现下生活的喜爱。

什么山河是多么壮美,唯有出来一遭才发现天地是如此广阔。

什么老师带他去拜访了当地有名的鸿儒,见识过了这些人,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得渺小。

看过信后的林茹安慰林氏,道:看来老侯爷同意齐儿出门游学是正确的,待到齐儿回来,必有一番作为啊!林氏这才破涕为笑。

</div>公侯嫁之表妹王婉 第73章 又是新的一年 T王越终于如脱了缰的野马到处跑了。

短短时间里就在方斌和楚凤歌还有李明炎的带领下游遍了整个京城。

然后,王婉的桌前就堆满了各种各样街边摊贩所卖的小玩意儿。

王越还时不时地就到王婉面前大谈特谈他漫游京城的感想。

哎呀!那聚春园的戏真是太好听了!哎呀!那闻香楼的菜真是太好吃了!还有那城东的肉馅包子,楚凤歌怎么会找到这么偏的一处地儿啊……王越的声音瞬间瘪下去了。

王婉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表面上看起就好像她什么都没听一样。

王越告饶道:好妹妹,我们略过,我刚才没有提到楚凤歌的名字。

……楚凤歌啊楚凤歌!就算王婉不愿承认,这三个字已经如大树一样牢牢生根扎在她内心深处,挖也挖不掉,硬要去挖的话,也只会把自己搞得鲜血淋漓。

唉!王婉趴在桌上郁闷叹气。

九岁啊!才九岁啊!竟就变成了这样!她没治了!时间一晃而过,夏天过去,秋天来临,然后,树叶落光,草木枯萎,冬天来了。

眨眼间又是年底要过年了。

而在这几个月里,王婉都没有再见到楚凤歌。

曾以为或许某一日会在书楼里再次意外碰上他,可是有天侯得乐笑着揭穿她的心思,告诉她:凤歌小子不会再偷偷溜过来了。

自年初一那次事后,楚峋就把他家那边的入口给封了,再也不许凤歌小子偷跑过来。

怎么,他没告诉你吗?面对着侯老先生戏谑的笑颜,王婉只能红着脸垂下头没好意思吭声。

一方面努力地告知自己,这样很好,确实不该和楚凤歌见面了,另一方面却无法控制地去想他,想他万一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是怎么样的。

——这一回,便是努力让自己疯狂地忙碌起来也不顶用了!忘这个字好像在她的字典里消失了。

纠结、难过、落寂,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临了。

年三十晚下了一场大雪,第二日大年初一雪虽已停,但北风萧瑟,天地一片苍茫,冷得几可冻死人。

但就是这样,年该如何热闹地去过,一切如旧。

只是今年,侯府的孙辈一下少了几个。

死了方文雅,关了方文琴,游学去了方齐。

等到年初一大团拜的时候,老夫人身边仅围着大房的方斌和方文颂,以及二房的方斐了。

面对着一干拖家带口过来拜年的庶子们,老夫人看了看自个儿身边的孙辈们,似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何况大夫人在新年的第一日竟然还告病不出,一个大厅里,嫡系的人气竟然比不上庶出的。

老夫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锁了起来,一丝过年的喜气都没有了。

很快的,大家便鱼贯而出。

这一年新年的气氛,全然不及前年。

嫡系这边的凋零显而易见。

眼尖的王婉竟见几个庶出的老爷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王婉觉得没劲。

团拜后就回了梧桐院,抓了本书倚在床边翻看起来,哪儿也不想去了。

天冷得厉害,露葵在屋里拨弄着炭盆。

忘忧自去年被王婉罚去万嬷嬷那学规矩,暂时还未回来。

采苹与青环则刚刚手挽着出去给交好的婆子丫鬟们拜年了。

王婉看书看了一会儿,也乏了。

正想着今年是林氏掌管大权后的第一个新年——去年皇后娘娘去世的那个新年全国都没过——她铁定是忙得团团转,今日估计一天都不用找她了,而母亲林茹方才被老夫人留下同她的几位庶子媳妇儿打马吊,想来不到午膳时间都没法脱身,那么她这个时候躺到床上去小睡那么一会儿应该没人会来叫她吧!而正当她准备把想法付之于行动的时候,青环和采苹惨白着一张脸回来了。

尤其是青环,浑身哆嗦个不停,唇上几乎都没有什么血色,眼眶还是红红的,明显哭过。

王婉惊地一下从床上起来。

而露葵则赶忙过去,和采苹一起把青环扶了进来。

在王婉的印象中,青环向来大方得体,处事平和,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这是怎么了?王婉关切道,忙令露葵去打盆水来。

能让青环变成这个样子,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青环只摇着头,咬着唇,抖着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则是那采苹回答了:我们在路上遇上斐大少爷了。

方斐?王婉一震。

原来她二人才出了这梧桐院没多久,就在园子里遇上了方斐。

王婉自两年前被方斐找了麻烦之后,虽和方斐几乎没怎么碰面,但关于他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家伙和他的妹妹一个德行,飞扬跋扈,除了面对府里不敢惹的人——长辈们,在其余人面前几乎是横着走路,处处彰显着他忠勇侯府大少爷的身份。

狐朋狗友一大堆,和他爹几乎是一个货色。

只不过没有他爹那么胡作非为,仅小打小闹而已。

比如今年不过十六岁就开始吃花酒,就开始扔钱在戏园子和其他的贵公子抢戏子什么的。

对于这个,方二老爷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抱着儿子赞扬他有乃父风范就不错了,哪里会去管他,林氏就更不用说了,说难听点,方斐变成这样,跟她的嫡母心慈有一定的关系,凡方斐犯错,她不教训便罢了,哪回不是命令下人去打点给他擦屁股,就差没直接告知方斐:有错随意去犯,有忠勇侯府这个靠山给你顶着。

当然,方斐成为二老爷第二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在他的亲娘,李姨娘。

李姨娘自个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先因为娘家的实力和二老爷的宠爱一直摆不清自己的地位,直到方文棋事件后被关进家庙又失宠后才收敛起来,以前可曾明晃晃地给过林氏这个正妻脸色看的,女儿都被她教成了那个样子,何况儿子?对于方斐读书上的无能,生活上的堕落,李姨娘着急的是前者,可是方斐早已长大,读书实在读不进去,哪里会听李姨娘的话,于是那李姨娘就指桑骂槐地说是那林氏好手段,生生地毁去了她的儿子。

也是,嫡子方齐和庶子方斐,在读书这方面,真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她会这么不甘地咆哮也符合她的个性。

至于方斐生活上的堕落,人家李姨娘根本就没把这当成堕落,毕竟,凡是富贵人家,谁家男人没上过妓院,没去过戏园呢?不过这方斐,虽在外头嫖*娼*玩*妓,可在这侯府里,却从未听说过他有对那个丫鬟动手动脚的。

但就是今日,方斐却缠上了青环。

斐大少爷说要去求了二夫人让青环姐给他做小。

青环姐不理,他就动起手来。

奴婢去拦,却被推倒在地。

后来还是青环姐哭喊着要告老侯爷去,他才住了手。

但却说,青环姐不识相,给他做小他还嫌弃呢,等他央了他姨娘,让他姨娘把青环姐讨来给他的小厮三贵做老婆,他天天要怎么……采苹顿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想象地出方斐是说了多么下流的话。

青环没忍住,在王婉面前哭了起来。

王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时杀过去,把那方斐狠狠扇上几巴掌,再把他舌头挑出来,在上边重重戳上几刀。

走!王婉拉过青环的手,找我姨妈去,狠狠告他一状。

他这样对你,无非就是看我不顺眼,没法惹到我头上来,就拿你开刀。

待姨妈知道了,看姨妈怎么治她!别……却是青环挣开王婉的手。

王婉讶异了:为什么?你是自幼就在姨妈那里伺候的,姨妈对你比不得别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看你白受欺负的。

青环低下了头,声音低如蚊蝇,道:还是别去了。

这过去无非是给夫人提了个醒,我年纪到了,该配人了!王婉瞬间一惊,心一下就慌了。

是呀!过了这个年,青环就十五岁了!对一个丫鬟来说,再就是主人舍不得,留她几年,也没有留到十六岁还不让嫁人的!青环,最迟明年就得嫁人了!这近三年来,青环对王婉的照顾,无微不至,人又聪明能干,根本就是王婉不可缺少的臂膀,王婉无法想象没有了青环,这个梧桐院会是什么样子。

顿时心中空了一块,微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后,王婉便过得很郁闷。

一整天都呆在了梧桐院里。

什么姐妹间的互相拜年也不去管它了。

在方文颂那,她现在是连做戏都不想了,去她那里拜年吗?估计两人都会吐的。

而就这般郁闷着到了黄昏将近。

那惨白的太阳挂在遥远的西边,眼看着很快就要滑入山谷。

天上铺着几道不甚耀目的霞光,显示着今日其实是个晴天。

地上的雪早就化尽了,目及之处,一片湿漉。

李姨娘就在这个时候,踏着滑腻腻的石路,来到了王婉的梧桐院。

她身穿绛紫色的锦衣棉袄,发髻上斜插一根镂空玉蝉金钗,手腕沉沉的足金镯子随着她一扭一摆的动作闪动,像极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媒婆。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了,恭喜了,给表小姐道喜了!王婉皱起了眉头,让露葵给李姨娘看座后,问道:李姨娘,何喜之有?</div>公侯嫁之表妹王婉 第74章 被诬陷的青环 T王婉与李姨娘的交谈不欢而散。

王婉根本就不想与她多说,直接叫露葵送客。

李姨娘冷笑,悠然站起,却是在出门的时候挑衅地看了王婉一眼,然后扭着腰肢一摇一摆地走了。

王婉皱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顿生。

这李姨娘如此大胆地过来挑衅,一改这两年来的低调处事,这是为何?青环是林氏看中的人,林氏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将她嫁给她那什么劳子陪房牛常乐家的儿子,明知这个,她却故意在青环被她儿子调戏的当日就赶过来特地说起这个,她到底想干什么?王婉的心突突直跳,她觉得她明日就得同姨妈把这件事好好讲一讲了,让姨妈无论如何也得好生解决去。

却不料,只在第二日,就有不好的消息在侯府内传开了:青环与李姨娘的陪房牛常乐家的儿子三贵暗地私通,早就私定了终身。

真是晴天霹雳,如此莫名的消息传到梧桐院,所有的人都傻了。

青环更是呆了,而后眼泪一滴滴地滚了下来,掩面大哭起来。

王婉本是要去姨妈那里,同姨妈一齐找寻母亲去,却不料竟听到了这个。

愣了半晌后,赶忙安慰了青环,接着带上露葵赶往姨妈那里了。

岂料,居然见到了李姨娘!依旧昨日的装扮,只是整个人显得更加神气了,她一见王婉,就笑了起来,自顾自地打起了招呼:哟,表小姐来了。

我正跟夫人说着哪!原来你院里的青环早就跟牛常乐家的三贵好上了,既是这样,过年里大吉大利,牛常乐家的央我干脆求夫人这两日就把他们的事给定下,好讨个吉利。

王婉气急,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先向自个儿的姨妈请了安,然后站在姨妈身边一声不吭,等着姨妈的示下。

林氏拉过王婉的手,好一阵嘘寒问暖,把那李姨娘晾在了一边。

而那李姨娘,若是放在两年前,她定会不悦地跳脚插嘴,可如今,她只是双手交叠垂放在前,淡定地笑着看着王婉与林氏,只那眼中,闪着讥讽的冷意。

好半晌,林氏才平静地问向王婉:你院里的青环是怎么回事?若真是喜欢上那个叫什么的?她瞥了李姨娘一眼。

李姨娘上前:叫三贵。

嗯,若真是喜欢上那个叫三贵的小厮,直接说一声就行了,她年纪也到了,我又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怎会不放人?王婉也很平静,笑道:李姨娘说的这事,刚传到我们梧桐院呢!我问过青环了,她说三贵是什么人,长的是圆是扁她都不知道,怎么就私定终身了?她一个丫鬟,这几年来基本上都陪着我呆在内宅里,怎么就被传言和一个外宅的小厮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了?青环可哭得不成样子呢!姨妈,王婉撒娇地摇着林氏的手,青环最好了,现在却招了这不白之冤,你可要为她做主。

林氏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然后看向了李姨娘。

李姨娘一抹冷笑,但很快消失,她笑道:瞧表小姐这话说的,人家大姑娘害臊呢!表小姐还小,这种事能知道些什么?林氏道:这种事确实不好说,你说他俩有了私情,可偏偏女的不愿承认,总不能男的说有就是有吧!这毁人清誉的事情可不是小事!李姨娘笑脸不变:没有影的是我怎么会拿到夫人这里乱说。

青环那丫头可是连贴身衣物都留在了三贵那呢!这句话一出,顿如一个霹雳。

王婉和林氏都被炸呆了,好一会儿才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怎么可能四个字。

可是看那李姨娘笃定的态度,又不似作假。

王婉顿时脸黑了下来。

这事,麻烦了!这又是一个不省心的年。

因为林氏没有娘家可回,而那李姨娘也明显想尽快把这件事坐实,居然也不回自己的娘家,于是大年初二,一伙人留在了林氏的外厅内,等着事情的最后结果。

青环被叫了过来。

她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指天发誓跟那三贵连说句话都没说过,更勿论什么私定终身了。

那么那个贴身衣物是怎么回事?林氏的声音冷冷的。

很快的,牛常乐家的到了。

是一个略为肥胖,头戴珠花,衣着光鲜的中年妇人。

她进来后,向林氏行礼问候后,就谄着笑容对着青环喊起媳妇儿,站在林氏身边的王婉气得差点没冲上去把她的嘴给封上。

你喊谁媳妇?!一向温柔如水的青环发怒了,直起身子,红着眼,冲着那牛常乐家的就大骂了起来,真是个不要脸的婆子,儿子讨不到女人就巴个人乱喊‘媳妇’,也不怕被人割去了舌头,连进了阎王殿都是个哑巴!你!牛常乐家的大怒,但看到青环那几乎要扑过来的凶相,却退缩了,撇了撇嘴,站到了李姨娘身边,不再言语。

这一切,林氏与王婉都看在了眼里。

都安静了下来,林氏才问那牛常乐家的:你说你儿子与青环私定终身,青环连贴身衣物都给他了。

什么贴身衣物?在那儿?牛常乐家的这才得意洋洋地瞥了青环一眼,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嫩红色的抹胸。

李姨娘同是一脸的得意,却是看向了王婉,满是阴谋得逞似的诡笑。

您看,夫人,牛常乐家的特地翻出了那抹胸上绣功极好的夏荷图案,瞧这绣功,整个侯府里谁人不知这青环丫头的手最巧呀!若说这还证明不了什么,瞧这图型,她将那荷花下绣着的青色小叶结成的圆环展示了出来,说道,难道不是青环常在她的绣品上做的记号吗?跪在地上的青环在牛常乐家的拿出那块抹胸的时候,先是一愣,继而脸色煞白,但是在她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后,却愤而大喊了起来。

这东西不是我的!她怒不可遏。

李姨娘开口了,口气里透着胜利者的得意:青环你莫要不承认了,难道这荷花,这小叶圆环,不是你绣的?是我绣的,可是……这不就得了,既是你绣的,那这抹胸就是你的。

你的贴身抹胸,怎么就到那三贵手里了?你既与他有私,他娘亲也愿意讨了你去,而夫人也不是什么狠毒心肠之人,这棒打鸳鸯之事,必是不会做的,你又何必不敢承认呢?李姨娘这番话,就是说青环是怕林氏责罚而不敢承认了。

真是一张巧嘴!却见青环突然猛磕起头来,额头鲜血淋漓。

王婉心疼地直摇林氏的手。

林氏这才叹口气道:你说吧,怎么回事?青环抬起头来,含泪道:奴婢确实绣了朵荷花,也确实在荷花下角绣了小叶圆环,可是,这是奴婢在翠儿那为她绣的啊!这还是年前十月份的事了!翠儿拿了块不大不小的棉布给我,央我给她绣个花样,说是到时候拿来做个围裙,而她又说我手巧,绣了花样她穿出去炫耀无人能信怎么办,又说笑着央我绣了个小叶圆环在上头!奴婢句句属实,如有欺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青环哭着发毒誓。

她复又说道:再说了,抹胸这种贴身衣物,我有夫人赏我的缎子,又怎会用这种粗棉布料来做呢?林氏未做何反应,李姨娘先轻笑了起来,只听她道:青环你这丫头故事编得也忒有趣了。

真是这样的话,那翠儿为何不先把围裙做出来,反而先让你在整布上绣样子呢?罢了罢了,李姨娘看向林氏,夫人何不去大房把那叫做翠儿的小丫鬟叫来,看看事情是不是真的如青环所说。

林氏沉思片刻,道:也好,你们各持一词,总得弄个水落石出不成?青珂,这事就由你去办吧。

是。

站在边上伺候的青珂应道。

却是这个时候,王婉突然开口了:我觉得……会不会是你们都看错了?其实这不过是某个想陷害青环的人仿着青环的绣法弄出了这么个抹胸。

青环跟那三贵连话都没有说过,那三贵定也不认的青环,因此那人便冒充青环与三贵幽会,且把这抹胸给了他。

王婉这话一出,全场缄默,本就冷天,而这下似乎有种空气更冷的感觉了。

李姨娘噗嗤一声就笑了。

而那牛常乐家的也跟着笑了。

林氏有些无奈地看了王婉一眼。

但王婉很坚持。

于是林氏叫那牛常乐家的把那抹胸拿到青环面前,让青环仔细辨认。

牛常乐家的一边喃喃着表小姐真是个孩子一边把抹胸拿到青环面前,道:呐,可瞧仔细了,这可不就是你绣的!却是青环惨白着脸,用力地咬了咬唇,沉默了半晌,在偷偷瞧了王婉一眼后,就这么摇起了头,直接否认了:不、这不是我绣的!什么?!李姨娘与牛常乐家的大吃一惊,双双指着青环道,你胡说些什么,这分明就是你绣的!你刚才不是认了!此刻竟想反悔?!好了!林氏道,既然否认了,那就请个眼利的绣娘过来,看看到底谁在说真话!哼!李姨娘讽刺意味毕露无遗。

王婉道:我看看吧,青环的绣品我最熟悉了。

牛常乐家的哼哧了一声,将那抹胸拿给了王婉,自信道:表小姐可要看仔细了!王婉装模作样地细看了起来。

王婉翻来覆去只看了一会儿,突然,她就猛地一口咬上那抹胸的边角,牙手并用,撕拉一声就将那抹胸给扯破了。

表小姐你做什么!牛常乐家的大叫。

其余人等也惊呆了。

那牛常乐家的想要扑上来抢,但已经迟了,那被扯开一个大口子且布料并不怎么结实的抹胸,在王婉又咬又扯之中,很快就成了几块根本就看不出原状的破布条了。

就是成了破布条,王婉也不愿交给那牛常乐的。

她冷笑道:什么贴身衣物做定情信物?你发梦了吧!根本就没影的事,你还敢跑到这里来撒谎强讨青环,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你!牛常乐家的颤抖着身子,一手指向王婉,震骇地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那李姨娘,则不可置信地盯着王婉,就像看个天外来客。

林氏,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很快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平静,只是稍稍注意观察一下,便可发现她的嘴角动了动,有种想笑却没笑起来的样子。

王婉出人意料的举动,把李姨娘和牛常乐家的打了个措手不及。

</div>公侯嫁之表妹王婉 第75章 方文琴出嫁 T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

虽然牛常乐家的不住地陪着笑说:表小姐就不要开玩笑了,快把那抹胸还我。

王婉还是理都没理她,只把手里的一团破布紧紧拽着,眼睛看向姨妈林氏,等着她的发话。

果然,林氏冷着一张脸,也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来:什么贴身衣物?根本就没有影的事,也好拿到这里浑说!牛常乐家的大震,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林氏:夫、夫人……还不快滚!林氏的声音里已然有了怒意,平白无故跑到这里来诬陷我这儿出去的丫鬟!你那儿子是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她!滚!牛常乐顿时大骇,浑身抖个不停,战战兢兢地瞄向了李姨娘。

只见那李姨娘气得脸色铁青,好半晌才开口冷冷道:夫人莫开玩笑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哦?林氏讽刺地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看着什么?马上林氏身边的青珂就接口道:姨娘才莫要开玩笑了。

我们只看见这婆子口口声声说青环与她儿子有私情,却半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这还真是奇了,她说有私情就一定有了?那岂不是天下讨不到老婆的男人都有福了,随随便便在路上抓个姑娘说‘我跟你有私情,你只能嫁给我’就平白地得了个老婆回去?那还要不要我们这些女孩子家的活路了?你……李姨娘与牛常乐家的都怒瞪向她。

结果厅内林氏的丫鬟们还有王婉带来的露葵都点头称是,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这牛常乐家的忒不要脸,凭着随便一句毁人清誉的浑话就想把人家姑娘给讨走,简直是罪无可赦。

总之,言外之意就是——我们都没看见她有拿出所谓的贴身衣物。

李姨娘带来的贴身丫鬟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连吭都不敢吭上一声。

李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只狠狠地瞪着王婉,好一会儿,终于咬着牙,硬着声音,向林氏告退走了,却是走得匆匆,俨然一身火气需要随时发泄。

她看都没看那牛常乐家的一眼。

牛常乐家的一张脸煞白,几乎是软着身子一摇一晃地跟出去的。

而她们才出去不久,厅内就有个丫鬟憋不住了,噗嗤了一声。

于是,笑声大起。

王婉笑得地尤为得意,期间还不忘叫青珂帮忙弄个火盆过来,将那一团破布丢了进去,烧了个干净。

林氏一边笑一边摇头,一指弹上王婉的脑门:你太乱来了。

王婉捂着脑门,扭着身子钻进林氏的怀里:反正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做出这样的事很正常的!林氏大笑。

而后就是批斗青环的时刻了。

林氏恨铁不成钢,对青环说道:你自幼就是聪明稳重的,做事认真也懂得留个心眼,不去算计别人也不会被人算计,所以我才把你给了婉儿,可你这回怎么就眼见着别人下套,却傻乎乎地钻进去了?让我说你什么才好!青环跪着流泪。

那个叫翠儿的……罢了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这丫头年纪也确实到了,过了年都十五了,该给你找个人家了。

林氏这话说的王婉瞬间就郁闷了。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都发生这样的事了,青环的婚事还能拖下去吗?青环同那露葵一样,也是自小就被拐子拐走,九岁的时候被卖入忠勇侯府,父母是谁都记不清了,因此,她的婚事全凭林氏做主。

就不知林氏会为她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了。

王婉轻叹了一声。

而那青环低声抽泣着向林氏磕头谢恩了。

大年初二这一日,虽没有下雪,但是乌云将日头遮去,北风呼啸,尤其得冷。

在这个冷得几乎要将世界冻裂的天气里,青环生病了。

她在从林氏的庭芳苑出来后,整个人就显得尤为不好,到了梧桐院后,虽强撑了过了中午,但是到下午的时候,就头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些都是采苹和忘忧告诉王婉的。

王婉在早上青环的事情解决后,便同林氏去了母亲林茹那里,在那里无精打采地呆了整整一日后,直到用完晚膳才回到了梧桐院,结果一回来,就发现青环病了。

王婉只能叹气。

一向身体很好的青环今天为什么突然生病,这不是明摆着吗!该死的李姨娘!王婉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去见青环,青环撑着坐起来向王婉千恩万谢的,发誓下辈子还要做牛做马,以报王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也就是说,如果当时不幸让李姨娘那下三滥的手段得逞了,青环必会一死以证清白!王婉让青环不用再想了,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而她的婚事,林氏定会放在心头,找的人家必是好的,安心养病是大。

可是青环却摇了摇头,什么话也不说了。

王婉明白,其实她心伤的是翠儿的背叛!青环的人缘很好,其根本原因在于她很心善,府里头谁有困难,她能帮的都会去帮上一把,而且心灵手巧,常常教些小丫鬟打绕子,编花篮什么的,一点大丫鬟的架子都没有。

那个翠儿,王婉也知道一些,她的娘在大房那边管片小园子,她爹是个混帐,好赌,作为家生子,在这府里却丝毫也不被看中,就被扔在马厩那里看马去,家中的情况自是不用说,连过冬的被子都被她爹当去赌了。

青环在王婉还未来这侯府的时候就与翠儿交好,虽不会做到把自个儿的月钱补贴给人家这种烂好人才会做的事,但也真的诚心诚意在帮助翠儿,比如教翠儿女红手艺,送她一些吃食衣裳什么的。

好吧,就算这种帮助对某些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可是,那么多年的感情呢?那个翠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背叛了。

正如林氏所说,青环也不是那种不会留心眼的人,在这大宅子里,她能够成为林氏信任的大丫鬟,怎会随随便便就被人算计。

可是,对方是她几年来当作妹妹一样的朋友,不过叫她在一块布上绣个东西,她怎会想那么多的绕绕弯弯。

却完全没有料到,就是这样,她被狠狠地插了一刀,几乎被逼到了死路上去!青环病了好久,久到了那牛常乐家的被林氏以一个散布谣言,毁人清誉之罪当众狠狠地打了五十大板,其儿子被林氏以如此下作之人如何能够伺候少爷为由,赶去了柴房做苦力,久到了那翠儿被林氏以一个偷窃罪打断了双手,其父母以一个包庇罪随同那断了手的翠儿一齐被赶出了侯府。

青环渐渐好起来之后,人又恢复了常态,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处事上,更加小心翼翼了,且,竟是某日私底下对王婉直言:除了小姐,这世间已无人可信。

心善的青环,善心尤存,只是,其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她自己都抹不掉,也不想去抹掉的灰。

年过后,时间奔腾。

眨眼间,方文琴要出嫁了。

对于方文琴的出嫁,王婉只感慨一句:这畜生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

她的出嫁,对于王婉而言,远不及青环的婚事来得重要。

青环的婚事被林氏定下了。

对方是林氏的陪嫁赵家的独子,和青环同岁。

这赵家一家长年在林氏的米铺里做活,据林氏说,一家子都脾气宽厚,极好相处。

总之可以用上的好话,林氏都放在了这赵家身上。

也不知林氏是因为看中青环,还是为了顾及王婉对青环的关心,林氏除了问过青环的意见外,居然还带着青环出了侯府,到了铺子,让她见了那赵家的儿子一面。

青环回来后,在大家的追问下,红着脸说,那个叫做赵有良的男孩挺好的。

挺好的,那就是满意了。

见到这样的结果,王婉总算是放了心。

无论青环什么时候出嫁,什么时候离开她,只要她能过得好,那就可以了。

林氏明确告诉赵家的,青环她要为王婉多留一年,赵家的也连说他们家不急,于是,青环的婚期便就定在了来年的七月。

而青环婚期定下的第二日,便是方文琴出嫁的日子——二月二十五。

这是忠勇侯府这三年来的第二次嫁女。

只是这一日,天公不作美,阴霾的天淅沥沥地下着冰冷的雨,一路挂上去的红色灯笼皆被打湿,风中好似摇摇欲坠。

道路是泥泞的,迎亲的队伍走得有点艰难。

王婉再是憎恶那方文琴,也得做做样子去为她添妆。

毕竟以表小姐的名义借住这侯府里,却在侯府正经小姐出嫁的当日连个面都不愿露,也太说不过去了。

喜气一片的闺房内,王婉见到了将近一年未见的方文琴。

新娘装扮的她脸上涂着厚厚的粉,一惯的面无表情。

一身红妆,木然坐在床前,被一群满面笑颜七嘴八舌好似根本不知她就一点也不开心的三姑六婆们围着,一动也不动。

王婉进来后,她才恍然从自己的世界走出一般,毫无焦距的目光陡然活了,如狼一样猛地盯向了王婉。

对上她的目光,王婉突然想笑。

她想怎么着?自己大喜的日子,扑过来不成?却是方文琴低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样,好似刚才那样的目光从未有过。

只是,她始终看着王婉,唇角微微勾起。

王婉做戏都不想了,她与方文琴并不交好在这侯府里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令露葵送上添妆,就站到一边去,只想着尽快找个借口回去罢。

却是方文琴站起来了,众人愕然中,向王婉走来。

一个王婉没有见过面的好像是忠勇侯方铳的某个庶子媳妇笑了,对左右说道:三小姐和表小姐关系真是好啊,瞧我们在这儿这么久了,她都一动不动的,表小姐一来,她就迎过去了。

其他人未作何反应,只站在一角的方文颂唇角一抹讽刺的笑。

王婉皱起了眉头。

方文琴走到王婉面前,凑到了王婉的耳边,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种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只要我出嫁了什么就都这么算了?你错了!她的声音阴森之及,带着无尽的憎恨与怨怒,一切才刚刚开始!王婉!</div>公侯嫁之表妹王婉 第76章 梅姨娘有孕 T方文琴的声音虽小得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但能说出这样的内容,其表情想过去也不见得有多好看,毕竟这家伙连新婚之日都能在这么一大群女人面前摆出一副不甚开心的样子,可见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做奥斯卡影后。

所有的人都愕然地看着她们。

方文琴直起身子,敛去了活脱脱想吃生人的表情,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一双眼睛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艳唇紧闭,高高地俯视年纪尚小比她矮上了许多的王婉,然后一个转身,翩翩然地回到了床边,冷静坐下,坐姿标准,表情又恢复到了王婉刚刚进来时所见的那样。

……王婉一股恶气涌了上来。

方文琴这是什么意思,出嫁前还要想个法子来恶心自己么?环顾四周,只见各人目光各异,有不解的,有讶然的,有嗤笑的,而大部分的,都是一副准备瞧好戏的样子。

一个是准备出嫁的侯府正经小姐,虽仅是个庶女,一个是掌握中馈大权的二夫人的外甥女儿。

今日在这布置漂亮,红色一片的闺房内来了这么一出……瞧了瞧木然如初仿若什么都没发生的方文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王婉身上。

王婉垂下了眉眼,咬了咬唇,而后深吸了口气。

她的表情迅速变化,一下就委屈非常,泪珠在眼眶里微微泛起,一层水光。

她怯生生地瞥了方文琴一眼,接着便飞快地低下了头,后退几步,本就站在边上的她,更是缩到了一个本不该被人注意的角落去了。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所在的位置暴露无遗。

王婉如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引人注意,可她连动都不敢动,只那么低垂着头,身子轻轻发抖,好像受尽委屈却不敢申辩的小丫头。

于是众人一脸了然,再次看向方文琴的目光就充满了探究。

方文琴挺直身子坐在床前,这回她想尽力装出世间之事充耳不闻的样子就再也装不了了,她蹙眉抿嘴,压抑着愤怒,一张脸紧绷得好似那厚厚的白粉一不留神就会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还好,有个年轻的小媳妇聪明地打开了僵局:哎呀,话说,这迎亲的队伍也该到了吧!她的话一出口,屋里的众人便顿是松了口气,一个个七嘴八舌地又说了开去。

王婉找了个头有点晕,就先出去了的借口,在众人理解的目光中,扶着露葵慢慢地出了门去,却是站在门口想要一个深呼吸,把方才在里边憋着的闷气全部给吐出来的时候,赫然见到李姨娘就站在边上不远的地方冲着她讥笑不已呢!王婉蹙起眉头。

李姨娘见到王婉注意到了她,笑嘻嘻地扭着腰肢走了过来,装模作样上下打量起王婉,嘴里啧啧的,道:表小姐好手段哪!王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不敢当,再好的手段也比不过李姨娘你!李姨娘剔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表小姐可折杀我了,就年初二那日来看,放眼整个侯府,不,甚至整座京城,有谁比得上您啊?!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表小姐可要勿怪啊!这人哪……‘慧’极必伤,您可要当心着自己的小命啊!你!王婉尚未有什么表示,站在她身后的露葵已是大怒。

王婉瞪了露葵一眼,接下来却是看着李姨娘说道:露葵,李姨娘虽说是只是个姨、娘!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半、奴、半、主!你一个做奴婢的,怎能随意放肆?你!李姨娘脸色立变,却是顿了一下,咬了咬牙把气给忍了下来,只是说道,好,好一副尖牙利嘴,倒是看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却是王婉没有理会她这句话,而是笑道:李姨娘啊,说实话,我还真没听说过哪家哪户嫁个小姐,这半奴半主的姨娘可以堂而皇之地过来送嫁的,不知你今个儿过来,是老夫人准了还是怎么着?你!李姨娘呼吸一顿,怕是被王婉这接连出口的半奴半主给气得不清。

却是又再次把那气给忍住了,她皮笑肉不笑,今个儿背那三小姐出门的可是大少爷,怎么的,大少爷是我肚子出来的,我来看看不成吗?王婉点了点头:也是了,我表哥去游学了,这件事也只能由庶、出、的大少爷来代劳了!王婉这着重强调的庶出二字又把李姨娘给气得够呛。

待到王婉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走远之后,她的脸上阴狠骤现,眼下一片戾色。

却又很快地诡异的笑容浮了上来,她咬着牙阴着声音恨声道:死丫头!等你死后再到地府哭去吧!从方文琴那里出来后,王婉郁闷之极。

方文琴阴深深的挑衅声尤在耳边,而脑中还时不时地浮现李姨娘那副恶心的嘴脸。

而回到梧桐院后,才在椅子上坐定,就有那梅姨娘带着她的丫鬟送书来了。

自从前年那梅姨娘第一次送书过来后,她就保持了这个与王婉交好的方式。

只要弄到了好书,她就给王婉送来。

既然第一次没有拒绝,以后便自不用说,梅姨娘送来的书,王婉照单全收,当然,看过后就送了回去。

只是这样,全侯府的人就都知道,那梅姨娘与二夫人的外甥女儿交好。

这算是互惠互利吧!王婉看了书,梅姨娘不会受府中的小人看低欺负。

当然,相对来说,梅姨娘得到的利更多,毕竟于王婉而言,在有整个书楼做背景的情况下,梅姨娘带过来的几本书可有可无,但梅姨娘就不一样了,有了表小姐与梅姨娘交好这个表象,她在府里过得可相对轻松多了。

当然,在对自身没有丝毫影响的情况下,王婉乐意维持这个表象。

毕竟梅姨娘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为友,相信是任何人都愿意做的事。

见到王婉,梅姨娘很惊讶的样子,只听她道:还想着我来早了,想不到表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王婉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梅姨娘聪明地不再说下去,而是从丫鬟手中拿过了两本书,递到了王婉手里。

王婉谢过她,请她坐下。

只见今日梅姨娘是一惯的朴素装扮,淡蓝素布薄棉袄子,撒花纯面百褶长裙,头上依旧一支碧玉花簪,几朵头花。

她盈盈浅笑坐在王婉对面,一双眉眼弯弯的,整个人看上去甜甜的,任有谁有个坏心情,见到她后都会开心起来。

王婉笑了。

梅姨娘接过采苹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然后和王婉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不得不说,跟梅姨娘聊天什么的,确实是件乐事。

她很伶俐,非常会察言观色,说话说到一半,若发现你兴趣缺缺什么的,她立马就会换上一个话题,而且话题转换的绝不生硬。

而两人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方文琴的婚事上了,这也正常,今日就是方文琴出嫁之日。

王婉笑着看着梅姨娘,话说,这才是她今日过来真正的目的吧!梅姨娘先是大力称赞了林氏一番,说夫人不愧是公侯之家的主母,能如此为庶女考虑,婚事如此尽力什么的,然后话锋一转,转到了方文琴的嫁妆上去,只见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三小姐的生母钱姨娘是府里买来的丫鬟,自是不会为三小姐留下什么,那么三小姐的嫁妆……王婉不答反笑,戏谑笑话她道:梅姨娘你这么快就要为自个儿的孩子打算那么遥远的事啊?梅姨娘愣了一下,继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瞧表小姐说的,我这不是随便问问嘛!王婉道:梅姨娘你放心好了!府里的小姐少爷,吃穿用度,府里都是有定例的,我姨妈向来秉公办事,不会做出什么克扣之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梅姨娘尴尬了。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王婉道,我也随便说说的。

话说这三小姐的嫁妆,也是按规矩来的,虽比不上当年大小姐那一百二十八抬十里红妆,但也足足有一百抬。

忠勇侯府嫁女,是不会辱没自个儿的名声的。

梅姨娘点了点头,却是迟疑道:只是……我听说……梅姨娘,‘听说’只是‘听说’,不足为信。

我姨妈的为人你进府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吗?王婉打断了她的话。

王婉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这方文琴把林氏得罪的那么厉害,林氏怎么可能不在她的嫁妆上做手脚?!一百抬没错,可是怎么可能真的实打实的一百抬?不说有几台是虚的,单说那些摆在门面上的各式家具,昨日送去卢家的时候,就有懂货的人看出,那些并不是用最上等的紫檀木打造的(方文风出嫁时,内室外室家具全部新紫檀木,十里红妆,围观的人皆惊叹不已),而是很普通的松木,一般百姓家都打得起一两件。

林氏这样做,打侯府的脸倒不至于,松木虽普通,但能一下打出这么多,且做工精致,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的,只是有心人一对照起当年的方文风,那都有想法了,皆是说道,这位要出嫁的庶女并不受宠。

而林氏做事也圆滑,绝对不越过规矩这条线,侯府的规矩是,庶女出嫁,嫁妆一百抬,田庄商铺若干,除了虚抬的嫁妆,她还把最差的田庄和最不赚钱的商铺给了方文琴,总之,就是在不破坏规矩的前提下,能给方文琴多差的嫁妆就给多差。

可以想象,卢家那边接到这样的嫁妆单子会是什么表情。

一个小官家而已,林氏不在乎自己在他们家的风评,至少她在全城人面前,面子上可是做足了——一百抬嫁妆浩浩荡荡,谁能看出她是苛刻了庶女?若是方文琴因为嫁妆的不厚,而在卢家不被看重,那就是林氏最为喜闻乐见的了。

林氏在方文琴嫁妆上做的手脚,像梅姨娘这样四处撒网找人脉的人会知道也不足为其,何况这本就不是什么极为**的秘密。

只是,梅姨娘为何会特地跑来问询?听她的口吻,是极其想了解林氏对待庶子女的真实态度。

梅姨娘在王婉这儿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送走梅姨娘后,王婉沉思了片刻,回想着梅姨娘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她似乎总是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上啊!于是王婉恍然大悟了。

看来,这二房里要暗潮汹涌了。

果然,不过两日,就传来了消息——梅姨娘有孕了!林氏反应迅速,做了她一个主母的该做的:请大夫,添人手,加月例,允许梅姨娘设小厨房……</div>公侯嫁之表妹王婉 第77章 郊游与楚凤歌 T因为梅姨娘有了身孕,林氏特地把王婉叫过去,警告她再也不许与那梅姨娘单独来往了,就是梅姨娘去了她那梧桐院,她也得赶快找个理由把梅姨娘给送回去。

见自个儿的姨妈如临大敌的样子,王婉表示理解,毕竟这梅姨娘被二老爷宠得厉害,而大宅子里龌龊事不少,若是梅姨娘出了什么事,万一被算在了她王婉身上,那不是给她的姨妈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吗?不过那梅姨娘也确是个妙人,自打怀孕公布后,就再也没有单独找过王婉,仅仅就是在路上碰到的时候,两个人寒暄一两句罢了。

王婉越来越觉得梅姨娘八面玲珑,配那二老爷真是糟蹋了。

至于那嫁出去的方文琴,除了回门那日又在侯府众人的视线里出现,此后便如同被橡皮抹去了一般,再也无人提起了。

只有王婉和方文颂,在一个月后的踏青郊游时,见到了她。

三月下旬,冬日的阴霾早已消逝,春光明媚。

忠勇侯府内,绿树的新芽全已长成,一片葱郁。

春花绽放,花园里万紫千红。

连那墙角也冒出了无数的碎草,放眼皆是绿意。

春天啊!王婉趴在窗前看着外边活跃无比的小鸟儿,动也不动。

在屋里的丫鬟们眼里,王婉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已经持续大半年了。

只是任谁都不会往楚凤歌身上想去。

就算去年那日王越傻不啦叽地在屋内说起那楚凤歌对王婉有出格的心思,也无人猜得到其实王婉也喜欢着楚凤歌,毕竟,就她们所知道的,王婉与楚凤歌根本没见过几次面。

王婉才多大,而且平日处事颇有分寸,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心思。

至于那楚凤歌,只能说男孩子的心思不是她们这些女孩们能理解的了。

王婉这样,她们认为还是因为严春丽的离去,只是,这种状态持续得也忒久了些吧!忘忧悄悄地对其他人说:这是春困,春天到了,人都会变懒的,小姐曾经说过这是‘自然现象’。

于是大家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也都没去打扰王婉了。

因此,几乎每日,王婉都会这么无人打搅地坐在窗前发呆。

她确实是在发呆。

脑中一片空白,脑细胞就像死掉一样,这种状态中,整个人都迟缓了起来。

其实对她来说,这样也不错,连忙起来都忘不掉楚凤歌,只有这个样子的时候,才能让自己不会难受。

时间久了,估计那楚凤歌也就慢慢地从她心里消失掉。

今年十岁,王婉心中暗叹,再过个四年就得嫁人!这日子说快也快!以前不觉得,现在想着都觉得恐怖!这女人几乎一辈子都要在夫家度过了,也难怪女人们为争个好姻缘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话说回来,她自己不就为了有个好姻缘才住这侯府里吗?可是,正如宁素芳所说的,这好姻缘也得在可能的范围之内才有资格去争取,若是超过了这个范围……唉!王婉一声长叹,伸长双臂,又趴在窗前装死了。

可就在这一日,李明敏的信到了,她邀请王婉一齐出城踏青。

信中先大谈城外的春光是有多么明媚,府院里的春*色是有多么无趣,然后力邀王婉务必同她一起前往,最后,添了一句:楚凤歌届时同去,这几个字,如她平日的风格,字字硕大,一下扑入眼帘,且朱笔一字一圈,恐是怕王婉注意不到似的。

王婉都能想象得到,她写这几个字时,那脸上定然满是准备看好戏的奸笑。

……楚凤歌呀!快速的心跳难以抑制,只是,王婉突然有点头疼了,这半年多不见了,能不能先让她把他彻底忘却,能够将他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了,再见面啊!此番相见,太仓促了!王婉突然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半年多了,从未见面,虽然她那个笨蛋哥哥还会时不时说漏嘴巴拉巴拉扯一大堆楚凤歌的事情,但是,就算热恋的人半年未联系也会淡下来吧,她居然还忘不掉他!一想起他心内还会抽痛不已。

搞什么啊!她才多大啊!拿着信,盯着被李明敏用朱笔圈起来的这几个字,王婉又发呆了。

慢慢回想,她真就无法理解就几次接触而已,她怎就喜欢他到了这种地步!偏他的地位高高在上,她嫁给他的可能性根本为零。

又想到这,那颗心,瞬间疼得不能自已。

三月二十。

碧云天。

日光一泄千里,大地一片生机。

王婉、王越、方斌、方文颂,四人皆在大人的许可下,出府郊游了。

直到见到了王越,王婉才得知这次踏青郊游竟是贵族阶层的一次小小的集会,身份高贵者如寿王世子李明炎,安国公嫡长孙楚凤歌,再不济也有那正三品户部右侍郎之嫡孙李正燊。

户部右侍郎,李姨娘之父,而李正燊,就是李姨娘的亲外甥了。

这次郊游,各府男女皆有,已婚的,未婚的,年龄基本在十八岁以下。

已婚的,可以说出来踏青透个气,而未婚的,也跟出来就很微妙了。

此次出游,十四岁左右的未婚男女颇多,那么这个活动组织者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而据说,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居然是嫁入永安伯府现今儿子已经一岁半的方文风。

出忠勇侯府之前,王越在王婉的耳边喋喋不休:你这三年来几乎都闷在侯府里,才十岁而已,弄得自己跟个小老太一样。

去年我生日,你只肯躲在娘亲那里陪我吃碗面,前几天你生日,你又是逼着我陪你吃碗面了事,好好庆个生都不肯。

今日难得出来,人又多,你好好跟大家认识认识,多交些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王婉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很想一手敲上他的脑袋,不过还是作罢。

算了,让他保持这份天真吧,才十三岁而已,人精见多了,身边多个单纯的人,洗洗眼睛也好。

只是这样单纯的人是她的亲哥哥,多少有点让人头疼。

哥哥呀!请用你那单细胞的脑袋好好想想,在这种尊卑分明的时代,届时在场的人不是贵族就是高官之后,有几个人会诚心诚意地和我们这样地位不显的人做朋友!能结交一两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多交些个朋友,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楚凤歌和李明敏啊!王越直到快出了门还在唠叨,不过唠叨的话语已经变成了做哥哥的对妹妹的担心了:妹妹你今日可得紧跟着安康郡主,知道么?你第一次出远门,莫要到处乱跑。

把自己弄丢了可就不好了。

……王婉瞬间有种遇见大话西游里的唐三藏的感觉。

可是很快的,王越又搔头自语道,满脸不解:对了,话说回来,自从来这侯府后,妹妹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沉闷了?我记得小时候,你明明就活跃得跟只猴子一样!和谁都自来熟!难道因为你长大了?可我看那安康郡主比你还大两岁,她怎么就……停!打住,打住!王婉头大地制止他,指了指巷子的那头,道,快别啰嗦了,斌哥哥和颂姐姐也到了。

可不是,前方晃晃悠悠来了两顶轿子,不过一会儿就来到了他们面前,轿子停下,分别下来的就是方斌和方文颂。

这二人尚未开口说些什么,王越就抱着肚子指着方斌大笑开来:哈哈哈哈——阿斌你居然像个女人一样坐着轿子从内院出来!呯!王越的脑袋上马上挨了方斌一拳,你说谁像个女人!你就没在内院里坐过轿子啊!方斌郁闷叫道。

这方斌明显是从老夫人那里出来的。

自从方文雅死后,他与大夫人的关系就开始恶化,到现在,内院里的人,他基本上只和老夫人亲了。

这些男孩子们,到了青春期,个个以骑马为荣,坐轿子为耻,也不知这种风气是从哪里开始的。

出了偏门,王越尤在大笑。

方斌一脸便秘样。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四匹马。

方文颂先在其丫鬟月牙儿的搀扶下上了其中一辆马车,紧接着王婉在青环的搀扶下也上了同一辆,却是王婉坐好后,青环在外头才要将车帘放下的时候,王越把头探了进来,他看了看王婉,又叮嘱了几句什么到时候不能乱跑之类的话,然后居然冲着方文颂笑了笑,道:颂妹妹,届时还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妹妹了。

王婉一听,嘴角抽了一下,一阵恶寒顿时上来。

而那方文颂,竟然也甜甜地笑了一下,回道:瞧越哥哥说的,婉妹妹年纪最小,我这个做姐姐当然要照顾她咯!王越感谢地退了出去,放下车帘。

王婉恶寒难耐,鸡皮疙瘩全起。

神经大条的哥哥!没见到我和方文颂在一起时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吗?!根本就是在互相忽视啊!这样你都能把我交给她?!王婉头疼地腹诽不已。

却是那方文颂,唇角勾起,斜眼瞧向王婉,一抹诡异的笑: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王婉和方文颂坐在车内,一人坐一边,互不搭理。

马车缓缓而行,车轮轧在地面轱辘轱辘作响。

这轱辘声缓而有律,伴着马匹的得得声阵阵入耳,静默之中,听得人有点昏昏欲睡。

而车前,是方斌和王越各自骑着两匹高头大马,低语轻谈,时不时地笑上一声。

车后,跟着青环和月牙儿坐的马车,还有两位骑着马的方斌与王越的侍从。

一行人就这么穿过一条条的街道,向着城外而去。

春日清晨的太阳很温柔,阳光透过淡色的窗帘,浅浅地照在王婉身上。

今日的她,在林氏的特意要求下,打扮得颇为漂亮。

一件嫩粉色的菊纹上衣,一条亮黄色的散花百褶裙,腰间系着红色丝带编成的宫绦。

头上梳了个垂挂髻,顶上插了根金蝶花钗。

整个人较之往日来看,简直是焕然一新。

而那方文颂,就更不用说了。

身穿玫瑰红的云纹缎裳,下套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头梳双螺髻,髻插玉梅花簪,两耳兰花蕾形耳坠,项上镂空嵌玉金项圈。

整个人华贵无比。

十二岁的她,俨然成熟了许多,青春的气息开始在她的身上显露无疑。

王婉规规矩矩地坐着,目光透过那放下了门帘,不知飘向了何处。

方文颂,也正坐着,面无表情,也不知在心想着什么。

本以为会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到达目的地了。

却不料,半途之中,一阵轻快地马步声自后传来,赶上了他们的队伍,在方斌和王越身边停了下来。

吁——马上之人吆喝着让马停了下来。

于是,王婉的心陡然一震。

而方文颂更是眼睛一亮,一下就激动了起来:楚哥哥!居然是楚凤歌!王婉的心顿时绞了起来。

一时间慌乱了起来,但很快就强迫让自己尽量平静了下来。

她低下了头,动也不动。

这般对比一下,相对于边上瞬间神采奕奕的方文颂来说,王婉显得颇没精神。

真没想到楚凤歌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原本在脑中浮现的到那郊外后,在众人面前各种可能的见面场景全部被打散,王婉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前边传来方斌和王越惊讶的声音:你怎么来了?楚凤歌的声音已到了变声期,浑厚带着特有的磁性,颇为好听。

只听他道:在后头看到你们的车队,就跟上来了。

还以为你会和炎表哥一起呢!这是方斌的声音。

明炎和他妹妹先行一步了。

楚凤歌道。

嗯,我妹妹和阿斌的妹妹还在这里慢慢磨蹭。

王越嫌弃大家的速度太慢。

王婉低着头,脸上一阵烧。

她可以想象的到,楚凤歌的目光定然朝这边看来。

当然,隔着车帘子,什么都见不到。

方文颂一脸的兴奋,翘首以盼,就差没掀开窗帘像外看去了。

当然,她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车内的二人各怀心思。

马车依旧轱辘轱辘地缓慢而行。

前方因为多了一人,说话声音渐大,嬉笑之声也渐多了起来。

楚凤歌的笑声尤为爽朗,看来他今日的心情很不错。

王婉也开始嫌弃大家行进的速度太慢了。

从未发觉原来出城的路竟有这么长,真是坐如针毡。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好了,到了!是王越兴奋的声音。

接着,是外头男孩们的下马声,侍从们过来的牵马声,再就是有人把下车踩脚的马凳子搬过来了。

方文颂立即准备起身先下车去。

妹妹,快下车吧!却是王越的声音突然在外头响起。

王婉一怔。

方文颂也一愣,但她很快就捂着嘴笑了:你哥哥还真心急啊!王婉瞥了她一眼,却见她更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顿时也笑了。

要不,还是颂姐姐你先下去?王婉道。

妹妹?王越的声音再次响起。

……呵呵……方文颂依旧笑,只是笑得言不由衷。

这样啊……王婉轻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就先下去了。

说着,王婉就先向车门走去。

你!方文颂蹙眉。

身形一动,似乎想拦住她,但是再一次听到王越在外边的叫唤:妹妹,快点啦!于是只能作罢。

就在王婉看不见的时候,方文颂脸上现出一点懊恼之意,但很快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狠色。

青环为王婉掀开了帘子。

王婉探出了身去,只一抬头,就见那楚凤歌和王越正一起站在前边三步远的地方。

两人皆看着她。

王越笑得有点尴尬,他看了一眼王婉,就把目光缩了回去,装腔作势地干咳了几声。

而楚凤歌……王婉的目光与楚凤歌的接触上,顿时一愣。

半年多未见,楚凤歌一下子成熟了不少,整个人高了许多不说,原本就漂亮不凡的脸上棱角开始出现,五官深刻了不少,更似雕刻一般俊美绝伦。

他一身大红的黑边云纹锦袍,一阵风过,衣袂飘飘,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罂粟。

他的那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王婉,双眸如水,一如往昔。

千言万语也道不尽那眼中所含的情谊。

王婉心下一疼,整个世界仿佛消失,仅剩眼前一人。

王越突然用肘部碰了楚凤歌一下。

楚凤歌一怔,然后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通红,却是扭头瞪了王越一眼。

王越把头凑近楚凤歌,不知悄悄地说了什么,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哈笑得疯去了。

方斌赶忙跑了过来:什么事?什么事这么好笑?快说与我听听!就像被梦幻的泡沫包裹着,却突然间泡沫被一下戳破,王婉顿时有种无力感。

恍过神来,她手搀扶着青环就要下去,却是突然,那马车前的马匹莫名骚动了起来,虽不至于抬起前腿仰天长啸,但显然也是惊到了。

马甩着尾巴四蹄慌乱地踏了几步,车夫吓得赶忙稳住了它。

虽仅这样,这车子还是不稳地左右剧烈地晃了几下。

尚在车厢里边的方文颂自然无碍,可才要下车的王婉就惨了。

扶着王婉的青环先摔在了地上,接着,王婉一个不稳,直直地就这么跌了下来。

不是吧!王婉顿吓,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和硬邦邦的土地来个亲密接触并没有成真。

王婉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愕然抬起头来。

一双深幽如潭让人心动得不能自已的明眸,将她彻底地吸了进去,刹那间,彻底沉沦。

楚凤歌紧紧抱着王婉,抿着薄唇凝视着她。

王婉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半年多未见,竟然以这种形式接触到了一起!小丫头,没事吧?楚凤歌好像很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声音有些生涩,但才下一秒,他就笑起,笑得就像今日的春风。

吓傻了?嗯?又是一个好听的尾声。

哇!吓我一跳!你的速度比我快多了!王越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边上突然响起。

王婉一惊,才恍然误起竟是在如此多人面前被楚凤歌抱着,脸色顿红,一下烧到了耳尖,赶忙推了推楚凤歌。

楚凤歌倒是大大方方地笑着放开了她。

早已爬起的青环一脸后怕地冲到王婉身边,护着她远远地离开了马车。

而那楚凤歌一拳轻轻打在了王越身上,戏谑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太差劲了!哧,王越瞪了他一眼,练武多年的人跟我比!等我练好了武……两人竟是当先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扯皮去了。

方斌则对着早已探出车门的方文颂关切道:四妹妹,你没事吧?而那方文颂,先是愕然地看了看根本就把她忽视得彻底的楚凤歌,然后震惊地看向了王婉,继而,那表情,就像地狱中的恶犬一般狰狞了起来,盯着王婉像盯着极恨之人,目光如能射出刀箭,王婉必被剐成肉块。

四妹妹……你?方斌大震,不解地看着方文颂。

方文颂似乎刹那被方斌唤醒,先是愣了一下,但一下子就缓过神来,她低下头去,再抬起来时,已经换上了如常的甜甜的笑容。

没事的,三哥哥,她对方斌说道,方才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罢,让哥哥担心了。

嗯……是……吗?方斌半信半疑,随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向了王婉。

只见王婉正也看向这边,对上了他的目光,冲着他笑了笑。

方斌便也不再去想些什么了。

与他而言,女孩子的世界,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很快地就去找楚凤歌和王越嬉闹去了。

而王婉这边。

方文颂那恨不得拔她皮,抽她筋,吃她肉的表情,早已是一一在目。

呼——长嘘了口气,那又怎样,多了一样仇恨的理由罢了。

这家伙本就恨不得她死。

只是方才……王婉凝眉看向此刻安安稳稳低头啃着野草的马匹,暗思道,怎么就惊了呢?他们一行人到达的地方是个山间小谷。

此处山林郁郁,溪水潺潺。

山间春来晚。

春风恍然一夜间吹暖了这一带。

遥远之处,布谷鸟的鸣叫声隐隐传来,唤醒了一棵棵沉睡的参天巨树。

树木带着雪融后留下的水迹,伫立于温暖的阳光之下,晃着浅浅的水光。

山野里,小坡上,远望去嫩色青草已然成片,犹如软软的地毯,让人禁不住想光着脚跑上去踏玩一番。

而草色里,赫然已经出现点点金黄,那是漂亮的小野花,它们似同顽童,迫不及待地追随春的步伐,一朵朵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这里果然是踏青找春的好去处。

婉妹妹——婉妹妹——正是大家环顾四周,想着难道他们来迟了,其余各府的公子小姐们早已找寻了去处玩儿去了,李明敏兴奋的声音就在沿溪直下的前方高声响起,这边,这边,快过来啊!于是大家相视而笑。

男孩子们大步而去。

而两个女孩,则在丫鬟的陪同下,踩着泥土路,跟在男孩子们的后头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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