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江清玄提出的事情, 段从霜都会记在心里,哪怕只是随口一提的,更不用说这次如此的认真。
铺子的位置她是知道的, 预先派了人前去打扫。
许久未去了,怕是早已积攒了灰尘。
记得那铺子之前是做衣料生意的,地方算不上大,作为学堂容纳十几个学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江清玄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时分, 而身边女人的身影不见了。
黄昏照射进来,洒在地板上, 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 孤独感瞬间涌上心头。
仿佛一切就是一场梦一样,妻主从来没有回来过。
江清玄深吸一口气, 忽略掉此刻的情绪, 到处找着鞋子准备下床, 可始终没发现鞋子去哪儿了。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情, 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倔强的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和谁赌气。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手里小心翼翼端着小汤盅进来, 勾着脑袋向里屋看了一眼。
醒了, 刚好养生汤煮好了,我悄悄给你加了冰糖, 可甜了。
江清玄喜欢甜食, 段从霜一直都是知道的。
不让多吃的原因是容易蛀牙, 并且江清玄自己也觉得, 喜欢吃甜属实有些像小孩子,所以会格外注意一些。
江清玄愣了一下,一瞬间心中的阴郁散去,翘着白嫩的脚在空中晃了晃,鞋子不见了。
放下东西的段从霜思索了一下,我说起来是提到什么东西了,可能在床底下。
江清玄转了个方向,趴在床边向下看,果真看见了自己散落的两只鞋子,其实伸手就能够着的事情,但就是不愿意动。
仰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段从霜,妻主,拿不到。
一听这个,段从霜走了进来,堂堂三皇女蹲在地上,伸手去够床底夫郎的鞋子。
这在沧溟王朝,以女性为尊的时代,是违背常理的。
但段从霜却不以为然,鞋子捞出来后,还亲自给小郎君穿上。
简单洗漱一下,去吃点东西。
粥煮的软烂,里头的红枣肉一抿就掉,可想而知是熬煮了多久的。
郭柳想向我们俩借点银子。
段从霜继续道,她本身就没什么家底,这次的赏赐是够帮助铭烟赎身的,但后续的婚礼怕是要紧巴巴些,所以想着找我帮忙。
这些妻主做抉择就好。
江清玄搅动粥,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她们两人能够坦白心意,奴跟着也开心。
郭柳的想法段从霜完全能够理解,想要给心爱的男子最好的生活条件。
如果是段从霜自己,恐怕也会去借银子来。
那铺子我已经找人去打扫了,后续把内饰一摆,就能营业了。
段从霜。
江清玄点头,埋头喝粥,甜糯糯的粥喝的浑身舒服,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
闲来无事,就找机会窝在妻主的怀里,黏着她。
奴是慈幼院出来的,那里的孩子都很可爱,只是沧溟王朝对男子上学的时候,太过于轻视了。
江清玄认真的看着段从霜,他们都是好孩子,我想要教他们读书,改变自己的人生。
只是那些孩子都根本出不起学费,并且还需要倒贴书本费用,江清玄心里也在犯难。
毕竟慈幼院里的孩子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真的白供给这么多孩子读书,怕是要花费不少。
但江清玄还是想要去帮助他们,那些孩子终日缩在小院子里,只能靠着王校长那几本书籍来教。
王校长的知识储备毕竟有限,都是一些基础的识字,若是想要孩子能有一个提升,必然是要大量阅读的。
讲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女人竟然笑了。
她揉着小郎君的头发,道,偌大的王府,还是能供得起一群孩子读书的。
我相信,有先生这么好的老师,那些孩子日后也会很优秀。
前面江清玄还想说,她可以闲暇时分,带着孩子做些手工,拿去街上出售。
可听到后面那些,一下子就红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想要去办理,学堂形成的很快,所以的一切都是段从霜一手操办,并没有让江清玄费神。
在她的眼中,只要是能帮小郎君处理的事情,就不会让他亲自烦恼。
在学堂开业的那天,段从霜见到了郎君口中的那些孩子了。
都是男孩子,年龄基本都不大,在王校长的带领下,眨巴着小眼睛,站在门外。
读书,在女子看来是一个普通不过的事情了,可在这群孩子的眼中,是一件奢侈。
多谢殿下,若是没有殿下,这些孩子怕是没地方去了。
王校长看到有模有样的学堂,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说来也好笑,有一种人,自己受尽了苦楚和不公,却还是会为了他人的喜悦,而感动。
江清玄很少谈及在慈幼院的事情,所以段从霜是第一次见王校长。
比自己年纪大许多,即便是双手粗糙,面带风霜,却还是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孩子们一个个乖巧的找到位置坐下,翻开桌子上准备好的书本,对四周的环境新奇的厉害。
同样的,也对那位跟着江清玄的漂亮女人好奇。
段从霜没走,而是坐在了最后面,许久没有看见站在讲台上的江清玄了。
还记得自己重生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那生气的模样也让人喜欢。
一开始不过是出于内疚,所以想要去弥补那地牢内的情分,可没想到越陷越深,最后无法自拔的沉溺其中。
对他的一颦一笑甘之如饴。
孩子们听的很认真,江清玄也是在府内反复模拟了许多遍,毕竟许久没有再拿起书本讲课了,多少生疏了一些。
一到了休息时间,孩子们终于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全都围在了段从霜身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我是你们江先生的妻主。
我也是江先生交出来的学生。
此话一出,孩子们瞬间炸开了锅,那些民间的话本也是偷摸着看过的。
江清玄看不下去了,亲自把孩子驱赶走,让他们回位置上写字去。
在女人身边落座,小声道,别和他们说这些,还小呢。
段从霜不以为然,轻笑道,先生刚讲课的样子很迷人,所以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出色。
小郎君的身子稍微侧过来了一些,所以段从霜并不能看清楚江清玄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是何等的落寞。
所以打起精神,肩膀蹭了一下段从霜,我们以后的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
手轻轻搭在了小腹上,那儿平坦异常,完全不似有过一个小生命的样子。
今日江清玄在学堂呆了多久,段从霜就陪了多久,就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就这样能看一辈子。
开了一家男子学堂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播开,并且江清玄曾经是太傅,被陛下钦点教皇女读书的消息,更是一传百。
不少人都过来想看,是什么样的先生,能教皇室,现在又在民间开男子学堂。
有钱人家的儿子都是专门请了先生上面教,不过教的内容也大多数和男德有关。
不用提江清玄在学堂内,什么都教,就是不教关于男子婚后的德行,也绝口不提男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
他会在课余时间,和学生一起读关于地质的书籍,也会给他们讲解兵法,以及圣人对事情的看法。
京城内的富家男子大多见过世面,不过是从小被灌输的理念,让他们不知道可以反抗,和如何反抗。
而江清玄的出现,就像是平静湖面拋了一块石头,溅起层层涟漪。
后来不止是慈幼院里的孩子在里面听课,有些达官贵人家的孩子,会每日坐着轿子而来,专门为了听江清玄的课。
学堂并不大,能容纳的人不多,到后来明显是拥挤了起来。
其实段从霜本可以出钱扩建,甚至可以把学堂建设的更好,但她没有这么做。
而是把那些在学堂内听课的富家贵公子母亲聚集了起来,大家一起在王府内吃吃喝喝,什么也不用说,那些在商场和官场上混迹的,心里就明白了。
一顿饭吃下来,收获了不少的捐赠。
并且这些人也不傻,都是打着要让男子多读书的旗号,捐赠的银子。
从一个小小的布坊改建的学堂,改搬到依山傍水的地方,并且多了院子、藏书阁、休息室以及食堂。
学生可以中午不用来回赶路,在学校便可以吃午膳,然后在休息室睡上一觉,下午继续上课。
也因为名声逐渐变大,吸引了不少有才华的人前来加入。
从只有江清玄一人作为教书先生,到现在十几人的队伍。
并且学堂内只收男子,那些女人是无法进来的,所以也格外放心自家孩子在里面,不会被不知名的女人轻浮了去。
当然了,也因为此规定,让段从霜想要见江清玄一面,还需要人去通报。
自己和小郎君一起打造的学堂,最后她却是进不去了,属实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这也是段从霜自嘲的话语,在她看来,这些都不重要。
能够看着小郎君眼中逐渐出现希望的光,精神也逐渐恢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让她开心的了。
在朝堂上,谁人看见段从霜不夸赞一番她的郎君,一举之力改变了京城的现状,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男子学堂。
段从霜面上笑着恭维,实则谁知道江清玄因为太忙碌,而忽略自己这位妻主,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喊冤。
怕是没有人会理会三殿下这种甜蜜的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