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2025-03-25 12:48:58

曾有那么一首歌,叫做都是月亮惹得祸,而此番对凤涅跟朱镇基来讲,究竟是酒惹的祸,还是外头那明晃晃的日光惹的祸,更或者是眼前之人太美太温柔才叫谁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凤涅虽则在所饰演的角色上甚是百变,什么刁蛮任性的公主小姐,温柔县衙的大家闺秀,让人看了为之流下同情眼泪的圣母莲花,或者是令人牙痒的反派角色,不管何种性格,怎样跳脱,对她来说都毫无压力,信手拈来。

然而,好像把自己的精神气儿都灌注到角色里去了,实际生活中的简凤涅,实在……简单的近乎枯乏无味,通常她只需要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人,一本书,就能睡整天,或者发老长时间的呆。

大部分明星人物的私生活都极为灯红酒绿,令人目不暇给,让圈外人甚羡慕。

但对于凤涅来说,除了必要的应酬,私底下的她,冷清到近乎于孤单。

林见放则是另一个典型,她一只精力过剩的花蝴蝶,这朵花上飞过了,立刻寻觅新的花朵或者新的花园。

相比而言,凤涅如一块呆木头,一端戳在了土里,不要动,也不须说话,更不用太多表情。

但是面上不言,不代表心中无话。

简凤涅所塑造的人物角色,往往令人叫绝而印象深刻,人人赞她演技了得,她自己只觉得,那些人物都是她的一面人生。

她的人生都是在大银幕上,在电视屏幕上,而属于她自己私底下的人生,则平淡无味的像一盏白开水,然而她很甘心。

这是她的选择。

还不算年纪老大,就有几分看破红尘,故而在穿越过来之后,冷宫中的日子,反而是她最爱的,镇日里躺在月光下,日光下,静静闲闲,悠然度日。

朱玄澹是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极大变数。

老天也不知何意,居然让林见放陪了她来,凤涅本以为两人之间势必要有一场生死之争,不屈不挠没完没了地那种,像她们一较高下的那部宫斗剧……不死不休。

毕竟,以林见放那种阴险泼辣的个性,必定不能叫她安生了去,然而……谁知道斯人却成了男身,这种尴尬地境地大概把林见放弄晕了,除了一开始她还设了个给凤涅看破的套之外,其他多半时间,两人你来我往的相处里,居然日渐融洽。

或许,这是林见放另一种不叫她安生的方式?凤涅觉得大概她太慈悲为怀了,居然会同情起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大概太寂寞了,寂寞的太久了……所以不舍得放过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她穿越后,第一次喝醉在中津行宫,为了把子规要回来,结果低估了那桂花酒的酒力,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事态最后失控。

而这一番,她早告诫自己浅尝辄止,然而看着朱镇基又唱歌又跳舞,体内那几分酒力发作,一发作,便高兴,一高兴,又多喝了两杯。

身边儿的是她以为的自己人,谁知道也能失控?华尔兹的舞步,势必要转来转去的,凤涅渐渐地只觉得身子飘飘荡荡,将要飞舞起来。

朱镇基生得高大,若他不开口,几乎让人错觉以为他就个古代的俊美男子,而不那个难缠狡诈的林见放,这身体跟那灵魂之前,构成一种奇特的迷惑人的气质。

而他似乎也有心呵护,手搂在她的纤腰上,跳的行云流水。

凤涅笑着,目光所及之处,宫殿内的摆设,一样一样地也飞旋了起来,而她只觉得快乐。

随着他的手势,在殿内不停地转来,转去,耳畔听着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如温柔同眠……,她的脑中昏昏沉沉地,似乎听到华尔兹的乐曲悠扬欢悦地响着,又似乎望见朱玄澹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酒力上涌,她嘻嘻笑了几声,全不知自己脸色红润,双眸宛若要滴出水来,美色如斯,让人心动。

双唇贴在一起的时候,凤涅呆了呆,在她感觉,就好像她困倦地瘫倒了,不知碰到了什么。

她一怔之下,甚至张了张嘴,当碰到唇上那一份带着酒气的湿润的时候,整个人才慢慢地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对方似僵了一下,而后极快离开。

凤涅睁开眼睛,正看到朱镇基发红的脸颊,他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惊愕跟躲闪的光,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凤涅眼睛又睁大了一分,望着他朱红的嘴唇,然后抬手,摸摸自己的嘴。

你……她皱着眉,不大相信自己感觉到的,就犹豫地看向朱镇基。

而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臂则抱着她的腰,四目相对,他忽然之间、试探着又低下头来。

凤涅倒吸一口冷气,察觉他的意图,当下及时地把脸一转,他的嘴唇就错开了她的唇,牢牢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与此同时凤涅猛地从朱镇基的手中挣了开去,力道用的太大,以至于她几乎站不住脚,踉跄后退两步,就身不由己地跌在了地上。

朱镇基叫道:凤妮!抢上来似要扶她。

凤涅一手撑地,一手摸向自己额头,呐呐地不能相信:我好像……醉了。

朱镇基半跪在她身旁,想去扶她,又不敢似的,只低低地叫:凤妮……凤涅低头看着地上,看了会儿就喃喃道:我真的醉了。

朱镇基皱眉看着她,他的脸也红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好,只好抬手想要搀扶她起来:地上凉,起来……我自己……可以。

凤涅稀里糊涂似的,避开他的动作,慢慢地站起身来,手足一阵酸软,顿时身子又晃了起来。

朱镇基见状,再无犹豫,抬手将她抱了过去:你喝多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

凤涅心里带着一份清醒,身体却好像要脱离控制,皱眉叫:林……放手啦!可她的嗓音实在太好,又半醉,听来不似呵斥,反倒带着娇嗔之意似的。

朱镇基闻言,身子一抖:凤妮,我……我刚才……凤涅心中乱作一团,本能地想喝止。

正在这时侯,却听有个声音自寝殿门口响起,道:娘娘。

声音清凉,暗底下伏着一分愠怒。

两人各自大惊,似乎从另一个世界重新回到了现实一般,双双转头看去,却见寝殿门口上站着一人,首领太监的服色,他唤了声之后,便快步向前,一直走到凤涅同朱镇基身边,然后道:请恕奴婢冒犯了!声音柔中带刚地,他抬手,坚定地将凤涅从朱镇基的手中揽了过来。

凤涅卧在他的怀中,心里放松了几分,喃喃道:子规啊。

朱镇基望着子规,子规双眸如刀又如水:王爷,您时候该出宫了。

朱镇基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地,情知这小太监猜到了什么或者猜错了什么,但这功夫,他能说什么?就算说,子规能听吗?不愧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朱镇基电光火石间镇定下来,微微一笑:本王正有此意。

子规望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几分薄薄地嫌怒明显写在脸上:还请王爷以后过来凤仪殿,从正殿内进来,免得有人会误会什么,王爷的名声倒也罢了,娘娘却丝毫也亏不得!这话里头也藏着针,根根刺人。

朱镇基望着他,挑了挑眉,忽然笑道:小公公说话说的有理极了,本王以后会多多留心,必不会让皇嫂名头有丝毫不妥,另外……小公公说这两句话,可真英俊逼人的很,若不这一身儿的太监服侍,本王还以为小公公在英雄救美呢。

子规皱眉,没想到他这当儿不忙着心虚,还敢反唇相讥,子规双眸眯起,正要发作。

却听怀中凤涅含糊道:吵死了……要滚,……就快滚!啰嗦什么……朱镇基一听,呵呵一笑:那么本王先离开了。

子规心中有气,道:王爷一身酒气儿,可记得逼着人些,若有人见了,万别说在凤仪殿喝的。

朱镇基嘴角挑着,道:小公公当真体贴,本王都眼馋起来你对皇嫂这份忠心耿耿了,改天等本王试着跟皇兄讨讨你……若能得小公公在本王身边儿伺候,那才……子规面色一变,而朱镇基话还没说完,就听凤涅喝道:再啰嗦一个字……以后……就别来了!自子规身上挣扎开,冲着朱镇基飞了一脚。

朱镇基闻言苦笑,急忙把剩下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去:臣弟去了,走了还不成吗?以后常来常往,才真的好。

摸摸鼻子,仍从偏殿蹑手蹑脚地去了。

一直等朱镇基的身影消失殿内,子规才道:娘娘怎么又喝多了?就这一次,跟上次而已。

凤涅低低道,很困,扶我去睡。

子规叹了口气:就算要喝酒,也要看跟谁喝,幸喜最近陛下事多,不来后宫,但倘若陛下心血来潮……更何况这宫里头耳目众多……秦王又……你很不喜欢他?凤涅忽地问道。

子规道:他?凤涅道:秦王,你不喜欢他,为什么?子规默然无语,扶着凤涅到了床榻边上坐着,才慢慢道:秦王举止轻佻。

哈哈……凤涅笑起来,她素来轻佻惯了,你没见过她真轻佻的时候。

娘娘!子规忍无可忍,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凤涅停了笑,就端详子规,却见他半跪下去:请娘娘恕罪……依稀叹了口气,抬手握着她的脚,替她将丝履褪下。

凤涅低头看着他:子规……子规并不抬头,凤涅有心,便把另一只脚荡开去,子规却不恼,小心地将她的脚捉回来,任凭凤涅挣也挣不出去。

将她双脚的丝履都脱了,整齐放在床榻边儿上,子规才道:奴婢出去叫嬷嬷进来伺候。

子规……凤涅提高声音。

子规迫于无奈,便抬起头来,凤涅望着他的眸子,他的脸,他的眼神,都她在冷宫里最为喜欢的几样风景之一。

你别当我不知道。

凤涅忽然说。

娘娘在说什么?子规默默地,娘娘醉了,还早些安歇吧。

凤涅道:我不喜欢刘休明。

子规一怔:娘娘……就皱眉,娘娘,这些话……还别说了,尤其现在……凤涅却使劲地摇了摇头,俯身抬手,捏住了子规的下巴,望着他的眸子,凑近了,低低说道:本宫不喜欢刘休明,或者说,本宫……范悯至少还不算个蠢笨入骨的人,知道刘休明有心玩弄之后,就不再……爱他了,可……可为什么呢?她忽然一笑。

子规的心忽然也开始跳,跳的很快,咚咚咚,一声一声地,像有人在他耳畔敲着小鼓。

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会不舍得移开目光……凤涅慢慢说。

娘娘……子规的声音已经变了,带着一丝艰难的涩意。

我本来以为,因为你对我呵护有加的原因,但……凤涅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忽然酸酸地:后来我渐渐地想通了,范悯真正爱着的人,你,对不对。

子规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自小被遗弃的孤女,在被欺压,被冷落之中长大,天子的眷顾,只让她越发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曾经以为深爱的人,渐渐露出狰狞的真面目,心如死灰之下只有他还守在身边,关怀呵护,温柔怜惜,就算成为皇后,她也不过仍那个单纯而柔弱的少女,谁真心地怜悯她,谁对她真心地好,她就会真心地喜欢谁……范悯的确有奸夫的,但在她死的时候,她心里所爱的人只有一个,就他。

当看着他的眸子的时候,凤涅以为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冷宫里最好的风景,但事实上,范悯,在看着自己所爱的人。

可,注定没有结局的开始,然而对范悯而言,冷宫里的日子,未尝也不她最喜欢的一段时光,因为一直她所爱的那个人,陪着她度过最后的……泪从凤涅的眸子里涌出来,她只忽然之间,莫名地觉得心酸。

子规仰着头,两滴温热的泪落在他的脸上,旋即又化作冰冷:为什么……不能大胆一些,陪着……她走?凤涅听到自己在问,或许不她在问。

若子规肯破釜沉舟,或许范悯不会离开的那么快,而她,也未必就会如某人之愿穿越过来。

娘娘,在说什么,耳畔,响起他微凉的声音,我……只个、阉人而已啊。

也不知道他的泪还她的,从脸颊上慢慢爬过,滑到下巴处,微微一晃,掉了下来。

凤涅醉着睡着之后,模模糊糊地做了好些梦,在冷宫里的日子,似而非,她不吃不喝,他细心地喂柔声地劝,她病着不出,他抱她出来晒日光,她夜里寒冷害怕,会看到他的身影在门口……范悯,还自己?渐渐地竟分不清,大梦一场,谁谁非,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凤涅醒来后,天色已暗,自那张大床上缓缓地起身,心中仍觉微微酸痛,正欲唤人,却见床边上静静端然地坐着一道人影。

凤涅眨了眨眼,试探唤道:见清?朱玄澹也不知坐了多久,但显然不刚来的模样,他看着凤涅,手指在她眼角上轻轻地拭过,轻声问道:做了什么梦,怎么……竟哭了?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到最后忽然有点心酸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