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25 12:4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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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ID:杨飞翔351316 随时欢迎你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欢迎大家━━━━━━━━━━━━━━━━━━━━━━━━━━━━━━━━━=================书名:何为贤妻作者:月下蝶影文案:身为贤妻,就得忍他表妹,忍他小妾,忍他老娘?你不让我痛痛快快活,还让我任你爽爽快快乐?上天让女人穿越就是让她学会三从四德?若让人窝囊着活,不如让人痛快后死。

架空文,女主穿越。

别名:《论不要脸女人调/教男女的可行性》编辑评价:现代女子穿越为一府王妃曲轻裾,丈夫心思深沉,父亲行事荒唐,继母为人刻薄。

女主穿越后,用尽一切方法让自己过得最好,华服美食,悠闲自在,顺便调教小妾丈夫,小妾不老实?收拾!丈夫不上道?调教!婆婆很聪明?装傻!好男人都是调教出来的,好日子都是过出来的,谁说必须要三从四德才是好女人?!作者文笔流畅,不同于一般的切入点和对事物的简介让女主的形象跃然于纸上,写出了一个不同于一般观念中的典型性贤妻,而女主在文中与各方面的人周旋的过程,与婆婆的斗智都让人忍俊不禁。

而深陷夺嫡漩涡、心思难测的男主最终是否会心口如一,更是值得所有人的期待。

==================☆、我是讲理的人端王府的清晨与往日并无不同,厨房里的下人来往忙碌着,却不见一丝忙乱。

马婆子送完内院需要的糕点后,便带着几个丫头回了厨房,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老姐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另一个穿着暗色对襟夹袄的婆子见状,递了一盏茶给对方,有些惊奇道:你不是去给正院送乳酪,怎么……快别提了,王妃今儿一早方才醒来,我们这些粗使下人哪里进得院子,只见了王妃身边的银柳姑娘,说到这,马婆子灌了一口茶,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瞧着东院里的人脸色不大对,就匆匆回来了。

听了这话,穿对襟夹袄的婆子叹了口气,半是看热闹半是怜悯道:这府里挂着的红帐子还没来得及拆完呢。

王府嫁入府中不过两月,新婚夜之后王爷竟再未踏入东院一步,这两日病得厉害王爷也只坐坐便走了,也难怪正院上下脸色不好。

她也曾有幸见过王妃一面,端庄大气,模样也漂亮,也不知王爷哪里不喜欢了。

可别说胡话了,我方才见冯侧妃身边的丫头往这边走。

马婆子未尽的话两人心里都明白,停了谈话,又各自忙乱开去。

正院之中,一干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王妃洗漱,上好的丝帛在青葱般的指尖略略擦过便放到了一边。

曲轻裾披散着一头青丝,面上再不见前几日的怒意,慵懒着取下手腕上的绿玉镯子随意的扔进雕花红木盒中:这颜色略老气了些。

金盏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对身后的几个侍女摆手,几个盒子呈到曲轻裾面前,里面放着的是一对对各色镯子。

金丝的,嵌珠的,玉的,各色皆是价值不凡。

视线扫过一排排镯子,最终挑了一只雕琢精美的鸡血玉镯,血红的玉镯衬着白皙的手腕,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金盏见状面色微变,往日王妃嫌鸡血玉镯艳丽了,所以从未上过身,如今竟是一眼挑中了这枚玉。

想起进入王府里这些日子,她心头微苦,王妃未出嫁前性子温和,这本也是女子的美德,岂知一朝嫁入皇室,这样的性子就要吃亏了。

注意到金盏的表情,曲轻裾轻笑,起身伸出双臂让侍女们替自己穿上挑选好的广袖罗裙,上好的白底蜀绣锦缎,上绣着点点红梅,轻轻一动,仿似真的梅花在风中摇曳般。

腰间配上压裙的花开并蒂香囊与坠玉珠络子,一头柔顺丝滑的青丝挽了漂亮的飞仙髻,额际描上一朵艳丽的红色桃花,柳叶似的眉,桃红润泽的唇,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魅惑。

亲手把一支鸾鸟祥云步摇插在发间,曲轻裾缓缓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窗外,这个时辰该是请安的时辰了。

离金盏有几步远的木槿闻言便强笑道:王妃,前几日您病了,王爷便告诉后院,让其他妾侍不要扰了你休息。

哦,轻抚着耳边的累丝含红玉耳环,曲轻裾在椅子边慵懒的坐下,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接过银柳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喉,搁下茶盏擦好嘴角道:既然如此,就派人到每个院子里去说,本王妃身子刚愈,非常想念诸位侧妃和侍妾。

王妃身边四个大丫鬟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不知王妃为何一朝醒来性子变了很多,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待出了正屋,金盏有些担心道:王妃今儿一早醒来便不太对,也不知怎的了。

这王府里表面各个对王妃尊敬,私下却都去巴结西园那个侧妃去了,王妃过门两月,王爷除了新婚那三日待在了正院,其他时候都在其他妾侍那里,也太让王妃难堪了。

银柳皱着眉压低声音道,那冯侧妃端着那般姿态,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左不过一个妾罢了。

玉簪听到银柳这番话,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在附近才道:你也少说两句,王爷虽是宠爱冯侧妃,但也是给了王妃尊重的,你别给王妃惹祸。

这样的尊重,银柳哼了一声,想起自家主子那柔和性子,最终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冯侧妃与江侧妃那里我与金盏去请,其他侍妾便由二等丫头去请。

一直没有开口的木槿闻言点头:这样很好,罗氏与韩氏由白螺和普洱去便足以。

王妃身边的丫头一等以花取名,二等以茶取名,其他三等与粗使丫头皆随意,木槿等四人是王妃从长德公府带出来的,自然事事以王妃为尊,只是王府人口复杂,王妃未出阁前受继母冷待未学多少管家手段,所以到了这里,没两月便病倒了。

木槿一直为王妃担忧,如今见王妃似乎隐隐有在王府站稳脚跟的意向,自然松了口气,不怕王妃争,就怕王妃一如既往的泥人性子。

眼见着身边的丫头退了出去,曲轻裾才站起身走到大大地铜镜面前,铜镜的做工很好,虽不如前生水银镜看的清晰,但也能看清人长得什么模样了。

镜中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很漂亮,放在她生活的年代,不过是个漂亮骄傲的高中女生,梳理着脑中的回忆,曲轻裾叹了口气,爹不理,继母不慈,丈夫不爱,还有一堆不省心的小妾,原主性子又软和,在这复杂的王府里,莫名其妙的得了重病,莫名其妙被自己这样不知温婉为何物的女人占据了身体,可以说到死都没有等到上天的公道。

王妃,厨房里送来了早膳。

隔间外传来略有些细柔的男声,想必是按着皇室规矩给正妃配的太监,在曲轻裾的记忆里,原主对这些太监虽不是特别亲近,但也极为客气,只因为这些都是王爷还未封爵时由掌管皇家内务的殿中省分配的。

搁下吧。

拨弄了一下鬓边的金步摇流苏,曲轻裾转身往外走,候在隔间外的瑞香与蜀葵听到动静,忙掀开帘子上前,一人扶一人打帘子,把曲轻裾迎了出去。

瑞香与蜀葵原是王府中的人,心里明白王妃待她们虽客气,但是比起银柳、木槿、金盏、玉簪四人,却是少了许多信任,而前几日发生的事,只会让王妃对她们更加疏远。

也幸而王妃性子和软,但凡是厉害些的,她们早被打发走了,哪里还能做这一等丫头?在一张雕花红花梨木圆桌前坐下,曲轻裾眼神扫向桌面,一盅酒炖猪肘,一碗燕窝乌鸡丝粥,配了好几样油腻腻的小菜,唯一瞧着清淡的只有一小盘炒青笋。

挥退要上前给她布菜的蜀葵,曲轻裾面带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门口躬身站着的几人:你们几个是厨房里传菜的?回王妃,奴才们确是在厨房当值。

几人虽是不解王妃为何有这么一问,但仍不带惧色的回答了。

好一个王府的厨房,曲轻裾懒懒靠向椅被,在几人不解间突然沉下脸,挥手便把面前的酒炖猪肘扫到地上,很快满屋子便溢满肉香,来人,拖下去打。

一众人尚没反应过来,泥人性子的王妃怎么突然发作起来,一时间竟无人有动作。

怎么,我这个王妃使唤不动你们了?曲轻裾杏眼微眯,站起身看着屋子里的人,还是说,你们觉得由厨房的人慢待我理所应当?被王妃一个眼神扫到,众人一个激灵,方才反应过来,几个太监与大力嬷嬷一拥而上,作势要把几个厨房的下人拖了下去。

被拖的下人不敢挣扎,只一劲儿求饶,甚至一个下人口呼冤枉,直说给王妃呈的是厨房里最好的膳食。

轻飘飘的看了眼喊冤的下人,曲轻裾眉眼一挑,淡淡开口道: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就在院子里打,我看着你们打。

一个机灵的太监听闻这话,从身上掏出汗巾子堵住那个喊冤下人的嘴,拖着人便往院子里走,那不算魁梧的身体劲儿倒是不小。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把人拖了下去,还有机灵的下人搬好了桌椅,摆上茶点只等着王妃来观杖刑。

那个太监叫什么名字,我瞧着倒是有些力气,曲轻裾踏出出口时,开口问扶着自己的蜀葵。

回王妃,那个小太监叫小高子,在院子里做洒扫的。

蜀葵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敬畏,就连动作也比往日谦卑。

我瞧他倒是不高,不若改作黄杨,做内侍太监。

曲轻裾轻笑,走到院中,几个太监已经被绑在长凳上,被啪啪打起板子来。

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曲轻裾在心中数了二十下后,不紧不慢开口道:除了方才跟我顶嘴的,其他三人的都停了。

看着忍着痛下跪向自己谢恩的三人,曲轻裾端着茶轻啜一口,想必在场诸人很疑惑我为何要罚你们。

跪着的三人听着耳边沉闷的啪啪声,脑门上的汗也不敢擦,径直磕头说不敢。

我是个讲理的人,只你们厨房的人欺人太甚,我不得不惩罚你们一二。

搁下手里的茶盏,曲轻裾语气里带着两分无可奈何。

王妃再不受王爷宠爱,那也是皇上亲自赐婚的王妃,一个厨房敢欺人太甚?在场诸人虽听着这话不对,却也没人敢反驳,没见方才喊冤的这会儿还在挨板子么?整个府上谁人不知我病了,太医也早嘱咐过不易太补,可你们日日呈上来的是什么东西?曲轻裾叹口气,满脸哀愁,仿佛是一颗被欺凌的小白菜,我知道你们懒得伺候一个病了的王妃,我原也觉得去了便一了百了,可如今我病开始好了,便想好好活着了,你们却故意弄些油腻的东西来,不是盼着我的病复发早些去了么?说到这,又是一声哀叹,若不是这会儿有一人正在挨板子,模样还真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三个下人又是一阵磕头请罪,想辩解又不敢,就怕王妃一句冲撞主子便让他们继续挨打。

见几人头磕得差不多了,曲轻裾才仿似被哀伤打击得无力般摆了摆手,罢罢,不用打了,都退下去吧。

说完,转首对身后的瑞香道,让人拿了伤药给他们,想必他们也是府里受重用的,差事耽搁不得。

跪着的四人暗暗叫苦,王妃既然说他们受重用差事耽搁不得,那么他们明日爬也要爬去当值,除非等着被赶出王府。

可他们都是签了死契的奴才,被撵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吩咐完当下的事情,曲轻裾慢慢站起身,转身看向不知何时赶到的侧妃侍妾们,面上却做出意外表情,你们何时来的,既然都来了,便都进来吧。

说完,也不管这些女人何种表情,扶着蜀葵的手往屋里走去。

☆、侧妃也是妾几个侧妃侍妾没有想到一踏进正院就会看见一场暴力美学大戏,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王妃,又看了看明明痛到极点却不敢露出半点扭曲表情的下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眼瞧着王妃往正屋走,四人不管敬不不敬,都跟着往里走,只有冯侧妃路过挨打的几人时,开口让人把这些人扶回去,不过见周围站着的下人都不动,面色微变了变,便不再多言。

在前面引路的银柳与金盏垂着头,替四人打起帘子,远远瞧着木槿与玉簪提着食盒过来,便停了往里走的脚步,等着两人走近。

只是瞧着两人似乎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四人交换眼神后,又看了眼院子里大大小小瞧着老实不少的下人,掀开帘子进了屋。

屋子里已经打扫干净,原本那点肉香味也被燃起的熏香压了下去,只是曲轻裾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忍不住看了眼飞鹤金兽。

瑞香见状立刻上前灭了香,换了种浅淡的香料,果见王妃神情舒缓不少,当下也松了口气。

还是王妃这里的丫头聪慧可人,难怪王爷都赞你身边的丫头好呢,冯侧妃淡笑着开口,对曲轻裾微微福了一下身。

这话是在取笑前些日子王爷把曲轻裾身边一个丫头收了通房的事情,她仗着王爷宠爱敢说这话,别人却是不敢接口的。

谁知她说完这话后,曲轻裾竟是一个眼神也不给她,仿佛她一个大活人不存在似的,屋子里顿时陷入难堪的静寂中。

扶着蜀葵的手坐下后,曲轻裾见木槿与玉簪提了食盒进来,便开口道:都摆上吧。

食盒打开,各种粥菜摆了出来,一碗莲子百合粥,一盅玉珍八宝乌鸡汤,几样小菜与点心皆精致清淡,每道菜皆冒着热气,一眼便能看出用心之处。

看来大厨房里还是有些能做事的人,做这些的每人赏五两银子,曲轻裾拿起细瓷勺尝了一口粥,看了眼站在一边韩清荷,这是王府里的一个侍妾,身份低微,但很会做小伏低,虽不十分受宠爱,但还不至于无宠。

我听王爷说你很会服侍,今日就由你来布菜,粥的味道不错,曲轻裾觉得自己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见韩氏磨磨蹭蹭也不动怒,也只是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怎么,韩侍妾不愿意?奴不敢,韩氏面上露出一丝屈辱,可是眼前之人是王妃,她一个妾侍伺候王妃本就是天经地义,便是再不愿意,她又敢如何?其他三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低头喝粥的曲轻裾,王妃这是疯了么,韩侍妾虽不十分受宠,但好歹也是开导王爷人事的老人了,她一个不受宠的王妃怎么敢真的让韩侍妾伺候用餐。

不管别人如何想,曲轻裾拦下韩氏夹来的荠菜山鸡片 ,我不爱这道菜,记得下次不要再夹这道。

韩氏面色微变,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翻脸,只是生硬的屈膝一礼:王妃恕罪,奴在王爷伺候得久了,以为王妃与王爷皆爱这菜,是奴想岔了。

这话是在告诉自己,她是王爷身边的老人?曲轻裾笑而不语,只是把眼神放到一盘青笋宝猪肚条上。

有时候无言是最大的难堪,在场诸人都看出王妃根本没把韩侍妾放在眼中,仿佛眼前这个女人与其他世家中替正妻打帘子布菜的侍妾无异。

一顿早膳曲轻裾用得很慢,冯侧妃等人站得有些腿软,可是也没等到赐座的话,只得硬生生的站在一旁,看着曲轻裾姿态优雅的指使着韩侍妾布菜。

王妃今日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眼见曲轻裾终于放下筷子,侧妃冯子矜有些按捺不住,面上却是带着温婉的笑,还是说王妃只是叫我们来聊聊闲话?接过金盏呈上的清茶漱了口,用槐花柠檬水洗了手,丝滑的丝帛擦干指尖上的水珠,曲轻裾才不紧不慢的看向冯子矜:往日听闻冯侧妃性子温婉如水,今日倒觉得这话恰如其分,那煮沸的水性子不就这般急么?站在冯子矜右首的侧妃江咏絮听了这话,把头埋得更低了,以便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这冯子矜素来爱端着一副温婉的模样引得王爷怜惜,王妃却偏偏把话反着说,可见王妃也不是什么泥人性子,眼瞧着这位进门不久的王妃做派似乎还不小。

被曲轻裾取笑,冯子矜心生恼怒,面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温柔,王妃说笑了,奴哪里担得起这等称赞,王妃心胸开阔蕙质兰心才是奴等羡慕的。

本王妃如何,皇上赐婚时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曲轻裾嘴角轻笑,眼神不经意扫过冯子矜,仿佛对方一个小小的妾还敢评论一个正妻表示意外般,皇上金口玉言,龙目凤睛,自是比天下诸人看得更明白。

冯子矜再多的话被这一句堵了回去,她能说什么,王妃是皇上亲指的,她一个小小侍妾难不成还敢说皇上的不是,便是王爷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如今朝中活到成年的皇子有四位,皇上年纪也已近六旬,皇位之争虽未拿到明面上来,但是私下里已经风云渐起,诸位皇子自然不想自己给自己泼脏水。

王妃现如今敢说这话,也是明着以势压人,显然是仗着王爷不可能休了她这位正妻,说出了这么猖狂的话。

想起那道赐婚旨意上的话,什么天然卓约、福德深厚,皇上说了曲轻裾福德深厚,谁还敢说不?想到这,冯子矜面上的笑意僵了两分,朝对方做了一个万福:王妃恕罪,奴失言了。

在我面前怎么说也无所谓,毕竟关上门大家都是端王府的人,若是在外面失了言,别人说我不会教导是小事,若是失了端王府脸面就大大不妙了,曲轻裾轻轻一叹,按理说尔等都是府中老人,我也不该多言,不过白白嘱咐两句。

王妃关心奴等,是奴等荣幸,岂是白白嘱咐。

一直立在旁边不出声的江咏絮往前走了一步,福了福身,奴等虽是府中老人,却不如王妃身份尊贵,见识多,王妃疼爱我们,让奴等受益匪浅。

其他三人没想到罗吟袖摆出这般低姿态,心里虽有些看不起,面上却纷纷露出赞同之色。

冯子矜看了眼江咏絮,心里有些鄙夷的想,果真是个出生不高的,这么个不受宠的王妃也值得她巴巴凑上去。

把几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曲轻裾单手托腮靠在雕花椅上,右手食指轻轻点着椅子扶手,眼前四个女人冯子矜出身最好,其父乃是三品工部侍郎。

江咏絮父亲只是个六品工部主事,至于其他两个侍妾,地位更低微,韩清荷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八品提举,只因为当初教导端王通晓人事才开脸做了个侍妾,而另外一个少言寡语的侍妾罗吟袖出身也是一般,其父亲早亡,跟着母亲投靠了舅舅,她的舅舅也不过是个通政司七品经历。

从容貌上来看,冯子矜最貌美,江咏絮次之,韩清荷如她名字般十分清秀,罗吟袖的容貌如她性子般不出彩。

看似简单的四个女人以及几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便让身体原主病得起不了身,可见也不是什么简单的。

能听进去的自然好,曲轻裾站起身,扶着木槿的手作势便往外走,四人见状只得乖乖跟着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半个时辰前这里才有人受了刑。

眯眼看了眼天空,曲轻裾扭头看着四个女人:今日天气不错,你们陪我走走,病了不少时日,也不得空与你们亲近,从今日起便多补偿补偿。

别的府上正妻病了哪个小妾不来请安,也只这端王府的小妾格外胆大,只送了礼却不见人来探病,原身能忍,她却不见得要继续忍。

听着王妃温柔的语气说着大有深意的话,素来胆小的罗吟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原也想日日请安的,只是冯侧妃没有动静,她一个不受宠的侍妾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

如今王妃要清算旧账,冯侧妃有王爷疼爱自然无事,如她这般不受重视的又该怎么办?江咏絮在听了这话后,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冯子矜,她虽不受王爷宠爱,但是因为识时务在王府里过得倒不好不坏,从今日看到王妃第一眼起,她就莫名觉得王妃多了几分威势。

走在前面的女子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却再不是那泥人性子。

早上那几个挨打的奴才不过是王妃杀鸡给猴看罢了,不然何必摆出那般大的阵仗。

但凡脑子不笨的世家子,都会给正妻两分颜面,更何况王爷那般睿智之人,往日王妃性子软,不计较自然闹不出什么来,如今王妃要计较了,事情就不会因为冯子矜受宠便揭过。

王妃在母家虽不受父亲继母重视,可是王妃还有一个能干的舅家,王爷不是没有野心的人,自然懂得该如何尊重这位正妻。

同情的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冯子矜,江咏絮移开视线,便看到对面一行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府之主端亲王。

☆、王爷贺珩远远便见到一行人在园子里,只是离得远,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得真切。

走在前首的女人他看不清楚,只是从举止上判断,有些陌生。

明和,你瞧着前面都是哪些人?刚从朝堂上下来,他没有心思哄这些女人,这话出口时,便停下了脚步,神情间有些腻烦。

王爷,小的瞧着似乎是冯侧妃江侧妃一行人,明和睁大眼睛看了一眼便飞快垂下头,他虽是太监,可也不敢直直盯着主子的女人们看。

那走在前面的是谁?贺珩眯着眼睛又看了眼为首的女人,瞧着不怎么眼熟。

明和再度抬头快速望去,走前最前面的女子气势不凡,身上的广袖罗裙不知绣着什么花色,瞧着倒是挺漂亮,只是一时半会儿他还真认不出此人是谁,犹豫半晌才开口:莫不是王妃?这话说得连明和自己都不相信,只是府中女人除了王妃谁还能走在侧妃前面?听到明和提及王妃,贺珩便想到那个性子和软的女人,她的父亲是昌德公,舅舅是祥清候又位居大理寺少卿之位。

出生明明不凡,却养出那样的性子,也难怪当初母妃选定曲氏时没有人从中作梗。

曲轻裾远远便看见了记忆中原主敬畏的端王,模样也不过二十岁出头,长身玉立 ,穿着白色镶黑边锦袍,白面玉冠,让人一眼瞧去便有人中龙凤的味道。

待走近后,她就看到端王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只是眼中看不到半分笑意。

微微一个屈膝,曲轻裾笑着开口:王爷下朝了,可要用些膳食?王妃身子痊愈了?贺珩眼神落到那白皙润泽手腕上,红色的鸡血石衬得那手腕似乎吹弹可破。

托王爷福,曲轻裾皮笑肉不笑,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不甚明显的汗意,只是身子虚了些,太医早吩咐过不宜大补,谁知厨房里的奴才阳奉阴违,尽送些油腻大补的东西,我一时气不过,便罚了他们几板子。

江咏絮听到王妃把这种事兜头向王爷说了出来,忍不住向王爷瞧去,却见到对方神色平平,显然没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贺珩确实是不在意这种小事,只是有些意外王妃还能做出惩罚人的事情来,他虽对王妃无甚好感,但是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她的脸:对主子不尽心的奴才,便是撵了也不可惜。

王爷体恤,乃妾之大幸。

王爷的心性果真如她揣测的那般,是个能忍有野心的男人,她垂下眼睑,不再笑看王爷。

前生好歹也算得上个成功的经纪人,什么型的男人没见过,这个王爷又不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她还没那么稀罕。

贺珩见对方似乎再无开口之意,便转而看向自己其他几个女人,见冯氏面上虽带着笑,但仍有几分说不出的委屈,他看了眼王妃,见她微微垂着头,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你身子好了些,到外面走走也好。

说完,便扔下一干子女人回了书房。

待贺珩离开,曲轻裾回头看向冯子矜,凤眼微眯,伸出右手抬起她细腻光滑的下巴,用温柔得几乎出水的声音道:冯侧妃这张脸,真是让人越看越爱。

用完,拇指在脸颊上轻抚而过,直到感觉到冯侧妃瑟缩了一下,才笑着收回手,用手绢不轻不重的擦着拇指与食指,好了,我累了,你们也都回吧。

说完,扶着金盏的手转身边走。

冯子矜看着那被王妃走了两三步远便丢在地上的手绢,素来端得住笑脸的她青了一张脸,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让她恼恨的是,刚才她在曲轻裾的眼神里有了恐惧之意,她曲轻裾是个什么东西,木讷无趣,竟然敢这么对她?!此时她觉得身边的其他三人仿佛是在看她笑话,扫了她们一眼,沉着脸骂道:看什么,都给我滚!两个侍妾忙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倒是同为侧妃的江咏絮缓缓的开口道:妹妹也早些回屋,我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看冯子矜的脸色,转身就离开了。

曲轻裾!冯子矜沉着脸把地上的手绢碾了好几脚,才带着满腹怒火回了西苑。

王妃,你今日这般可是大大打了冯侧妃的脸。

金盏既解气既担忧,若是王爷知道,问责于你……不必担心,曲轻裾轻笑,视线望向书房方向,王爷不是庸人。

这样的男人,不会去管这些小事,她这个王妃只要不去损害端王的利益,端王这会儿就会敬着自己这个王妃。

昌德公府虽不待见她,但她的舅舅身居侯爵之位,又领职大理石少卿,舅母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两人膝下无女只有两子,对自己这位外甥女颇为照顾,若不是二人,原身哪里能护着娘亲的嫁妆?端王或许不用靠着王妃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会因为宠妾灭妻与这些人有矛盾。

如今各个皇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端王不是没有野心的人。

她不是爱委屈自己的人,若真要她憋憋屈屈的过一辈子,还不如这会儿就跳进池子里。

至于若是端王真的得了皇位,会对她如何,她懒得想那么多,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反正就算自己贤良淑德,这位端王也不见得会多喜欢自己。

金盏不明白王妃话里的意思,不过王妃不解释,她也不敢问,与木槿等人小心伺候着王妃回了正院,就见厨房管事早早候着了。

厨房管事一见到她们,便上前行了大礼,一个劲儿的告罪。

他们也是倒霉,往日给王妃呈膳食一向如此,谁知今日王妃便发作了,若只是这样也罢了,方才连王爷身边的明和公公也来骂了他们一顿,原先的管事还被撸了下去,他本是副管事,这会儿捡了个漏,成了总管事,却不敢大意,早早来了正院等着请罪。

曲轻裾看了眼这个管事,个子不高,一副憨厚模样,瞧着挺老实,不过这王府里能混到管事,哪里会是老实人。

懒得听这些请罪的废话,她道:厨房如何,我是不管的,只是日后我若是发现你们不尽心,你连跪在这里也不必了。

管事连连点头,又呈了膳食单子,说是让王妃点今日以及明早的膳食。

往日你们说按着份例来,原也是能点单子的。

曲轻裾也不接单子,只似笑非笑的看着管事。

管事闻言立马道:想是传话的小子出了岔子,王妃膳食却是要按份例来,不过是能在份例内点单子的。

说完,又大骂传话的人糊涂,传错了话云云。

曲轻裾懒得听这些混话,开口道:罢了,我也知你尽心,银柳,把单子呈上来。

单子一拿到手里,只见上面蒸炸煎炒煮,什么菜都有,她点了些爱吃的菜后开口:早上我不爱用腻的东西,你们膳房的人瞧着做,若是做得合我意,自有你们的赏赐。

管事暗暗叫苦,谁知哪些东西合这位王妃的胃口,口里却不停说王妃宽容大度云云。

送走膳房的管事,银柳替曲轻裾按捏着肩膀,暗恨道:这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银柳力度拿捏得很好,曲轻裾舒适的靠在软榻上,听到银柳这话,便笑着开口道:这世上芸芸众生,皆不过如此罢了,一个小小管事哪值得动气。

木槿端着一盅贡枣蜂蜜茶走了进来,听到王妃这话,笑着低声道:王妃说得是,奴婢瞧着从今往后这后院里,再不会有阳奉阴违的奴才。

听到这话,曲轻裾睁开眼,叹了口气:往日我总把人往善了想,到了今日倒是觉得,以善报善,以恶报恶才能在这皇室站稳脚跟。

木槿笑了笑,把手里的茶盅放到红木圆几上,又替曲轻裾盖上薄被:王妃能这样想,也是大善。

在几个一等丫头中,她年纪最大。

当初夫人买下她进府,小姐不过一岁,如今小姐成了王妃,她也已年过双十。

她早便说过不愿嫁人,好好守着王妃已经是她所有念想,王妃能有这番转变,实是再好不过。

曲轻裾看着木槿,突然想到木槿花的话语是温柔的坚持,这个名字于眼前的女子再合适不过。

前身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丫头,也算是一大幸。

闭上眼睛,曲轻裾不去看对方眼中真挚的关切,木槿的心意,我是懂得。

木槿眼眶微红,却是笑着道:王妃这话可是羞煞奴婢了。

说完,便掩着脸走了出去。

王府书房里,贺珩合上一封密信,把它浸入一盆水中,才对明和道:南边的事不去管,大哥与三弟闹得火热,我还是看着好。

明和点了点头,看了眼盆中已经花掉的信,转而道:王爷,膳房的人已经敲打了,新上来的管事是个聪明的,已经去正院请了罪。

贺珩点了点头,对这件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道:曲氏乃是本往嫡妻,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想起曲氏一反往日素淡的华丽打扮,眉梢微动,至于王妃日后行事如何,就先瞧着。

明和沉默点头,这主子与女主子的事,他做下人的自然无法多言,不过他总觉得今日的王妃与往日大不一样,不仅仅是穿衣打扮,就连眼神也变了。

他身为府中总管,也见过王妃不少次,总觉得王妃似乎由一只不起眼的灰毛兔变成了……凶悍的母狐狸?意识到自己在妄测主子,明和头埋得更低,阿弥陀佛,该打该打。

☆、难堪新的一天到来,王府里的侧妃妾侍们皆老老实实到了正院请安,结果等了近半个时辰,也没见到王妃的面。

其他三人倒还好,只是木然的坐着,只有冯子矜面上露出了一丝不耐,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做出拂袖便走的事。

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头的焦躁,冯子矜压低声音问身后的丫头:春雨,这都什么时辰了?春雨看了眼门外,太阳已经升起,只好道:主子已过了辰时。

江咏絮冷眼瞧着冯子矜主仆两的动作,垂眼看着自己藕色裙摆,仿似一根没有知觉的木头,只等着王妃到来。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几人才看到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木槿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一脸歉意的对四人深深一福:侧妃姨娘们请回吧,王妃说了日日请安未免折腾,日后三日请安一次便足够。

王妃体恤。

等了大半天,没想到就得了这么几句话,在场四人心情五味杂陈,表情各一,年纪教为年长身份又是侧妃的江咏絮上前笑道,既如此,我们便不叨扰王妃。

王妃日理万机,若是昨日通知我等,也不必今日再叨扰一回,是我等鲁莽了。

冯子矜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我等粗野之人,散漫惯了,总归不够细心,还请王妃多多包涵。

听着冯侧妃不阴不阳的话,木槿面上笑意不变,只是再次对其福身一礼:冯侧妃不必多虑,王妃素来宽和,必不会因这等小事动怒。

两人四目相对,木槿眼带笑意,略略低着下巴,摆出恭谨的模样。

冯侧妃笑容越来越冷,最终不过是带着贴身丫头春雨与夏云拂袖离开。

其他三人倒是谦逊客气许多,皆带着笑意离开正院。

出了正院,三人才松了口气,罗吟袖忍不住低声道:如今正院的气势愈发吓人了。

江咏絮掩嘴一笑,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那位可是王妃,我等受宠与否,也怠慢不得。

韩清荷在四人中年纪最长,也是由殿中省安排到王爷身边通人事的丫头,听到江咏絮的话虽不喜,内心却不得不承认,她原以为王妃今日还会让她布菜,谁知竟是连面都没露便让她们回去了。

若是得王爷看重倒还好,若没了宠…她苦笑着开口,回头看了眼正院,日后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如今她们没有子嗣,日后会如何谁也料不到,王妃若要拿捏她们,也不过两句话的事。

正院中,曲轻裾梳洗完端坐在铜镜前,把玩着一柄玉如意。

见到木槿进来,才懒懒站起身,扶着银柳的手在外间的桌前坐下,才开口问道:她们可有谁不满?其他几位倒还好,只是冯侧妃刺了几句,木槿上前给她挑了几筷子菜,笑着道,奴婢对她也没有太客气,所以冯侧妃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示意不用人布菜,曲轻裾漱口后开口道:这样做很好,世人常说宰相面前七品官,你是我面前的大丫头,一言一行便是我们正院的脸面,你可以知礼,但不可以退缩懦弱,当初我退了一步,也不见她们谁敬了我半分。

听闻王妃这话,木槿明白王妃这是要把自己放在首位了,心头激动,面上却仍是笑着:奴婢谨记。

曲轻裾点了点头,便埋首用起早膳,待放下筷子,便又是漱口洗手,待一切收拾好,便是新一天的开始。

王妃,奴婢不明白,怎么让侧妃侍妾们三日一次请安,银柳不解道,不说其他府上,便说原来昌德公府上,继夫人也是让姨娘们日日请安的。

她们日日来于我又有好处,省得我用不好一顿早饭,曲轻裾扶着她的手迈出门槛,看着院子里一片绿意,心情颇好道:我也懒得日日早起梳妆等着她们请安。

银柳恍然点头,小心扶着王妃的手走到院子里,这个院子不小,假山水池拱桥鲜花一样不少,下人们也各司其职,但是银柳总觉得,这个院子冷清了些。

王妃,昨日您说要收进内院用的小太监可要让他来磕个头?木槿见王妃站在桥上用鱼食逗弄水中的鱼儿,轻声开口,若是不见,可又安排他做何事?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扔到水里,看着这些金色小鱼蜂拥而来,曲轻裾笑着道: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便见那个被自己改名为黄杨的太监跪在自己面前,曲轻裾仔细打量他,面容清秀,瞧着挺老实的模样,她顿时一笑:起来吧,院子里伺候的太监也个领头人,日后你便管着这些人,至于还要做什么,你心里有数便是。

说完这话,就见这个黄杨再度重重跪下谢恩,曲轻裾笑看一眼木槿:木槿是我身边伺候多年的人,你若不明白的事,便去请教她。

黄杨口中说是,又给木槿行了一个礼。

木槿回礼笑道:王妃见你听话,才抬举了你,你别浪费王妃一番心意便是。

木槿姑娘请放心,奴才定会小心伺候王妃。

黄杨倒没说些有的没的,可见也知道王妃不爱听那没用的话。

木槿见状在心里点了点头,虽不知有多大用处,但至少有些眼力,不算蠢笨。

王妃方才说了这些话,便是表明日后内院所有下人以她为首了,她无以为报,只能以事事小心处处留意来回报王妃看重了。

黄杨本没有料到自己会得王妃看重,心里狂喜,别说这会儿只给木槿行了一个礼,便是再让他磕几个响头也使得。

待退下后,他脸上才露出几分狂喜之态,回头看了眼还在桥上的王妃。

谁说王妃是个木头人呢,他瞧着府里再没女人比得过王妃娘娘了。

眼见黄杨退了下去,曲轻裾叹了口气,颇有些无聊的靠着桥柱,忽听着远处传来幽幽笛声,笛声似忧似叹,又似一个女子的哭诉,她看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有些疑惑的问:这个时候哪来的笛声?木槿等人脸色微微一变,竟无人开口。

曲轻裾见状,轻笑道:难不成这人我不能知晓?王妃,那边是翠幽苑,听说住的是一位大人送给王爷的花魁。

木槿见王妃面色如常,才继续开口道,奴婢听闻这个叫云倾花魁名动京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王爷常去她那里坐坐,只是云倾姑娘性子清高,至今还是姑娘。

意思是王爷至今没有把这位花魁吃到嘴里?曲轻裾笑出了声,顿时对那笛声兴趣少了大半,若真是清高之人,哪里会任由别人送到王府来后才摆出这种姿态,欲拒还迎总归是美人经久不衰的好手段。

拍了拍手,曲轻裾扶着银柳的手:去别处瞧瞧。

几人还没走出几步远,便见一个有些眼生的小太监朝这边跑来,他一见曲轻裾便行了大礼:奴才小甘子见过王妃,王爷使奴才来跟王妃说一声,午膳王爷要来正院里用。

本王妃知道了,曲轻裾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想起这小甘子是端王身边常用的太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王爷已经回府了?小甘子回道:原已回了,只是还未进府,便遇到诚王殿下,便让奴才来传了话,想是要晚一会再回府。

既然这样,方才翠幽苑里的笛声便不是因为端王在才响起了,这个时候恰是端王回府的时间,笛声响起得也太凑巧了些。

这么美好的笛声无人欣赏也太寂寞了些,不如自己去欣赏一二?既然王爷还有一会儿回府,那让膳房的人备好午膳,让人去翠幽苑说一声,本王妃甚喜云倾姑娘的笛声,一会儿便去拜访。

曲轻裾扶了扶鬓边的蝴蝶双飞翅步摇,笑眯眯的开口。

小甘子闻言一愣,随即行了一礼退下,转身往翠幽苑走去。

王爷虽对翠幽苑的女人有一两分兴趣,但在王爷身边伺候多年的他心里明白,一个小小花魁,是比不得王妃贵重的。

一进翠幽苑,便见到倚着葡萄架吹笛的云倾姑娘,顾不得欣赏对方的笛声,小甘子上前道:云倾姑娘,王妃甚是喜欢你的笛声,等会便要屈尊过来,还请你好好备着。

笛声顿时停了下来,云倾冷冷看着小甘子,淡淡开口道:我这儿地方狭小,哪里值得王妃屈尊降贵。

听到这话,小甘子怪笑一声:你这地儿好与不好,小的是不知,但是王妃要来便是给你脸面,你只管好好备着便是,难不成王妃如何还得跟你报备不成?不过是个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这府里上下,除了王爷身边得用几人,谁敢跟自己摆这个谱,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云倾见小甘子拂袖便走,一张芙蓉面青青白白,说不出的难堪。

☆、我是怜惜美人的人翠幽苑在王府的西面,虽说偏了些,但环境很清幽,曲轻裾扶着木槿的手,穿过一个半月门,翠幽苑的大门近在眼前,守门的嬷嬷以及翠幽苑的管事早早的候在了门口,见到曲轻裾,忙带着一脸笑迎了上去。

膳房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一夕之间,再无人敢给王妃没脸,君不见就连王爷也站在王妃一边,他们不过是些下人,哪里敢开罪主子。

奴婢们见过王妃,管事嬷嬷笑着上前,给曲轻裾行了一个大礼,又讨好的对几个大丫头一笑,里面备好了茶点,王妃快歇歇。

劳烦,曲轻裾微微颔首,不去看管事嬷嬷以及看门嬷嬷脸上讨好的笑,莲步轻移进了翠幽苑。

王妃明明待她们客气,但是两个嬷嬷偏偏觉得王妃满身贵气,把姿态压得更低了。

翠幽苑并不大,但是胜在精致,曲轻裾扫了眼四周,最终视线落在院中的白衣女子身上。

手执竹笛的女子确实很美,一身白色广袖裙更是把她陪衬得纤尘不染,瞧着还真不像是楼里出来的花魁。

云倾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并不受王爷宠爱的王妃,原以为是个普通的女人,谁知竟是如此夺目的美人。

凤目柳眉,梳着漂亮的飞仙髻,垂额坠着的红宝石恰恰落在眉间,更是让那白皙的皮肤显得吹弹可破。

一袭华贵的月色蜀锦广袖飞仙裙穿在她身上,仿似专为她才做出这种裙子,说不出的好看。

只那腰间的压裙角玉佩,便比她自己所有东西都贵重。

这便是传说中的端王妃了?云倾有些愣神,莫名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捏着竹笛的手紧了紧,她柔柔的道了一个万福:云倾见过王妃娘娘。

云倾姑娘不必多礼,扶着木槿在葡萄架下的雕花红木椅上坐下,喝了一口小丫鬟呈上的茶,这茶倒不错。

这茶的水是我每日清晨采集的露水所泡,能入王妃眼,我也不算白弄一遭,王爷也甚是喜欢这茶。

云倾向前走了两步,笑着答道。

木槿听到她的自称,皱了皱眉,埋首见王妃神色如常,面色便恢复如常。

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曲轻裾搁下茶盏,用手绢试了试嘴角,想必云倾姑娘知道本王妃所为何来,不知是否有幸欣赏一下云倾姑娘的笛声。

她可没有兴趣喝什么花儿草儿上的露水,谁知干净不干净。

王妃,我并不是贵府的乐姬,云倾面色苍白,一副受辱的模样看着曲轻裾,云倾技艺拙劣,不敢入王妃娘娘的尊耳。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伺候云倾的丫鬟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就连看一眼曲轻裾方向的勇气也没有。

笑看着对方宁死不屈的高洁模样,木槿把擦拭过嘴角的手绢扔到桌上,单手衬着下巴,纤细的手指捻起一块精致的糕点。

放肆!木槿沉下脸,不过一个别人送到王府的花魁,竟然敢这么对王妃说话。

当真是从腌臜地方出来的,半点规矩都没有,来人,掌嘴。

云倾蓦地睁大眼,不敢相信王妃敢这么对她,难道她不怕王爷觉得她不贤惠?还不等云倾想明白,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打她的竟是之前一直讨好她的管事嬷嬷,她捂着脸颊颤声道:你敢…云倾姑娘,得罪了。

管事嬷嬷哭着脸上前给云倾几个耳光,心里却暗暗叫苦,如今她动了云倾,可能惹得王爷动怒,可若不动云倾,是必要开罪王妃的。

怪只怪她不走运,偏偏被分到这个地方伺候。

原想着能有油水可捞,谁知这次竟要做那照镜子的猪八戒了。

眼见美人挨了几个嘴巴,原本漂亮的脸蛋也变得狼狈,曲轻裾抬起头,挑眉道:这是做什么呢,本王妃素来是爱怜美人的人,云倾姑娘品性高洁,你们不可与她为难。

说完,娇娇俏俏的斜睨了木槿一眼,木槿,还不给云倾姑娘道个不是,我往日瞧着银柳是个急躁的,怎么你这个丫头也学着银柳了?在场众人默默垂首,听着王妃责备木槿姑娘,心下不由得想,这把人打了踩了脸反说自己是爱怜美人,王妃这般的手段,哪里像是木头人。

便是木头,也是要柔韧的柳树,让人挨了打,还要怨风太大,才让柳树不小心刮了人。

木槿听了曲轻裾的话,便往前几步,在离云倾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屈膝一礼:还请云倾姑娘见谅,奴婢今日冒犯了。

云倾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老婆子,用手捂着脸颊恨恨的看了曲轻裾一眼:木槿姑娘言重了,你是王妃娘娘面前第一红人,云倾不过低贱之人,哪里敢怪你。

曲轻裾食指轻轻点着桌面,听到云倾这话,挑眉笑了笑:云倾姑娘深得王爷喜爱,岂会不如木槿一个小丫头。

说完,让人赏下伤药,见云倾一副受辱的模样,笑得仪态万千,既然云倾姑娘觉得本王妃不配听你的笛声,那便罢了。

被推到一边的管事嬷嬷鼻子里重重呼出一道气,不识抬举的东西,在王妃面前摆什么谱儿,当真以为自己是王爷心头好不成?云倾身后的丫头脸色越来越白,待曲轻裾这话说出后,已经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这个王府里除了王爷便是王妃最尊贵,自家主子这般行事,那是明晃晃的不把王妃放在眼里。

莫说王爷对主子不过抱着玩玩的心思,便是真宠爱主子,今日这事主子也落不下一个好。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丫鬟吓得连连磕头,云倾姑娘不懂府里的规矩,请王妃恕罪。

剪云,你这是做什么,云倾捂着脸,眼泪倒是一滴也没有掉,她倔强的睁大眼,你没有错,跪什么?!姑娘,你便少说两句吧。

跪着的丫鬟也便是剪云心里暗暗叫苦,自从这几日分到云倾姑娘伺候,她便觉得云倾行事在王府会惹事,忐忑不安好几日,果真引来了祸事。

想到这她只好又重重磕了两个头,不敢再发一言。

曲轻裾叹了一口气,她见这个剪云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或许这个丫头是在王府里待的时间久了,倒比云倾看得明白。

无意为难这个小丫头,曲轻裾示意身后的丫头把这个剪云扶起来,不再有兴趣去瞧云倾忠贞又倔强的模样,站起身对旁边的木槿道,回吧。

云倾姑娘既然不稀罕王府,日后这翠幽苑的用度减一半。

说完,又指了指把额头都磕破的剪云,这个丫头也不必在此处伺候了,本王妃瞧着她长得齐整,去茶房伺候吧。

剪云闻言一喜,她这是成王妃的人了?当下大喜,一个劲儿谢恩。

这院子今天可真热闹。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曲轻裾朝门口望去,就见到端王带着两个太监走进来,这两个太监曲轻裾记忆里有些印象,正是端王跟前得用的明和与钱常信,比之前的小甘子更得端王脸面。

曲轻裾刚张嘴,便听到云倾悲悲切切的开口了:王爷。

这声王爷声音柔和,如莺轻啼,又如银铃叮当,偏偏又带着一分恋,两分怨,三分悲,四分坚强,实在让人一听便心头清颤,心生怜惜。

勾起唇角笑了笑,这云倾不愧是名动一时的花魁,难怪那官员巴巴送了进来,这本事一般人还真抵挡不住。

前世她见多了娱乐圈的真真假假,一眼便看出这位冰清玉洁的云倾姑娘带着什么心思。

贺珩听到云倾的呼唤,淡淡的看了眼,便移开视线向曲轻裾看去,本王听小甘子说王妃到这里赏曲,怎么不闻曲声?云倾意识到不对,神色微变,面色更加楚楚可怜的看向贺珩,谁知对方视线落在王妃身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方才不知王爷也来赏曲,倒是妾的不是了,曲轻裾走到贺珩身边,可惜的看了云倾那张微肿的脸,这下可怎么是好?贺珩这才看向云倾那有些可怜又有些狼狈的脸,不甚在意道:罢了,这个样子也无赏曲的兴致,本王还是回了。

说完,见曲轻裾浅笑的模样,只觉得对方鬓边的步摇微微晃着,让自己眼睛发痒,便补充道,等下早些回正院,本王还等着与王妃一道用膳。

王爷的话妾怎么会忘,曲轻裾轻声一笑,眼波流转带了些魅惑的味道,王爷别忘了才是。

贺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颤动的步摇,才笑着离开,出了翠幽苑,他回头看了眼翠幽苑,对钱常信与明和道:本王记得库里有一枚鸾鸟展翅金步摇做得十分精巧,你们让人送到正院去给王妃戴着玩。

钱常信与明和二人换了个眼神,口中忙应下了。

只是皆有些感慨,往日瞧着王妃柔柔弱弱的模样,今日才知看走了眼,这手段还真是又辣又利落。

更想不到的是,王爷竟然也不动怒,眼瞧着是要随王妃任意管理后院了。

贺珩走后,曲轻裾看着面色晦暗的云倾,笑吟吟的扶着木槿,视线扫过整个院子,开口道:本王妃早便说了,本王妃是个讲理又怜惜美人的,今日你以下犯上虽是大错,不过美人难得,便饶了你吧。

说完,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看向管事嬷嬷,日后这翠幽苑你要好好打理,虽降了云倾姑娘一半用度,但别怠慢了她。

管事嬷嬷满口称是,但等王妃一行人离开,管事嬷嬷便对云倾啐了一口,扬声道:还不好好伺候咱们高贵的云倾姑娘回房,人家可是连王妃也配不得她伺候的仙子,咱们这些俗人可要好好伺候着,免得王爷责罚。

这话一出,四周便有人小声笑了,王爷方才正眼也没瞧云倾,管事嬷嬷这话说得真够剜心的。

☆、美好午餐时光出了翠幽苑,曲轻裾伸手抚了抚鬓边的步摇,扯了扯嘴角,没有想到这个端王对女人的玩意儿感兴趣。

刚才他摸这步摇时的眼神,还真有些让她不忍直视。

这王爷也真可怜,这么点癖好还躲躲藏藏。

不知自家王妃已经把王爷想成冬天地里的一颗小白菜,银柳道:王妃,奴婢不明白,为何要把剪云弄到正院。

你这蠢材,这么浅显的事还不明白?木槿看了眼四周,轻声道,那剪云是府里的人,对云倾必不会有多大的忠心。

今日王妃能把剪云弄到正院,明日就会有其他人动心思。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知道其他妾侍身边有没有想往高处走的呢。

银柳一时恍然,又吃惊于木槿对王妃心思的了解,她有些明白王妃为何隐隐把木槿放在第一得用的位置了,她看了看王妃与木槿,第一次认真的意识到,王妃与往日已经不同了。

王妃收拾了翠幽苑那位花魁美人的事儿已经传开,曲轻裾还未回到正院,这一路上便遇到好几个行礼的丫鬟,而这几个丫鬟正是其他侧妃或是妾侍身边的人。

刚到正院大门口,曲轻裾就见玉簪与金盏站在门口,见到她回来,两人都面露喜色走上前:王妃,钱常信带着人送了好多东西来,说是王爷特意给您的,这会儿钱常信还在,您可要见上一见?曲轻裾点了点头,进了正院的正房外室,就见钱常信与几个太监低眉顺眼的站着,屋里的桌上还放着不小锦盒与锦缎,瞧着东西不少。

见王妃进来,钱常信行礼道:见过王妃,这些都是王爷让奴才给您呈过来的。

王爷还说了,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办。

替我谢谢王爷了,曲轻裾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支点翠雀钗,她笑着合上盖子,钱公公特意跑一趟,受累了。

不敢不敢,钱常信忙道不敢,又双手奉上一个团福字锦盒,这盒子是王妃特意吩咐奴才呈给王妃的,望王妃喜欢。

木槿接过锦盒呈到曲轻裾手里,曲轻裾打开盒子,眉梢微微一动,伸手拿了出来,顿时屋里一阵轻叹。

这是一支鸾鸟步摇,只是做工难得的精巧,微微一动仿佛鸟儿是活得一般展翅欲飞。

木槿站得近,甚至能看清青鸾身上的每一条纹路,那眼珠是上好的玛瑙石镶嵌,木槿一时竟看呆了。

好漂亮的步摇,任是曲轻裾也惊呼了一声,这样的东西配得上一句巧夺天工了,便是她前世也未见过这么精致的东西。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皇室的尊贵了,曲轻裾莞尔一笑,看向钱常信:有劳钱公公,这步摇我甚是喜欢。

刚走在门口的明和恰好看到这个笑,心下一阵叹,这笑当真是明艳动人了,便是冯侧妃和云倾姑娘与之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他忍不住瞧向走在前面的王爷,也不知王爷如何想。

你喜欢它,也算让它有了用武之地了,贺珩走到曲轻裾面前,拿过她手中的步摇,亲手替她换下了原本那支步摇。

满屋的下人纷纷低下了头,王爷与王妃亲近他们是看不得的,待王爷赞叹出声,他们才敢抬起头来。

果真再合适不过你,贺珩后退一步,看着那青丝见得步摇,露出满意之色,王妃青丝如黛,衬得这步摇愈加漂亮了。

曲轻裾面上带着羞涩的笑意,低下头不与贺珩对视,她是个庸俗的女人,当然喜欢别人夸奖她,只是眼前眼前夸她的人不那么简单,让她不能相信这只是简单纯粹的夸奖。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所以等两人坐下后,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幸好一道道呈上的膳食解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让两人沉默的用着膳,倒也没有尴尬的气氛。

曲轻裾看着贺珩用膳的姿态,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人中,用膳姿势最漂亮的。

这举手投足,比前世所谓的贵族礼仪看起来赏心悦目多了。

所谓秀色可餐,贺珩这个样子让曲轻裾胃口大开,忍不住让人给她多添了一碗饭。

不过这个举动在其他人眼中,就成了哎呀,王妃果真对王爷情深一片,有了王爷连饭都多用了一碗。

贺珩也没有想到曲轻裾会用得这么自在,府里其他女人在他面前皆是小口喝汤,轻声用菜,怎么到了王妃这儿,他偏偏觉得王妃瞧自己的眼神一阵阵怪异。

一顿午饭用完,曲轻裾眼瞧着跪在自己面前高举铜盆的丫头,很快洗了手让人起身退到一边。

贺珩看了眼曲轻裾,收回视线道:王妃身子好了起来,本王也放心许多,日后这后院便由你好好打理,有什么事不明白也不必担心,钱常信与明和是府里的两个管家,若是有什么麻烦事,交给他们便是。

接过木槿呈上的丝帛擦着手,曲轻裾道:这些日子妾身子一直不见好,没有替王爷好好管理后院,实在无颜见王爷。

说完,又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钱常信与明和,他们两人把府里大小事情管理很好,想必日后妾也没多少可烦心的。

听到王妃这话,钱常信与明和两人把头埋得更低,以示自己的谦卑与尊重。

他们即便是王爷面前得用的人,但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妃掌管后院乃是天经地义,他们两个奴才算得什么?把漱口茶水放到一边,擦净自己的嘴角,贺珩见王妃面带笑意靠着椅背的慵懒模样,上扬着嘴角:这后院一直由他们管着也不像样,日后你就多费心。

他垂下眼睑,看着面前桌案上的青花茶盏,仿佛对后院的女人必不看重,你是本王的正妃,其他人都比不过你。

这话算得上皇室男人对大老婆有份量的承诺了,曲轻裾眼角看向贺珩,正好看到对方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双双让自己脸上的笑变得更加和煦,仿似多年的老夫妻,让人看不出半点不是。

妾无能,只能尽力一试,不求别的,只求王爷回家时有个轻松地儿。

曲轻裾笑得一脸灿烂,王爷这般信任妾,是妾的幸事。

贺珩瞧着眼前女人明艳的笑,想起了她的出生,虽是嫡出的昌德公府小姐,可惜出生不久生母便去世。

而昌德公喜爱继夫人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京城,甚至有传闻昌德公在原配有孕时,便与继夫人不清不楚了,甚至还借用《洛神赋》来抒发自己对继夫人的感情。

待原配去世,昌德公便急急迎了继夫人进门。

甚至连府里的姑娘皆用《洛神赋》里的字词取名字,倒是羡煞京城不少夫人小姐。

倒是让人忘记可怜前一位昌德公夫人以及她出生不久的女儿了。

这么想来,自己这位王妃名字便取自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这句了。

给前妻所生女儿取一个代表自己与现任夫人深情的名字,昌德公此人当真不知是深情还是无情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前妻所生的女儿很可怜,好在她还有一个靠谱的舅家,不然还不定能活到这么大。

生在皇室的贺珩,很清楚那些阴暗的手段,自从王妃进门性子木讷,他也不意外。

反倒这两日,王妃的行为让他意外了。

莫不是自家王妃往日在昌德公府为了活命一直忍着性子,到了王府才渐露出真性情?曲轻裾对贺珩的想法并不感兴趣,她面带笑意的靠在椅背上,等着贺珩再度开口。

这个男人不简单,她可不想贸贸然开口,给自己添不痛快。

王妃不必担心过多,你是本王王妃,身份尊贵,府里的下人若是做得不好,只管打发了便是,贺珩微微眯眼,我端王府容不得欺下瞒上的下人。

是,曲轻裾笑了笑,把话题转到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上。

两人又交谈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贺珩才起身道:你身子刚好,等下午休一会儿,晚上我再过来。

发现贺珩已经把自称从本王换成了我,曲轻裾就明白,这位端王对自己已经有起码的敬重之意,她跟着起身把人送到门口,眼看着人渐渐走远,才淡下脸上的笑意。

身后的木槿上来,见她神色平静,犹豫一下开口道:王妃,王爷夜里过来,可要做什么?曲轻裾挑了挑眉,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她还不至于矫情到不愿意与王爷同床共枕,用手绢试了试脸颊上不存在的汗水,该如何便如何,我去歇会儿,一个时辰后在伺候我沐浴。

见王妃神色如常,木槿面上才再度露出淡笑道: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

点了点头,曲轻裾垂下眼睑,摸着耳垂,这么快就要与不熟悉的人来一发,真有那么点淡淡的羞涩。

☆、曲轻裾:呵呵王爷要来正院,院子里的下人自然各个喜笑颜开,一时间各自开始准备,恨不得把整个院子重新打理一番。

曲轻裾反倒是后院中显得比较平静的,她披散着湿润的头发,任由金盏给自己擦头发,银柳给自己弄手,玉簪弄脚,木槿给自己选衣服首饰。

王妃的脚真漂亮,玉簪赞叹着,王妃的脚很白皙,脚趾圆润,捏着十分柔嫩。

半晌,她又叹了一声,上次半夏跳异族舞,王爷夸她脚踝漂亮,奴婢瞧着她比王妃您差得远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能拿来与王妃比较?木槿把一枚红玉钗从盒子挑了出来,听到玉簪这话,嗤笑道:不过是个卑贱人,值得你巴巴提出来。

玉簪这才想起半夏原是王妃身边的奴婢,勾引了王爷才成了个通房,当下便道:木槿姐姐别恼,我这不是瞧王妃脚太漂亮,脑子犯了傻么。

听着两个丫鬟话里话外对自己的维护,曲轻裾忍不住笑道:你们这么一说,让别人听到,还以为你们家王妃是九天仙女呢,你们听得下去,我可受不住,弄好了就扶我起来,我可再听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几个婢女都笑出声,心下却都松了口气,王妃这个态度,便是表明不把半夏的事情放在心中了。

曲轻裾偏爱广袖裙,所以最后仍旧选了一件红色广袖裙,艳红如火的裙子把把她肌肤衬得晶莹如雪。

随意让木槿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用红玉钗固定住,便在靠椅上坐下,开始翻一本才子佳人的故事。

不是她对这些故事多感兴趣,实在是古代消遣太少。

翻了两页,实在没兴趣看古代diao丝男YY白富美故事,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她便让人呈膳。

王妃,王爷还未来,若是待王爷过来还未用膳,您却用了……木槿担忧的开口,你若是饿了,不如让厨房呈些粥来。

都这会儿了,王爷哪里会来着用晚膳,曲轻裾摆摆手,你只管吩咐下去便是。

那没啥滋味的粥有什么好吃,她这人就不爱那汤汤水水。

贺珩一走进正院,就见到一溜丫鬟端着空食盒出来,挥推给他行礼的丫鬟们,贺珩心里有些复杂,大有一种王妃居然不特意等我用膳我地位似乎不那么高的失落感。

进了房间,贺珩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圆桌旁边洗手准备用饭的王妃,实在是红色的广袖裙太抢眼,让他不得不第一时间对王妃进行了关注。

这一看就了不得了,这姿态慵懒擦着玉手的红衣艳丽女人是自家王妃?!王爷来了?曲轻裾放下擦手的丝帛,笑着站起身道,可用了膳,若是没用,一起吃些吧。

虽然已经用了,但是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一点的贺珩顺势坐下,视线落在曲轻裾脸颊边微微晃动的青丝上,直到曲轻裾亲手把一碗珍珠白羽鸡汤放在自己面前,才开口道:王妃为何这会儿才用膳?曲轻裾扯了扯嘴角:方才不太饿,才晚了一会儿。

贺珩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心治愈了些,虽然王妃这么解释,但是他觉得王妃是等了自己一会儿才用的膳。

认为自己自尊心得到满足的王爷端起汤喝了一口,恍然觉得自己口渴得有些厉害。

用完饭,曲轻裾照旧洗手喝茶漱口,然后她便发现今日漱口的茶香味浓郁一些,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贺珩,她心里便明白躬身站在自己跟前的金盏用意为何。

待桌上的东西收下后,贺珩与曲轻裾到了更舒适的靠椅上坐下,一边让人掌灯。

除了新婚当夜,我还不曾见过王妃着红裙,贺珩笑着把曲轻裾从头看到脚,不过这颜色倒是很适合王妃。

曲轻裾笑了笑,眼见木槿等人点亮了屋内的烛火,用手拨弄开脸颊旁的头发,世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想必妾是取悦到王爷了。

贺珩眉梢微挑,站起身走到曲轻裾面前,轻轻撩起那缕青丝:王妃当然取悦到了我,王妃最近两天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曲轻裾抬起下巴,对贺珩莞尔一笑:呵呵四周的下人见到这个情况,明和与木槿交换一个眼神,两人一个挥手,屋里的人呼啦啦全部退了出来。

明和亲自伸手掩好门,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还站在一边,走远几步见她跟了过来,才压低声音道:待会我们得注意着主子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

这王妃身边得用的丫鬟全用花取名,他记得这个似乎是最得用的木槿。

木槿点了点头,低声道:明和公公请放心。

谁不是主子面前的得意人,这如何伺候人不是他明和一个人明白。

明和见她话不多,也就不再开口,想着今日王妃的模样,不由得想,这王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还真有些惊人。

明明是简单的红裙青丝,怎么瞧着就带着着那说不出的味道呢?使劲搓了搓下巴,明和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就怕一时没注意到主子的吩咐,让别人抢了自己现今的地位。

屋里贺珩与曲轻裾的较量已经到了床上,两人此时都衣衫凌乱,一人气势如虹,一人媚眼如丝,只差走到最后一步了。

王妃真是可口,贺珩在曲轻裾耳后轻呼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舌尖扫过细腻的脖颈,很满意的看着身下人轻轻一颤。

曲轻裾反手揽住贺珩的脖子,脚趾轻滑过贺珩的脚背,似笑非笑:王爷亦是秀色可餐。

艾玛,这男人调/情的手段还真高。

本王倒是要让王妃知道究竟谁秀色可餐。

被王妃的放得开引得胃口大开的贺珩拉开了曲轻裾胸前的唯一遮蔽物,看着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只觉得心里的火燃烧得前所未有旺盛,恨不得在这个女人胸前咬上一口,在这白嫩肌肤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一时间不知道谁点燃了谁的火,两唇相交,那火便再也压不住,当下便是野火燎原,被翻红浪,春风吹又生,尽兴到了极点。

贺珩觉得前所未有的爽快,到最后发泄后,他把香软的女人拥进怀里,用暗哑的声音笑道:王妃真是我的瑰宝。

虽说男人爽过的话不能信,但是这不影响曲轻裾餍足后的好心情,她任由这个算得上极品的男人拥着自己,打了一个哈欠。

见怀中的女人有了困意,贺珩提高了声音:来人,备水。

候在外面的明和挥手让人把装着热水的浴桶抬了进去,闷头算了下时间,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可见王爷与王爷深情似火。

懒洋洋的洗完澡,曲轻裾也不穿衣服,只是裹着一层薄纱往床上走。

贺珩看着那赤/裸的玉足,还有那白皙的小腿与手臂,眼神一变,弯腰一把抱起人扔到床上,然后一拉被子把人盖好,哑声道:王妃这是招本王呢。

曲轻裾笑出声,把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勾着食指道:这才是招王爷。

见她一副招猫逗狗的姿势,贺珩再也忍不住,拉开被子再度把人压在了身下。

门外的明和听到屋里的动静,拦下了要去抬浴桶的奴才,不由得看着天际的月亮,这春天不已经过了么?第二天一早,王爷精神抖擞的出了房门,而候在外面等着伺候王妃的下人还原地站着。

听到王爷吩咐下人不得吵着王妃休息,跟在王爷身后的明和不由得赞叹,不愧是王爷。

屋内,曲轻裾又睡了小半个时辰才叫人进屋伺候,早等着的木槿银柳等人便带着小丫鬟们轻声走了进去。

王妃,木槿看到王妃锁骨旁多出的印记,微微移开眼光,快速伺候着穿好中衣,又挑了一件曳地飞鸟描花裙给曲轻裾穿上。

待曲轻裾洗完脸,坐在铜镜前梳妆时,木槿才开口道:王妃,今日王爷走的时候脸色很好。

曲轻裾把一对挑好的垂鬓流苏递给她,努力让自己脸颊上露出两分羞涩的红霞:胡说什么呢,还不去瞧瞧厨房里呈膳食来没有。

木槿见王妃害羞,只好笑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去瞧,金盏玉簪好生伺候着,我与银柳瞧瞧去。

玉簪是几人中绾发最漂亮的,所以平日她伺候王妃梳发较多。

待出了房间,木槿与银柳相互才露出喜色,这下子王妃总算是在王府慢慢站稳脚跟了。

银柳笑道:下个月昌德公的寿辰,待王妃去了,看谁还敢猖狂。

木槿想到昌德公府那一堆糟心事和糟心人,面色的喜色淡了几分,叹息道:只要王爷待王妃如这两日般,那昌德公府谁不敬着王妃。

那昌德公府再尊贵能尊贵过王府去?只希望王妃到时候不要又犯那木讷性子,让那府里的人堕了尊贵。

☆、昌德公府又是一个请安日,侧妃侍妾们早早的候在了正院的外室,这次她们举止比起上次谨慎了不少,待正院里的下人也客气了不少。

金盏带着几个小丫鬟给几人上了茶,便静静的站在一边。

金盏姑娘,我们今日来得早了些,不知有没有扰到王妃休息,冯子矜面带歉意,往正室方向看了眼,王妃近日想必也很繁忙,倒是受累了。

能不忙么,不仅把后院的权利抓在了手里,还用手段把王爷夜夜留在了正房,王妃这手段倒不低。

冯侧妃言重了,金盏福了福,眉眼带笑道,近来府中事务不多,王爷又疼爱王妃,哪里会累。

请冯侧妃不要担心,王妃等一下便过来了。

冯子矜没有料到自己的话会被刺了回去,微微一怔才道:王妃无事,便是我们其他姐妹们最大的福气了。

曲轻裾走到门口处,便听到冯子矜这句话,未语先笑进了门:冯侧妃的关心,我暂且记着了。

四人听到笑声时,便齐齐朝门口望去,便见到曲轻裾穿着繁复的霞云银绣鸾鸟拖地长裙走了进来,那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仿佛拖在她们的心上,让她们心里莫名觉得气闷。

几人当下站起身,齐齐向曲轻裾行礼,就看到霞色裙摆从自己眼前逶迤而过,那鸾鸟漂亮的尾巴刺得人眼睛生疼。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下吧,曲轻裾在上首坐下,挥手让人原位坐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略带歉意道:今日起得晚了些,让你们久等了。

几人自然不敢真的接了这句歉,只笑着说并未等多久,然后便等着曲轻裾训话。

诸位都是王爷的人,我也没什么可吩咐的,你们好好伺候王爷便是,曲轻裾左手托着茶盏,右手微微抬起茶盖,不去看座下几人脸色,王爷把后院交给了我,我也不是苛刻的人,只忍不得没有规矩的人,若有错了规矩的,我不用看谁的脸面,只管惩罚。

到时候可别怨我这个王妃做事不留情面,你们好自为之吧。

没有料到王妃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冯子矜微微一愣,她虽觉得这话隐隐有针对她的意思,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见其他三人起身纷纷表示定会遵守规矩,只好也跟着起身,恹恹附和几句。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我没多说的了。

搁下茶盏,曲轻裾面色和缓了些,我听钱常信说前些日子府里得了一批料子,等下便让人分到你们住处去,这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你们拿这些料子做些新衣服吧。

说完,单手端起茶盏微微往外一抬。

诸人皆是有眼色的,见状纷纷起身告辞。

待出了正院,冯子矜重重冷哼了一声:拿几匹布来做好人,当打发叫花子呢!走在她后面的江咏絮听到这句抱怨,脚步缓了缓,与她的距离拉得远了些。

待几个女人走了,曲轻裾站起身,打了一个哈欠道:呈膳吧。

她不是贤惠良妻,虽不会无缘无故苛刻无辜的女人,但也做不来那套贤德戏。

至于端王会怎么想,那是端王的事情。

甩了甩宽大的袖子,曲轻裾笑了笑,不过这些古代的衣袍倒是真是精美又漂亮。

独自午膳后,贺珩一边擦着手,一边开口道:本王记得昌德公府前两日送了请帖,说是昌德公的寿辰?明和接过王爷手中的丝帛,前几日昌德公府确实呈了帖子来,除了我们府上,京中不少人都得了帖子。

只是当时王爷看了后便把帖子扔到了一边,这会儿怎么又突然提起来了?本王听闻王妃那里也得了昌德公夫的帖子,贺珩眉头微皱,语气带了些不喜,这昌德公府一代不如一代,这排场倒不见一代比一代小。

明和知道这是王爷对昌德公不满,便垂首退到了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候在门外的钱常信走了进来,王爷,翠幽苑的奴才来禀,说是云倾姑娘自缢了。

他心里暗骂晦气,偏他在外值守遇到这事。

人呢?贺珩冷淡的问。

已经救了过来,只是一时气不顺,这会儿已经昏睡了过去。

钱常信心里暗骂,这窑子的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要寻死还不容易,大半夜往横梁上一绕便没了,偏偏选这个时候来这出戏,也不知真想死还想做什么。

没事就让她好好待着,告诉她,若是再想死,就滚回原来的地方找死,别脏了我端王府的地。

见王爷把面前的茶盏一推,钱常信顿时明白,王爷这是厌了女人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云倾算是废了,奴才记下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伶人,偏偏要做那清高之人,还非要与王妃一争高下,当真忘了自己是谁。

小姐的心丫鬟的命,不都是自己作的!她既然住翠幽苑寻死觅活,你让她马上搬到秋意斋去,贺珩站起身,有些腻味道,那地方清净!明和眼瞧着钱常信匆匆退了出去,眉头挑了挑,就这种手段还妄想王爷怜惜,可见这花魁还是有负盛名。

正院中,曲轻裾把玩着手中的请帖,这昌德公的寿宴,她不管愿意不愿意,也要去那个府上走个过场,只是想起记忆中原身这个地方的怨气与不满,她面色冷了几分。

在这种封建朝代,男人风流也许在世人眼中没有错,但是亡人尸骨未寒便让新人进门,又视亲女如无物,那便是德行有亏了。

连妻死夫守一年也做不到的男人,也实在让人太过心寒了。

王妃,若是您不想去,让人代送寿礼过去,木槿见王妃表情不对,只好劝道,管那昌德公府谁也尊贵不过您去。

亲王妃确实比昌德公府地位尊贵,但是话却不见得会好听,更何况她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在这皇权制度下,即便她是女儿,但昌德公上下仍旧要给她行礼,这么好的衣锦还乡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她端王妃的身份?这倒不必,我的好爹爹生辰,我这个端王妃女儿怎能不去,扬唇一笑,曲轻裾把请帖扔到一边,就见银柳面带怒意的走了进来。

木槿把请帖放到一边,开口问道:你这一脸青的,谁招你了?还不是翠幽苑那位,刚才可是好一场闹剧,银柳给曲轻裾一个福身,方才奴婢听闻翠幽苑的云倾自缢未遂,偏那遗书上写着什么妾本高山雪,今落泥沼潭,话里话外暗指府里有人折辱苛待了她,这是在指责王妃您慢待了她呢!说完这段话,银柳语气越加怒火难耐:一个花魁,算得什么高山雪,难不成谁都不及她高贵了!那高山上的雪化了可是藏污纳垢,她爱做那表面白内里脏污的雪,谁跟她争?木槿冷哼一声,随即道:王爷那里可有什么话传出,可注意着别让人毁了王妃的名声。

木槿姐姐这倒不必担心,方才早有消息传出,王爷斥责那位没事脏了端王府的地,还让人搬去了秋意斋,说到这,她觉得怒气消了大半,那秋意斋是个什么地儿,美人也变野人了。

可见王爷心里也是对她不满意的,王妃不必为了这么个人动怒。

曲轻裾听完银柳的话,笑着道:我没怒,倒是你怒发冲冠。

示意木槿给银柳倒了一杯茶,给她润嗓子,那个云倾本不是值得一提的人物,我何必会为她动怒。

这个云倾并不是聪明的女人,若是她识情趣,每日老老实实的,可能还会在端王那里得一两分脸面,如今她偏偏摆出清高的模样,却是下下之策。

或许普通嫖客会吃云倾欲擒故众明清玉洁那套,可贺珩是谁,他是大熹朝堂堂的端亲王,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云倾用这些手段,也要贺珩愿意陪她玩才行。

叫人回了昌德公府的帖子,说寿宴当日,我会亲自到场为父亲贺寿。

曲轻裾抿嘴轻笑,对不久后的昌德公寿宴,有了些期待。

这个时代娱乐太少,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才不算辜负了这光阴。

不久后,昌德公夫人亲自接待了端王府的传话嬷嬷,得到了端王妃寿宴当日会来参宴之事。

待传话嬷嬷离开,昌德公夫人梁氏冷笑开口:早听闻那丫头不受王爷宠爱,今日那传话嬷嬷偏摆出一副王妃受重用的样子,真让人想不到那木讷人也会给自己做脸了。

坐在她旁边的曲约素叹了口气道:太太,姐姐已经出嫁,不管王爷是否宠爱,她总是端王妃。

梁氏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知道女儿话中的意思,垂下眼睑冷冷开口道:不管她是什么,日后不会尊贵过你去。

曲约素闻言淡淡一笑,不再开口。

☆、贵客时已入秋,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昌德公府上下一派喜气,昌德公府上停满了各色马车,门房弯腰弯得都快直不起来了,还一劲儿笑着把人迎进大门里。

二门外,昌德公的独子与外甥热情的接待来往宾客,两人年龄虽不大,倒是得了不少年轻有为的赞扬。

近年来昌德公府虽然越来越没落,但是谁让人家出了个好女儿,嫁给了端王做王妃,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 ,但是面上还是做得到位。

不看僧面看佛面,端王的脸面总是要给的。

好歹这昌德公府是端王的岳家,来这里露个脸送份礼总是利大于弊。

昌德公福如东海啊。

说话的是保荣侯,此人在京中也只是个不上不下的人物,不过昌德公也不敢得罪,对方一发话,便迎了上去。

哪里哪里,有劳侯爷跑这一趟,昌德公携着对方的手往大堂走,对方也不跟他客气,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今日你大寿,不知端王爷何时到,届时定要请公爷引我找王爷喝两杯。

昌德公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是滋味,端王府回帖说明王妃定会来,至于王爷会不会到,这事说不准,保荣侯这话一说,让昌德公心里有些怨出嫁的女儿没本事,笼络不到王爷的心,让他受这份尴尬气。

一定一定,昌德公笑着把人往屋内请,掩饰了心里的尴尬。

保荣侯笑着道:公爷忙着,我自己进去便是,不必客气。

说完,便自己进了厅里,心里确是在冷笑,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曲家嫁到端王府的那个女儿,根本就不得王爷的喜欢,这会儿王爷会来参加他昌德公的寿宴才是奇怪呢。

以为有个女儿是王妃就是皇亲国戚了?我呸!内院花园,梁氏接待着女眷们,看着今年比往年更热闹的景象,梁氏心情有些复杂,往年这些人只送了礼并不露面,今日反倒各个有空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曲轻裾做了王妃,这些人还话里话话讥笑她对曲轻裾不好,仿似说这些她们就能高贵两分几分似的。

照我说,夫人真是好福气,大女儿做了端王妃,三女儿又长得这般如花似玉,保荣侯夫人说到这,还特意停下来看了眼站在角落的伺昌德公府庶出的二姑娘,二姑娘也长得标志,这般福气可是我们羡慕也羡慕不到的。

王夫人可别夸这些丫头了,梁氏笑得有些冷,我们家几个野丫头,哪里及得上贵府的小姐们。

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保荣侯的大女儿死活嫁了个穷书生,这会儿三天两头回娘家打秋风。

谁知保荣侯夫人王氏偏偏没被梁氏这话气到,只回道:哪里哪里。

其他人冷眼看着两人舌战,这保荣侯夫人与昌德公夫人不和是早就有的事情,两人未出阁时便争锋相对,如今嫁了人仍旧能让其他人看这份热闹。

在场一些早与二人相熟的夫人还记得当年王氏嫁了保荣侯,梁氏气得大半年没有参加京中闺阁女儿的聚会,直到梁氏嫁了身份不低于保荣侯的昌德公,又再度与王氏争锋相对起来。

有些人虽然瞧不起王氏轻狂模样,但是更不喜梁氏做事派头,所以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只是下定决心日后再不带年轻姑娘到保荣侯府与昌德公府上。

此时离昌德公府不远处,端王府的依仗已经慢慢在靠近。

其他前来贺寿的官员见到端王府一行出现,纷纷避到一边,只等王府的人经过才继续前进。

马车怎么停了?一个一品大元夫人坐在马车中,察觉马车停了,便疑惑的开口。

她本不愿来昌德公府,如今马车还停了下来,心里就更加不喜了。

一个老嬷嬷上了马车,压低声音道:夫人,后面端王府的人过来了,大家都避让开了。

一听是端王府,官员夫人心头的不顿消,她借着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到侍卫开路,四匹枣红骏马拉着豪华的车架缓缓而过,随即又是两辆稍显普通的双驾马车经过,后面跟着一些穿着体面的长随和太监,虽不极其奢华,但是一眼便让人觉得这就是皇家气势了。

那仿似端王爷的车架,官员夫人有些庆幸,幸而今日亲自来了,不然今日王爷到了,他们家偏偏只随了礼,不就得罪了皇家人么?不管日后坐上那位置的是哪位王爷,皇家的脸面总是由不得他们这些人来丢的。

门房远远瞧着端王府的车架,忙转身跑进二门,向老爷禀报此事。

昌德公正与一位大人寒暄,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说是王爷的车架到了。

正在寒暄的大人识趣的表示不用昌德公特意招待,他眼瞧着昌德公急匆匆的往外走,若有所思的进了内厅。

宽大的马车中,曲轻裾与贺珩并肩坐着,她看着贺珩面色如常的样子,开口道:这会儿昌德公府快到了吧。

王妃这是想娘家了,贺珩本不想来,可是想起王妃未出阁前受的气,不知怎么的又想来了,见王妃语气平淡,忍不住调笑了两句,可见我这个夫君做得不好了,让王妃想父亲了。

王爷别取笑妾了,曲轻裾斜睨贺珩一眼,今日一大早这个性格离奇的王爷就让人送来了各色首饰,直说让她随便选,随便戴。

她看着那一盒盒价值不菲的首饰,还以为这位王爷要开首饰铺。

等她好不容易盛装打扮结束,这位穿着月色软绸金线祥云袍窜了出来,说是要陪她一起到昌德公府,瞧他打扮得帅气的份上,曲轻裾笑呵呵的跟着他上了马车,谁知这会儿又说奇怪的话了。

妾嫁给了王爷,家就是端王府,王爷说这样的话,是嫌弃妾做得不好?曲轻裾把脑袋一偏,做出不想搭理的样子。

贺珩闻言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些,他伸手把曲轻裾的手握在掌心:别恼,你气着了心疼的不还是我。

说完,他面色严肃了些,有些事,我心里清楚,你不必担心。

曲轻裾回过头看向贺珩,见对方仍旧微笑模样,不知对方说这话究竟是什么用意,也就笑着道:王爷心疼妾,妾心里明白。

要真相信了,就是悲剧了。

王爷,王妃,昌德公府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钱常信的声音。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昌德公见马车停下,忙带着人上前行礼。

今日昌德公的寿辰,本王来为你贺寿,不必如此多礼。

钱常信听到王爷出生,才上前替王爷打起帘子,然后跪下由着王爷踩着他的背下来。

曲轻裾戴上纱帽,刚走出马车,就见到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她看着手的主人面上带笑的样子,微微垂首扶着贺珩的手下了马车。

旁边早备好了轿子,木槿掀起轿帘让曲轻裾做进去,放下轿帘后,对王爷福了福,与其他大丫头坐了后面的小轿。

见到端王亲自来给自己贺寿,昌德公喜不自胜,见王爷待女儿这般态度,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引着贺珩从大门进了府。

端王进了门,抬轿的大力嬷嬷也忙抬起轿子进了门,只是方向与端王的方向不同,而是往后花园方向行去。

贺珩由昌德公引着往内厅走,见两个年龄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跟在后面,问道:这两位是?王爷,这是犬子曲望之与外甥梁荣。

听王爷提到自己的儿子,昌德公喜道,你们还不给王爷见礼。

两人忙又是一番行礼,贺珩淡淡免了二人的礼,两人读了什么书?犬子不争气,如今还在东山学院念书,外甥去年中了秀才。

昌德公见王爷语气平淡,也不敢太过,只好老老实实回答了。

这端王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偏偏让人不敢小觑,昌德公有些感慨,不愧是皇子啊。

贵公子是公爷独子,如今年幼,公爷不必逼迫太紧,贺珩点了点头,东山书院本王也有听闻,里面出来不少名士,本王听闻当年夫人产下难得一见的龙凤胎,贵公子日后必有作为。

哪里哪里,王爷夸赞了。

为人父者,自然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儿子,何况望之与约素确实是京城难得一见的龙凤胎,此事足够让他骄傲多年了。

只是此事他没有看到贺珩眼中的冷意。

走在后面的曲望之听着二人的交谈,想起母亲对大姐的不喜,不由得想,如今大姐成了王妃,会不会故意让人报复他们?若成为王妃的是三妹就好了,母亲也用不着为大姐动怒。

内花园里,梁氏正与保荣侯夫人唇枪舌剑完毕,就听到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夫人,端王妃到了。

在座诸人身份都没有端王妃高,听到这句,纷纷站起了身。

梁氏心里再不愿,这会儿也不得不起身往垂花门走去迎接。

待她走到垂花门,只见到一顶嵌珠宝盖香轿停到花门外,还不待停闻,一众嬷嬷丫鬟便簇拥了上去,各个表情小心又敬畏。

她冷笑了一下,当真是山鸡变凤凰了,连派头都大了起来。

☆、10·秀恩爱暗色的轿帘掀开,就见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放在躬身在轿门边的木槿手上,然后又是一只穿着嵌宝石金缕鞋的脚迈了出来,隐隐能见到水波似的裙摆。

梁氏看着从轿中走出的女子,面上的笑意虽是不减,但是嘴角的弧度却是僵了不少。

眼前的人曲轻裾与回门当日相比,变化是在是太大了。

跟在她身后的曲约素见母亲举止不适,便笑着往曲轻裾走去,先是福了福身,方才亲热的开口:姐姐可算来了,太太与我一直都盼着呢。

曲轻裾听了这话,一边往梁氏方向走,一边道:原本早就准备出门的,只是王爷定要与我一道来,便耽搁了些时。

话到这,人已经到梁氏面前,她略一欠身,让太太久等,是我的不是。

不管梁氏如何不喜曲轻裾,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是不敢受这一个欠身的,当即扶住曲轻裾的手,回以一礼后道:王妃府中事务繁忙,还能早早赶来,可见对老爷一片孝心,可别说这样的话。

早等着给王妃见礼的众人走近便听到这段话,纷纷上前一个劲儿夸起曲轻裾来,暂且不管端王妃是否受宠,独独祥清候一家对端王妃的重视,便足以让她们对端王妃看重,更何况瞧端王妃一身打扮和端王亲自陪她前来,便足以证明端王妃在端王心中的地位。

邀请曲轻裾上座被推拒后,梁氏也不再坚持,无论端王妃如何尊重,论人情她仍旧是她母亲,她坐在上位,也没有错。

旁人见梁氏的做派,心里暗暗笑她愚蠢,按理端王妃确实要称她一声母亲,可现如今人家是皇家的人,你这一时摆出当家主母的款,就没有想过此举惹怒王爷,让丈夫与孩子在外吃亏。

端王妃能敬你是名义上的母亲,难不成堂堂皇子也会给你脸面?任你是谁,在皇家人面前也要矮上两分,更别提一个继母。

也难怪当初梁家落没到让嫡女成为昌德公填房也喜笑颜开,这般头脑与教养还真算得上是高攀了。

曲轻裾在左首位置上坐下,端起茶略用了一口,便搁下了,转而与其他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王妃如今气色越发好了,说话的是兵部尚书之妻罗夫人,也是曲轻裾舅母的母亲,这位老夫人也曾关照过曲轻裾,所以语气亲近些也无人奇怪,老身还记得当初给王妃添妆时,王妃还瘦瘦小小的,如今不过几个月,齐整得差点让老身认不出来,可见端王府里养人。

可不是,不说罗老太太,便是我差点也不敢认,田氏接过话,她是曲轻裾母亲的庶妹,虽与曲轻裾母亲算不得亲近,但是情理上还是偏向曲轻裾,加之如今曲轻裾还是端王妃,所以接下的话就不那么客气,我原瞧贵府其他两个姑娘如花似玉,还为我这外甥女担心好一阵子,如今倒是放了心,这昌德公府的女儿家当真是各个水灵。

在场诸人谁不知这话是在嘲讽梁氏苛待原配嫡女,话虽难听了些,可却是大实话。

加之他们见到端王妃一直笑而不语,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位端王妃对梁氏的态度。

当年梁氏用手段勾得昌德公神魂颠倒,让尚有身孕的田氏气得产下一女后便病逝了,而田氏逝去还不足两月梁氏就进了门,后来祥清候府要接大姑娘去侯府小住,也经常被梁氏阻拦。

到了最后,祥清候府上下便处处与昌德公府不对付。

只可怜没了母亲的大姑娘,若不是有祥清候府撑腰,怕是连生母的嫁妆也护不住。

这坏事做绝,也不怪人家端王妃如今待她难堪,这等毒妇也只有昌德公看得上当做宝,若是其他有脸面的人家,连做妾也嫌丢人。

曲轻裾冷眼瞧着众人话里话外嘲讽梁氏,她只当听不明白,只笑不开口。

以昌德公府现今的地位,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瞧这些夫人对梁氏的态度便能看出一二。

而她居然会被皇帝指给端王,这其中的猫腻不知是后宫哪位娘娘弄出来的。

可怜曲轻裾孤身一人,成为了别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若端王心性不够沉稳,若她没有一个好舅舅,只怕不等她穿越过来,便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男人的无情,痛苦只会加诸在女人身上。

女人的软弱,痛苦只会加诸在孩子身上。

可是这样的朝代,容不下太过刚强的女人。

大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沉闷了些,如今王爷待她好,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放心了。

听到这句,曲轻裾抬头看向梁氏,这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好些人嘲讽她,也不见她变半分脸色。

若无其事的扶了下鬓边的赤金凤尾玛瑙步摇,曲轻裾扯了扯嘴角:太太不用担心女儿,我在端王府过得很好很好,太太对女儿这些年的照顾,我心里清楚着呢。

说完,恍惚才想起来似的,说来弟弟与三妹年纪也不小了,今日带了些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留着给大家把玩一下也好。

不知道曲轻裾特意提及望之与约素有什么用意,但是梁氏心里明白自己往日对曲轻裾不好,她今日说这种话,定不是善意。

哪里能让王妃如此破费。

梁氏勉强一笑,看着曲轻裾耳垂上的玛瑙耳环,心里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田氏这个贱人的女儿成了王妃。

太太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

曲轻裾垂下眼睑,端起茶盏缓缓吹着,却没有再喝一口的兴致。

众人瞧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明明端王妃句句客气有礼,但偏偏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感觉,仿佛梁氏不过是她眼中的笑话,只是因为她宽宏大度,才不与她一般计较。

曲约素瞧着眼前的曲轻裾,眉梢微皱,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妆容精致了,举止优雅了,便硬生生让人觉得矮她一截,这还是往日那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大姐吗?就在梁氏觉得有些说不下去时,就见几个丫鬟簇拥着老太太走了进来,她神情一松,忙站起了身迎上去。

往日虽不喜欢老太太,但如今老太太来了,这里大多人还是会给老太太两分薄面,她也不必腹背受敌。

老太太扶着梁氏的手,便要给曲轻裾行礼,被木槿扶住后,仍是客套道:王妃今日能来,是寒舍荣幸。

祖母言重了,今日是父亲生辰,孙女怎会不来,曲轻裾瞧着眼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笑着道,祖母这么说,可是把孙女当做了外人。

这个老太太可不是什么慈善人,当初曲轻裾在府中艰难过活,也没见老太太出来说句公道话。

在一个女人眼中,别的人怎么能比得过自己儿子,曲轻裾料想她此时现身,也是因为知道梁氏被刁难了。

她不见得喜欢梁氏,却不会任由自己儿媳妇被别人踩了脸面,因为这等于让她儿子没脸。

虽然这是现实,但是不代表曲轻裾会接受。

众人再度客套一番坐下后,曲轻裾端坐在雕花椅上不再出声,若是有人与她交谈,也只是淡淡应答两句,慢慢的,气氛便淡了下来。

曲老太太眼见气氛冷了下来,心里明白是曲轻裾故意让人难堪,只是对方如今身份高贵,她只能高高捧着:时辰不早了,不如大家随老身一道去西厅用宴。

众人眼神扫向端王妃,见她笑吟吟的端着一杯茶,知道她没有反对,才纷纷起身。

曲轻裾起身对诸人善意一笑,上前扶着曲老太太的手,祖母请。

曲老太太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略带亲近道:你这丫头,已经是端王妃了,哪里还能做这些,不是让人笑话。

诸位夫人闻言立刻又夸端王妃孝顺,尽管端王妃不过是略扶了几步便松开了,但是谁能说她做得不好?刚走到花园出口处,众人见到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一件薄披风走了过来,众人瞧着这不像是昌德公府丫鬟穿的衣服,就猜这是哪家丫鬟。

木槿一眼认出这是王爷身边的连翘,便缓下了脚步。

连翘见到曲轻裾,忙走到她面前屈膝一礼后道:王妃,王爷见太阳躲了阴,担心您受凉,让奴婢给您带了件披风。

还特意吩咐了,要您别用太过辛辣之物,秋日里风干气寒,别伤了嗓子脾胃。

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这么小心,曲轻裾笑着哼了一声,示意木槿接过披风,披风我收下了,你叫钱常信仔细着,别让王爷饮太多酒。

连翘忙应了下来,又匆匆退了出去。

诸人瞧着木槿手中的蜀锦暗纹披风,心下皆感慨,谁说端王不喜端王妃,这不过是天阴了下来,便眼巴巴让人送披风过来,连吃食也不忘嘱咐一番。

在场诸人谁不是家里的嫡妻正房,瞧着那披风,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来。

☆、交锋昌德公府的西厅是专门留作宴请女眷用,所以里面的摆设物件大多精致鲜艳,里面挂着名人的字画,瞧着倒也是有些底蕴的人家。

只可惜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昌德公行事更是荒唐,让人私底下看了不少笑话。

曲轻裾与曲老太太同桌,而且她的位置就在罗老太太旁边,足见曲家上下待她的态度。

桌上又有人特意奉承,所以一桌子上的气氛还算热闹。

只是等罗老太太把曲家三姑娘叫到另一边坐下后,其他人眼神就有些变了。

若这是私宴,这位置怎么坐也没人多说一句。

可是如今在场女眷中也有好几个地位高于罗老太太,这曲家三姑娘身为晚辈身上又没有封号,坐在这一桌就有些不合适了。

保荣侯冷笑着看着曲老太太的行事,心里明白曲老太太是想让曲家三姑娘在其他夫人面前露露脸,这时机可不见得好。

老身以前便偏疼这两个丫头,如今大丫头出嫁了,今日总算聚在一处了,曲老太太岂会不知众人的心思,她用手绢试着眼角,如今丫头们都大了,我这老婆子恨不得把她们时时刻刻都留在身边呢。

与曲家交好的一位夫人笑着接口:这是老太太对孙女的慈爱之心,只是这姑娘家大了,哪里还能一直留着,三姑娘这般标志…她说到此处,便促狭一笑。

曲约素听到这段话,忙低下头,羞得抬不起头来。

见到小女儿般风情,曲轻裾笑看着说这话的女人,此人是曲老太太娘家魏氏那边的人,丈夫不大不小倒也是个礼部侍郎,不过此人向来只对曲约素一个人客气,当初的曲轻裾与庶女曲回雪可不在她眼里。

魏夫人说笑了,如今三妹妹最为年幼,祖母又甚是喜爱,哪能不多陪陪祖母,曲轻裾似笑非笑的看着魏氏,接过银柳呈上的手绢擦着手,倒是二妹妹如今陪祖母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梁氏听到曲轻裾这话,心头一阵火气,曲轻裾这是要坏自己女儿姻缘。

特意提到二丫头,是想告诉别人她这个嫡母不慈,只记得自己的女儿,苛待庶女?魏氏微怔,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以往她都是这般讨好姑母,今日被曲轻裾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方才惊觉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是往日曲家大姑娘,而是高高在上的端王妃。

罗老太太笑看了魏氏一眼,眼中满是嘲讽。

端王是谁?那可是皇上的第二子,母亲敬妃虽不及淑妃受宠,但在皇上跟前也有两分脸面。

至于端王本性如何,无人可知,但在满朝诸人眼中,端王虽不是四位皇子中最有能耐的,但也绝对不是个无能的皇子。

今上总过不过四子,大皇子宁王在朝堂虽有些实力,但其出生不高,生母不过是个才人。

三皇子瑞王母亲淑妃最受皇上宠爱,连带着也最偏爱这个皇子,只是这位皇子虽有些谋略,但手段狠辣,引得不少人忌惮。

四皇子诚王母亲是个不大不小的贵嫔,不受帝王的宠爱,皇上对四皇子宠爱也是平平,至于诚王本人 ,也甚是平庸。

朝堂上的事罗老太太不太懂,但是看人她却不太差,这位端王只怕前途无限,她老罗家虽没站队的心思,但是对端王却绝没有得罪心思的。

能做到端王那样的,要么是真的本性如此,要么便是深不可测。

但是皇家哪里有表露本性的人?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识的人也不少,所以也就更加明白哪些人得罪不得,哪些人即便得罪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端王是前者,而昌德公府便是后者。

倒是这位端王妃让她看走了眼,往日不过是因嫁到田家的女儿对其照拂一二,如今倒是觉得这位端王妃不是简单的女人。

想到这,她又有些庆幸,她不求端王妃对她有感激之心,但因为往日的照拂,让端王妃对罗家以及女儿有好感,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眨眼间,罗老太太便转了不少的念头,面上却仍带着和善的笑意,夸赞道:可见端王妃平日里是挂念着这些妹妹的,老身家的几个丫头偶尔还会拌两句嘴,比起王妃可差远了。

老太太这可是自谦了,我早就见过贵府几位姐妹,各个知书达理,就连舅母也常常夸赞她们呢。

曲轻裾接下了罗老太太的好意,平日叫妹妹们无事常来王府里走走,舅母性子和善待我极好,可膝下没有女儿,让我往日想和与舅母相似的年轻女儿交好都不行,幸而后来见到贵府姐妹才让我了了夙愿,老太太可别舍不得她们出来。

罗老太太听端王妃这段话处处在提自家女儿往日待她的好,还顺带夸了她的几个孙女,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王妃可别夸奖她们,王妃既然不嫌弃她们粗野,老身日后有机会必会带她们到王府拜会。

在场众人也隐隐约约听闻过祥清候府对未出嫁前的端王妃颇为照顾,如今听端王妃这番话,心里算是确定那些流言了。

看样子端王妃对舅家确实十分亲近,也不枉祥清候府当初对她的一番照顾了。

大家都是女人,自然明白后宅那些阴私,看来端王妃与昌德公府亲近不了哪去了。

既然如此,以后与昌德公府的来往就不必太过顾及端王府了。

曲约素听着众人的交谈,面上一直带着柔柔的笑意,仿佛不知众人话中有话般,见菜一道道上了,亲昵的让丫头一道香辣米豆腐特意放到曲轻裾面前:妹妹记得大姐最爱这道菜,前几日母亲便吩咐了下人要好好做这道菜,大姐尝尝还喜欢不喜欢。

白嫩豆腐上,撒着绿绿的葱花,嫩黄的小米椒,还有红红的辣椒油,看着确实很精致。

曲轻裾笑着对曲约素点了点头:谢谢妹妹。

她这位三妹妹倒是个不简单的人。

请王妃恕奴婢无礼,但有些话奴婢定是要说的,木槿屈膝,恭谨又无奈,前些日子您病了大半月,府里上下都为您担心,太医早说过不能食用辛辣油腻之物。

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些,让王爷允许您出门……您可别忘了王爷方才的嘱咐。

罗老太太听了这话,忙劝道:这丫头倒是忠心护主,早前便听闻王妃染恙,王妃虽一片孝心,但也要注意身体。

罢了,罢了,这丫头伺候我多年,最是唠叨,我可是怕了她,曲轻裾似是无奈的叹息,老太太前些送来补药,我还未能好好谢谢你了。

说句冒犯的话,王妃也算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只要您身子康健便好,哪里用得说谢,罗老太太指了指跟前一道乳鸽汤,这乳鸽汤王妃若是用倒很适宜,叫丫头跟你盛一碗尝尝。

看着木槿去盛汤,曲约素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这番话不仅暗指大姐有病昌德公府上不关心,更是暗讽母亲待大姐不慈,连与大姐没多少干系的罗家都送了补药,偏偏她母亲却什么也没表示,这话传出去,母亲还有什么贤德之名可言?曲老太太听着这些话,面上的笑意不变,但是却多看了自己的儿媳梁氏几眼。

坐在一边的梁氏也听出这话中之意,她没有想到曲轻裾如今这般尖利,可偏偏又无法辩驳,她只好笑道:王妃病了,怎不让人给府上传句话,让为母照顾你两日也好。

哪里敢让母亲操劳,曲轻裾洗完手,正擦着手背上的水珠,听到梁氏的话,扯着嘴角道,俗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的水,女儿哪里能让母亲与父亲担心。

王府上伺候的人不少,不过一场小病,哪里好意思让所有人都知道。

便是罗老太太,也是舅母让人给我送东西来知晓我病了后,才从舅母口中知道的。

这话说得就更隐晦也更难听了,端王妃提到一个敢字,足以让人联想梁氏在后院如何对待其他人的女儿了。

笑看着梁氏被自己挤兑得无话可说,曲轻裾开始闭口用宴,她不怕坏了娘家的名声,更不怕夫家因娘家名声厌弃她。

反正一条捡来的命,肆意活到什么时候就活到哪时。

但是她捡了别人的命,至少在她还能肆意前帮别人了解往日的恩怨。

若是哪天端王真做了皇帝,或是争位失败,想要她的命,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能嘚瑟的时候就嘚瑟吧,没准哪天就没命了。

曲约素看着举止风雅的曲轻裾,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虽然母亲非常不喜欢她,但是私下她对这个大姐却有些同情,所以也送些自己不爱用的首饰玩物给大姐。

可是如今需要自己同情的大姐,已经是连祖母都要客气对待的王妃,而自己日后说不定也会屈居她之下。

想到这,曲约素柳眉微皱,心头为何有种说不出的焦躁之感?宴席结束,曲家人引着众人到外面宽大的院子听戏。

戏台早已经搭好,男女由高高的屏风隔开,虽在同一个院子里,但只能看到对面的戏台。

第一出戏便是《麻姑贺寿》,曲轻裾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手托檀香木盒向自己走来的梁氏。

这梁氏是要亲自演戏了?☆、一怒为红颜这个盒子早该交给王妃,只是当初王妃出嫁时,一时忙乱便忘了,梁氏把盒子交给木槿,见曲轻裾从木槿接过檀木盒后才又继续语带哽咽道,这些年一直收着它,总算等着交给你的一天了。

紫檀木盒的颜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但是拿在手上仍带着淡淡的檀香,镀金锁扣做成盘云形状,上面的锁已经打开了,曲轻裾只需要揭开盒盖,就能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抚着盒盖的手微微顿住,她的灵魂深处似乎感觉到身体对这个盒子的执念,她能感觉到一个无依无靠小女孩那种无助、怨恨。

缓缓打开盒盖,里面铺着上好的锦缎,锦缎上放着一支玉吊坠,上好的羊脂玉被雕琢成葫芦模样,葫芦上依稀雕刻着花生图样,还有百年长生的字样。

她心头一震,一些类似电影片段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原来的曲轻裾一直想从梁氏拿到这枚玉葫芦,可是梁氏总是刻意刁难,如今这人竟是主动交出来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扮好人,想来她也是怕自己日后为难她了。

姐姐当年早让人准备好了这个玉葫芦,只是后来姐姐仙去了,后来忙乱一番竟是让玉石铺子的人把东西送到了我的手上,梁氏说着眼眶红了,姐姐红颜早逝,独独一心挂念着王妃您,往年我担心王妃年幼丢了姐姐留给你的东西,便替你收捡着,如今王妃已经长大了,这玉葫芦也该交给王妃您保管了。

她上下打量曲轻裾一眼,有些感慨,如今见到王妃这番模样,姐姐在天之灵也是会高兴的。

伸手拿出这枚玉葫芦,手感十分的腻滑温润,因为做得小巧,拿在手里并没有多少重量。

可以想见当初的田氏是想在曲轻裾百天时,把玉葫芦挂在她身上的。

这里贵族皆有给孩子行百岁礼的风俗,在孩子百天时,长辈会亲手给孩子亲手戴上寓意长命百岁的吉祥物。

吉祥物大多制有祥云花生等吉祥图案,并印有长命百岁的字样,这样就表示能把寿命锁住,神仙会保佑孩子长命百岁。

可怜天下慈母心,田氏年纪轻轻没了,外面都言她是被气病而亡,可是到了最后还惦记着给孩子订做玉葫芦的女人,真就那么脆弱被气死吗?所谓为母则强,田氏也并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怎么就舍得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气病而亡?早就听高嬷嬷说过,母亲在我出生不久便订做了一枚玉葫芦做百岁礼。

只可惜母亲您十年前便让高嬷嬷回乡养老,嬷嬷口中的玉葫芦一直不曾见过,不曾想是母亲一直替我好好收着,捏着玉葫芦的手一紧,曲轻裾当着所有的女眷的面把玉葫芦戴在脖子上,眼眶微红,身为子女累母亲受孕十月,母亲至死还挂念我,我却不能回报一二,是我大大不孝。

前生她父母车祸早亡,但是死前一刻最挂念的仍旧是她。

现在看到这枚玉葫芦,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也就更觉得这昌德公府的人恶心至极,让人见之欲呕。

王妃,木槿见状,担忧的看着曲轻裾,只是她身为奴婢,不能随便开口劝慰。

子欲养而亲不待……曲轻裾站起身,看着微笑的梁氏,脸上的情绪一点点散去,渐渐的面无表情,母亲待轻裾心意,轻裾此生不忘,日后轻裾定回报母亲这些年慈爱之心。

曲老太太心头一直不安,如今见曲轻裾把话说得这般直白,当下脸上的和煦表情再也绷不住,正想开口缓和一二,却已经来不及开口了。

今日父亲寿辰,本该多留一会儿,只是王府事多,我只得告辞了,曲轻裾对曲老太太微微屈膝,孙女这便告辞,诸位夫人我们日后再聚。

众人见端王妃脸色不虞,倒也不强留。

梁氏这个继母把事做得这般难看,端王妃哪里还能忍得住。

别说是端王妃,这世间为人子女者遇见这种事,都是忍不下去的。

曲老太太也坐不住,只好了起身亲自送曲轻裾,生母早逝的端王妃在父亲寿宴上,不听戏便红着眼离开,这要是传到别人耳中,整个昌德公府上下,还有什么脸面?众人皆起身送客,只是送到厅外便让曲轻裾拦住了,她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诸位夫人来者是客不必客气,日后我请诸位夫人好好聚一聚。

众人皆应了下来,曲老太太还想再送一送,被曲轻裾拦下了,她笑着道:祖母年纪大了,怎能让你一直送孙女,这岂不是孙女不孝?说完,对身边的木槿吩咐道,让人给王爷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曲老太太无法,只能眼看着曲轻裾离开,转身冷冷看了梁氏一眼,破天荒的扶着庶女曲回雪的手回了戏园子。

世人常说娶妻娶贤,如今昌德公有了梁氏这个女人,早晚会败了家。

曲轻裾一走,好多看在端王府面上来参加寿宴的女眷纷纷起身告辞,不到半个时辰,女眷这边宾客竟是走了大半。

男客这边,贺珩作为王爷,自然坐在贵宾座上,后面陪坐的是曲望之,他没什么兴趣给人做脸,所以并不怎么搭理对方,但是即便这样,也有不少人在他面前客气讨好。

一出《麻姑贺寿》还未唱完,钱常信走过来在端王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坐在端王后面的曲望之隐隐听到王妃二字。

什么?!端王眉头微皱,原本还带着客套笑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搁,青花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注意着这边的昌德公心头一跳,不知是何时惹得王爷动了怒。

其他人也装作无意的往端王身上看了好几眼。

昌德公府上待客之道真是让本王开了眼界,端王冷笑着起身,钱常信,走吧。

王爷,这是……昌德公顿知大事不妙,忙凑上前去陪不是,可是贺珩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冷声道,本王今日本是陪王妃而来,也早知道昌德公与贵夫人伉俪情深,不过本王的王妃也是公爷嫡女,贵府如此对待,难不成是瞧不起我端王府上下?!说完,也不等昌德公反应,拂袖便走。

诸位大人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们不少人都听闻昌德公府的往事,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对这种事并不甚关心。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昌德公府的人愚蠢至斯,不管原来府中上下有多慢待亡人田氏的女儿,但人家如今是端王妃,慢待她便是慢待端王,这不是硬生生往端王脸上呼巴掌么?即便端王性子比瑞王和善不少,也忍不了这种打脸的事啊。

看来这昌德公府,还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当下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也不管昌德公脸色又如何难看了。

连王爷都气走了,他们这些人还留在这做什么,难不成告诉端王,王爷你气你的,咱们与昌德公是好哥们,还要在这里与昌德公品茶听戏?昌德公糊涂,他们脑子还正常着,这种时候,还是早些离开微妙,只可怜端王夫妇巴巴来贺寿,偏偏被蠢人气得拂袖离席。

原本热闹的寿宴瞬间变得冷冷清清,昌德公气得把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听着戏台上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更觉厌烦,怒道:还唱什么唱,都滚下去!父亲,曲望之担忧的扶住他,您别怒,仔细身体。

我还要什么身体!昌德公舍不得推开独子,只好气得又摔了一个茶杯,你去问问你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惹得端王这般动怒?!曲望之看了眼四周站着的小厮,不好让父亲提及母亲,便劝道:这会儿祖母与母亲想必都在后院,不如我们一道问问去。

送完人回来站在一边的梁荣闻言也劝道:事情还未弄清楚,姑父不必如此动怒,待弄清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昌德公勉强压下怒意,铁青着脸进了后院。

贺珩一上马车,就见到自家王妃眼眶微红,显然是伤心过,原本压下的怒意又腾了起来:王妃受谁委屈了,告诉本王,本王给你出气。

曲轻裾抬头看着他,见他眼中怒意不假,便道:谁能给端王妃气受,不过是想起往事意难平罢了。

我今日陪你来,本就是为你撑腰,你可不要抹不开脸,想了想,贺珩又加了一句,不止今日,日后除了宫里哪几位,你也不必特意让着谁。

说完这话,他发现曲轻裾脖子上多了一只精致的玉葫芦,便多看了两眼。

王爷倒是不怕妾日后行事张狂,坏了端王府名声,曲轻裾摸着胸口上的玉葫芦,温润的触感让她笑了笑。

王妃岂是无知女人,贺珩移开视线,抚掌一笑,更何况,若是轻裾你,张狂也是无碍的。

四目相对,曲轻裾缓缓移开视线,露出温婉的笑意。

这话,谁信呢?☆、敬妃召见昌德公府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传遍了京城贵族圈子,这京城上下最不缺的便是达官贵人,事情一传出去,昌德公实在没脸去听别人话中有意无意的暗讽,每次上朝后就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

上次去后院问梁氏究竟发生什么事,结果进去就看到梁氏哭得伤心至极,他也知道为人继母不好做,如今大丫头做了王妃,梁氏又只能敬着,即便是受了气也只能忍着,倒也委屈了她。

都是昌德公府上的姑娘,怎么三丫头便那般贴心懂事,大丫头便这般不省心,如今娘家没了脸,她一个出嫁女难不成能有什么好的。

梁荣走在院中,恰好见姑父怒气匆匆走了过来,忙后退一步给昌德公见礼。

昌德公这时候没有心情理他,对他点点头便大步走了,引得梁荣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公子,姑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担忧道,瞧着脸色好像不太好。

想起京中这几日的传言 ,梁荣皱了皱眉。

因男女有别,他与曲轻裾这位名义上的表妹并没有见几面,但是记忆里每次见到她,她都爱低着头,也不爱多说话,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一步。

以姑妈的心性手段,怎么会拿捏不住这么一个小女子?如今昌德公府名声不好,连带着有些人传梁家的女儿不能娶,生生坏了家中姐妹们的名声,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这次得罪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皇二子端王,想要把传言压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他早听闻瑞王之母淑妃与端王之母敬妃不对付,若是能搭上瑞王的路子,事情就好办了。

更何况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几位皇子皆已成年,皇上最偏爱的是瑞王,最近频频传出皇上欲立瑞王为太子的事情若是真的,那走上瑞王路子就是百利无一害了。

曲轻裾听闻黄杨打听来昌德公府的笑话后,中午心情很好的多吃了半碗饭,下午又赏了正院下人一通。

王妃这番举动,让正院上下忐忑不安的人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这事王妃怎么也该动怒,怎么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呢?也有些人跟黄杨打听,只可惜黄杨这小子看着年轻,脑子却十分好使,怎么也撬不开一句话来。

曲轻裾不管这些下人怎么管,也让人打发了这两日其他妾侍们的请安,只是认真梳理了身体原主脑中的记忆,这些记忆毕竟不是自己的,在她心中就像是电影片段,能看得见有印象,却没有代入感。

弄清了所有的事情后,曲轻裾也不过是没事赏花看书尝点心,直到钟景宫嬷嬷的到来。

钟景宫的主人是端王的母妃敬妃住处,而这个嬷嬷就是为了传敬妃的话而来。

大意就是听闻她这个儿媳妇病已经痊愈,做母妃的想念她了,让她明天带着两个侧妃去钟景宫坐一坐。

说到底不过是敬妃见自己这个儿媳妇久不去给她请安,心里不舒服了。

在这个朝代,做婆婆不在儿媳妇面前摆点谱,怎么对得起自己做人儿媳妇时受的那些气?当然也有开明的婆婆,只是她的运气似乎不那么好,没有遇到这种好事。

既然母妃要见,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当然要遵守长辈的意愿,打发了两个丫头去两个侧妃处通知了此事,曲轻裾便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晚上贺珩回到正院后,便与曲轻裾提起了此事。

我听说母妃明日想见你?两人被翻红浪后,安稳的躺在被窝里,贺珩仿佛突然想起般开口,你这一个多月病了,无法去宫里请安,这不是你的不是。

礼物我已经让钱常信备好了,明日下朝我也会到母妃那里去,所以其他的你不必忧心。

曲轻裾伸出食指卷着贺珩的头发,嗯了一声。

记忆中,这位敬妃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一直不太满意,不过因为是皇上赐婚,勉强维持着面上情分而已。

但即使如此,她言行中,仍旧带着点瞧不上的意思。

原主记忆中,对敬妃是十分敬畏的,似乎每次进宫都是提心吊胆,现在端王说这些话,难道是想安她的心?不管这话带了多少真心,曲轻裾接受了他的好意。

怎么,还不高兴?贺珩听出她话中的不在意,便把人往怀中搂了搂,看着她精致的眉眼笑道,本王护着你,你还不高兴?母妃是王爷你的生母,总不会太过为难妾的,曲轻裾抬头看着贺珩,叹了口气,妾知道母妃对妾娘家不太满意,这事怨不得母妃,便是妾也是对母家的人无可奈何。

在皇上没有赐婚前,妾想也不敢想能嫁进皇家的。

她伸手搂住端王的脖子,幸而王爷不因为昌德公府嫌弃妾,反倒处处护着妾,妾是个幸运的女人。

贺珩移开与曲轻裾视线相对的双眼,转而紧紧把人搂进怀中:是因为王妃你很好,本王才愿意护着你,曲氏那一家子与你又什么干系,我娶的是你,又不是曲家,他们如何荒唐我不管,只要他们不欺负你,我就当看不见他们。

王爷……曲轻裾把头埋进贺珩颈间,心里想,贺珩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自己的眼睛,看来也是心虚的。

昌德公府上下确实让人看不上眼,但是祥清候府田氏却不一样了,田氏虽不是权倾朝野,但是在京城也算是一等人家,而田氏一族对她又好,端王岂会算漏这一点。

好了,别想那么多,早些睡吧,贺珩轻轻拍着曲轻裾后背,像是哄小孩入睡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他原本对曲氏并没有多少喜爱,所以娶进门后,一直冷着,只是看在田氏一族的面上,让人好好供着。

可是近些日子相处起来,却发现曲氏并不是寡淡无味的女人。

他不是宠妾灭妻的男人,所以更想多与正妃相处,好好培养夫妻感情,就算做不到情深似海,也要做到相敬如宾。

曲轻裾不仅仅是个美人,她的言行很吸引作为男人的他,所以越相处他便对他越满意,心里就想对她更好一点,现在说出口的话虽不是全然真实,但多少也代表他的心意。

两人相拥睡去,明明心思各异,姿势却如同世间最亲密恋人般,摆出美好的睡觉姿势。

曲轻裾第二日很早便由人伺候着起床了,用过早膳后便换上华贵的红色曳地云锦团花长裙,头发里并着假发挽作飞仙髻,首饰发钗也挑拣着精致漂亮的用,一反往日寡淡的打扮,怎么顺眼怎么来,至于敬妃会不会嫌弃,她只想说,不喜欢一个人,这个人的呼吸就会是错,既然讨好不了别人,就讨好自己吧。

把珍珠香绣鞋穿好,曲轻裾站起身,额前垂着的额坠微动:走吧,两个侧妃准备好了没有?两位侧妃已经候着了,玉簪上前扶住曲轻裾,车马已经备好了,王妃是要现在走吗?时辰差不多了,从这里赶到钟景宫还要大半个时辰,让人去叫两个侧妃。

不过进个宫,敬妃偏要把两个侧妃叫上,还真给自己这个王妃脸面。

冯子矜与江咏絮早早便等在正院门外,见王妃出来,两人先是一愣,才给曲轻裾见礼。

曲轻裾看了眼两人,江咏絮穿得中规中矩,不出彩却也显得出侧妃的身份,冯子矜穿得就漂亮了不少,粉红的束腰襦裙把她也显得粉嫩了不少。

两个侧妃就有些意外了,前几次王妃进宫穿得皆中规中矩得没有特色,今日突然穿得这么漂亮,让两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团花图案绣得那么栩栩如生 ,是蜀绣工艺吧,只怕绣这东西费时不少。

还有那红宝石制成的滴水额坠,暗金链条编在发间,宝石刚好垂在额头中间,动一动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漂亮。

王妃穿成这样进宫,也不怕敬妃娘娘说她奢华?不管两人如何想,曲轻裾带着几个丫头走到了前面。

等她上了前面的马车,两位侧妃也上了后面一辆马车后,随行的二等丫头才敢露出一点惊叹的意思,王妃今日瞧着真是漂亮,也难怪王爷近来越来越爱去正院了。

马车进了宫门后,就再不能进去了,曲轻裾踩着太监的背下了马车,看着面前长长的青石走到,还有走道旁边高高的红墙,忍不住抬起头,只看到万里无云的蓝天。

冯子矜踩着太监的背下了马车,见到跪在曲轻裾马车旁的太监,轻轻哼了一声。

前些日子王妃踩着太监的背下马车滑了一下,便不爱用太监做脚凳。

如今到了宫里,她不一样要按着皇家规矩来,还真以为她有多胆大呢。

江咏絮淡淡的瞥了冯子矜一眼,加快脚步走到了曲轻裾后面站定。

气得冯子矜又哼了一声后,才跟着她的脚步走了上去。

☆、猪对手?大隆朝的皇宫是在前朝的基础上扩建翻修的,当初贺家人推到前朝昏君后,整顿了不少荒淫的名门望族。

所以在修整皇宫上,也尽量往大气简约上走。

曲轻裾跟着引路宫女往前走,不停路过一栋栋精致的建筑,不管开国帝王当初如何节约,如今的大隆朝上下虽不似前朝那般奢侈成风,但至少也是华服美食,安于享乐。

端王妃,请往这边走,接引的人是敬妃面前有脸面有品级的宫女,这个宫女态度平平的到来,却在片刻间换了态度,把自己身段放得极地。

从一个小宫女爬到这一步,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双机灵的眼睛,她从看见端王妃的第一眼就明白过来,端王妃与往日不同了。

不管娘娘是否喜欢端王妃,她一个做宫女的,却没有胆子去得罪这样的端王妃,她恭恭敬敬的把人引进钟景宫大门后,才退到一边,由娘娘身边的丁嬷嬷把人领着进内门。

上好的云锦划过光滑的地面无声无息,她看着那滚红的裙摆,怔怔的抬头,只看到逆光中,那绯红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王妃与两位侧妃稍坐,娘娘一会儿便出来,丁嬷嬷指挥着小宫女呈茶,亲手把一杯茶端到曲轻裾面前放下,微笑着道:老奴贺喜王妃病体痊愈。

丁嬷嬷客气,曲轻裾坐在椅子上,伸手虚扶一把,托母妃与王爷的福,这些日没能来母妃面前伺候,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孝了,娘娘不气反倒关心,是我的不是。

丁嬷嬷视线落到那白皙手腕上血红的镯子,笑着躬身答道:娘娘知道王妃身体不适,那里会因这等小事动怒,王妃身子能好,就是娘娘最盼望的。

曲轻裾笑了笑,微微垂首,这个丁嬷嬷是敬妃跟前的心腹,平日里总端着一脸笑,让人见着便觉得和善。

就连原本的曲轻裾也很喜欢她,只是她现在一见,才觉得这个丁嬷嬷不简单。

后宫中没有简单的女人,丁嬷嬷在敬妃身边多年,又最受器重,依仗的不可能是这份和善。

堂堂敬妃身边,怎么可能有简单的人。

让母妃担心了,曲轻裾叹了口气,面色微苦道,前些日子病重,原本以为……幸而康复了。

丁嬷嬷也听说过端王妃差点不行的消息,当初还代娘娘出宫赏了不少东西,也难怪今日的端王妃与往日大不一样,想来是被那场病吓着了。

这人啊,只要从鬼门关走了一着,便能明白不少事。

瞧王妃这幅模样,只怕也想通了不少事。

想必王爷最近也爱她最近这一口,早有人传来消息说近日王爷日日宿在正院。

看她现在这模样,确实有吸引男人的资本。

王妃福泽深厚,自然逢凶化吉,丁嬷嬷笑着接下这话,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便闭上嘴往门口迎去。

曲轻裾扭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着橘色宫装的美妇人扶着太监的手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美妇人瞧着不过三十余岁的模样,尽管面容平板,也掩饰不了眉眼间的美艳。

这就是敬妃了,曲轻裾起身迎了上去:儿媳见过母妃。

两个侧妃跟在她的身后,跟着一起见礼,只是自称为奴。

都不必客套,坐下吧,敬妃脚步放缓,上下打量了一眼曲轻裾,走到上首坐下,接过丁嬷嬷呈上的茶喝了一口,见三人都坐下后,才又开口道,本宫听闻轻裾身子痊愈,便想见上一见。

这会儿见着,觉得你脸色比往日好了不少。

这大红的云锦曳地袍繁复奢华,一般人穿不出味道,你穿着倒是很不错。

儿媳谢过母妃夸赞,曲轻裾满眼孺慕的看着敬妃,儿媳原也不敢这么穿,只是想着这颜色喜庆吉利,儿媳又是大病初愈,来给母妃请安还是喜庆些好。

幸而母妃喜欢儿媳这样穿,不然儿媳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端坐在一旁的冯子矜嘴角微抽,娘娘这可是在暗示她穿着奢华,曲轻裾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还当真以为娘娘是在夸她呢?敬妃端着茶杯的手微顿,放下茶杯时的动作似乎重了一些,她面色如常的看向曲轻裾,见她笑得一脸开心的模样,转而道:衣服如何不重要,重要的在于心意。

本宫昨日听闻你与娘家昌德公府闹得不开心,这事弄得满城风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这事?曲轻裾睁大眼,不解道,京城里传什么了?丁嬷嬷,你给王妃讲讲,敬妃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下自己心头那点不淡定,作为王妃,还是要知道京城的一些事,不然怎么做王爷的贤内助。

曲轻裾闻言起身请罪:是儿媳的错,这些日子只顾着打理后院,忘了关心府外的事情,请母妃责罚。

敬妃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疼,这话说得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大隆朝虽不似前朝对女子禁锢得厉害,但也仍旧是男主外女主内,什么叫忘了关心府外的事?难不成自己这个婆婆是叫她这个儿媳去插手府外事吗?面对这种鸡对鸭讲的无力感,敬妃最终只是把茶杯推得远了些,以她往日对曲轻裾的了解,这个儿媳是不敢对自己阴奉阳违的,所以对方说的话,她也没有怀疑,只是这话听得心头堵得慌。

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这两日忙着整顿后院也是对的,敬妃笑着让曲轻裾坐下,也示意不用丁嬷嬷讲故事了,不是多大的事,母妃怎会责罚,更何况此事与你也没多大干系,本就是昌德公府行事不堪,只是连累你这个好儿媳。

当着出嫁的儿媳说她娘家的不是,这不是把儿媳的脸往地上踩?可惜曲轻裾没把昌德公府当自家人,敬妃这些话说得她不痛不痒,就当她真的不介意了。

母妃待儿媳如此好,实在让儿媳不知如何是好,曲轻裾感动的看着敬妃,这些日子儿媳得了些小玩意儿,便想着让母妃拿着把玩把玩,还望母妃不要嫌弃。

这种十分感动然后送上礼物的节奏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本宫在嘲讽你吗?你知本宫在瞧不起你吗?你知道这是本宫在对你不满吗?!你究竟在感动什么?!敬妃吸了一口气,笑着道:来就来,送什么东西,只要你们好好的,母妃就满足了。

要淡定,本宫是敬妃,本宫是高高在上的敬妃。

曲轻裾瞧着敬妃面上越来越温柔的笑,脸上的孺慕之情也越来越明显:王爷与儿媳在宫外,不能日日孝顺母妃,不过是想着这些小玩意儿能让母妃开心些。

母妃开心,便是王爷与儿媳最好的事了。

冯子矜见着眼前和煦的场面,心里有些失望,娘娘不是讨厌曲轻裾这个儿媳,怎么笑得越来越灿烂了?还有那些礼物,有那么讨娘娘喜欢吗,能让娘娘高兴成那个样子?以往曲轻裾送的东西也不简单,怎么就不见娘娘多露半分笑意。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或许不是被人指桑骂槐,而是你指桑骂槐别人却听不懂,反而以为你在夸奖她。

敬妃在宫中多年,已经习惯说些九曲十八弯的话,而她的对手们也个中高手。

如今突然遇到一个猪对手,她才明白,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痛苦领悟。

还是说,曲轻裾以往的木讷都是装的,今日她是故意做出这幅样子惹她动怒?敬妃凤眼微眯,忍不住认真的打量曲轻裾。

这一看,才恍然觉得,自家这个儿媳妇模样似乎还挺标志,笑得也挺讨喜。

想起当初皇上赐婚,昌德公夫人带着她进宫谢恩时那副木讷模样,敬妃又忍不住皱了眉头又多看了几眼曲轻裾现在的样子。

皇上也不知听后宫哪个贱人的怂恿,一心要把曲轻裾指给儿子,还偏说这丫头八字带福。

待大张旗鼓的指了婚后,还好意思对自己说,给珩儿指了一个好媳妇。

真不知道这眼睛歪到哪去了,一个死鱼眼偏说是珍珠。

自动把这事的罪名扔到死对头淑妃身上,敬妃收回思绪,偏头打量曲轻裾,原本想要继续打击对方的心思也去了一半,对牛弹琴这种事情做得也没滋没味。

一直埋头喝茶的江咏絮抬头看了眼敬妃,又抬头看了眼满面笑容的王妃,再度默默的低下头。

一瞬间,屋子内陷入一种莫名的寂静中。

不过这种寂静只是短暂的瞬间,因为外面太监的传唱打断了这种安静。

端王到。

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莫名的松口气,仿佛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消失了般,他们默默的默默的把低垂的头微微往门口方向移了移。

今日……端王穿的云锦祥云软底官靴真好看。

☆、15·后宫女人们贺珩进屋便笑着给敬妃行了一个礼,待敬妃叫起后,走到曲轻裾旁边坐下,喝了一口茶才道:母妃与她们说什么好话呢?敬妃看了眼贺珩身上的云锦金边亲王袍,和颜悦色道:咱们女人家能说些什么,不过是些闲话,怎么渴得这么厉害,府里的人没有好好伺候你吗?朝上的事费口舌了些,与府里的人无干,知道母妃有意把事往曲轻裾身上推,贺珩笑道,这几日朝上为了些小事闹得不可开交,连带着咱们兄弟也被父皇问了不少话。

涉及到朝堂上的事情,敬妃聪明的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事情再忙也要仔细身体,如今你成了亲,再不能像以往那般行事了。

说到这,她看着低眉顺眼的曲轻裾,你媳妇是个贤惠的,与母妃一样,希望你能让王府子息繁荣,别等你其他兄弟都有了孩子,你还一心念着悠闲度日。

曲轻裾眉梢微动,敬妃这话是在指责她善妒,不让贺珩去别的女人那里?这男人的腿长在自己身上,爱去哪是他自由。

什么雨露均沾就是个笑话,若真是雨露均沾,为何大隆朝还有丈夫每逢初一十五必须到正妻房里规矩?她对贺珩虽没有感情,但还不想守活寡,更不想把自己经常用的东西主动送到别的女人手里,当她是蠢材还是圣母?贺珩微微一笑,没有接敬妃这个话茬,转头视线从冯子矜身上扫过:母妃可喜欢轻裾送来的小玩意儿,儿臣与你儿媳可是收集了好些日子。

知道你孝顺,敬妃见他不想接话头,也就按下这话,谈起一些日常生活的话,把贺珩平日里吃的穿的问了遍。

曲轻裾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不得不承认,敬妃虽然不是个好婆婆,但绝对是个好母亲,也很会察言观色,但凡发现贺珩不想接的话,她就会主动移开话题,而不是像一般女人那样不断的劝导,直到对方接受自己的话为止。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是唯一能与淑妃对垒的妃嫔。

如今后宫里面虽然有个皇后,可是这个皇后无知无女,母家不显,在后宫并没有多大实权,只是端着高高的空架子,看着别人斗得热闹。

贺珩并没有特意在敬妃面前说曲轻裾的好话,只是言行间对敬妃比往日更加关心,逗得敬妃脸上的笑意从来没有散过。

到了午膳时间,敬妃留了贺珩用饭,至于冯子矜与江咏絮站在一边等着伺候。

身体刚愈的曲轻裾因为婆婆格外的疼爱,也免了伺候婆婆这场戏,挨着贺珩坐了下来。

呈上来的膳食有十多道,每一道都很精美,可以看出钟景宫厨子的功力,也能看出敬妃在宫中的地位。

退下去伺候王妃吧,本王无需你伺候,挥退靠上前的冯氏,贺珩眼神平淡的招上明和,指着面前的奶汁鱼片,这道菜母妃爱用,端过去些。

虽是喜欢之物,经常食用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不过贺珩的态度却让敬妃十分受用,对曲轻裾也多看了两眼,至少自家儿子与她走得近了后,更加关心自己这个母亲了,以往可不见他这么细心过。

一顿饭用完,曲轻裾发现自己与敬妃口味十分相似,漱口净手后她安静坐在旁边,继续看母慈子孝的温情剧。

既然你们进了宫,就去魁元宫给皇后磕个头,敬妃懒懒的摆手,皇后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虽样样不缺,总归冷清了些。

说完,掀起眼皮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两个侧妃,你们两个先去宫外等着,本宫也累了,都退下吧。

虽她有意借两个侧妃打压曲轻裾,但还不至于给她们抬脸去叩拜皇后,曲轻裾这个儿媳妇她再瞧不上眼,总归是世家贵女,身后还有个得力的田氏一族立着,就这些便足以傲视两人。

冯子矜不甘的行礼称是,待与江咏絮走出钟景宫后,脸色便沉了下来。

江咏絮斜着眼瞥她,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垂首默默走出内宫的圈子。

上了马车后,看着冯子矜还慢吞吞走着,冷笑低声道:蠢货。

她身边的丫头闻言仿似没听见般,只是给她倒了一杯茶:主子用浓茶走走困,王爷与王妃想必还有会儿才赶得来呢。

江咏絮接过茶杯,见冯子矜走近,面色慢慢变得与往日无异。

曲轻裾跟在贺珩身后走着,原主对这个皇后并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皇后母家并不显赫,也不受皇帝宠爱,皇帝立她为后,不过是见她老实而已。

因为皇后没有子嗣,皇上也不常去她那,所以魁元宫上下向来安分守己,反倒比不上淑妃居住的兆祥宫得势。

一进魁元宫,曲轻裾便觉得里面有些过于安静了,里面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低眉顺眼,仿佛雕塑般。

汇报的太监很快出来,脸上带着笑把两人引进内殿,曲轻裾便见到服饰素淡,挽着垂云髻的皇后。

皇后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瞧着比敬妃苍老不少,手腕上挂着佛珠,脸上倒是带了些笑意,只是有些寡淡,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客套。

儿臣儿媳见过母后。

贺珩与曲轻裾规规矩矩的行礼,没有因为皇后不得势敷衍。

你们二人不用多礼,都坐下吧,皇后示意两人坐下,等宫女上了茶后,才道,珩儿今日怎么过来了?听闻母后病了,可用了药?贺珩语带关切道,儿臣今日再母妃处用膳,才听闻之事,还请母后多多保重凤体。

不过是些老毛病,已经用了药,珩儿不必担心,皇后笑着用手绢压住嘴边的咳意,转而看向曲轻裾,二儿媳越来越标志了。

母后取笑儿媳了,曲轻裾见皇后脸色苍白,眼中也没有多少神采,心里叹息一声,可能是病愈了,精神好了些。

母后以后若是无事,可多晒晒太阳,儿媳听太医说,这对身体有好处。

你的心意母后记下了,皇后点了点头,上月才进门的三儿媳前几日送了不少人参鹿茸来,偏本宫身子虚用不得这些,这晒晒太阳倒是可行。

三儿媳……不就是瑞王贺渊上个月娶进门的正妃?曲轻裾不禁多看了皇后与贺珩一眼,这两个人言谈间稀疏平常,但是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后随口带出了三王妃前几日来了魁元宫的事,还特意说用不得那些东西,是在告诉贺珩什么?扫了眼殿内伺候的人,只有两个太监两个宫女,皆是垂首静立,看来是皇后用惯的人。

听着两人已经谈到了佛经上面,曲轻裾盯着皇后手腕上的佛珠,发现皇后手腕瘦得厉害,腕骨上只有一层白皙的皮包裹着,显得有些干瘪。

《楞严经》里说,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皇后咳了一声,可是说,人只有心忍住了,才不受环境所影响?贺珩温和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母后见解,儿臣不及。

不过是比你多吃了几碗饭罢了,皇后视线错过两人,看着门外,实际上本宫看见的,也不过是后宫这么大的地方而已。

曲轻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外面并没有阳光,只有光从门口透进来,所以殿内并不是特别明亮。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没有势力没有帝宠,却能成为皇后,这样的女人,能看清后宫的女人,怎么会简单?天色不早了,你们小两口也回去吧,皇后伸手抚着膝上的锦盒,里面装着的是夫妻二人送的宫外玩意儿,这些东西本宫好些年不曾见了,本宫很喜欢。

张嬷嬷,把本宫库里那几匹云锦拿出来,让他们小两口带回去,这些东西穿着他们年轻人身上才好看。

曲轻裾闻言,忙起身拒绝。

看着你们穿得漂亮,本宫也高兴,可不能再推辞,魁元宫虽不及兆祥宫富贵,这些东西还是能给你们小辈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曲轻裾不再推辞。

贺珩见皇后精神不太好,也不再留,起身与曲轻裾一道行礼离开。

张嬷嬷亲自送了二人出来,待候在外面的钱常信与明和接过云锦后,才对两人行礼:王爷、王妃慢走,老奴便不远送了。

张嬷嬷不用客气,曲轻裾笑了笑,如来时跟在贺珩身后慢慢的往宫外走去。

张嬷嬷称他们为王爷、王妃,没有加封号前缀,这倒与钟景宫里的奴才相同。

不知是对所有王爷都这样,还是……走到宫门处,贺珩回头,见曲轻裾垂着眉默默走着,蓦地一笑,伸手道:王妃,上马车。

曲轻裾抬头,就看到王府马车就在十步外,她看着眼前的手掌,伸出了手去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手段曲轻裾回头,看到一对男女相携走来,男人看起来与贺珩年龄相仿,模样也十分精致,精致得可以漂亮这个词语来形容他。

但是眉眼间透着属于高位者的自傲,让人一眼便觉得难以接近。

他身边的女子不过十六七的模样,长得虽不算倾国倾城,但是言行间透露出端庄的味道,可以看出此女出自世家,教养极好。

四人相隔三步远的距离站定,曲轻裾见对面的男人皮笑肉不想的作揖:皇帝见过二皇兄、二皇嫂。

他身旁的女子垂着眉眼,跟着福了福。

收回视线,曲轻裾微微垂下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最受皇帝宠爱的瑞王贺渊,这两兄弟间瞧着确实客套大过亲近。

三弟不必如此多礼,贺珩微笑着还一礼,看了眼他身后不少的长随与宫女,我们兄弟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二皇兄说笑,礼不可废,贺渊把手背在身后,淡淡看了眼旁边低眉顺眼的曲轻裾,皇兄与皇嫂真是伉俪情深。

曲家的笑话不少,他这位好皇兄为了田家的势力,也真忍得住。

让三弟取笑了,贺珩虽对贺渊这般态度不喜,但是面上却无异色,天色不早,弟弟不如与为兄一道走。

曲轻裾安静站在一旁,听到贺渊的话后,眉头微皱,身为一个与兄长感情不深的弟弟,随意谈论兄长与嫂子的事情,这贺渊也猖狂了些。

皇兄先请,贺渊唇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弟弟随后就来。

那愚兄就先行一步,贺珩也不跟他废话,带着曲轻裾转身就走,待到马车前,伸手扶了曲轻裾上马车后,自己才跟着上去。

嗤,本王这个皇兄倒是怜香惜玉。

贺渊看着远去的马车,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前些日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发作昌德公府,如今在宫门前又对王妃体贴入微,不知道这戏是演给谁看呢?沉默站在一旁的瑞王妃秦白露闻言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低声道:或许是真的呢。

我的好王妃,皇家的事你还不清楚?贺渊嗤笑着往前走,走吧,别看了。

秦白露勾了勾唇角跟了上去,眼看贺渊上了前面一个马车,扶着丫鬟的手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微微晃动的马车中,曲轻裾靠着软枕,突然开口道:这位瑞王殿下,行事倒是张狂不羁。

贺珩听到这个形容,眉梢微动,这个词用来形容名人隐士是夸奖,形容皇子,就不是那么好的一个词了,自己这个王妃,倒是个妙人,王妃这个词用的很特别。

这个男人心里对瑞王肯定不会太喜欢,自己这个王妃自然要与他同一战壕,听到贺珩说这话,曲轻裾笑着坐直身:王爷这是在夸奖妾身?贺珩笑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自然。

曲轻裾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贺珩能对她说出这两个字,就表示他对自己有基本信任感,至于信任到什么程度,就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贺珩也没有继续讲瑞王的事情,而是靠着后面的软枕假寐。

曲轻裾闭上眼睛时想,贺珩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一些,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皇家出品的代言人,皇家人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见少。

进宫一事就这样了了,接下来的一个月王府里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只是天气越来越冷,府里上下要换冬衣,进炭火,让曲轻裾见了各个管事好多次。

身为王妃,她并不需要事事亲为,很多事她只需要做个决定,就有足够的下人为她跑路。

就像前世公司老总不会亲自去管清洁工工资一样,若事事都要管,她就不用做这个王妃,府里也用不着养那些人了。

安静的大厅里,曲轻裾随意翻着一本账簿,地上跪着几个王府里的大管事,这些大管事都是宫里出来经过不少事情的,此时却各个神色敬畏,大冬天的跪在地上脸上也冒出不少细汗。

鸡蛋一两银子五个,笑着合上账本 ,看着负责瓜果菜蔬采买的管事,曲轻裾轻飘飘的把账本扔到他的面前,我听闻大隆朝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年用度在二十五两银子左右。

原来我大隆朝老百姓日子这般艰难了,一年生活用度竟只够我们吃一百多个鸡蛋?!就这样了,你这个管事还说银钱不够用,你来说说,是怎么个不够法?这个管事吓得瑟瑟发抖,原本以为王妃与身边丫头都是锦衣玉食,定不会知道这里面的水分。

而且别的王府采买行事与他差不多,更是让他自信不会有什么纰漏,谁知王妃才翻几下账簿便发作起来。

启禀王妃,您有所不知,二十五两银子是偏远地方一年用度,咱们京城里哪样东西不比别处高处好几倍价格,奴才们也是实属无奈。

管事见没办法,只能把事咬死了说。

曲轻裾看也不看他,继续拿起一本账簿翻开:棉布五两一匹,普通纱缎二十两一匹……她把账本扔到负责人身上,连解释也不再听,继续翻下一本。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账本被扔到地上,曲轻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黄杨,把你找来抄写集市价格的人都召上来,告诉这些人,若是抄的好,他们就做这新的管事。

几人听到这话,面色一变,他们以为王妃只敢发作他们一番,岂知竟是要把他们全部换掉,顿时几人开始喊起冤来,其中负责采买布匹的管事仗着是由王爷带出宫的,甚至开口道:王妃,奴才们也是伺候王爷多年的人,岂会做对不起王府的事,你这样做,岂不是说王爷没有挑人眼光。

曲轻裾听到这话,突然勾唇一笑,狠狠的把手中的茶杯砸到此人跟前:你们是些什么东西,也配得上王爷来挑拣,这府里上下担得起这话的奴才也只有钱常信明和几个近身伺候的。

王爷没有惩罚你们,你们倒先猖狂起来了,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说我这个王妃比不得你们几个奴才高贵?!走到门口处的钱常信与明和恰好听到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停下脚步守在了门口,一副为王妃护法的模样。

黄杨带着几个太监过来,对两人行了礼,才进了屋。

钱常信与明和发现,这几个人在府里也是会来事的,王妃若是选这几人换下原来的人,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两人心头一惊,瞧着王妃平日一副不爱打理后院的样子,没想到竟是这般了解王府上下的人。

想到这,两人才发觉,往日他们有些小瞧王妃了,以为她只是对付王爷有两分手段,不曾想在这些事上,也是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惊人。

今年出产的大米一石一两五百文,鸡蛋一个两文,普通纱缎一匹五两……随着进来这些人把物价念出,跪着的管事们个个面色苍白,只撑着一口气才没瘫下去。

瞧把诸位管事们给热的,曲轻裾端着新换的茶杯,淡淡道,来人,赏这些管事们一人一大碗冰镇酸梅汤。

时下已经冬至,一碗酸梅汤里冰多汤少,几个管事喝下后,牙齿已经开始大颤,方才顶嘴的管事看着曲轻裾抖抖索索道:王妃好手段,真该让王爷看看你的威风。

这是告诉她,做事严厉会受到王爷厌弃?!曲轻裾不怒反笑,吹着杯中的茶水,悠悠开口道:此人顶撞本王妃,杖责二十,着人送回殿中省,就说规矩学得不好,端王妃留不得这般奴才。

既然说她手段好,她怎么能对不起他?这话说完,就有人拖着这个管事下去,余下几人顿时规矩起来,只求王妃别把他们送回殿中省。

这分出来的奴才被重新送回殿中省,就算不会莫名其妙的没了命,那也是生不如死,他们宁可挨几十板子,也不想回那个地方。

见几个管事噤若寒蝉的模样,曲轻裾搁下茶杯:你们可知错了?几个管事听王妃的语气,事情似乎还有缓解的余地,顿时各个磕头认起错来。

轻轻搁下茶杯,曲轻裾试着嘴角道:既然你们诚信知错,我这人心软,便罚你们十板子,半年月俸,这职位……就做副管事吧,由这几人做管事,可有意见?她指了指抄录物品价格的几人。

几个管事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没有被送回殿中省,还保住个副管事位置,各个感恩戴德,不住说王妃仁慈,要为王府好好办事云云。

日后你们皆好好做事,谁真做了事,谁浑水摸鱼,我心里清楚着,日后若再有人做这种事,我也不要你们性命,乖乖回殿中省就是。

曲轻裾叹了口气,扶着木槿的手站起身,该做事的做事,该领罚的领罚,都下去吧。

站在门口处的钱常信与明和瞧着出来的人,各个面露庆幸的模样,不由得再次叹息,王妃果然好手段。

☆、女人心海底针府里新的冬衣发了下去,下人们发现今年的冬衣用料虽与往年一样,但却厚实不少,每人还多了一件单衣,各个都喜上眉梢,暗道府里有了女主人后就是不同,连带他们这些粗等下人生活水平也提高了。

小甘子手里提溜着下面人孝敬给他的玩意儿,脸上带着笑意,对身边的小太监道:瞧瞧这府里各个喜笑颜开的,跟过年似的。

他心里清楚,这王府瞧着花团锦簇,可最下面的奴才也不过是能吃饱罢了,若比起主子跟前的奴才们,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也难怪这些人得了一丁点好处就喜得跟什么似的。

这不是王妃仁慈,还有哥哥与两位总管管理得好,小心跟在他身边的太监讨好笑道,前些日子几个管事被王妃严惩了一顿,连点怨气都不敢有,老实着呢,如今府里上下谁还敢无故折腾下面的人?他们是个什么东西,王妃罚了便罚了,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也只怨他们运气不好,小甘子说到这,瞥了眼跟前的太监,你也是我手下的人,且记着这后院是王妃做主,若是做了混事,别怨哥哥我不护着你。

哥哥放心,您放心,小太监得了小甘子一句提醒,感激涕零道,小的一定好好听哥哥的话,绝不办浑事。

小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虽不及钱常信与明和受用,但也是王爷用惯的人。

如今王爷明显是想抬举王妃,王妃又是个雷厉风行的,那手段快的,连他也没回过味来呢。

什么警告,什么先礼后兵通通不用,先是一顿好打,把人唬住了,这事倒还好办了。

那些人以为王妃会因王爷想法而束手束脚,连他也这样认为,所以当时事闹出后,便找了个借口出府免得为难。

哪知王妃直接把人处置了,连王爷也没通知一声。

待王爷当夜宿在正院,第二日早上神清气爽的上朝,他就知道,这事又让钱常信与明和捡了个大便宜。

技不如人,也难怪这两人在王爷面前最有脸,小甘子叹了口气,自己日后还是要多长些心眼,就算比不过钱、明二人,至少也不能让人代替了自己位置。

王府花园中,黄杨匆匆走着,迎面走来一个面容甜美的丫头,口里一劲儿的叫着黄杨哥哥,把他堵在了路口。

黄杨心头不喜,面色如常的问道:这位姐姐,请问有何事?小丫头哪里敢当他一声姐姐,若是以前倒也无碍,如今府里谁人不知他是王妃面前最受用的太监?她一边笑着称不敢,一边道:黄杨哥哥,我们家主子近几日病了,叫了郎中也不见好,求您在王妃面前给我家主子说句好话,让王妃给太医院下个帖子使使?说完,便把一个荷包往黄杨手里塞。

黄杨见她样子陌生,也不收那荷包,反把手背在身后,语气严肃了几分:你家主子是哪位?小丫鬟见黄杨不收,心中焦急却又无法,只好道:好哥哥,我是云倾姑娘身边伺候的,你且替我家主子求求王妃,我先在这谢过了。

说完,就给黄杨深深一福。

这是哪里伺候的丫头呢?!小丫头听到这个声音,回头一看,就见到王爷带着钱常信与明和走过来,发话的正是明和,她顿时一喜,噗通一声跪下:奴婢玉儿,是云倾姑娘的婢女,奴婢见过王爷。

贺珩缓步走近,微微垂首看着跪在脚边的玉儿,随后看向黄杨:这是怎么回事?黄杨躬身道:王爷,这位玉儿姑娘说云倾姑娘病了,想让奴才禀告王妃,让王妃给太医院下帖子,请个太医给云倾姑娘瞧瞧。

贺珩皱眉,毫不犹豫的抬不便走,钱常信忙跟了上去。

留下来的明和不屑的看着玉儿,似笑非笑道:云倾姑娘怕是病糊涂了,咱们府上除了王爷王妃,便只有侧妃与正经妾侍能请太医,不知她是哪面上的人能请动太医?当初被送进府时,不是满脸清高说什么宁做穷人,不做富人妾么?一个被人送来的窑姐儿当真以为自己是世家小姐了,就那身份能收做通房便是给当初送礼那大人面子,还不屑做王府里的妾侍,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如今生个病,府外的郎中不配伺候她,还要太医?什么东西!明和嗤笑一声,端着步子便走了,黄杨看着神情呆滞的玉儿,面色不变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既然这个郎中无用,便换个郎中,若缺了什么,去告诉木槿姑娘一声,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待黄杨走出十几步远,玉儿才反应过来,她怔怔的看着王爷离开的方向,有些明白当初她被分到翠幽苑伺候时,周围人同情的眼神是何意了。

原来王爷根本不在乎主子,而不是主子说得那样,什么王爷内心甚喜主子,这都是主子臆想吧?若是真的甚喜主子,王爷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呢?玉儿缓缓站起身,慢慢往回走,明和公公把话说得这般明白,即便主子不满,她也已经尽力了。

黄杨回到正院后,便向曲轻裾禀报了这事,把事情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

云倾姑娘?曲轻裾对云倾此人,只记得那素白的衣服还有清高的模样。

堂堂王爷对花魁一见倾心,因花魁高洁更加情根深种,最后抵抗各方势力,与花魁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这样的故事是话本情节。

那个傻女人当真以为贺珩是那话本中的人物了?让人送些药材过去,叫个得用的郎中给她,曲轻裾淡笑着道,不过十六七岁的丫头,往后日子还长着,犯不着让她没了命。

王爷就是心善,您不也这么大,何必感慨别人?银柳把一个套着锦缎的汤婆子放到曲轻裾手里,当初她那副嘴脸,可是傲气得很呢。

曲轻裾笑了笑,把汤婆子捂在两手中:你这笨丫头。

银柳心计不如木槿,但是这样性子的人有时也有妙用,更难得的是那一片忠心,她倒听得这样的唠叨。

这满府上下都看着呢,站在旁边的木槿无奈的看了银柳一眼,这么一个人对王妃来说不痛不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没命,在别人眼里成什么样了。

曲轻裾不管两人的交谈,对黄杨摆手道:这事你亲自吩咐人去做,就说我怜云倾姑娘才貌出众,让人好好照顾她。

云倾其人她不见得喜欢,但还不至于由着她病死,她还没这么扭曲的心态。

黄杨领命退下,心下冷笑,那云倾姑娘不是自认清高么,现如今还不是因为王妃怜惜才能保着命,有本事别求人,那才是真清高呢。

翠幽苑里,云倾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听着玉儿满脸欣喜的说着王妃仁慈做了什么云云,眼中恨意越来越深,凭什么她要让其他女人高高在上的同情才可保命,凭什么她才貌双全还比不得相貌平凡的江咏絮等人?喝着苦涩的药汁,她眼中染上了浓烈的求生欲望,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要站在高处,看谁还敢同情她?还敢瞧不起她?!曲轻裾听到翠幽苑的云倾十分配合郎中,饶有兴趣的搁下手中的笔,看着纸上翩跹的蝴蝶,端详半天才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木槿放了一个缠枝牡丹香炉到桌上,笑着道:王妃早料到了?这样的人,哪里听得怜惜这样的话,把画纸随意弄到一边,曲轻裾开始勾勒一朵艳丽的芍药花,冯子矜最近不是很闲,不然怎么能把府里的事情传到敬妃那里?王妃怎么确定是她?木槿犹豫一下道,瞧着敬妃也不是很看得上她们两人。

敬妃那样的人,既想打压不讨她喜欢的我,又不想真的让侧妃压过我,所以她定会在某个侧妃那里了解到我一些事,但又不想那个侧妃失了规矩,所以当日在钟景宫中,她会那么轻易的免了我伺候,而让两个侧妃从头站到尾,曲轻裾挥着笔,很快描出一支桃花,江咏絮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定不会做这种得罪我的事,那么最可疑的就是冯子矜了。

这个时代,婆婆待儿媳可能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心态了,很多时候她们喜欢自己欺负儿媳妇,却又见不得别人让儿媳妇没脸。

要不然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木槿听了这话,细细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想起敬妃有时对王妃的故意为难,木槿还是觉得敬妃这个婆婆不好伺候。

一朵简单的水仙图跃然纸上,曲轻裾没了作画的兴致,让旁边的金盏收了画,笑看着木槿沉思的样子: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敬妃此人虽难对付,也不是没法对付。

对付脑洞开得太大的人,天然呆是大杀器,她不是天然呆,总能扮呆。

宫里的女人爱用嘴刀子戳人,光装听不懂就能气死她。

反正无乱如何,敬妃这会儿也不敢真的动她,她还怕什么?☆、共浴书房中,贺珩合上手中的密信,瞧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道:来人,掌灯去正院。

候在门口的明和闻言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去拿气死风灯,又亲自提了一个垂珠宫灯,静静的站在旁边,等着王爷起步。

书房与正院隔着一个花园,贺珩走到花园边上,看到假山石旁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影,白乎乎的影子瞧不清是谁,只隐隐听到一个女声念着一首诗。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谁在那?贺珩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人影,明明暗暗的烛光印得他瞳孔上多了一丝光亮。

王爷?!声音一顿,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一个穿着浅色广袖束腰袍的女人眼眶泛红的跪在贺珩面前,她的发间只插着一支白玉钗,纤细的身影跪在地上,显得楚楚可怜。

明和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王爷,开口道:云倾姑娘怎么在此处?冬日夜寒,你病体刚愈,还是多穿些。

贺珩勾了勾嘴角,瞧着云倾身上那算不得厚实的衣服,举步绕过云倾便走,本觉得有些意思,可是瞧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滋味了,这还不如当初她故作清高时有些味道。

这清高的女人突然变得谄媚,总让人觉得没意思。

云倾看着王爷走开,咬了咬牙开口道:王爷。

贺珩回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女人,突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本王要收你做通房时,你如何说?奴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云倾抬起头,看着贺珩,眼中满是深情。

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贺珩饶有兴致的把云倾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后把视线留在那白皙的脖颈上。

奴真心钦慕王爷,云倾眼泪在眼眶中闪烁,若知道会到到今天这一步,奴当初就不该在王府留下。

嗤,贺珩挑了挑眉,对明和道,明日记得提醒本王,把这个女人提为通房,让人送她回去,这大晚上的,别惊着人。

说完,转身往正院方向走去,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云倾。

明和笑看云倾一眼,奴才记着呢。

说完,便跟了上去。

待所有人皆离开后,云倾才站起身,擦干眼角的泪,睁大眼睛看着王爷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贺珩踏进正院,免了下人的通传,直接进了曲轻裾住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曲轻裾手里拿着一枚玉葫芦坠子在灯光下看,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沉静,仿佛时光都停在了她的目光中。

他知道这枚玉葫芦是王妃生母田氏留下的,这些日子王妃也一直挂在身上,见她这个样子,以为她是在思念生母,便开口道:王妃,怎么今日还未入睡?王爷来了?曲轻裾把玉葫芦挂回脖子上,起身走到贺珩面前,看了眼候在门外几个熟悉的宫女太监,便笑着道,今日这么晚了,以为王爷不会来了。

长夜漫漫,没有王妃在身边,本王可是无心睡眠,贺珩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埋头亲了亲曲轻裾额头,来人,伺候沐浴更衣。

大大的浴桶里飘着热气,水面上还撒着花瓣,曲轻裾被贺珩带进桶中,二人赤/裸相对,在浴桶中体会一番何为肌肤相亲。

贺珩手划过曲轻裾白皙的胸,食指微勾了勾那小巧的玉葫芦,低沉笑道:轻裾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说完,俯身含住那润泽的唇,他不爱与女人亲吻,但是与王妃这般亲近,倒觉得有那么两分滋味。

借势坐在贺珩的屈着的腿上,曲轻裾伸手环住贺珩,把柔软的胸靠进贺珩怀里,一头披散的青丝飘散在水中,映衬着那艳丽的花瓣,说不出的旖旎。

温热的手掌划过光洁的背,慢慢的往下,点燃了炙热的火。

一场欢愉过后,两人皆觉得十分尽兴,贺珩随手套上一件内衫,弯腰把曲轻裾从有些凉的水中抱了出来,把人往床上一放,亲自拿着布绢替她擦起头发。

男人在性欲满足后,总是格外的温柔,这一点特质在端王贺珩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曲轻裾用内衫裹着身子,任由贺珩殷勤表现,她打了个哈欠道: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晚过来?处理了些事情,就晚了,贺珩见头发擦得差不多,又换了块布绢随意给自己擦了擦,两人相互拥着坐进被窝中,在等待头发干之前,开始聊起一些小事来。

我听闻你把几个坏事的管事都收拾了一场?贺珩突然开口道,那几个人实在是不像话,你对他们也仁慈了些,这种人直接杖毙便是。

人命哪里就这么不值钱了,曲轻裾笑了笑,我瞧着他们现今办事也挺老实,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日后能好好做事,也是王府的一大善事。

那些犯上的奴才,你用不着心软,贺珩对曲轻裾处理后院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能把后院管下来还能让人感恩戴德,就是本事,他贺珩要的也是这样的王妃。

闹出人命对我们端王府也不好,曲轻裾明白贺珩的用意,所以道,这样便可以了。

贺珩闻言便不再继续这事,转而提及曲轻裾脖子上的玉葫芦:这玉葫芦倒是什么精致可爱。

曲轻裾闻言摸了摸玉葫芦,笑容淡了两分:这是妾母亲生前留下的,一直被继母掌管着,当初想尽各种办法,也不能从继母手中夺回来,如今妾成了端王妃,她便眼巴巴的送了上来。

这话即捧了贺珩,又插了梁氏两刀,对此曲轻裾完全没有压力。

这梁氏心性倒是歹毒,贺珩沉下来脸色道,如今有我护着你,看她还敢猖狂,以往幸而有舅舅护着你,不然我哪里能得如此贤妻。

称田家的为舅舅,称昌德公为公爷,虽说他为皇室人,怎么称呼都不为过,只是这双重标准也忒明显了些。

舅舅与舅母一直都护着妾,不然妾嫁入王府哪里能有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妆,还有那些地契房产铺子,皆是先母留给我还有舅母添妆当日给我的,曲轻裾轻笑一声,妾既不幸又幸运,至少还有个一心护着妾的舅舅。

舅舅仁厚,贺珩笑着把人拥进怀里,如今你是王府的主子,平日没事也可以邀请舅母到府里来走走,我也想见见两位表弟。

王爷不嫌弃舅舅家,妾日后有机会定让表弟们拜见你。

曲轻裾抬头看着端王,笑颜如花,仿似对贺珩亲近自家舅舅很高兴。

自家兄弟,谈什么拜见,贺珩对祥清候府是很满意的,家风严谨,行事有礼,这样的人家才不堕世家之风,所以称祥清候为舅舅,倒是十分心甘情愿。

曲轻裾闻言笑容不变:他们哪里敢真与王爷您称兄道弟,王爷不知,妾那两位弟弟整日里读书弄得十分迂腐,日日嘴里挂着天地君亲师,要他们无视您的地位,比让他们不读书还难呢。

这才是知礼人家,贺珩听出曲轻裾对田家的亲近,拍着她的背道,日后与田家有什么来往,你尽管做主便是,都是自家亲戚,不必过于拘束。

曲轻裾自然应了,至于怎么做,就是她的事了。

以田家的家风,自然是忠于皇帝的,贺珩有什么想法她不敢兴趣,但是她却不想真的让田家卷入这种事情。

她曲轻裾不是什么良善人,但却知道以德报德,以怨抱怨,她莫名占用这个身体,就要承情。

第二日一早醒来,送走要去上朝的贺珩,曲轻裾又睡了一会美容觉后,才起床洗漱用早膳,这早膳没用完,就听到了一件新奇事。

你是说王爷要把云倾姑娘收作通房?她擦着手,看着小甘子,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赏云倾玉镯一对,也算是我庆贺她了。

王妃心善,不过一个通房,哪里值得您的赏赐,小甘子笑着道,不过是昨儿晚上,云倾在花园里纠缠王爷,王爷不耐烦应付,才随口说收她进房,可也不过这么一句话,什么东西都没有赏下去呢。

纠缠王爷?曲轻裾挑眉淡笑,难怪昨晚上来得晚,原来是被美人勾住了脚。

小甘子见王妃笑得淡然,暗想王妃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才放心的继续道:可不是呢,这出生不好的人,也只会那些手段,奴才说来都怕污了王妃您的耳朵。

难得小甘子公公能说清楚前因后果,曲轻裾笑着道,这些日子府里事情多,你平日里替我看着那些采买上的事,也省得那些管事有纰漏的地方。

奴才定好好瞧着,小甘子心头一喜,这采买可是大油水,王妃发了这话,这些负责采买的管事,不得各个小心捧着他?果然,日后讨好王妃方是上策,他不跟钱常信明和等人比,能在王妃面前出了头,不也是算他本事?☆、选择(抓虫)贺珩虽不是四位王爷中最受皇帝喜爱的,但是平日里给端王府下帖子的人却不少,今日有人孝敬茶叶,明日有人孝敬庄子上新出的农物,后日就有人送名画。

但凡女眷的帖子皆会送到曲轻裾手上,有些人见一面,有些人扣了帖子由下面的人接待便足以。

所谓宰相门前四品官,不仅她一个王妃,就连府里那些妾侍娘家也有不少人捧着。

所以看到韩清荷家里的人呈了拜帖进来时,曲轻裾微微犹豫后,便道:让下面的人接待此人,再告诉他,府里有规矩,但凡年节中秋或是有孕生子,府里侍妾能接待家人,平日里便免了。

别说这是王府,便是普通人家的妾侍亲戚也没有在不年不节时上访的。

这家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便是王妃您的亲戚也没有无事常登门的规矩,这姨娘倒还特别起来了,银柳不屑的看了眼那看起来不起眼的请帖,奴婢可记得当初韩姨娘猖狂的模样,不过是仗着最先伺候王爷罢了。

好了,曲轻裾淡淡的看银柳一眼,让人把此人呈上的东西送到韩侍妾那里,告诉罗氏,不是我不通融,只是府里要有府里的规矩。

如今几个王爷都惦记着那个位置,这些与王府不熟悉的人还是少来往,不然出了问题,端王只怕要提前掐死自己了。

自己嚣张死可比被别人陷害死来得好一点。

西院里,韩清荷看着桌上的东西,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门房看着这些东西怎么笑话她呢,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站在面前的蜀葵道:有劳蜀葵姑娘了,还请蜀葵姑娘替奴给王妃道声谢。

姨娘不必客气,奴婢来之前王妃便说了,有亲人挂念是女人福气。

只是府里有规矩,不能让你们见上一面,还望姨娘包容。

蜀葵原本就是王府里的人,如今是王妃身边一等丫头,府里里的下人对她皆很客气,所以面对韩氏的客气,她面色如常,但举止间仍旧保持下人的本分,一直垂着头以示对韩氏的尊敬。

王妃这是哪的话,本是奴的家人叨扰,王妃仁慈才留下他们的东西,王妃大德,奴铭记在心。

韩清荷如今已经老实不少,她心里也明白,原本这些东西拿不到她面前,王妃能让她拿到这些东西,不管王妃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得不承认,是需要感激王妃的。

她的母家身份低微,送不来什么好东西,这些东西还是她未入宫前喜欢的小玩意儿,只是自从她跟着王爷到王府,从未收到家里送来的东西,如今看来,只怕家里每年都送过,只是下面的人从来没送进来而已。

想起王妃未进府前,府里最得势的便是冯子矜,韩清荷在心里冷笑。

她恨母家势微,甚至羞于提及,可是看着这些东西,她心里却又十分复杂,似乎有什么东西又酸又苦,堵着出不来。

腊月初二,是个吉利的日子,曲轻裾坐在主座上,下面坐着冯、江、罗、韩四人,此时四人的视线都不在曲轻裾身上,而是在打量站在屋中央身着浅粉色长裙的云倾。

斜靠在贵妃椅上,曲轻裾用手衬着头,懒洋洋的喝了一口茶,看着下面的五个女人,缓缓开口道:既然王爷要收你做通房,我们也没有意见。

通房不比姨娘,不能办席面。

我不忍你无声无息入了王爷的房,所以你给本王妃还有在座几位行个礼,这也能让下面的人知道,你如今不是府上娇客,而是我们王爷的人了。

可不是呢,当初我还以为云倾你会被王爷收进房,谁知你不愿意反做了府上客人,但总算是好事多磨,可算进了咱们府上,冯子矜笑看着云倾,瞧这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难怪王爷喜欢呢。

这府上谁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冯子矜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嘲讽,显然不想给云倾留半点脸面。

云倾面色一白,咬着下唇道:冯侧妃说笑了,云倾出生卑贱,不过是王爷怜惜罢了,万万不及王妃及诸位受王爷喜欢。

看来云倾姑娘还不怎么了解王府的规矩,冯子矜冷笑,这通房在府里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就连手放在哪,脚怎么站都是有规矩的。

你若是不懂,大可以让府里的嬷嬷教教你。

奴婢记下了。

云倾犹豫的屈下膝,头垂得更低了。

坐在上首的曲轻裾却看到她毫无血色的唇角,以及隐藏在袖笼下握得紧紧的手。

这就跟前世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与学生一样,学生自以为小动作做得隐秘,却不知道老师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冯侧妃见云倾这幅模样,无趣的嗤笑一声,不再开口。

江咏絮等人在曲轻裾面前,本就不多话,这会儿更不可能接下这种话头,只好埋着头喝茶。

既然这样,就开始叩拜吧。

曲轻裾稍稍坐直了些身子,笑看着站在下面的云倾。

通房能给正妻行三拜九叩大礼,那是正妻的仁慈和通房的荣耀,但是这种事情放到云倾身上,只会是屈辱而不是荣耀。

妾侍行礼那也能敬个茶,她一个通房行个三拜九叩礼算什么脸面?可是即便这样,她也只能强忍着屈辱跪下来,缓缓的拜,叩首、叩首再叩首,起身重复三次后,才颤巍巍的开口:奴婢给王妃见礼。

嗯,曲轻裾点了点头,从金盏拖着的银盘中取出一只鎏金圆头钗递给她,日后好好伺候王爷。

云倾跪着双手接过这支鎏金钗,又给曲轻裾磕了个头,才站起身走到冯子矜面前跪下,行了一拜三叩礼:奴婢给冯侧妃见礼。

我不如王妃富贵,早又听闻你嫌金子俗气,银子晃眼,你又是个多才多艺的,这本书《繁花记》就给你翻着玩吧。

冯子矜把书递给云倾,笑着道,想必这书你也喜欢。

《繁花记》是个故事话本,写的是一个富贵公子受花魁算计,差点失去心爱的千金小姐,最后富贵公子与千金小姐成了婚,那花魁因作恶多端,被押入大牢判了大刑。

曲轻裾看着那被云倾撰得起皱的书,默默的埋头喝了一口茶,直到云倾给两个妾侍行完屈膝礼后,她才慢慢开口道:如今府里已经有了三个通房,半夏是我身边过去的,白芷与云倾都是府外送来的,我这里规矩不多,无需你们到正院伺候,日后若是王爷不叫你们伺候,你们便好生待在院子里休息,不用顾虑其他事。

听到这话,在座其他四人心里都是一喜,府里上下谁人不知,王爷平日并不是特别喜欢丫鬟伺候,而近身的几个丫头年纪都大了,有两个还在府里指了人。

如今这三个通房不能日日出现在王爷面前,还能耍什么手段。

王妃心善,这般疼惜她们,若是别的府上,她们捧壶打帘子哪样能少做? 江咏絮笑着接话道,云倾姑娘还不谢谢王妃?云倾再次跪下:奴婢谢过王妃。

曲轻裾看着她,摆了摆手,起来吧,跪来跪去我瞧着累得慌,若是你们无事,都退下吧。

她可懒得看这些好戏。

用完午膳后,曲轻裾见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便带着人往花园里走,进行散步消食晒太阳。

王府的花园从来没有干枯的时候,即使到了腊月,花园里依旧绿意盎然,甚至还有不少盛开的花朵,瞧着好些花并不是应季开放,想必是下面的人想尽办法折腾出来的。

滚开,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搜我的身!半夏姑娘,依我看,您还是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让人知道咱们这里出了个贼可就不好了。

走过一丛茂盛的花架,地方显得十分阴暗偏僻,曲轻裾看到一个穿着绣花夹袄的年轻女子被几个丫鬟嬷嬷围着,头发散乱,似乎争执动手过。

你才是贼,我是王爷的人,你们凭什么搜身?再说,东西不见了,为何不怀疑别人,偏偏说我?哟,半夏姑娘可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一个微胖的嬷嬷讥笑道:不过是个通房,是个奴才,真把自己当那面上的人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

那丢了的东西放在屋子里,只有你经过,除了是你拿了,还能有谁?呸!半夏啐了一口,你们一个个不过是瞧着王妃如今受宠,就跑来为难我,想到王妃面前讨好。

你们也不瞧瞧王妃能看得上你们,一个个狗奴才,偏当自己是衙门的捕快,装什么正经呢!待明日王妃失了宠,不定又要去讨好谁!跟在曲轻裾身边的木槿听到这话说着不像,冷冷开口道:今儿这里是在演什么戏呢,好好一个园子,吵什么样了?几人回头一看,吓得变了脸色,顿时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剩下叫半夏的女人还站着。

曲轻裾面无表情的打量这个半夏,挑眉道:这是闹什么呢?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

云倾如此,半夏也是如此。

半夏当初既然做出背主的事,就要想到可能有这一天。

她这个王妃受宠了,即便不清算她,也会有人因为讨好她这个王妃,而去为难她一个算不得主子的通房。

有些选择是回不了头的,曲轻裾看着仍旧站着的半夏,不知她现在是否后悔了?☆、20·独一无二曲轻裾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叫半夏的丫头,除了样子有些狼狈外,容貌却是很不错,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说话时嘴角似乎隐隐约约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若不是刚才亲耳听到她说话时的凶悍劲儿,曲轻裾还真不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花园里人来人往的,你们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木槿冷冷的看了眼跪着的几人,又看向半夏,半夏姑娘倒也是好气魄,王爷与王妃如何也是你议论的?半夏见到曲轻裾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些害怕了,但是瞧着木槿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忆起当初两人都是丫头,木槿不过是仗着王妃受宠才这般得意,顿时又心生不忿,不过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凭什么端着一副教训人的样子?不是妹妹有好气魄,而是木槿姐姐越发威风了,半夏撩开脸颊旁散乱的头发,怪不得这些狗奴才各个上赶着讨好呢,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到这话,曲轻裾挑了挑眉,扶着金盏的手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她可不想与一个通房吵嘴。

半夏姑娘这嘴倒越来越利,可这规矩越发见不得人了,木槿也不怒,淡笑着,通房半夏,无视府中规矩,以下犯上,掌嘴三十。

木槿话一说完,原本跪在地上的一个嬷嬷忙站起身,讨好道:木槿姑娘请退开两步,别让脏东西溅着你。

说完,转过身便给半夏一个耳光子。

王妃,你心思歹毒,我……另一个丫鬟从地上快速爬起,拿出手绢塞进她嘴里,一把揪住那散乱的头发,把半夏的脸全部露了出来,以便让嬷嬷打得更顺手。

曲轻裾眯眼看着石桌上的纹路,听着耳边的啪啪声,用手绢擦了擦手,才悠悠开口:你一个小小通房,便这般猖狂,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她抬头,看着半夏的眼神变得凌厉,还是说我往日的宽容让你忘了本分,没规矩到让你随意谈论主子的地步了?你虽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女儿,怎么这般不知所谓,简直为你父母蒙羞!半夏被堵住了嘴,听到曲轻裾提到自己家人,呜呜了几声,满满老实下来。

不用再打了,好好一张脸别花了,曲轻裾收回视线,耳光声已经停了下来,通房半夏以上犯上,罚至洗衣房当差。

说到这,她看着半夏,你也不用去找王爷,这事我会亲自转告王爷。

木槿看了王妃一眼,转而对眼前几个丫鬟嬷嬷道:你们去帮半夏姑娘东西收好,送她去洗衣房下人住处去,可别累着半夏姑娘了。

木槿姑娘请放心,咱们一定好好照顾半夏姑娘,打耳光的嬷嬷笑着称是,带着人给曲轻裾行礼后,便拖着还堵着嘴的半夏退下了。

待这些人走干净后,金盏担忧的开口:王妃,半夏此人实在可恶,为何不把她赶出府,何必还留着碍眼。

曲轻裾扶着她的身站起身:洗衣房是什么地方?美人也是需要娇养的,那种地方再漂亮的美人也会磋磨成村姑,王爷再见她能起什么旖旎心思?能让男人眼前一亮的女人要越变越美,而不是越变越丑。

所以世界上才有那么多嫌弃发妻宠爱小妾的男人,女人养育孩子操持家务,上赡养老人,中间管理小妾,下面养自己或是别人的孩子,等老了憔悴了,最后男人还要嫌弃她不解风情。

她可做不来这样的贤妻,这样取悦男人,不如取悦她自个儿。

可不是这个理儿,日后王爷见着那个小蹄子,只会心生嫌弃,哪里还想得起她往日的好,银柳低声恨道,背信弃主,这样还算便宜了她!木槿看了眼四周,见无人听到银柳的话,才道:王妃,这背阴处坐久了对身子不好,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走走?曲轻裾点了点头,金盏你去问问王爷这会儿是不是在忙,若是不忙,我去王爷那里去看看。

金盏点了点头,快步先走了出去。

花园另一处,江咏絮似笑非笑的看着被几个人硬拖着出了花园的半夏,直至人影已经瞧不见,才低声吐出两个字:蠢货。

她身边的丫头笑着道:主子真是算无遗策,这个半夏果然没有猖狂几日。

江咏絮看了她一眼:从她背主那一刻,就注定了有今日。

别的府上也不是没有她这样的奴才,但谁没有她这么性急,王妃入府不过月余,她便急着爬床。

落得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王妃仁慈了。

艾绿,你要记着,日后遇到这样的人,要离得远远的,背信弃主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艾绿垂下眼睑,恭谨道:主子放心,奴婢记下了。

江咏絮见她这个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看着王妃往王爷书房的方向走去。

王妃曲氏轻裾,是一个聪明理智的女人,她这辈子也不想和这样的女人作对。

反正她这辈子一个侧妃也到顶了,还是顺着这样的人好,至少她日后不会比嚣张的冯氏更凄惨。

江南盐政现在是越来越混乱了,贺珩合起手上的报告,对站在书案下方的手下道,这些事先派人看着,这里面有老大和老三的人,他们两派人争得头破血流,本王可不去做影响他们兴致的恶人。

站在下方的人是贺珩的一个门客,名叫王昌名,貌不出众,但是很会打听消息,脑子也很机灵,所以在贺珩面前也能混个眼熟。

王爷,属下在江南还打听到,瑞王爷的人在下面放贷,王昌名皱眉道,但全是以别人的名义放贷,属下一时间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老三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自然花银子,贺珩食指点着桌面,沉吟道,此事我们不予理会,他平日花销皇上看在眼里,皇上没有说话,本王这个做兄长的怎能代为管理。

日后找个机会传到宁王耳中去,俗话说长兄如父,这事交给老大去管再合适不过。

是,王爷英明,王昌名应下了,宁王殿下威风赫赫,定能好好教导瑞王殿下的。

贺珩被这话引得勾了勾唇角,抬头便见明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敛了脸上的笑意道:何事?王爷,王妃在外面,说若是您不忙的话,她有事要与你商谈,明和看眼站在一旁的王昌名,把手里的托盘举高了些,王妃还说,若是您这会儿正忙,便用碗乳鸽汤羹再忙事情。

贺珩神色缓和一些,示意明和把托盘放下,转而对王昌名道:你先退下。

王昌名躬身退下,出门时把头埋得极低,只看到门口不远处绣着祥云的裙摆,以及那隐隐约约露在裙摆外的珍珠云锦鞋,他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花草香,把头埋得更低,行以一礼匆匆埋首退开。

不去看那离开的青衣人,曲轻裾见明和出来引她进屋,扶着木槿的手进了书房,看到贺珩正坐在书案前用羹汤,便笑着上前道:听闻这羹汤极补脑,王爷平日政务忙,偶尔用一用对身子好。

几大口把羹汤用完,贺珩接过明和呈上的帕子擦完嘴,才起身走到曲轻裾面前,伸手亲昵的抚了抚她鬓边的发钗:平日里这样补那么补,再过两年,本王就要成大胖子了。

曲轻裾身子往后一仰,上下把人打量一番:王爷要成胖子很难,但若真成了胖子倒好了,她眉眼一勾,顿时无限魅惑,王爷胖了后,就该少些美人投怀送抱了。

王爷难道没有听说这句话么,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各种美食养肥他,这样就没人来抢了。

原来我的轻裾有着这般险恶心思,贺珩轻笑出声,埋首在曲轻裾颈间轻嗅,不过我倒是爱听这句,至少轻裾心里挂念着我呢。

曲轻裾伸手拉着贺珩腰间的玉扣腰带,把头埋在他颈间,在他耳边笑着轻声道:就是不知王爷心里有没有妾呢?一把把人搂进怀里,贺珩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让曲轻裾坐在自己腿上,他的手掌轻轻从曲轻裾后背划落在腰间,笑着在那水润的腮边亲了一口:我的心轻裾还看不出来么?曲轻裾眨了眨眼睛,用手在贺珩胸口轻轻画着圈:妾的眼睛可没那么厉害,隔着肌肤便能看到王爷的心,不若王爷让妾听一听。

她埋头往贺珩胸口处蹭去,心头冷笑,想玩浪漫,当姐是傻白甜小女生?明和与木槿等人见两位主子言行亲昵,默默退出书房,掩好门后还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十分有默契的再往旁边退了退。

屋里的曲、贺二人并不如外面下人想的那样,进行了什么不和谐运动,两人闹过一阵后,便压下了上升的欲/望。

贺珩环着曲轻裾的腰,让她在腿上能坐得舒服一些:你说今年呈给父皇的礼重两分,倒也有道理,毕竟如今我也是成家的人了,以前怎么送无所谓,日后只怕就要你费心思了。

我也只是这么一想,王爷你没意见,我就让下面的人去办,年结也快到了,早些准备才好,曲轻裾笑着靠在贺珩怀中,王爷这般信任妾,是妾的福气。

夫妻本是一体,轻裾何出此言,贺珩把人轻轻拥住,后院交给你,我再信任不过。

曲轻裾笑了笑,那可好,若是妾罚了谁,王爷可别心疼。

那些人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侍,罚了便罚了,何来心疼,贺珩不甚在意,转而道,轻裾的名字可是取自《洛神赋》里,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曲轻裾笑道:妾以为昌德公用《洛神赋》为子女取名的事,已经闻名京城了。

这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一个男人用写给女人的情书内容来给孩子取名,放小说话本里是浪漫,放在世家贵族里,那就是笑话。

贺珩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温柔笑道:轻裾不用想太多,在我眼中,你的名字独一无二,人自然更是天下无双。

曲轻裾听到这话,禁不住抬头看向贺珩,瞬间笑颜如花。

当然是独一无二了,整个大隆朝世家贵族,谁还取这么没水平的名字?她心里如是想着。

☆、百媚生曲轻裾走出书房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她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发钗,站在门口眯眼看着西落的太阳,笑着回首,只看到贺珩立在书案前挺直的身影。

阴暗中的人光明处的人,总是觉得对方格外耀眼,贺珩抬头时,正好看到这个笑容,眼睛一花,蓦地生出几分惊艳之感,他似乎明白何为美人一笑百媚生了。

王妃,玉簪上前,给曲轻裾加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弯腰边系披风边道,天色凉了,王妃要顾惜身子。

微微抬起下巴,让玉簪系得更顺手,曲轻裾笑道:你们几个丫头,真把我当成那易碎的瓷人了?王妃前些日子病了,奴婢们可是担心了好一阵,如今总算大安了,可不得多小心。

玉簪系好披风,笑着屈了屈膝走到曲轻裾身旁,扶住了她的手。

曲轻裾笑着摇了摇头,抬脚下了石阶,我想起有个荷包只绣了一半,回去吧。

明和看着王妃带着几个丫头离开,躬身带着其他下人道:王妃慢走。

曲轻裾停下脚步回头对他点了点头,才又继续往前走。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明和对王妃亲近不少,王妃什么身份,离开时能对他点头,那可算是大大抬举了。

他回头看了眼书房里面,走到门口道:王爷,今日殿中省送来些北疆敬上的羊羔肉,主子可要尝尝。

让人备好各色肉食蔬菜送到正院,本王与王妃一道用暖锅,贺珩走到门口,看了眼明和道,前儿东郡的官员不是送了泡仔肉、鹿肉,叫下面人好好准备,王妃前几日还提到想吃暖锅,如今这气候,正是吃暖锅的好时日。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明和躬身退下,出了院子便加快了步子,顺便让人把这事告诉正院的一声,免得让王妃弄得措手不及。

冬天坐在屋里吃暖锅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尤其这些菜全部都很新鲜,完全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有化学剂,又或者经过急冻处理失了口感。

挑了一筷子纯正的野生菇放进碗里,涮了涮配好的顶级调味碟,一口下去,香辣美味,说不出的舒爽。

曲轻裾并不爱羊肉,但是这次的羊肉处理得很好,她只尝到属于羊肉的细腻爽滑,完全没有腥膻味道,山鸡肉鲜香,虾仁可口,还有那前世不常吃的狍子肉,鹿肉等物,曲轻裾一时没忍住,吃了不少下去。

贺珩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一碟碟消失的食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人这么能吃的画面,他自诩见过的女人不少,但是如曲轻裾这般筷子精准,手腕有力,下手迅速的女人,还真没见过。

最后再涮了一筷子香菇咽下,曲轻裾才搁下筷子,漱完口边洗手边道:好久不曾吃得这般肆意了,妾吓着王爷了?贺珩此时正擦着手,闻言便道:见到王妃胃口这么好,本王就放心了,既然你喜爱暖锅,以后让厨房常做。

对于妾来说,暖锅这种东西,常吃不觉得美味,可若是久而不食,便是嗅而生津了。

前些日子身子还未大安,不敢用这些东西,这会儿总算圆了个念头。

接过玉簪呈上的帕子擦完手,曲轻裾站起身,对贺珩道,王爷可愿陪妾走一走。

用了这么多东西,是该走一走,贺珩跟着起身,对曲轻裾伸出手,轻裾随我来。

曲轻裾笑着把手递给对方,对方温热的手掌恰到好处的包裹住自己的手,她动了动,让两人的手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笑看着贺珩道,有人说,十指相扣,白头到老。

贺珩温柔一笑,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相携走出正院,后面跟着哗啦啦一串下人,把夜里的路照得透亮。

曲轻裾有些遗憾的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还是夏日的夜里好看,即使见不着月亮,也能瞧见不少星星。

不是把人当傻白甜少女么,那姐就跟你来玩文艺风,谈星星谈月亮,聊诗词歌赋。

今天初二,自然见不着月亮,不过冬日的月亮也很漂亮,贺珩随着曲轻裾的动作抬了抬头,随即看着曲轻裾道,只是冬日夜里冷,大多人忽略了它。

曲轻裾眉梢微动,看向贺珩时却笑容满面:大多人都喜欢花团锦簇的东西,比如夏秋时的星月,春日里的花,还有冬日里各色梅花。

妾与这些人没有不同,习惯了喜欢那些大家都欣赏的东西。

贺珩瞧着曲轻裾嘴角的笑,心头微动,随即移开自己的视线,才觉得喉咙里有些痒,他牵着人慢慢往前走,青石板路上,传出轻轻的脚步声。

世间多俗人,我亦不能免俗。

他偏头对曲轻裾笑了笑,这个笑温文尔雅,说不出的好看。

有人说,男人与女人携手一起走,若男人总是快步在前,便说明这男人根本不知道何为爱。

曲轻裾看着一直与自己并肩前行的男人,心里想,可是即便一个男人永远照顾着女人的步伐,也不代表着他爱这个女人,也可能代表着这个男人是情圣,对女人的心思了然于心。

两人在府里走了小半时辰,正准备回走时,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披着浅色披风的冯子矜。

冯子矜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行礼道:奴见过王爷,王妃。

这么晚了,你不在屋子里休息,在这里做什么?贺珩说完这话,转身伸手从木槿手中取过披风,替曲轻裾披上。

曲轻裾却借着这个机会打量了冯子矜一眼,对方手里提着一盏绘着嫦娥奔月的宫灯,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这两个丫头提着两个小小的篮子。

回王爷,冬日夜长,奴夜里睡得晚,就想着在园子里走一走,冯子矜垂下眼睑,不曾想能遇到王爷与王妃。

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手指快速的系好披风,贺珩看向冯子矜身后两个小丫头,看到那篮子里的纸船与蜡烛,淡淡开口道,既然冬日里冷,就好好待在院子里,快到年节,病了可不好。

奴谢过王爷关心,冯子矜莞尔一笑,只是忆起以前与王爷一起放过的纸船,夜里又睡不着,便想去荷花池里放几个玩,奴穿得厚实,不过一会儿便回去了。

这是打听到她和贺珩在逛园子,便特意带来道具来跟贺珩忆往昔?曲轻裾勾唇一笑,这些船叠得很漂亮,只是今晚泡一晚上,明早起来就难看了。

依我看,王爷不如让人给冯侧妃打造一艘金船,怎么弄都不会坏。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你倒想得正经,贺珩看了眼身后提着宫灯的下人,这么多人提着灯笼,这冯氏还能巧遇,真是不容易。

他逗女人是兴趣,但是不想看女人拿着过去的东西邀宠,这个冯氏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消食得差不多,回吧,等会就要下雾了,贺珩再度握住曲轻裾的手,看了眼退到一边的冯子矜,毫不犹豫的带着人走开。

冯子矜不敢置信的看着贺珩与曲轻裾的背影,她不相信王爷就这么走开了,难道自己做的这些不足以勾起他以往的回忆吗?就在这时,她看到曲轻裾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她蓦地一怔,后背升起一股莫名寒意。

男人与女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于,男人总是善于忘记女人的好,而女人总是善于记得男人的好。

所以女人对待男人时,不要一味的好,太好他会认为理所当然,也就忘记了女人的付出。

要想男人时时记着你,你首先要时时的记着你自己,连自己都丢失了自己,又岂能盼着别人记着你?几日后,曲轻裾收到了一件礼物,一盏八宝琉璃灯,这盏灯只要在夜里点上,就能看到月亮与星星般的光点投在屋子四处,说不出的漂亮。

听着四周下人们的惊叹,曲轻裾浅笑着那挂在鎏金嵌珠灯架上的八宝琉璃灯,眉眼的喜悦恰到好处。

闭了闭眼,曲轻裾指了指一个方向:把灯就放在那吧。

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把灯放好,眼中的惊叹还未消下去。

王妃,这里虽好,只是平日总是有人进出,若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木槿犹豫道,不如收进库里,王妃想看时,奴婢们再拿出来也使得。

灯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曲轻裾笑着看了眼四周晃动的光点,我很喜欢这盏灯,不放在此处日日看多可惜。

奴婢明白了,木槿不再多言,温顺的站在曲轻裾身后,态度恭谨却不让人觉得谄媚。

王爷送了王妃一盏珍贵的八宝琉璃灯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王府,见过此灯的下人说起这盏灯来,就跟灯是自个儿似的,那叫一个眉眼横飞,津津有味。

冯子矜在自己的屋子里砸了不少东西,恨不得冲到正院,砸了那盏灯,曲轻裾那个贱人,不就一个破灯,至于让下面的人传得满府皆知,就跟谁稀罕似的。

又砸了一件瓷器,冯子矜气喘吁吁的看着门口的丫鬟,厉声道:什么事?!小丫鬟瑟缩一下,小心翼翼道:主子,王妃邀你到正院去。

冯子矜面色一沉,随即捋了捋脸颊旁的碎发,让人进来伺候。

她就要看看,那个贱人又耍什么手段!☆、作死正院的大门与王府大门在一条线上,这也表明能在正院居住的人,必须是府里的主人。

其他的侧室通房们,通通分散居住在二门与三门之间隔着月亮门的两侧院子里,其他侍卫小厮粗等仆妇皆住在二门外。

王府规矩甚严,哪些人能在何处活动,都分得清清楚楚。

下人中,能进二门伺候的,比一般下人更有脸面,这些下人便被称为内院伺候的,即使是个扫撒工作,也有不少人削尖脑袋抢差事。

由此可见在这个王府里,居住正院又掌管后院大权的曲轻裾,在这些下人心中,是多么不可违逆的存在。

王妃,江侧妃、罗姨娘、韩姨娘到了,玉簪进门道。

曲轻裾坐在铺着裘毯的贵妃椅上,半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捧着一个嵌珠手炉,听到玉簪的话,眉梢一抬:外面殿里冷,请他们到这边来。

玉簪福了福身,无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三个各色美人走进了屋子,待三人乖乖给曲轻裾行礼后,曲轻裾让三人坐了下来,慵懒开口道:方才我让人理了下私库,发现有些不错的料子,叫你们来也是让你们挑一挑,拿些回去做些新衣服。

说完,偏头看了木槿一眼。

木槿便示意下面的丫鬟们把布料捧了出来,这些布料的确是些不错的东西,虽不及云锦蜀锦,但也算价格昂贵。

在座三人里江咏絮的身份最高,她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大堆料子,不由的起身道:王妃,这怎么使得,府里早分了料子给我们,怎么还能拿您的?这么多东西我也穿不完,放得久了色便难看了,曲轻裾看着这些布料,这些东西是昌德公府当初为了面子塞了好几抬的陪嫁,看着数量多,但是十匹也比不上一匹蜀锦的价格,穿在你们身上,好歹也能赏心悦目,若是留在箱底,不是浪费了?江咏絮闻言,便笑着对曲轻裾福了福,奴便谢过王妃好意了。

说完,转身指着两匹黛色锦缎道,这两匹奴便先挑了。

曲轻裾看了眼那两匹锦缎,浅笑道:这两匹倒是不错,木槿,把那两匹宝蓝的也给江侧妃,江侧妃皮肤白皙,这宝蓝色就她最能穿出味道了。

江咏絮闻言只说王妃取笑,倒也没有拒绝,其他两个侍妾也各自挑了一匹,曲轻裾又给两人各自挑了一匹,一时间屋子里变得热闹起来。

三人有心捧着王妃,好话不断偏又句句含蓄,让人不觉得她们谄媚,又能察觉到她们的尊敬。

原想着做件束腰襦裙,只是颜色不合适,王妃给奴挑的这匹藕色锦缎,竟是圆了奴的念想了,韩清荷面带喜色的摸着一匹藕色锦缎,这颜色做荷包也是极合适的。

瞧瞧这话,说得竟是她的最好了似的,江咏絮轻笑,转而看向坐在上首的曲轻裾,可见是王妃把你们给宠得没了样子。

江侧妃这话可是取笑奴等,奴可瞧见您方才挑料子时,也是满脸喜色来着,韩清荷嗔笑道,偏偏这会儿取笑起奴来。

就说是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原来大家在选好东西呢。

冯子矜在门外便听到这些女人在讨好曲轻裾,待进了门,见这几个侍妾身后丫鬟捧着几匹锦缎,桌上还放着好些,便上前给曲轻裾福了福,奴来得晚了,不知是否还有好东西剩下?曲轻裾把手炉放到一边,接过木槿呈上的茶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冯子矜:我还以为冯侧妃不来了,喜欢什么就自己挑着看吧。

冯子矜随意看了眼那堆锦缎,奴喜欢这匹,不知王妃是否割爱。

诸人一看,发现冯子矜指着的是一匹石榴红缎子,顿时面色各异,石榴红虽不是大红色,但是也是极其艳丽的红了,冯氏不过是一个不能穿红的侧室,此举是在挑衅王妃?曲轻裾面上笑意更加温和一些:我觉得以冯侧妃风采,水色更适合你,不过既然你喜欢,便拿去吧,我那里红色的锦缎太多了,瞧着眼睛疼。

说完,对木槿道,木槿,把这些剩下的都送到冯侧妃院子里。

王妃放心,奴婢定让人好好送到,木槿福了福身,指挥着人把桌上所有的锦缎收起来,给冯侧妃院子里送了过去。

江咏絮嘴角含着笑,埋首喝着上好的碧潭飘雪茶,纤细的手指在听到王妃的话后微微一弯,随即放下茶杯,试着嘴角对冯子矜道,妹妹真是个急性子,那石榴红你虽喜欢,我瞧着倒与你不配。

韩清荷听到江咏絮明明白白的表明立场,斜眸瞥了眼江咏絮,随即道:奴瞧着,冯侧妃与石榴色也不大配呢。

一个侧室还想穿红,做什么白日梦?当王爷是那不知规矩的浑人?冯子矜面色极其难堪,本来江咏絮开口,她已经心生不悦,这会儿见到韩清荷一个侍妾也敢这么说她,当下斥道:你一个侍妾,这里有你开口的地儿吗?冯侧妃这话言重了,奴等能不能在此处开口是王妃说了算,可不是你说了算,韩清荷讥笑道,难不成冯侧妃以为自己能做王妃的主了?住嘴,你胡说什么?冯子矜家室不错,本不稀罕几匹锦缎,被曲轻裾这般轻慢已经觉得难堪,如今见韩清荷一个破落户出生的侍妾也敢嘲讽自己,顿时怒道,我的事也是你说得的?在盛怒下,冯子矜已经忘记曲轻裾已不是当初的性子,她这番动作,已经算得上是目无尊上,不遵礼仪了。

韩清荷听到冯子矜话里话外嘲讽自己的出身,心里怒极,面上却越发的谦卑,笑容越发温婉,:冯侧妃请勿动怒,奴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冯子矜气得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知怎的就踩到了裙摆,在一阵尖叫声中,倒了下去。

在她倒在地上的瞬间,似乎听到了某个物件摔碎后的清脆声,还没来得及看清撞倒了何物,就听到一阵吸气声,然后便是满室的寂静。

她艰难的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就看到一座琉璃灯摔在了地上,原本嵌在上面的一颗小小夜明珠滚在了一边,各个角上垂着的宝石珠子也乱七八糟的散落着,至于灯璧摔裂了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天啊,这可是王爷专门找匠人给王妃做的八宝琉璃灯!韩清荷轻呼,随即掩住嘴,满脸慌张。

这会儿冯子矜就算再没脑子,也知道大事不妙了,全身一凉,噗通一身跪下了,王妃,奴不是有意的,求王妃明鉴。

众人小心打量王妃的脸色,发现她神色怔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诸人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

府里人都知道王妃极喜爱这盏灯,连带着王爷也高兴,如今灯坏了,不知王妃会气成何等模样。

王妃不高兴,王爷自然也会动怒了。

王妃……冯子矜手心开始冒汗,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怎么就摔到这盏灯上了?都回去吧,曲轻裾站起身,疲倦的看了眼冯子矜,我早知道你处处对我不满,往日只当你性子骄纵但心性不坏,不曾想你竟是抱着这种心思。

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别的没撞上,偏偏撞上王爷送给王妃的心爱之物?无非是嫉妒罢了,一个小小侧妃处处骄横便罢了,偏偏还不把王妃放在眼里,这般作为实在是太过放肆,不就是仗着王妃不曾责罚她么?屋里的人眼瞧着王妃怔怔的回了内屋,一时间都愣住了,半晌才小心收起八宝琉璃灯,发现灯璧已经坏掉了。

这般精致的物什,可惜了,江咏絮叹息一声,我们先回吧,王妃这会儿只怕心情不好,我们不要吵闹着她。

说完,带着两个侍妾走了。

冯子矜怔怔的站起身,晕乎乎的扶着丫鬟的手回了自己院子,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有人看着她撞在了灯上,她连解释的余地也没有。

另一个院子里,江咏絮听到冯子矜已经回了自己院子,顿时冷笑道:果真是个蠢货!有脑子的,这会儿就该好好跪在正院里请罪,这样至少能让王爷知晓此事后减轻怒意。

如今她偏偏缩回自己院子里,不是惹得王爷更加动怒么?坐在她对面的韩清荷闻言笑道,她往日仗着在后院出身最高,又得几分王爷宠爱,处处刁难苛待人,就连身份与她相同的您也不放在眼里,没脑子并不稀奇。

你今日倒对她不客气,江咏絮看了眼韩清荷,韩侍妾如此气魄,我往日竟是看走眼了。

江侧妃机敏聪慧,什么时候看走眼过?韩清荷浅笑着起身对江咏絮福了福,奴不过是识时务罢了,这还是跟侧妃您学得,奴可要好好谢谢您呢。

江咏絮勾了勾嘴角,不咸不淡道:韩侍妾不必这么客气,我不过想好好过日子罢了,你我不过是井水与河水之谊,还是免了这些客套吧。

韩清荷嗤笑一声,再度福了福,既然如此,奴便告辞了。

不送,江咏絮微微颔首,看着韩清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半晌后,艾绿才开口道:主子,韩侍妾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向王妃表忠心打探我心思呢,江咏絮嗤笑一声,等着吧,明日就有那位冯侧妃好瞧的。

天要欲其亡,必先使其狂,江咏絮站起身,她狂得太久,忘了自个儿身份,被王妃收拾也不冤枉。

艾绿想问明明是冯侧妃处处挑衅,才酿成灾祸,怎么会是王妃收拾冯侧妃。

但是见主子不再开口,便老实的闭上了嘴。

☆、哀求冯侧妃嚣张跋扈,摔坏王爷送给王妃的八宝琉璃灯,当夜便传遍了整个王府,那些心里暗恨冯侧妃的人皆在内心拍手称快,就等着她倒这个大霉。

谁知到了第二日,正院里没有任何动静,王妃甚至没有传出任何责备的话来,有些被冯子矜欺辱过的下人有些失望,难不成这事就这般揭过去了?又过了两天,府里的传言已经开始慢慢平静,偏偏这个时候冯家来人了。

冯侧妃父亲是个三品工部侍郎,这个品级在京城也算不得什么大官,更何况还只是任职工部,不是户部礼部这等重要部门。

冯家的人帖子还没转到正院,就被王爷的人截了下来,只说府里暂时不接待外客,这下子冯家的人别说拜见王爷王妃,就是连东西也没能留下,便被赶了出去。

这下子府里又热闹起来,王爷这么不给冯家人面子,是不是代表着对冯侧妃极其不满?这厢还不等大家反映过来,冯侧妃便被迁居到王府西角落的小院子里,用度全部减半,虽还是被称作侧妃,但用度已经与侍妾无异,随即便有消息传出,王爷要压冯侧妃为侍妾了。

这侧妃的名头,无非是叫起来好听罢了,说难听些也不过是出生好点的姨娘,王爷的女人除了王妃能进皇室族谱,再无别人。

今日王爷能让下面人称你为侧妃,明日便能让下人称另一人为侧妃,这侧室再贵,那也比不上正房半个手掌。

正院中,曲轻裾看着贺珩亲手捧上来的盒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贺珩:王爷这盒子放着什么好东西,这般神秘不是逗着妾好玩?贺珩指了指门窗,对下人道:你们把门窗关好,让屋里昏暗些。

冬日里因为天气原因,屋里比其他季节要昏暗一些,这门窗一关上,屋里顿时昏暗下来,一时让人有些不适应。

打开看看,贺珩微笑着看着曲轻裾,示意她打开盒子。

曲轻裾对贺珩挑眉笑了笑,食指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盒盖,在贺珩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盒子,盒子打开的瞬间,柔和的光芒从盒子中透出,顿时整个屋子变得明亮起来。

手指微顿,曲轻裾眼睛微微睁大,盒子里放着一盏羊脂玉灯,灯座雕作展翅的青鸾外形,青鸾的嘴里含着一支荷花,荷花的花蕊以及青鸾的翅膀都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曲轻裾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盏灯,这花蕊里放着的那颗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就是夜明珠?还有那翅膀上镶嵌的颗颗拇指大小的珠子,也是夜明珠?还有这灯座明显是块整玉雕琢而成,这要多大一块玉才能弄出成品?这朵荷花不小,整体重量几乎要超过灯座了,是怎么与灯座保持平衡的?明明夜明珠的光芒是柔和的,曲轻裾却在这盏灯上,看到了土豪金般的光辉。

古代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在这瞬间,来自现代真乡巴佬的某人跪倒在伟大的文明之下。

之前的琉璃灯虽然做工精美,但是看惯现代各种玻璃制品的曲轻裾,倒还不至于到叹为观止的地步,今天这盏夜明珠灯一出场,曲轻裾就只有膜拜的份了。

见曲轻裾惊叹的模样,贺珩笑着道:这盏灯是前两年我搬出宫建府时父皇赐下的,据说是百年前一位名匠所作。

虽没有星月光辉点缀漂亮,但我瞧着这玉灯雕工不错,留着你睡眠时用也很合适。

屋里几个下人早已经惊呆了,夜明珠已经是珍贵不凡的东西,这盏灯更是是价值连城,王爷对王妃可真是够重视。

神话故事里说,青鸾乃是王母娘娘身边的报喜鸟,又说青鸾情深,一生只为寻得有情人,曲轻裾的脸在光芒下显得格外柔和,双眼似乎也染上夜明珠的光芒,得遇王爷,乃妾此生大幸。

贺珩微微垂首,不去看那带着光芒的双眼,温柔的开口:不过是件死物,只要轻裾喜欢,便是它最大的功德。

抚着青鸾温润的翅膀,曲轻裾的手指留在那翅膀上镶嵌的夜明珠上,王爷好意,妾心领了,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东西再贵重,也不及轻裾在我心中地位,贺珩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不用想太多,只要喜欢就好。

把青鸾衔荷玉灯重新放回盒中,屋子里再度变得昏暗起来,贺珩看见曲轻裾似乎怔怔看着自己,握得用力了些。

下人们打开门窗,屋子里光亮起来,贺珩松开曲轻裾的手,之前宫里来了旨意,我再等一会儿要入宫,夜里回得晚,你不必等我早些睡。

好,曲轻裾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把盒子小心放到一边,既然如此,还是早些准备,免得去晚了引得父皇不喜。

贺珩点了点头,又握了下曲轻裾的手,才带着自己的人出了正院。

曲轻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表情平淡的坐回贵妃椅上,木槿,把这盏灯摆到我卧室中,摆得小心些,免得磕碰着。

不管贺珩的心意如何,这盏灯既然她喜欢,就该放在赏心悦目的地方。

作为王府主母的房间,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木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捧进了屋内,唯恐碰着了。

没过一会儿,曲轻裾一盏热茶用完还没有多久,就见黄杨匆匆进来,王妃,冯侧妃跪在院门外给您请罪。

曲轻裾挑了挑眉:她来请罪?沉吟片刻道,王爷出府了吗?方才已经出府了,黄杨想了想,冯侧妃衣着朴素,说是诚心悔过,还求王妃饶了她。

好戏上场,正主却不在府里,曲轻裾嗤笑一声,起身道,我倒是想看看,她怎么个诚心悔过法。

披上一件狐皮披风,曲轻裾带着大大小小好些人到了院门口,就见冯子矜身着青衣带着一个小丫头跪在门口,或许是因为衣服穿得不够厚实,脸色有些青,见到她出来时,冯子矜泛青的脸上多了几分懊悔,重重磕了一个头,奴无知犯下大错,求王妃恕罪。

冯侧妃这是做什么?曲轻裾走到门口的石阶上站定,平静的看着冯子矜这幅模样,我可不曾对冯侧妃做过什么,你这番举动是何用意。

王妃,求王妃恕罪,往日皆是奴无礼,是奴不知进退,冯子矜又砰砰磕了几个头,跪行到曲轻裾跟前,求王妃劝劝王爷,不要贬了奴,求王妃替奴说说好话吧。

曲轻裾这才看到,不过几日时间,冯子矜翘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中还带着血丝,全然不见前些日子的水灵与嚣张。

往日里此人一直高高在上,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贺珩竟然要贬侧妃为姨娘,这算是明着告诉全府上下,这个王府中,除了他这个王爷,便只有身为王妃的自己是王府主人?早就知道贺珩是个理智又聪明的人,不过他既然能这么利落的决定这事,还故意让冯子矜知晓,不就是想着可能有现在一幕吗?那个男人是想让自己解气,顺便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端王有多敬重嫡妻,品质有多端正?由端做此人的封号,从面上看,还真是在合适不过。

垂眸看着不停向自己磕头的人,曲轻裾慢慢的开口问道:冯氏,你觉得我是谁?冯子矜一愣,停下磕头的动作,抬头怔怔的仰视这个自己从未放在眼中的女人。

我是端王府的女主人,是王爷的嫡妻,曲轻裾弯腰伸手抬着冯子矜的下巴,可是为何你总是忘记这个事实?冯子矜蓦地睁大眼,忆起曲轻裾曾经也这般侮辱的抬起她下巴,那时候她觉得愤怒,觉得羞辱。

可是到了现在,却觉得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寒意,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无害的白兔,是勾人的狐狸精,是歹毒的蛇蝎。

满意的看着冯子矜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曲轻裾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用手帕慢慢的、一根一根的擦着手指,我记得当初病重时,恍惚听到你在外面说,要死不死真是烦人。

冯子矜颤抖得越更加厉害了,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我这个未亡人,怎担得起你的哀求?曲轻裾嘴角的笑意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扬声道,冯侧妃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些起来,不管何事王爷自有决断,你这样我也很为难啊。

贱……冯子矜的恐惧到了顶点,变作愤怒,还未来得及开骂,就被银柳一把捂住了嘴。

对了,我还忘了,冯氏一族也是有些脸面的,想必家教规矩甚严,不知你的其他堂姐妹们性子是否如你这般爽利?冯子矜顿时愣住,随即无力跪坐在了地上,她怔怔的看着微笑着的曲轻裾,喃喃低语道:你要挟我?曲轻裾闻言用手帕掩着嘴角轻笑出声:冯侧妃别开玩笑了,咱们内宅女子最重要的不过个名声,外面的事情可不好多管,没的丢了脸面。

冯子矜嘴张了张,再说不出话来,她不明白,明明她是最受宠的侧妃,怎么就落得今天在这一步?王爷不是不喜欢王妃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浅笑着目送冯子矜被人扶着离开,曲轻裾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开,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一丝暖意也无。

☆、妯娌曲轻裾翻着手中带着暗香的描花请柬,饶有兴致的看着木槿:你说这大冬天的,瑞王妃请人参加什么赏梅宴,不知是真有雅兴还是折腾人?秦家是书香门第,这位瑞王妃秦白露这行为倒也颇合文雅人名头。

白露凋花花不残,凉风吹叶叶初干。

无人解爱萧条境,更绕衰丛一匝看①。

曲轻裾轻笑着把请柬放到旁边小几上,呼出一口热气,所谓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②,不知道在白露之后,是不是真的有好收成呢?木槿笑着把请柬收到一旁,笑着答道:奴婢听闻,白露前后有霜才能有好收成,仅有白露而无霜下,收成可就只坏不好了。

还是我们的木槿知道得多,曲轻裾笑着起身,既然是三弟妹嫁进皇家第一次请宴,我这做嫂嫂的,怎么也不能缺席,让人去拟回帖,就说我定会准时叨扰。

银柳捧着支红梅进来,听到曲轻裾的话,一边替红梅插瓶,一边道:昨日晚上正巧下起雪来,虽说正是赏梅好时节,但总归冷了些。

曲轻裾瞧着那支红梅,笑吟吟道:俗人俗人,明日去瑞王府上,便不带你了。

银柳张嘴正要说话,就见玉簪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金盏,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仿佛是遇到什么好事。

王妃,两人福了福,走在前面的玉簪开口轻声道,王妃,方才西角落里传出消息,王爷贬了冯氏为姨娘。

冯氏一族方才又来人了,被王爷训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曲轻裾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松开揣着汤婆子的手,转而去拿旁边的热茶,冯氏没有闹?玉簪抿了抿嘴角,继而道:奴婢听闻早上便闹开了,只是没有人搭理,又砸了些东西,到了中午才勉强静下来了,从今早至这会儿还未用膳食。

这个冯氏真是贼心不死,上次来求王妃,才老实两日,今天一听到王爷贬了她,又没头没脑闹起来。

让膳房的人不得慢待西蕉园的膳食,曲轻裾戳了口茶,笑着道,不管冯氏吃不吃,该有的一点也不能少,至于她爱砸物件,就由着她砸,我们王府虽无奢侈之风,但贡几件瓷器还是能的,别拦着。

王府西边角落里的小园子,也不知是个何等模样。

听完王妃这段话,一边的木槿道:王妃放心,奴婢这就叫黄杨把您的话传下去,只是可惜王妃您一片慈善之心,冯侍妾还这般跋扈,实在让人心寒。

罢了,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骄纵惯了,曲轻裾放下茶杯,不过一个小小侍妾,不必跟她计较。

银柳听到这话,抬头看去,去看到王妃与木槿相似而笑,这种笑似乎带着点说不出的奸诈味道,可是这话也有道理啊,怎么王妃与木槿就笑得这般奇怪?冯氏还在闹?贺珩回到府,听完小甘子的汇报,皱眉道,她都闹些什么?小甘子闻言,面色尴尬的低下头,冯侍妾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求着要见您,因为被守园子的人拦了,便略抱怨了几句话。

抱怨谁?贺珩脚步一停,眉梢微皱,抱怨本王,亦或是王妃?小甘子身子躬得更低,声音也变小了:冯侍妾对王爷深情一片,怎么会对王爷有怨言。

那就是抱怨王妃了?贺珩冷笑,不过是宠了她两日,真忘了自己是谁了。

钱常信,你亲自去西蕉园传话给冯氏,左右今日冯家也来了府上,她要是不满继续闹,就收拾东西回冯家,本王这里容不得比王妃还尊贵的侍妾。

钱常信领命离开前,还特意多看了小甘子一眼,这小子这话里明着是说冯氏对王爷情深,这暗里的意思倒是在说其对王妃不满,瞧着竟是站在王妃一边,倒也是个有脑子的,难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还能爬到这个位置上。

这奴才回话,也是有分别的,同样的内容,不同的方式说出来,那味儿就不同了,冯氏此人,这辈子只有呆在那偏僻冷清的西蕉园了。

钱常信到了西蕉园,就看到园子种着乱七八糟的芭蕉,东一簇西一团瞧着乱糟糟的,墙角里还长着荒草,这个园子景致可不如名字漂亮。

瞧着房门口砸得满地的肉菜米饭,钱常信眉头皱了皱,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忙上前几脚踢开碎瓷片,钱爷爷小心,可别扎了脚。

钱常信沉默着走了进去,瞧着屋内满地的碎瓷器,又看了眼正举着一只细长瓷瓶欲扔的冯子矜,提高嗓子道:冯主子这是做什么呢?冯子矜见来人是王爷身边的钱常信,顿时双眼一亮,放下瓷瓶道:钱公公,可是王爷让你来见我的?钱常信嗤笑一声,挑了个能下脚的地方站定:可不是王爷让奴才来的么?说完,见冯侍妾面露喜色,才继续开口慢慢道,王爷说了,您若是继续这般闹下去,便让家里人领了回去,今日冯家人才来了趟咱们府上,瞧他们这般关心你的样子,领你回去定是欢喜的。

冯子矜脸上的喜色顿时从潮水般退下,她怔怔的看着钱常信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无力的坐到半旧不新的木椅上,好半晌才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她知道她完了,这辈子全完了。

主子,贴身丫鬟见到冯子矜面色惨白,忍不住劝慰道,您别伤心,等王爷气头过了,定会再对您好的。

冯子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丫头,碧桃,你别安慰了,王爷不会想再见我了。

说到这,她突然惨笑出声,我怎么就忘了,我只是妾,怎么就以为侧妃比王妃差的只是一个字?想起当初故意让人给曲轻裾安排相克的吃食,让曲轻裾慢慢患病不起,她喃喃道:报应,都是报应。

碧桃听到主子的私语,面色跟着大变,府里人都说王妃是因为半夏爬床才气病了,但是她却知道,王妃根本不是被气病,而是吃了那些相克的食物,导致身子越来越差,最终缠绵病榻。

可是没有料到王妃后来突然有精神了,还杖责了厨房的人,日后更是自己挑菜单子。

或许从王妃恢复精神那个时候,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看了眼破败的西蕉园,碧桃一边扭帕子给主子洗脸,一边苦笑,可能真是报应,或是天意吧。

因为下了一天两夜的雪,京城内的道路虽有人打扫,但是仍旧积着一层雪,街上讨生活的人顶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远远看着一辆四骏宝盖垂铃乌木马车缓缓行来,马儿每前进一步,马车便会发出铃声。

马车前后有侍卫长随太监守卫,街上的人一瞧这阵仗顿时明白,这又是哪位皇族之人出行了。

听闻今日三王妃举行赏梅宴,这些人怕是去赏梅的。

这马车瞧着倒是不及之前的那辆豪华,一个路人压低声音道,不知是哪户人家。

可住了口别再露怯了,之前的车不过是双骏马车,方才的可是四骏马车,这不是郡王以上,谁敢用四骏马车?旁边的人闻言解释道,这位只怕是个王妃娘娘,瞧那马车可是由乌木与檀木制成,他说到这,伸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只有皇上与皇上的孩子才能用檀木马车呢。

之前说话的人顿时白了一张脸,就怕这话传到贵人耳中,让他倒大霉。

曲轻裾没有想到自己坐的马车也成了别人的谈资,她坐着马车一路到瑞王府时,刚好遇到排行老大的宁王妃车驾,让宁王妃先进了府,她才坐上进二门的轿子。

过了垂花门,轿子停了下来,待她扶着木槿的手出了轿门,就看到垂花门内站着的几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她一眼扫了过去,对宁妃福了福:见过大皇嫂。

二弟妹不必多礼,宁王妃伸手扶住曲轻裾,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曲轻裾对宁王妃笑了笑,转而看向在宁王妃身后一步的瑞王妃,两人先后一福,算是见了礼。

这时又有不少人来跟曲轻裾见礼,一番动静后,三位妯娌才相携说说笑笑的走在最前面,那场面亲密得连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二皇嫂今日可是来得晚了,等下要罚酒。

秦白露执着曲轻裾的手,声音细细柔柔,你可不能推辞。

宁王妃知道曲轻裾与自己几乎是同时到的,只是让自己先进去了,于是开口道:三弟妹有所不知,你二嫂方才与我是一同到的,只是我先一步进来,你可不能因这罚她。

两人前后脚到,秦白露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这会儿知道两人并不是相约而来,她也就不再提起这话,转而笑谈起梅园的梅花来。

曲轻裾笑吟吟的听着,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宁王妃一眼。

传闻宁王妃卫青娥十分贤德,把宁王妃打理得井井有条,府里妻妾和睦。

今日瞧见真人,当真是应了百闻不如一见,她不得不叹息一声,不愧是皇室的儿媳妇!☆、25·女人瑞王府的梅林也许不是京城里最漂亮的梅林,但却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梅林,因为这些梅树是皇上亲赐下来的。

当初瑞王出宫建府时说喜欢梅花,皇帝便下了圣旨,挑选了梅树让工部的人小心种上。

所以,整个京城谁也不敢说瑞王府上的梅花不漂亮,尽管京郊有座梅山,不少文人骚客爱去那里吟诗作画,也无人敢说京郊梅山是京城第一漂亮的梅林。

瑞王府的规模与贺珩的王府大小差不多,格局也相似,但是细致处的风格却大不相同,要让曲轻裾用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奢华。

廊桥回梁,假山花草,无处不透着富贵,让曲轻裾不得不感慨,贺珩其实是个很节约的好孩子。

不过这瑞王府也太过浮华了些,就跟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们家主子最受皇上宠爱似的。

有人说看一人居住的房子便能看出此人品味,当然这样的话只能放在有钱人的身上。

若说瑞王府的风格就是奢华,贺珩住的府上便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两兄弟性格的不同。

穿过一道月亮拱门,青石小道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扫开,让赏花的人走路不受积雪的影响,曲轻裾放眼望去,这座不大不小的梅林在纷扬的细雪中,确实带着股说不出的美丽。

她眨了眨眼,笑着对秦白霜道:弟妹好福气,能在自个儿家里赏这么大片漂亮的梅林。

哪里,秦白霜回以一笑,弟媳听闻二嫂府上的莲池也是极为漂亮,到了夏日可是一大美景。

若真如妹妹所言,来年夏日,我定要邀大家去赏莲,曲轻裾披着的斗篷是艳丽的石榴色,边上缝着银狐毛,银色与红色把曲轻裾衬白皙的脸衬得更加水灵,可惜我入府时已经进秋了,竟是不知府里有这等美景。

宁王妃卫青娥这时笑着道:你一个未出嫁的丫头,哪里能知道这些。

现今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二叔待弟妹你极好,不然哪还能悠闲度日,连府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不管?曲轻裾听到这话,心知卫青娥既是在嘲笑秦白霜初嫁女知道得过多,又是在暗讽她不会管家,只是这话说得漂亮,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

于是她莞尔一笑,语带佩服道:嫂嫂快别打趣弟媳了,大嫂贤德又能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惜我这个木头管起府里的事来,总是手忙脚乱。

幸而我们家王爷宽宏不怪罪,不然我是没脸出来见人了。

二嫂这话却是有些不对了,秦白露笑着接话,你可比我能干,昨日我们家王爷还在笑话我弄混了好些东西。

依我看,咱们都该好好跟大嫂学学。

卫青娥被这秀恩爱的行为戳痛了心口,面上笑容却越发温柔:这有什么,慢慢的也就会了。

这会儿新婚自然蜜里调油,日后新人多了,看你们还怎么一口一个我们家王爷,我初嫁时,也被笑话过,你们这么一说,我倒忆起往昔了。

三人相互看着彼此再度笑开,往梅林中间的临梅阁走去。

后面跟着的世妇诰命们皆笑着跟在三人后面,只是心里各个却绷着一根弦,看来这三位王妃可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尤其是也在人群中的罗氏,身为曲轻裾的舅母,她实在是担心外甥女不小心就掉进两位王妃的言语陷阱中。

临梅阁是座双层小阁楼,专用来冬日赏梅。

女眷们坐在阁楼上赏梅,既免受风雪之苦,又能用瓜果茶点,尤其是赏景的高度也不错。

曲轻裾解下斗篷,露出掩在斗篷下的一头青丝,在木槿伺候下换上银狐皮披风。

待卫青娥坐下后,由秦白露引着在桌边坐下,因屋子里四角放着好几个炭盆,即使开着窗,她吹着风也不觉得冷。

刚捧上一杯热茶,曲轻裾就听到卫青娥说,这可是上好的龙井?她闻声望去,刚好看到对方轻啜了一口茶水。

果然瞒不过大嫂,秦白露笑着道,这是前些日子皇上赏下来的西湖龙井御贡茶,平日我舍不得喝,今日这茶来待大家,倒是再合适不过。

瑞王妃的茶,便是我等俗物喝了也是回味无穷,保荣侯夫人这时开口道,臣妇们可算是托了王妃的福,才能一品美味。

众人皆知保荣侯亲近瑞王府,这会儿保荣侯夫人一副讨好的模样,让人看得牙酸。

能来赏梅的人身份都不低,大多说话都很小心,像保荣侯夫人这般直白的,还真没几人。

保荣侯夫人言重了,秦白露不喜保荣侯夫人的殷切讨好,但是想着保荣侯是王爷的人,面上倒仍旧带着几分笑意看了眼众人,大家能喝得爽口,便是它最大功德了。

这御贡龙井茶一年产出也不到十斤,瑞王府能拿出来待客,可见皇上赏赐有多厚重。

这也是秦白露想让在场诸人知道的,不然什么茶不好,偏偏用了龙井御贡茶?是想让诸人觉得皇帝最看重贺渊,转而支持贺渊登位?曲轻裾吹着茶面的茶叶,面上露出笑意。

在座的人谁是傻子,若是为了这么点茶叶轻易站队,只怕就坐不到这个地方了。

三弟妹好大方,卫青娥又埋首喝了一口,连父皇赏下的茶叶,都能舍得让我们大家尝鲜,大嫂先跟你道声谢了。

大嫂说什么客气话,都是一家人,哪还能分彼此,说到这,她视线突然放到祥清候夫人罗氏身上,说来,祥清候夫人还是二嫂娘家人。

曲轻裾听到话头往自己身上引,便放下茶杯笑看了眼舅母,她来了后便看到了舅母罗氏,只是不好交谈,这会儿秦白霜引了话头,她自然就会把话接了下去,三弟妹说得没错,这是我的舅母,我自小便深受舅母照顾,若早知道舅母今日会来,我只怕一大早就要来叨扰你了。

可见二嫂心里最想见的不是弟媳,而是祥清候夫人了,秦白露掩嘴一笑,随即似笑非笑道,可见我比不得祥清候夫人了。

你我一家人,日后常来常往,可没什么稀罕的,舅母是我的亲戚,哪能像你我这般常常亲近,曲轻裾语气亲昵道,弟妹这不是酸我,是笑话我呢。

可不敢笑嫂嫂,秦白露没有料到曲轻裾会这般说话,笑着把话应下了,嫂嫂与舅母亲近,哪能让人笑话。

罗氏见二人笑闹完,才温语道:让瑞王妃见笑了,想是臣妇与端王妃多日未见,王妃怨了臣妇这位舅母,才故意这般说呢。

曲轻裾笑着起身请罪,舅母可别这般说,若让表兄表弟们知道我委屈了您,日后定不会让我进府了。

罗氏笑着半推辞着受了这个礼,又屈膝回了一礼,说笑几句后再度安静坐下了,并不因为曲轻裾的身份而让自己忘了形。

倒是在在场诸人看清二人的亲近,人家都说做舅母的爱慢待外甥女,瞧人家一家子,不是亲热地很?曲轻裾知道田氏担心自己被秦白露刁难,才开口站了出来。

可是她不想把田家拉近争储的破事中,故意把田家放在一个严肃长者位置上,而不是依附王府的普通人。

众人渐渐也瞧出那么点味道,心下感慨,这田家果然还是块硬石头,除了忠于皇上,谁也不偏。

即便外甥女嫁到王府,也不见他们态度有何变化。

不刻意疏远,也不假意逢迎,这样的做派果真是田家的家风。

所以有时候越自然反而越不会让人多想,就连卫青娥与秦白露也看出田家并没有站到贺珩一派的意图。

不由得有些同情曲轻裾,有个不省心的娘家便罢了,连舅舅家也不会因为她改变态度,也不知日后在端王府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雪下大了,卫青娥转首看向窗外,看着在雪中傲放的梅花,这白茫茫世界中,还是那红梅最抢眼,瞧着也漂亮。

可不是,红色为正,别的颜色再好看,在这大风大雪中,也显不出什么了,秦白露笑道,诸位夫人以为如何?曲轻裾继续饶有兴致的喝茶,这话明着赞梅,暗里不就是说正妻才是大道,小妾什么的都上不得台面么?在场诸人谁不是正室嫡妻,自然纷纷称是,对红梅满口称赞起来。

几个跟随母亲前来的小姐不管听懂与否,皆笑吟吟的听着,仿佛秦白露真的在称赞梅花般。

又赏了好一会儿梅花,见雪下得大了,诸人便在阁楼里直接开午膳,用完膳后,又是喝茶聊天。

曲轻裾边觉得这种聚会无聊,边应付着卫、秦二人的话锋,倒是灌了不少茶到肚子里。

卫青娥见雪越来越大便要起身告辞,曲轻裾及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一起告辞。

不过被秦白露劝住了,只说雪下得太大,怕马车在路上不好走,待各府接人的轿子来了再让人走。

众人只好应下,再度坐下聊头饰聊衣服,互相夸赞。

☆、人不同路不同一谈到穿衣打扮,女人们就会有不少的话头,哪家的胭脂最好,哪家打的钗环最精致,哪里出了个手艺极好的绣娘,总之有无限的话题。

在座三位王妃穿衣风格也各是不同,宁王妃端庄稳重,一身鹅黄绣花裙,外面披着的纯白色的披风,头发挽作元宝髻,配着整套的宝石头面,看着端庄又尊贵。

瑞王妃身上未披披风,但是却穿着一件银鼠裘衣,梳着婉约的堕倭髻,漂亮又雅致,还带着些书卷气。

曲轻裾容貌在三人中为头等,穿着不似宁王妃庄重,也不似瑞王妃书卷气,倒有点惊艳,在场诸位夫人心想,难怪端王爷会为了她在昌德公府发怒,新婚娇妻有这般姿色,做男人的有几个能不多宠爱几分。

二弟妹这裙尾上绣的蝶穿牡丹倒是漂亮,卫青娥视线扫过曲轻裾露出披风的裙摆,乍一看,就跟真的似的。

嫂嫂过奖了,身边跟着些伺候的丫头,平日事不多,就折腾这些东西出来,曲轻裾挑了挑眉,我不常用其他绣娘,索性便由得她们弄,好歹能穿得出门便够了。

我们在座诸位哪位身边没针线上的人,二嫂这话就是谦虚,我瞧着这裙子漂亮极了。

秦白露口中虽夸着曲轻裾,心里却觉得这位二嫂肤浅了些,这衣服再讲究,没有诗书才华,与那俗人有何异?在座其他夫人把三人各自夸了一通,满口贵气漂亮大气端庄,顺便再贬低一下自己来衬托。

对于她们来说,赏梅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这三位主儿高兴,她们也就算是完成了这场赏梅宴。

卫青娥在三人中最为年长,所以姿态端得最稳,与曲轻裾、秦白露交谈时,也带了点慈爱的味道,她待这些臣妇们捧得差不多了,才道:大家可别再夸她们两个了,省得臊了她们。

臣妇们忙又笑着说乃是实话实说,算不得什么夸奖。

曲轻裾看着一屋子的女人,这些人的脸上全部挂着再自然不过的笑,仿佛一个比一个开心似的。

这时候她不自觉的为这些人感到累,可转念想到这些人回到府里自然也会有人捧着,就感慨道,幸好她不是成为了一个民妇,不然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活得就更艰难了。

二嫂,我听闻这几日昌德公夫人病了,连这次赏梅也没法来,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秦白露看了眼一直眼角带笑的曲轻裾,突然道,就连公爷府上的三小姐为母侍疾,也病倒了?曲轻裾眉梢微动,眼角的笑意不减:是吗?二嫂竟是不知?秦白露似笑非笑,语带意外,看来是我问错人了。

搁下手中的茶盏,曲轻裾把茶杯往旁边一推,弟妹果真是耳目聪慧,二嫂在这里谢过你告知了。

说完,站起身道,瞧这雪也不知何时才停,弟妹盛情本不该辞,只是府里事多,二嫂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管秦白露什么表情,对卫青娥略扶了扶,转身便扶着木槿的手就往外走。

在场诸人愣了一下,才忙站起身相送,谁知这会儿端王妃竟已经走出了门。

秦白露没有想到曲轻裾竟然会直接走人,瞧着方才还一直笑吟吟的人,这脸竟是说变就变。

甚少被人甩脸的她面色有些僵,愣了一下才勉强压下怒意。

卫青娥笑着起身,竟是也是毫不犹豫的告辞,显然不想留在此处给秦白露撑面子,宁王与虽贺珩关系不亲近,但是也比贺渊来得好,她为何要给她秦白露特意撑脸而去得罪曲轻裾?两位王妃一走,陆陆续续又走了大半的命妇,留下来的几个不过是贺渊一派官员的家眷。

王妃,这端王妃方才也太直接了些,扶着卫青娥的贴身丫鬟小声道,奴婢瞧着瑞王妃脸色都变了。

变脸才好,她端着那才女的模样,没得让人厌烦,卫青娥出了阁楼,嘲讽道,这京城谁不知昌德公继夫人慢待端王妃,秦白露方才话里话外竟是在说曲轻裾不孝,她这是想故意恶心曲轻裾呢。

即便这样,可是端王妃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人说她不孝?丫鬟看了眼四周,见无人过来,才又道,真想不到端王妃是这般性子。

谁心里没个不痛快的,卫青娥面无表情的踩着积雪上,京城上下早知昌德公继夫人为母不慈,曲轻裾敢摆这个脸色,就不怕别人说。

更何况这京城中,有谁为了昌德公继夫人去说一个王妃?皇家的人,对当然是对,但错也是对的,没瞧人家端王妃对祥清候夫人尊敬得很么?看了些破书就自以为见识惊人了?卫青娥冷笑,依她看秦白露是读书读傻了,那些话是她一个弟媳对嫂子说的话?难怪曲轻裾嘲笑秦白露耳目聪慧,她今日这一闹,明日就能传出宁王府对京城了若指掌的消息。

谁家没些见不得人的事?日后这京城的官员,说不得要对宁王府忌惮两分了,她倒是乐得看这场好戏。

不过,这曲轻裾确实胆大,拂袖走人这种事,倒真不是谁都能有的魄力。

此时抬着曲轻裾的轿子,正缓缓往大门方向走。

曲轻裾坐在轿子里,没有其他人想象中的愤怒。

本着你不让我高兴,我便让你难堪的宗旨,她敢走就不怕与秦白露交恶,再说就算她不甩脸,两人日后关系也好不起来。

摇摇晃晃的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曲轻裾听到外面下人拜见声,她略略挑起旁边的窗帘,看到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他带着个太监站在离轿子五步开外的地方。

此人竟是瑞王贺渊。

曲轻裾立刻松手放下窗帘,靠着轿璧坐着沉默不言。

贺渊看了眼轿子上微微晃动的窗帘,略略弯腰作揖道:见过二嫂。

三叔客气。

曲轻裾对漂亮得像女人的男人没兴趣,淡淡应了句,今日多谢贵府招待,只是天色不早,便先告辞。

二嫂告辞,贺渊把手背在身后,看着轿子摇摇晃晃的离开后,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

王爷,方才门房的人来报,说是端王爷的轿子停在府门,只是不知为并不入府。

偏头看了眼那远去的轿子,贺渊嗤笑一声:既然本王的好兄长不进府,本王也不好去打扰。

居然亲自来接,这贺珩装情圣装上瘾了?这话说完,他瞧见梅林方向又有好几顶轿子过来,转身便往旁边走,避开了这些女眷的轿子。

知道秦白露今日宴请女眷,他并没有意见,只是对自家王妃大雪天赏梅的爱好有些瞧不上。

难怪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书看多了的女人,就是矫情,梅花什么时候看不成?罗氏坐在轿子里,想着方才宴席上发生的事,隐隐觉得自家外甥女与往日不同了,话虽仍与往日一般不多,只是周身气势足了不少。

看来端王爷的确待她不错,不然外甥女也不会有给瑞王妃甩脸的胆量。

轿子在大门内停下,罗氏下了轿子,发现好几位夫人都站在此处,仿似在等着什么似的。

这是怎么了?她走向一个平日交好的夫人,轻声问道,怎么都不走了?端王爷轿子在外面呢,这位夫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大门口,然后笑道,我瞧着端王是真疼你这位外甥女。

罗氏闻言朝门口望去,正好看到自家外甥女扶着端王的手上轿,那红红的斗篷拖在白皑皑的积雪上,格外的好看。

瞧着端王待外甥女做坐进轿后才跟着坐进去,罗氏收回视线,顶着四周夫人们打量的视线,脸上的笑意与平时无异。

卫青娥扶着婢女的手站在门后,眼看着端王府的轿子抬着走远,神色有些恍然。

她为宁王府操碎了心,也不见王爷这般待过她。

曲轻裾除了相貌出众些,有哪里及得过她?难不成她做得一切,还不及曲轻裾的花枝招展?就说曲轻裾那随意拖拽在雪地的斗篷,是顶级的云锦缝了天蚕丝在里面制成,沾了水便会起皱,这么一条斗篷,就要花费几百金。

如今这斗篷在雪地里拖拽过,自然不能再穿了。

王府自然不缺这些银子,可是她管家惯了,府里上下用度都有定数,她自己也不习惯奢华。

身为嫡妻,何必去学那些妾侍整日花心思在衣着妆容上?王妃?她身边的丫鬟见她一直不动,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走吧,卫青娥笑了笑,自己何必与曲轻裾相比比。

待贺珩厌了她时,她现在的花枝招展就会变成奢侈无度,她的行为也会成为任性与矫揉造作。

而自己不需要这一时的繁华,因为不管到何时她也会是最庄重贤德的宁王妃。

这也是皇家媳妇们应该走的路。

☆、27·英雄救美骗人的因为是下雪天,所以即便轿夫走得极小心,曲轻裾还是觉得身下的轿子有些摇晃。

想伸手掀起帘子看看外面,但是她想到身边还坐着贺珩,最后只是笑着道:王爷怎么会来?上午办了些事,刚好路过此处,想着你在三弟府上,干脆就就等着与你一块回去了,贺珩伸手掀起帘子看了眼外面,雪下得很大,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这雪越来越大了,日后这样的天气你别出门了。

谁愿意这种天气折腾,曲轻裾笑着斜了他一眼,不过是因为三弟妹第一次下帖子,不好驳了她面子,才只好走这一趟。

贺珩见她神情间带了些不乐意,当下笑了起来,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宴席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贺渊的王妃秦氏,应该出自书香门第吧?说出来让你开心开心么?曲轻裾反手拍了下他的手:可别提了,咱们这位好弟妹,笑话妾待继母不够孝顺呢。

被曲轻裾拍得有些意外,贺珩看了眼自己挨了一下的手背,觉得那里有些痒,动了动手指,挑眉道:她一个弟媳说这样的话,你不必搭理便是。

那梁氏配得起你哪门子孝,她身为继母不慈,倒还想让人孝顺上她了,也不照照镜子。

他看不上昌德公府一家,对于梁氏更没有好感。

如今曲轻裾是自己的嫡妻,是一朝王妃,她一个小小的公爷夫人,难不成还想在王妃面前摆威风?这昌德公府慢待曲轻裾,便是瞧不起他。

他堂堂的王爷难不成还能让这么一家子人小瞧,什么东西!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曲轻裾面上的笑意好看了几分:王爷不用生气,你心疼我,我明白呢。

听到曲轻裾在自己面前改称我,贺珩竟没有不被尊重的感觉,反觉得这是曲轻裾对自己越来越亲近了。

他抬头,正好看到对方如星光般灿烂的双眼,以及脸上的感动。

心头微动,他忽然觉得,夫妻之前似乎也很好,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嫡妻,是要陪着自己一起走下去的女人,若真一直相敬如宾,也太无趣了。

这就疼你了?贺珩笑得温柔两分,我知道你不爱去那昌德公府,日后那府上的人你不必顾及,万事有我呢。

曲轻裾偏着头看他,然后在他恍然间,猛的把头扎进他的怀中:王爷,你这样会让我变坏的。

本王的女人,只要对我好就行,待别人坏点就坏点吧。

贺珩嘴角微扬,不自觉的伸手小心拦住她的腰,免得曲轻裾不小心掉下去。

趴在贺珩的胸口,曲轻裾想,幸好她见过不少男人哄女人,不然以贺珩的这种手段,早就跳坑里去了。

瞧这行为,这言谈,妥妥的深情派代表啊。

就在这时,轿子突然猛的一晃,贺珩忙伸出双手把曲轻裾护住,身子往后一仰,避开轿窗易被人攻击的地方,才反手把人按到自己膝盖上靠躺着,沉声道:怎么回事?回王爷,前方有人拦路,帘子外,钱常信看着眼前流氓追美人的大戏,躬身道,前面几个人正在追一位女子。

他语气虽轻松,但是站的位置却是刚好堵住了轿口,而其他侍卫也把手放在刀柄上。

曲轻裾闻言扭了扭身子,被贺珩伸出两根指头点了下脑袋。

见曲轻裾睁大眼看着自己,贺珩对她笑了笑才看向帘子道:清路。

几个追人的大汉瞧着这阵势,早住了脚退到一边,只恨兄弟几个运气不好,这大雪天气也能遇到坐八抬大轿的贵人。

听到贵人开了口,几人更是老实跪在一边,就怕贵人因为他们的冲撞找他们麻烦。

跑在前面的女子见到这个情况,眼睛一亮,噗通一声跪在离轿子两丈远的地方,大人,求大人救救民女。

这些恶人要抓了民女给一员外做小妾,求大人救救民女。

强抢民女的这种破事也能遇上?曲轻裾干脆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着贺珩大腿,轻笑道:冰天雪地里,无助可怜的女子求救,王爷可要做这救美英雄?贺珩见她笑得促狭,伸出食指抚着她的唇角:美色已在怀,哪里还有美人?张嘴咬住那食指,曲轻裾用牙齿磨了磨才哼道:谁知那小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会不会打动谁?对曲轻裾娇俏的小模样十分受用,贺珩轻笑出身,这醋可真够没边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民女,连到王府做婢女我都不会要,又岂能伺候?站在外面的钱常信默默的把头转向另一边,装作自己听不见轿子里的动静。

他瞥了眼那跪着的丫头,十六七岁模样,头发因为奔跑有些散乱,不过配着那白皙小巧的脸蛋,还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身上穿着不算厚实的水蓝束腰棉布裙,瞧着很有几分姿色。

当他视线扫过那半隐在袖笼的手后,面色一沉道:退下,王爷驾前,不得放肆。

说完,对旁边两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侍卫直接走了上去,拖着这个女人便扔到了一边。

看也不看那拖得满身是雪的女人,钱常信一甩袖子:起轿!这么老套的招数也好意思用,衣服穿得倒普通,可那做工也略讲究了些,还有那水葱似的手指,哪家普通姑娘没做些家务活,还能把手养得那般娇嫩?当他钱爷爷是瞎子呢?待轿子继续前行一段距离后,贺珩才任由曲轻裾坐直身,他似笑非笑道:也不知这是哪位给我送的好礼,只是这礼送得也略不好看了些。

听出了贺珩话里的意思,曲轻裾反问道:怎么就肯定是别人送礼,不是这个女子自己想送自己?准备得太充分,世上如何会这么巧的事情。

若是一般人,早躲到一边去了,哪里还会离轿子那么近,贺珩笑容有些冷。

这人也太小瞧王爷了。

曲轻裾心里明白这世上没那么多英雄救美桥段,又不是小说电视剧。

也难怪贺珩会戒备,他又不是色中饿鬼,这突然冲出来的人,自然是小心为上。

哦?看着轻裾一脸鄙视的模样,贺珩再度笑了笑,转头掀开窗帘,看着外面飘扬的雪,突然觉得,这飘扬的雪花,也有几分味道。

两人回到王府,用了晚膳便早早睡了。

至于这个小插曲,曲轻裾懒得放在心上,贺珩也没有再提。

第二日一早,雪已经停了,但是积雪还未化,倒比下雪时还冷。

贺珩站在大殿上,听着朝堂上的官员为明年开春的科举争吵,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贺麒与贺渊下面的人都想推荐自己这边的人做主考,一时间唾沫横飞,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可见文人嘴皮子的利落。

坐在上首的庆德帝被下面的人吵得头疼,见贺珩一直没有开口,便道:端王,你觉得该如何?被皇帝点到名,贺珩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父皇,诸位大人说的话都有理,不过儿臣觉得还有两人能担此重任。

但说无妨。

庆德帝看了眼大儿子与三儿子,才再度把视线放到贺珩身上。

依儿臣看,兵部尚书罗大人与陆大学士二人能担此重任,两位大人当年皆名列一甲,为人更是刚正不阿,沉稳大气,两位大人若是能担任考官,再合适不过。

贺珩不会傻到这会儿去争考官的位置,如今父皇年老了,对他们这些年轻的儿子已经有了顾忌,他不如推举两个父皇的老臣,免了麻烦事。

贺麒与贺渊听到这番话,都拿眼神打量下贺珩,这老二是什么意思?庆德帝脸色和缓了些,似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手指点了点龙椅扶手:此事稍后再议,散朝吧。

诸人心知皇上这是有决断了,纷纷三呼万岁跪送,待皇上离开了,一个个才慢慢站起身身来,各自结伴离开。

二哥好心思,贺渊已经想明白贺珩的用意,似笑非笑的走到贺珩身边,与他并肩前行,不过弟弟听闻罗大人的女儿是二嫂的舅母,二嫂与这位舅母感情深厚,不知是否有此事?贺珩脚步一顿,笑看着贺渊:愚兄竟是不知,弟弟何时对家长里短的事情感兴趣了,这女人家的事情,由女人自己操心便是了,愚兄可不管这些。

听到贺珩话里话外的讽刺,贺渊脸色有些难看,他一向瞧不上贺珩皮笑肉不笑的做派,冷笑道:二哥此话差矣,夫妻本是一体,互相关心是正理,何必还分男女。

愚兄自然知道这个理,贺珩笑容越发柔和,可就怕弟弟你不知道。

贺渊嗤笑一声,转头却看到老大朝他们走来,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28·福星二弟,三弟,一起走。

贺麒笑着走到二人面前,听闻京城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不如咱们兄弟一起去坐坐?贺渊冷笑:大哥客气,弟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冷着一张脸甩袖便走,全然不给贺麒一点脸面。

这种场面也不止一次发生,贺麒脸色不变的看了眼他的背影,不甚在意的看向贺珩,他不去,你跟哥走。

贺珩笑着应下,态度自然的与贺麒并肩前行,两人间全然不见半分争储的火星儿。

他心里明白,贺麒此人虽一副耿直模样,但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贺渊传出跋扈的名声,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他头上。

只可惜老大母亲出生太低,这是他争位最大的障碍。

不过听闻最近皇上会大赏后宫,不知会不会给老大生母提一提位分。

按理有了老大这个皇子,早该提一提位分,可惜老三母妃一直从中作梗,让大皇子生母仍旧顶着个才人头衔。

两人一同到了酒楼,吃了一顿饭后便各自分开了,酒菜滋味贺珩没有品出来,老大想要联合他对付老三的意思倒是暗示出来了。

回到王府,贺珩发现府里的下人似乎各个喜笑颜开,忍不住问上前迎接自己回府的明和:府里有什么好事不成?回王爷,这不是年节快到了,王妃赏了银两给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明和跪下道,奴才们喜得忘了形,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王妃赏你们,高兴些也是人之常情,贺珩摆了摆手,王妃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方才奴才去正院磕头谢恩过,想必王妃这会儿在正院呢,其他奴才便不知了,明和躬身退在一边,表明自己没有打探正院消息的意图。

嗯,贺珩点了点头,脚下一个打弯,去正院瞧瞧。

进了正院,贺珩免了下人通报,直接往正房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屋里的谈话。

王妃,这荷包不是挺好,怎么您偏收起来了?罢了,我知道你这丫头是安慰我,这么个玩意儿哪里送得出手。

可是……什么东西送不出手?贺珩走了进去,就见到曲轻裾把一个东西往身后藏,便笑着走到她身后,拿过东西一看,原来是个藏蓝色的荷包,一面绣着简单的祥云图案,一面绣着大大的福字,绣工确实比不上他平日里用的。

可是送给我的?贺珩把荷包再看了看,也不还给曲轻裾,见对方一副尴尬的样子,我瞧着挺好。

曲轻裾干咳一声:那什么,就绣着玩,没说给你的。

那我跟你讨了它,贺珩把身上的荷包拽了下来,亲手换上这个,笑着道,这颜色挺好。

曲轻裾瞥了眼那荷包,随即移开眼:既然王爷喜欢,便拿去用吧。

说完,转而道,王爷今晚在这边用晚膳?贺珩点了点头,上次的暖锅不错,不如今晚还用那个吧。

恰好想吃暖锅的曲轻裾自然称好,当下觉得自己折腾这么一番也不亏,至少现在能吃好喝好,还能偶尔玩一把嚣张。

再度瞥了眼那藏蓝色荷包,她勾了勾唇角。

年关越来越近,这朝上的人也跟着忙起来,不过科举一事倒是定了下来。

主考是洪元阁大学士陆景宏,此人便是贺珩推荐的两人之一,副考乃贺渊一派的人。

这一圣旨下来后,贺珩半点不意外,父皇虽忌惮着几个儿子,但终究是偏爱着贺渊,不然何必留个副考位置出来?可惜他的父皇不知道,溺爱亦是害,贺渊的胃口会被他养得越来越大,总会闹出事来。

腊月二十六,宫里再次发出旨意,不少妃嫔升了位分,宁王生母姚氏升位为贵嫔,封号为温。

贺渊与贺珩之母各自进一步,由妃晋贵妃。

就在京城诸人还未准备好贺礼时,又有道赐婚的旨意下来,罗尚书嫡长孙女赐婚于诚王贺明,待明年开春后成婚。

这一道道旨意下来,打得众人是头昏眼花,光是贺礼就送了不少出去。

然后便各个伸展着脖子观望,等着看京城明年会热闹成什么模样。

曲轻裾安排完送往罗家与诚王府的贺礼,还有给各宫晋封妃嫔的礼,便端着一杯热茶让蜀葵给她捏肩,脑子里却在想罗家与诚王的事。

罗家是舅母的娘家,虽算不上显赫,但在这京城里也有些名望,罗家姑娘嫁到皇家也不算意外。

只是嫁给这诚王,还真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

若说前面三个王爷还有争位希望的话,贺明就是个妥妥的酱油君,除非前面三人死光了,不然这皇位就没他什么事。

此人的能耐就跟他名字一样普通,也不知道庆德帝有多不待见这个儿子,前面三子一个有麒麟祥瑞之意,一个有美玉之意,一个有深远渊博之意,那是一个比一个讲究。

可到了诚王这,就啪叽一下缺了弦儿,取名水平垂直下降,给人起了个烂大街的名儿。

意思虽有光明之意,但瞧着总不是那么高端大气。

君不见前世数学书上的小明同学有多忙,总是不断的放水接水,不断的从甲地走到乙地,不断的骑车发苹果,不断的到外婆家舅舅家。

想到这,曲轻裾摇了摇头,对木槿道:诚王府上的礼再厚个半分吧。

就这个名儿,也值得让人同情一把。

木槿应下后道:王妃,方才殿中省的人送来了年例,奴婢已经清点了单子无误,可要把东西入库?殿中省的东西虽不稀罕,但多少是皇家的东西,这是脸面问题。

曲轻裾点了点头,想起过几日要进宫磕头请安,便觉得膝盖疼。

不说宫里这些女人关系与心思有多复杂,就说那两个不省心的妯娌,就让人觉得烦。

这个年关上,罗家算是属于十分热闹的派系了。

给府上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即便罗家女儿嫁的诚王不受皇上重视,但人总是个王爷,京城诸人总是要给几分面子。

罗老太太翻看着手里一叠叠礼单,对坐在下首的儿媳道:唉,瑶丫头嫁到那种地儿,真是……罗家媳妇眼眶微红道:皇上皇恩浩荡,便是我们罗家福气,说到这,有些哽咽,若是能选择,她宁可女儿嫁到普通官员家,也不进皇家门遭罪,儿媳听闻诚王性子敦厚,待瑶儿嫁过去,想来不会受太多委屈。

这日子是自个儿过出来的,罗老太太放下礼单,端王府上可不比诚王府容易,曲家那个丫头不也过得好好的,端王待她也不错。

往日我们罗家待端王妃也不错,等瑶儿嫁进去了,也算是有个照应。

可端王与诚王……罗家媳妇担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罗老太太打断了。

这女人家交往是女人家的事,罗老太太意味深长道,其他的是男人的事儿,我们罗家忠的只是皇上。

罗家儿媳恍然的点头,正待开口,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端王府送来了贺礼。

等礼单送了进来,罗老太太拿着礼单点头道:端王妃待我们罗家确实不错,今年的年礼我们也厚上几分吧。

说完,把礼单递给儿媳妇。

罗家媳妇接过礼单,有些庆幸的想,幸好当初罗家对端王妃有恩,端王妃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日后进了皇家,瑶丫头总算也有人照应了,若是端王能登位……她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瑞王府里,贺渊砸碎了好几件瓷器,俊美的脸上也满是阴沉:父皇是糊涂了么,竟是把罗家的人指给老四,这不是明着把罗家与老四推给老二吗?!伺候的太监听到这话,吓得一抖,忙跪到了地上,膝盖里插进碎瓷片,也不敢皱一下眉头。

王爷,王妃说要见您。

一个小丫头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看也不敢看贺渊。

不见!又砸了一件瓷器,贺渊坐到雕花檀木椅上,沉着脸半晌后:来人,准备车驾进宫!该死,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怂恿母妃让父皇把曲家的人赐给老二,如今倒是便宜了他!作为贺渊眼中的得益者贺珩,倒没有贺渊想象中那么高兴,因为他知道罗家人的行事做派,至于老四会怎么选择,就要看以后了。

捧着一杯龙井茶,靠着椅背半眯着眼,想着贺渊以及贺麒可能有的反应,贺珩挑了挑眉毛,不管怎么说,此事对他都是有利的。

不过,也是时候把贺渊放贷的事情传到老大那里了,只要他们两掐上,也就顾不上老四婚事了。

毕竟,老四在他们眼中,还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

王爷,王妃让人送了鸡汤来。

明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看着面前的鸡汤,贺珩突然想起曲轻裾,父皇圣旨上说她福泽深厚,倒还没说错,王妃真算得上是他的福星了。

☆、29·云倾的悲剧腊月二十八,朝堂封笔,宫里不时有封赏到各府中,得赏的基本是京城中有些脸面的官员世家。

所以是否有皇上的赏赐,也代表着此人是否受皇上重视。

有心往上爬的小官也盯着紧紧的,看着哪家可以讨好,哪家可以求个门路。

曲轻裾跟着贺珩跪在王府正殿上,接了皇帝的赏赐,不过是皇帝亲手写的春联、福字以及两盘子金桔,金桔有吉祥之意,也算好兆头。

送走传旨太监,二人回到正房,打开那春联一看,红纸金字,边上还描了花。

以曲轻裾外行审美来看,这手字写得真不错,不过从笔锋上来看,庆德帝字体柔和多过刚劲,可见其人心性。

随手拨开一颗比拇指大些的金桔,曲轻裾掰一半到自己嘴里,喂了半个给贺珩,点了点头道:字好,桔子也甜。

贺珩看了眼她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笑着把春联放好,钱常信,你与明和亲自去把春联贴上。

是,钱常信小心翼翼的捧着装春联的盒子,与明和一道退了出去。

曲轻裾看了看那对福字,那这对福字贴哪?自然贴在我们屋里,等会我贴上便是,贺珩指了指正房的大门,见曲轻裾又在吃金桔,天这么冷,少用些凉的。

曲轻裾手腕一拐,把手里的桔子塞到他最里:既然王爷自己贴福字,那我帮你看歪了没有。

说完,取了福字,开始吩咐下人拿糊字的东西来。

贺珩见她情绪高,便也由着她,在几个太监的护着下,踩着凳子去贴福字。

歪了点,往右边移一些。

右移。

多了,再往左边一点点。

左移。

曲轻裾有些挑剔的看了看贺珩的成果,勉强点头道:差不多就这样吧。

几个太监一听这话,忙七手八脚的护着王爷下了凳子,然后拖着凳子退到一边,不去影响王爷与王妃之间的小情趣。

贺珩退后几步,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敲了敲曲轻裾的额头,我看你是在瞎指挥。

曲轻裾后退一步,笑着道:王爷自己手艺不好,怎么怪我?不远处,江咏絮带着三个侍妾站在原地,看着王爷与王妃来往嬉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本来因为今天王妃赏了她们些钗环,她应该带着人来行拜谢礼的。

只是瞧着这个场景,她哪还能没眼色的往前凑。

其他三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却半点情绪也不敢露,只看着江咏絮,等着她的反应。

罢了,明日再来吧,王爷与王妃这会儿正忙着,江咏絮收回视线,正欲转身离开,谁知竟遇到提着食盒的银柳。

江侧妃与诸位姨娘好,银柳行了个礼。

银柳姑娘不必客气,江咏絮笑了笑,本想来给王妃行个礼,不想王爷与王妃正忙着,我等也不好打扰,这便先走一步。

银柳还未开口,就见玉簪匆匆走来,对四人行了个礼,江侧妃与诸位姨娘,王妃与王妃请你们过去。

原来是这番动静被曲轻裾看到了,便让人把她们叫过去。

正房屋内,贺珩与曲轻裾坐在上首,四个侧室都安安静静老实的坐在下面。

曲轻裾看了眼冯子矜,不过半月时间,冯子矜似乎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坐在那就像是个雕像似的,看不出半点活力。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口道:不知诸位有何事?今日我们姐妹得了王妃您的赏赐,心里感激,便想着来行个礼,江咏絮回道,叨扰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你们客气了,曲轻裾搁下茶盏,好花要配好瓶,那些首饰钗环遇美人才有光辉,我只是不让好东西浪费了,不值得你们跑一趟。

江咏絮笑道:王妃虽是这么说,奴等仍是感激不尽,若没有王妃,奴等哪里有这么些好东西。

说完,摸了摸鬓边的发钗,显然是曲轻裾送的其中一支。

贺珩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开口道:王妃心意,你们只管叩谢便是。

说完,对曲轻裾笑道,难怪前些日子让人打了首饰钗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曲轻裾没心思故意在贺珩面前演贤德戏,只不过因为大过年的,想让自己赏心悦目一点而已,反正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那么节省做什么?王爷开了这个口,江咏絮哪里还能接话,只好沉默的坐在一旁,捧着茶杯打发时间。

这时,黄杨走了进来,行礼后道:王爷,王妃,云倾姑娘求见。

贺珩微微皱眉,显然有些厌烦:她一个通房,有什么事需要求见王妃?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让传话的黄杨也略顿了一下。

回王爷,云倾姑娘说感谢王妃一直以来的照顾,想给王妃行个礼。

黄杨老实答道。

叫她在门口磕个头便是,贺珩开口道,告诉她,王妃平日里忙,无事叫她待在自己屋子里。

他是腻歪了云倾那一套,先是玩清高,后来是装可怜,现在玩的又叫什么?这样的女人,不管理不理会,最后总会找尽理由,以各种方式出现,贺珩把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罢了,这两日让人把她送到外面庄子里去,本王懒得看到她。

其他几个侧室这会儿把头埋得低低的,就怕王爷看她们也不顺眼起来,让她们也去庄子上。

这府里的人被送出去,也就没有多大机会能回来了。

她们不知道云倾是如何惹得王爷厌弃的,但是心里却很清楚,王妃是万万冒犯不得的,前有云倾做教训,后有冯子矜做榜样,她们实在不敢有别的心思了。

王爷,这云倾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就这么送到庄子上,也太可惜了些,曲轻裾有些惋惜道,多水嫩漂亮的姑娘。

贺珩见她满脸可惜的样子,无奈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偏偏你比我还心疼了。

既然如此,给她在庄子上配个人,也不至于让她孤苦无依。

曲轻裾知道所谓的通房不过是男人的玩意儿,转手配给小厮下人都很正常,更何况这个云倾王爷还没动过,没有所谓的独占欲。

只是这一代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配给了个粗人,实在太可惜了些。

若云倾真是清高之人,只怕转头就能上吊而死。

如果不是,凑合在庄子上过下去,也许总比以后可能丢了命好。

其他侍妾们听到王妃三言两语,就让王爷把云倾配给了粗鄙之人,心头都颤了颤。

尤其是冯子矜,连手心都冒了汗。

若只是送庄子里去,没准哪天王爷去庄子上再度看重了,好歹还有个回来的念想。

若是配了人,就只能跟粗鄙之人过下去了,这对于过惯富足生活的她们来说,是何等的可怕。

云倾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后,几乎发了疯一样的求见贺珩,可是却被太监按了下来。

当天晚上便只带了一个包袱,被人扭送上了一辆驴车,连夜送到郊区的庄子上,配了一个庄子上的小管事。

一个女人被送走,对于王府上下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寻常不过,唯一能做谈资的,也就只有这位云倾姑娘曾经多清高,多受王爷重视,多么的瞧不起下人。

呸,活该被送走。

挨过云倾掌刑的小太监啐了一口,想起自己的耳朵已经不太好使,小太监就恨不得云倾立马就死了才好。

其他下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谁让这小子运气不好,给云倾打扫屋子擦拭古琴的时候,弄断了琴的一根弦,然后被罚了几十个巴掌。

如今耳朵也不好使了,哪个主子还愿意用他?以后想往上爬就难咯。

春节当天,曲轻裾一大早就起了床,换上了厚重的鸾鸟束腰广袖袍,发间还带上一支代表身份的凤尾金步摇,一阵折腾后,瞧着中艳光四射的自己,露出了两分满意。

伸出脚让木槿替自己套上祥云金缕鞋,站起身后,就看到贺珩已经站在了门口。

瞧着贺珩全身上下满是贵气的行头,唯一低调些的,就是那藏蓝色的荷包,曲轻裾笑着上前对他一福,王爷可是特意来等我的?贺珩拉住她的手,轻裾今日让我惊艳。

曲轻裾很少做这样的打扮,不过今天这架子一端上,还真让贺珩有些移不开眼睛。

微微抬了抬下巴,额前的额坠微微一晃,露出了曲轻裾描在眉间的桃花:身为端王妃,当然不能让别人小瞧了。

贺珩勾起嘴角,弯腰执起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的王妃,自然比别的女人都好。

曲轻裾笑着对他眨了眨眼,心下想,这话他一定不敢对敬贵妃说。

不然,敬贵妃定会抽死他。

想着在宫里会见到已经成为贵妃的婆婆,曲轻裾莫名觉得有些小兴奋。

这敬贵妃被噎着却又故作淡定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

想到这,曲轻裾露出了期待的笑意。

一埋首便瞧见曲轻裾脸上羞涩的笑,贺珩面色更加温柔了。

☆、30·偏心眼虽然宫宴在晚上举行,但是曲轻裾与贺珩需要给皇帝皇后磕头,所以才会一大早就起来了。

帝后感情虽然不好,但是今天两人好歹还是坐在一块儿的。

曲轻裾与贺珩到了皇帝居住的天启宫,待太监传他们进去时,就见到已经坐在椅子上的贺麒与卫青娥夫妻二人。

贺珩上前几步,带着曲轻裾在帝后面前跪下:儿臣携王妃给父皇母后拜年。

说完,双手奉上檀木盒,祝父皇福禄寿三星常伴,福泽济天下。

庆德帝接过檀木盒,见里面放着福禄寿三星雕像,面上笑道:珩儿与你家媳妇都起来。

年纪大了,就想多福多寿,这禄也有地位的意思,倒是应了庆德帝的心思,所以笑容也和缓了几分,你们两人坐下吧。

说完,吩咐太监给两人搬了椅子。

这是曲轻裾第一次见到皇帝,她趁着坐下这个动作,打量了一眼对方。

皇帝长相比儿子们普通,身体有些发福,眉眼间已经透着疲惫与老态,难怪他的儿子们都有了别样心思。

大哥来得好早,贺珩坐下后,对贺麒一个拱手,笑着道,弟弟见过哥哥。

二弟来得也很早,贺麒爽朗一笑,随即看向皇帝,见皇帝还在看老二送的东西,便道,父皇,今年国库充盈,儿臣听到酒楼茶楼的说书人皆赞父皇仁德,不知父皇可曾听闻。

庆德帝一听这话,便合上手中的木盒放到一边,转而看向贺麒,您这孩子平日就爱往酒楼茶房跑,整日听这些做什么。

请父皇恕罪,儿臣这话便要冒犯您一二了。

儿臣觉得,老百姓大都本分老实,他们说您仁德,自然是发自真心的,儿臣听见了也偷偷高兴呢。

贺麒梗着脖子,一副非要辩解的模样,儿臣做不到父皇这般不重虚名,反正他们夸您,儿臣就忍不住高兴。

这马屁拍得还真有水准,曲轻裾默默想,这宁王看似说话耿直,可这耿直的话说得也太顺耳了,瞧这皇帝高兴得,笑声都高了好几分贝。

大哥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父皇不爱听这些,偏偏还说,贺珩笑着道,不仅今年,以往也有不少百姓说父皇仁厚贤明,我不敢跟父皇说,都自己偷着乐一乐便是了。

贺麒听到这话,心里暗骂,这个老二太他妈会接话了。

照他这么一说,把父皇抬得更高便罢了,还暗指他今年才发现这事,这不是坑他么?果然在听了贺珩的话后,庆德帝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几声后,转而对皇后道:你说这一个个孩子,哪像个王爷,为这么点小事便乐成这样,没的让人看了笑话。

皇后露出得体的笑意,带着些为两人抱不平的语气:皇上,两位孩子心性纯孝,听到别人夸他们的父亲,自然心里高兴。

您怎么能把他们一片孝心,说成小孩心性,妾可要替两个孩子喊一喊冤。

曲轻裾偷偷看了眼身边的贺珩,此人能言善辩心性稳重,这样的男人搁哪都是成功人士,所以称帝的可能性不小。

想着日后此人登基后自己可能的命运,曲轻裾觉得,还是在他为登基前,好好享受一把吧。

虽然大隆朝男女大防不如历史上的明清时期严重,但是曲轻裾倒是很识趣的一直低头没有乱看。

就算偶尔抬个眼睛,也是朝皇后与卫青娥的方向看看。

就在她某次不经意抬头时,发现卫青娥也在打量自己,而且对方的表情里,还暗含着对自己的某种嘲讽与同情。

对这个表情感到有些茫然的曲轻裾愣了一下,恰好此时传说中的贺明小同学进来,才觉得坐在这里有了点意义,好歹能看看这个被爹坑的孩子究竟什么样子。

快速的瞥了眼穿着蓝色锦袍的贺明,长得不及贺麒刚毅,不及贺珩温润,不及贺渊俊美,瞧着确实普通了些,但也算是个清俊小伙。

看着他老实的行礼,老实的坐下,曲轻裾有些感慨,多好的娃,可惜遇到了个坑他的爹。

眼见着老四都来了,自己最疼爱的老三还没有到,庆德帝脸上的笑就越来越淡了,而兄弟三人竟约好了似的,也不再逗皇帝开心,各个扮起沉默高深来。

又坐了半柱香时间,在庆德帝脸上的笑半点也不剩时,贺渊终于到了。

曲轻裾见到他三言两语把庆德帝哄得眉开眼笑,终于明白何为把心偏到咯吱窝里。

眼看着庆德帝喜滋滋的把贺渊送的佛珠戴手上,贺珩面色平静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贺麒只是撇了撇嘴,贺明仍旧沉默的坐着。

三人的表情足以证明对这种事的习以为常,连半点嫉妒心思也没有。

曲轻裾为皇帝感到悲哀,或许他还不知道,其他三个儿子已经对他没有半分感情。

因为若有感情的话,他们看到这一幕就不会这么平静。

转念一想,其实更加悲哀的是三位皇子,摊上这么一个爹,不知倒了多大的霉,对他们没多少关爱也就罢了,还只疼一个孩子,把他们当不存在。

没坐一会儿,三兄弟就被皇帝以去给各自母亲请安为由赶走了,只有贺渊还留在里面陪坐,这对比就更加鲜明了,难怪贺渊会猖狂称那样。

曲轻裾与卫青娥并肩走着,两人自赏梅宴后一直没有见过,这会儿两人面上都挂着亲近的笑意。

二弟妹近来可好,听说前几日府上有不懂事的人被配到庄子上去了?卫青娥淡笑着道,我也是听三弟妹一说,不知是真是假。

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而已,原定送走她便不管了,我舍不得她年纪轻轻便孤零零的,便劝了几句王爷,能配个人也好,曲轻裾不甚在意的笑道,这些小事也不知三弟妹从何处听去的。

二弟妹心善,这些不规矩的下人直接发卖了便是,何必为她们费那么多心思,卫青娥扯了扯嘴角,至于三弟妹从何而知,我便不知了。

事无不可对人言,想来三弟妹也是一片关心之意。

曲轻裾笑着抚了抚耳坠,露出甜美的笑意,至于发配此人是王爷的意思,我是怎么都好的。

卫青娥霎时觉得这个笑意无比刺眼,恰好见自家王爷与端王拱手告辞,便语露惋惜道:看来要在此处与弟妹分开走了,我们晚宴时再见。

嫂嫂慢走,曲轻裾笑吟吟的福身恭送,待卫青娥与贺麒并肩前行后,才走到贺珩身边。

都是混王妃这门行业的,谁不会说话噎人啊?贺珩知道曲轻裾方才在跟大嫂交谈,但是作为男人,他对女人的话题不感兴趣,也没仔细听。

这会儿见曲轻裾脸上带笑,也不多问,只是放慢了脚步,配合着曲轻裾的步调前行。

到了敬贵妃的钟景宫,还没有进屋,曲轻裾就先听到一个女子的娇笑声。

宫女不敢这么笑,妃嫔不会这么笑,看来只可能是敬贵妃熟悉的人了。

待进了屋后,曲轻裾果然见到一个女子正站在敬妃身后,边替敬贵妃捏着肩,边说话逗敬贵妃开心。

然后她就看到这个女子眼神朝贺珩这边飞了过来。

敬贵妃见到贺珩,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待二人行过礼后,便让两人坐下了,问了些贺珩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后,才转而对曲轻裾道:儿媳妇,这丫头你可能不认识,她是本宫娘家堂兄的女儿。

染霜,来给你哥哥嫂子见礼。

染霜见过哥哥,见过嫂嫂,韦染霜莲步轻移,带着羞涩的笑意在两人面前福了福身,便红着脸退到了一边,但是那小眼神却还是偷偷的放在贺珩身上。

原来是我们王爷的妹妹,竟是不知你今日会在此,也没准备好什么见面礼,说完,取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起身走到韦染霜面前,执起她的手亲自戴上后才道,这是我母亲当年留给我的镯子,虽然不名贵,但胜在成色好,还希望妹妹别嫌弃。

曲轻裾知道敬贵妃姓韦,其父亲曾任皇帝还是太子时的太傅,如今韦大人领着个太保的空名头,并无实权。

韦大人有个弟弟,任了外地一个五品知州,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什么建树。

现在敬贵妃说韦染霜是她堂兄的女儿,无非是想让韦染霜面上好看些,其实不就是个五品地方官的孙女吗?既然这韦染霜敢真的大刺刺叫她嫂嫂,那她就乐得应下了。

染霜怎敢要嫂嫂的东西,韦染霜想把手镯取下来,却被曲轻裾一把拦住,你是王爷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那你我之间怎么能这般客气。

说完,便疑惑的看着敬贵妃道,母妃,妹妹往日不在京城吧,不然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我怎能没见过?敬贵妃看了眼曲轻裾按着侄女的动作,浅笑道:她父亲在外地任职,最近才调回京里。

原来如此,曲轻裾含笑拉着韦染霜坐下,妹妹如今回了京,日后我就多了个一起热闹的姐妹啦。

敬贵妃见曲轻裾热情的模样,觉得心口有些疼,她这个儿媳妇难道没有想过,自己特意把人带来此处的用意吗?她的堂兄如今调回京城也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官,就算她有意提携,染霜能嫁到家世不错的人家,也挺不起腰杆。

于是她想着让儿子见上这丫头一面,若是能瞧上也好,至少日后不能亏待她。

若不能瞧上,也算是让兄妹间相互认识一下,何况她也不是那么想让侄女做自己儿子的妾。

见儿子正眼也没看侄女一眼,敬贵妃知道这事是没戏了,转而向曲轻裾看去,差点没憋住变了脸色。

她那副拉着韦丫头的手舍不得放开的模样,是什么意思?!妹妹的皮肤真好,摸起来真舒服,曲轻裾一脸艳羡,可见妹妹住的地方比京城要养人。

说完,还真的笑着摸了摸那白嫩的小手。

敬贵妃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个儿媳妇脑子去哪了,就没有危机感吗,难道不知道防着点别的女人吗?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说别的女人皮肤好,是想引起丈夫的好奇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曲轻裾那开心的笑容,敬贵妃莫名升起一股无力的焦躁感。

她回头向儿子看去,只见自己儿子面带笑意品茶,全然没有反应的模样,只好开口道:珩儿,过几日你二叔会来拜访你,你找时间见一见他。

贺珩知道母妃的意思,略点了点头,道:儿臣明白。

说完,把身边的一碟金桔往曲轻裾坐的方向推了推。

敬贵妃看到他这个动作,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眼睛看向曲轻裾时,觉得心情更加焦躁了。

☆、31·别人家的午膳时,曲轻裾与贺珩围着敬贵妃一左一右坐了,宫女们捧着东西鱼贯而入,伺候着三人洗手擦手。

敬贵妃虽然有意抬举韦染霜,但是韦染霜的身份,是无法与三人同坐的,曲轻裾看了眼站在敬贵妃身后的韦染霜,这位外地回京的韦妹妹相貌很不错,有那么点清秀可人的味道,低眉顺眼站在敬贵妃身后的样子也很讨喜。

只是这古代的表哥表妹实在是有太多可能发生了。

曲轻裾见她偷偷瞧贺珩的模样,猜到她或许有点春心萌动的意思。

接过宫女递来的布绢擦干手,曲轻裾视线扫过贺珩,对方倒是一副对韦染霜不感兴趣的模样,她笑了笑,看着一道道菜端了上来。

膳食用完后,韦染霜陪着敬贵妃回了内室小憩,曲轻裾与贺珩便到了厢房。

厢房里的用品一用俱全,曲轻裾甚至还看到墙壁上还挂着一副七扭八拐的字,瞧着像是几岁小孩子的涂鸦。

贺珩见曲轻裾看那副字,便干咳一声道:这是我年幼与母妃同住时的房间,六岁后才到了配殿,十岁后才搬到自己的宫里住。

曲轻裾看了眼那字下面的年号,庆德十七年,那时候的贺珩只有五岁。

她收回视线笑着道:王爷天资过人。

这么一副字轻裾能看出天资过人,可见你眼界过人,贺珩笑着在床上坐下,来床上休息一会,今天晚上要很晚才能回府呢。

曲轻裾让人伺候着卸了钗环与华贵的外袍,待人全部退出屋子后,利落的往床上一坐,斜睨着他道:我若是眼界不好,又怎么能看上王爷。

对这种言论忍不住笑出声,贺珩却不得不承认这话他听得很高兴,最后也只是把人往床上一摁,你嫁给我可是父皇赐婚,哪是你瞧上我了?曲轻裾把被子往身后一裹,嘟哝道:后来看上总行了吧。

贺珩看着那把脑袋都埋进被子的人,嘴角无奈的往上扬了扬,眼神却不自觉柔和起来。

敬贵妃的午睡时间并不长,不过小半个时辰便醒过来了,她从床上坐起身,看了眼安静坐在一旁的韦染霜,让宫女伺候着她换上了晚宴时要穿的衣衫与钗环。

见韦染霜要上前替自己绾发,敬贵妃拦下了她,看着镜中仍旧留着几分姿色的自己,敬贵妃淡淡的开口:染霜,你知道可本宫让你进宫时为何?韦染霜并未与敬贵妃相处过多少时间,这会儿听到敬贵妃这样问,紧张了一下,才略有些羞涩的答道:侄女不知。

从一个个首饰盒中挑出一支红宝石桃花钗递给宫女,敬贵妃面色平淡道:想必你进宫前,你的母亲已经跟你说了不少。

但是有些话本宫不得不跟你说明白,端王已经是成人,本宫做不了他的主,也不想硬逼着做他的主,你这会儿的心思便歇了吧。

韦染霜脸色一白,攥着手指半晌后才小声道:姑母,我求得不多,只是想留在表哥身边而已。

说完这话,脸上便红霞满天。

听完这话,敬贵妃笑了笑,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她挑眉侧头看向立在旁边的少女:你才见珩儿这么一会,便想跟他一辈子了?年轻的女子总是容易受男人的地位、容貌与举止影响,也不管男人本性如何,家庭如何,便觉得是真爱一头扎了进去,至于结果如何,她们是从来不去想的。

韦染霜的脸更红了,偷偷的埋下头,却没有反驳敬贵妃这句话。

那你觉得端王妃如何?敬贵妃提起自己这个儿媳妇,眉梢又跳了跳。

端王妃艳冠群芳,仪态万千,韦染霜咬着下唇,挤出这么几句,我不想与王妃相比,也不敢有那心思去比。

你也比不过她,敬贵妃亲手描好自己的眉毛,再度看向韦染霜时说得毫不留情,我不想你做一个妾侍,你若是愿意,我定让人给你说个好人家。

她那儿媳妇虽然不如她的意,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侄女与曲轻裾真是没得比。

容貌、家世、气度、仪态甚至是讨男人欢心的特质,韦染霜都差曲轻裾太远,做妾的没有一样能比得过正妻,拿什么争男人的宠爱?韦染霜脸色更白,却咬着牙不松口。

敬贵妃看她这个样子,皱了皱眉,便不再开口,说得难听些,又不是她亲兄弟的女儿,既然对方不听劝,她也懒得多说。

出了内室,敬贵妃见外厅无人,便道:他们还没起呢?丁嬷嬷知道娘娘说得是谁,便答道:想必王爷与王妃今日气得早了些,有些困倦,这会儿还未起呢。

要不奴婢这会儿去叫他们。

罢了,就让他们睡吧,今晚不知又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敬贵妃摆了摆手,喝了口茶让自己精神了一些,淑贵妃那个女人今晚只怕又要和本宫过不去,你让今晚陪本宫参宴的人都小心些。

丁嬷嬷忙应下了,自家娘娘与淑贵妃斗了不少年,这些年早就互相看不顺眼,幸好王爷争气,不然以皇上偏宠淑贵妃的性子,娘娘没准就会吃淑贵妃的亏。

两人正说着,就见到贺珩与曲轻裾相携走了进来。

敬贵妃止了话头,见儿媳妇一脸惊艳的样子看着自己,顿觉十分受用的开口道:你们刚起,用些茶醒醒神,等会再用些点心。

这种宴席上,向来是吃不饱的,曲轻裾心里也清楚。

等她坐下喝了两口茶后,便开口道:母妃的裙子真漂亮。

因为对方的夸奖太过直白与没水平,敬贵妃捧着茶杯道:这裙子是尚衣局的人特意做的,废了不少的时日,自然难看不到哪去。

别人家儿媳妇说话七弯八拐,夸人也引经据典,怎么到她这,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了?连炫耀的劲头都少了一半,敬贵妃表示她一点也不高兴。

韦染霜见状,上前替敬贵妃换了一杯热茶,笑道:姑母这裙子上的仙鹤瞧着跟仙境里似的,不知绣娘怎么绣的,让人瞧着移不开眼睛。

瞧瞧人家,瞧瞧!敬贵妃瞥了眼曲轻裾,捧着那新换的茶杯,笑了笑道:本宫要她们做的东西,自然要做好,不然留着有什么用。

姑母位尊人贵,她们哪里敢慢待您,韦染霜说完,对曲轻裾道,嫂嫂身上的裙子做工也极难得,想必也废了不少时日吧。

曲轻裾笑眯眯的看着韦染霜,咱们皇家的人,这种时候总是要讲究些。

她这位好表妹果然不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韦染霜笑容黯淡了一些:是啊,像我们这些人,就用不上这些了。

那倒也是,曲轻裾点了点头,像你这样的姑娘,随便穿什么都行,不需要太多讲究。

脸上的黯淡僵住,韦染霜觉得对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自己心里堵得难受,半晌才挤出笑道:嫂嫂身份贵重,自然要多注意些。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让我们家王爷没了脸面不是,曲轻裾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而看向贺珩,对吧,王爷。

贺珩点了点头,也不看韦染霜便笑道:你说得对。

有本事的男人,向来不介意自己的穿多贵花多少。

嫌弃女人奢侈的男人向来只会有两种,一种是没出息的,一种是变心的。

贺珩有没有心曲轻裾不知道,但贺珩很有能耐她还是知道的。

看着两人互动,韦染霜脸上的黯然变得真实不少,可是她却没法说别的,只好强笑道:哥哥与嫂嫂的感情真好。

贺珩慢慢的接下了这话:我与你嫂嫂是夫妻,感情自然好。

韦染霜再不开口。

敬贵妃淡淡的看着这个场景,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示意丁嬷嬷给自己换一杯,才开口道:厨房里的糕点也该好了,本宫让人呈上来吧。

儿媳妇,等下宴席上不可用太多酒水。

万一在宴席半途中去出恭,岂不是要丢她的脸面。

曲轻裾闻言点了点头:儿媳记下了,谢谢母妃提醒。

说完,抛下一个母妃你真好的感激眼神。

敬贵妃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再也不想跟她说话。

在天色暗下来后,敬贵妃终于开口道:珩儿,你先到前面去,本宫带儿媳去后殿。

贺珩起身行了一个礼后,给了曲轻裾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出了钟景宫的门。

走吧,儿媳妇。

敬贵妃扶了扶鬓角的步摇,站起身道,等下乖乖的跟着本宫,不要随意说话。

总觉得不多嘱咐几句,就不放心的似的。

曲轻裾上前扶住她的手,笑着道:儿媳记下了。

☆、32·宴席上大隆朝的国宴一向在昭阳殿里举行,所以整个昭阳殿很大,就连摆件都气势恢宏,带着皇室的威严与震慑。

整个大殿最上面摆着一张龙凤呈祥金丝楠木桌,下面左右各摆着一排八仙桌。

曲轻裾走进大殿一看,发现左边坐着的全是男人,右边皆是女眷。

右下首第一桌上已经坐了几个人,曲轻裾仔细看了看,卫青娥与秦白露各自伴着一个美妇人坐着,想必这两妇人便是淑贵妃与温贵嫔了,旁边坐着的素衣美妇应该是诚王的生母安贵嫔。

敬贵妃带着笑意走近,由曲轻裾扶着在淑贵妃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儿媳妇,你也坐着吧。

曲轻裾笑了笑,屈膝对另外几人道:见过淑贵妃、安贵嫔、温贵嫔。

安贵嫔是诚王的生母,瞧着是个很和顺的女人,与邻座的温贵嫔倒是很相似,但是曲轻裾却发现,安贵嫔连眉眼都很柔和,与温贵嫔面上和顺不同。

老二媳妇不必多礼,快坐下吧,淑贵妃笑了笑,你自进门不久后便病了,本宫倒不曾好好瞧过你。

今日一瞧才明白,这般标志的儿媳妇,难怪姐姐整日藏着你,不让你出来呢。

敬贵妃听到这话,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本宫这个儿媳平日里不爱出门,本宫也是没办法。

她性子木讷,不如你老三家的伶俐,妹妹可别见笑。

自己有个事事爱凑热闹的儿媳妇,还敢说她家儿媳妇,什么玩意儿。

想挑拨她和儿媳妇之间的婆媳关系,没那么容易!淑贵妃脸上的笑意难看了几分,瞥了眼自己旁边的秦白露,皮笑肉不笑道:姐姐说笑了,她们都是世家出来的,谁不是贤德敏慧。

这倒也是,敬贵妃任由宫女替自己满上茶,转而继续道,老三媳妇出身书香门第,想来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了。

不敢当才女二字,秦白露起身一福,敬贵妃娘娘抬举儿媳了。

敬贵妃瞥了眼她身上那白惨惨的裙子,又看了看自家儿媳那繁复的红色鸾鸟束腰广袖裙,虽说浪费了些,这大过年的还是红色瞧着喜庆些。

安贵嫔沉默的看着这一幕,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左右她的儿媳妇还没有进门,她也不如这两位尊贵,实在没什么好争的。

不过这老二家的媳妇,确实太过标志了些,当初这姑娘还未出嫁时,她在宫里还见过她,瞧着似乎没有这般标志。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本来还在互相飞刀子的两位贵妃娘娘同时住了嘴,仪态万千的站起身,然后缓缓的跪了下去,让一旁的曲轻裾叹为观止,瞧着业务熟练得,简直分分钟进入不同状态。

随着敬贵妃跪下,听着太监的喊领磕了一个头后,曲轻裾才扶着敬贵妃站起身,借着这个动作,她发现了敬贵妃看着帝王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眼。

忍不住看了眼那站在高位的男人,苍老的男人穿着明黄的龙袍,有些臃肿的身材让曾经俊秀的他变得普通。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后宫中的女人千般算计,耗费了她们所有的青春年华。

年节之日,诸爱卿不必多礼,赐座。

庆德帝一摆手,坐了下去。

眼见下面的人跪在自己脚下,三呼万岁后才敢坐下,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击了击掌,几个穿着霓裳舞衣的女子行了进来,跳起了喜庆的舞蹈。

酒菜流水般的端了上来,曲轻裾看着那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嘴角动了动,不过瞧着敬贵妃端坐如泰山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难怪敬贵妃让他们用了点心才来,这些菜瞧着漂亮,只是瞧着却没有多少热气,大冬天的谁爱吃这个?微微侧头看着殿中央舞蹈的少女,一弯腰一扬手皆是风情,不过观赏的人却各个面带微笑,嘴角的笑仿佛印好了似的,半点不多半点不少。

一舞毕,又来了几个穿着戏服的男女,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吉祥如意,曲轻裾不感兴趣,让木槿替她夹了一块点心吃着打发时间。

老大家的,怎么今日不见你家仲儿来?淑贵妃看着端坐的卫青娥,语带可惜,宫里孩子少,瞧着总是冷清了些。

回贵妃娘娘,仲儿这两日受了些寒,儿媳担心他进宫把病传染给贵人们,便把他留在府中了。

贺仲是卫青娥的孩子,平日里小心翼翼护着,听到淑贵妃提到孩子,心头一紧,面上却露出温婉的笑意,语气恭谨道:待他好了,儿媳带他进来给娘娘见礼。

原来如此,淑贵妃闻言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人去拿了补药给卫青娥后,才笑着道,这孩子总是要小心些,这几日天气冷,你做母亲的,也要多费些心思。

这态度,俨然一副主母的模样。

坐在卫青娥旁边的温贵嫔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笑意。

卫青娥应了声是,偏头却亲自给温贵嫔夹了个千层糕,母妃,尝尝这糕点。

甜而不腻,很是不错,温贵嫔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温柔,咬了两口千层糕后,你不必一直照顾我,自己也进些东西。

母亲能用好,便是儿媳妇的福气了,卫青娥放下筷子,笑着给温贵嫔倒了一杯梅花酒,这酒不醉人,配着千层糕正好。

老大家的可真贤惠,淑贵妃面上的笑浅了几分,看了眼旁边端着酒杯的秦白露,觉得心头有些不顺,转而看向敬贵妃道,姐姐,你说是不是?敬贵妃瞥了眼淑贵妃,笑着道:这几个儿媳妇,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妹妹可别羡慕温贵嫔,忘了自家的好儿媳了。

自己心里不顺,还想拉她下水,当她没脑子么?秦白露知道婆婆是不高兴,便放下手里的酒杯,转而亲自给淑贵妃弄了一块蟹肉到她碗里。

淑贵妃略用了一口,便淡淡道,这冬日的蟹比不得秋天里柔嫩,这么大的螃蟹,也不过瞧着好看罢了。

秦白露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最后也只好笑了笑道:母妃所言有理,不如尝尝这糟鸭舌,儿媳尝着还好。

不用了,淑贵妃笑道,你自己好好用吧,本宫没甚胃口。

本宫瞧着倒是不错,敬贵妃看向曲轻裾,儿媳妇,弄来给本宫尝尝。

曲轻裾见对方偏要显摆自己的模样,只好笑着兜着袖子给敬贵妃挑了两个,还贴心的夹断了舌根部的脆骨。

你这实诚孩子,别光顾着我,敬贵妃吃完鸭舌,笑着让身后的宫女给曲轻裾盛了一碗汤,咱们女子多喝喝汤,好处多着呢。

曲轻裾笑眯眯的端起碗,亲昵的开口:谢谢母妃。

然后埋头老老实实的喝起来。

淑贵妃瞧着这幅母慈媳孝的场面,斜眼冷哼一声,但是心头的气儿是更加不顺了。

敬贵妃心情甚好的用手绢擦着嘴角,蠢女人才当着其他人给自己儿媳妇难堪呢。

有什么事情回自个儿屋里闹,好歹儿媳妇也是堂堂的王妃,这个地方坐满了宗妇诰命,儿媳妇没了脸,当婆婆的难不成就能风光了,不过是让儿子也跟着没脸,还让其他人看笑话而已。

男宾席这边,右首一桌坐着的便是贺家四兄弟以及宗室几位老王爷,不过几位老王爷都很识趣,待四人十分客气。

贺珩坐在贺渊与贺麒之间,面带笑意的与在座诸人谈话,端得是风度飘飘,仪表堂堂。

四弟好事将近,今日总该与兄弟几个多喝两杯,贺麒端起酒杯,对着贺明道,来!贺明脸上已经染上醉意,只是大哥的要求他却无法拒绝,只好苦着脸端起酒杯:谢谢大哥,弟弟先干为敬。

贺渊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看着老大一副豪爽的样子给一桌子人敬完酒,挑着眉梢弹了弹酒杯,大哥好酒量。

哈哈,大哥别的不行,这酒量倒还过得去,贺麒伸手拍了拍贺渊的肩,震得贺渊杯中的酒都洒了出来,像你这般秀气着喝酒可不行。

看着被洒了酒水的手背,贺渊嫌弃的放下酒杯,掏出手帕擦净手背后,才冷笑道:弟弟不如大哥常去酒楼茶肆奔走,酒量自然不及大哥豪爽。

似乎没有听出这话里的嘲讽之意般,贺麒笑着道:男人不会喝酒可不行,二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这会喝酒的不一定是男人,男人也不一定全都爱喝酒,贺珩笑着端起酒杯对着贺麒,偶尔独酌两杯酒是快事,可若是好酒如命可就敬谢不敏了。

弟弟不如大哥好酒量,这杯敬大哥。

说完,也不顾贺麒反应,仰头饮尽。

贺渊冷眼瞧着,不屑的嗤笑一声,接过太监新换上的酒杯。

二弟这话也有道理,贺麒笑得仍旧直爽,跟着喝下一杯酒,不过倒没继续再敬酒,老实坐在位置上用起宴来。

贺珩低下头,轻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

☆、33·王府的初一待撤下酒菜后,便是各附属国上前纳贡,曲轻裾看着这些老老实实的使臣,以及四周众人理所当然的态度,突然明白何为强权便是真理。

随着太监把使臣送上来的单子一张张念出来,纳贡多者面带得色,纳贡少者满面待穷苦之相,恨不得对着庆德帝磕头表示地主家没余粮的无奈心情。

待这些使臣退下,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曲轻裾端着茶盏,对大隆朝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个强大的王朝,甚至是其他小国眼中的朝圣之地。

既然这样,大隆朝近几十年外战的可能很小,难怪庆德帝会是这样和软的性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厚重的鼓声响起,曲轻裾就看到皇帝与皇后出了大殿,在殿外的白玉石台上跪了下去。

跟随众人出门的她微微一愣,跟着敬贵妃跪下,听着庆德帝对上天念祷文,似乎是在乞求来年的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富足。

待焰火在曲轻裾头顶上空炸开后,她才惊醒过来,此时恰好帝王祈祷完毕,她扶着敬贵妃站起身,退到一旁。

然后耳边响起歌姬的吟唱,还有一些笑语声传进耳中,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五颜六色的烟花炸开,忍不住眨了眨眼,眼睛似乎酸涩得有些难受。

敬贵妃怔怔看着烟花半晌,低下头道:皇上与皇后已经回宫了,这会儿天不早了,你们也回吧。

说完,扶着宫女的手,本宫也困了。

母妃,儿媳送你回去。

曲轻裾扶住敬贵妃的手,见她眉间有些疲倦,便取了木槿给她准备的披风给敬贵妃披上。

不必了,敬贵妃看了眼曲轻裾身上的红色长裙,手轻轻搭披风系在前面的结上,夜里冷,你和珩儿早些回府,这里离钟景宫不远,本宫坐步辇回去便是。

说完,摆了摆手,便不再搭理曲轻裾,径直扶着宫女的手走了。

曲轻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扶着木槿下了高高的汉白玉石阶,长长的裙摆划过石阶,就像是一道流水轻轻划过。

石阶下,贺家四兄弟相互隔着几步距离站着,贺渊脸色冰冷,他的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秦白露,两人间感情本就不深厚,结果两人见面后,秦白露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更是让贺渊翻了脸色,两人便互相僵着脸隔着一臂距离站着。

秦白露心里恨婆婆不给自己脸面,又怨贺渊待她不够温柔。

本来自己已经受了委屈,还要瞧贺渊的脸色,这心头的气更加不顺,也不顾别人怎么看了,只沉着脸闷闷的站着。

瞧着她这幅模样,贺渊不耐的移开视线,抬头就看到一个红色身影从白玉阶上下来,白与红在烟火的闪烁中,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妖艳。

他定了定神,待人走近了,才发现竟是贺珩的王妃。

看清是兄弟的女人,他也就不多看,淡淡的移开视线,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显然没有要跟兄弟们告辞的意思。

贺明想开口说声慢走,但是见大哥与二哥仿似没看见这幕似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低下了。

手有些凉,贺珩走到石阶下,在曲轻裾踏下最后一级白玉阶时,牵住了她的手,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把曲轻裾裹得严严实实,才对贺麒与贺明作揖道:大哥四弟,我先走一步。

二弟请便,贺麒瞥了眼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二弟妹,笑着摆了摆手:天不早了,二弟与二弟妹早些回吧。

难怪老二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身上还挂着个不怎么样的荷包。

他带着些取笑眼神看着贺珩,这二弟妹确实有几分姿色。

贺明倒是老老实实的一眼也不乱瞟,他恭恭敬敬的作揖道:二哥慢走。

作势要送。

狐狸毛扫在鼻尖有些痒,曲轻裾伸手撩开,正好看到贺明规规矩矩的作揖姿势。

四弟留步,贺珩抓住曲轻裾的手,对贺明笑着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说完,转身便走。

贺明不解的看着二哥大步走开的背影,踏出的步子还未收回来。

待你成亲后便明白了,贺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正好见卫青娥出来,便道,哥也回了,你也早些回府吧。

说完,大大咧咧的走开了。

贺明一头雾水的看着贺麒走开,见大嫂过来,又行了个礼。

这么一会儿时间,几个兄弟走得干干净净,他却觉得他们更加难懂了。

今晚难得宫里没有宵禁,贺明待人走得差不多,才往安贵嫔的寝宫走去。

安贵嫔的寝宫不大,摆设也不精贵,但因为育有皇子,殿中省的奴才倒也不敢慢待,相较其他不受宠的妃嫔,她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至少该有的东西从未缺过。

母子俩怕其他人猜忌,所以平日见面的时间不多,这时一见面,便多说了些话。

当安贵嫔听到儿子提及晚宴前后发生的事情后,她忍不住笑了笑:他们如何不关我们的事,至于宁王的话……见儿子一脸懵懂的样子,她面上笑意明显了几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你不必多想。

端王媳妇模样确实精致,本来皇家也不缺这样容色的女人,可是端王媳妇偏偏还多了些别的味道在里面,在后宫待过多年的她,自然明白这样的女人有多吸引男人。

身为一个王妃,有这样的姿色,真不知是福是祸,想起端王妃陪在敬贵妃身边乖巧吃茶用点心的样子,安贵嫔摇了摇头,敬贵妃也不是简单的。

忆及自己当初进宫时也是这般年龄,她倒是想端王妃日后过得舒适,想到这,她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明儿,日后待你家媳妇好一些,这女人也不容易啊。

贺明孝顺的应下了,却还是不明白事情怎么牵扯到自己未进门的媳妇身上。

或许,是他太愚钝了,小明王爷无奈的想。

年节过去,便是新年的正月初一。

曲轻裾与贺珩坐在王府正殿中,府里大小管事,挨个儿给两人行礼拜年,而粗等下人全部在殿门外磕头了事。

听着下人们不断换花样的吉祥话,曲轻裾示意木槿与蜀葵给这些人赏赐,看着这些人喜笑颜开的样子,她想起前世自己拿经纪公司分红时的心情,大概也跟现在这些人差不多。

奴才给王爷王妃磕头,愿王爷与王妃新年大吉,来年事事顺心,钱常信与明和两人是贺珩身边的得意人,两人说的祝福话十分浅白,但是脸上的忠诚却比任何人都明显。

曲轻裾看了眼二人,又看向贺珩道:王爷,他们二人日日跟着你跑来跑去也不容易,您可要好好赏他们一番。

贺珩闻言笑道:我们家是王妃你做主,如何赏可要由你说了算。

在场诸位管事听到王爷这话,皆屏息凝神,这些日子王妃一直把持着后院,但仍有些人想着找空子钻,可是今儿王爷把话说得太过明白,明白得一些人额头冒起冷汗。

既然如此,那妾便越俎代庖了,曲轻裾在人多的时候,还是按规则自称为妾,虽然她对这个自称极其不喜,木槿,拿两个荷包给两位公公。

二人接过荷包,不捏不看,径直磕头谢了恩,态度极其恭谨。

不愧是能在贺珩身边伺候的人,真是处处无差错,她看了眼众人,扬声道:今日初一,大家也不必如此拘谨,都退下去吧。

下人们再度磕了一个头,才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正殿,有人羡慕两位总管公公得了两位主子青眼,皆小心翼翼奉承着两人。

也有人趁机想知道荷包里装着什么,但是被二人随口打发了。

待二人打发了身边的人,才打开了荷包。

荷包里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两人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若王妃真赏赐什么稀罕玩意儿,才是一件麻烦事。

两人交换一个视线,钱常信叹道:咱们这位王妃可不简单,咱们哥俩日后可要尽心着。

五十两银子对普通人是一笔大财,可对于他们来说,算不得多难得。

王妃给他们这个数字,说明王妃并无刻意拉拢之势,也是告诉他们两人,她瞧得起他们,但也不希望他们做出不该做的事。

五十两的日子,恰好符合他们的身份,不就是要告诉他们,要安守本分么?管事们退出去后不久,贺珩的那些女人们就来了。

这些女人中,除了四个有名分的妾侍外,还有一个叫白芷的通房。

贺珩原本有三个通房,只是云倾配给了庄子上的人,半夏被曲轻裾罚作粗等洗衣婢,所以唯一留下的只有曲轻裾没有见过的白芷。

待这些女人给自己行过礼后,曲轻裾也没有什么贤惠的话可以说,偏头对贺珩道:王爷可有什么话说?贺珩不解其意,但是对于妾侍,他确实没什么可说,便摇了摇头。

既然王爷没有什么话说,你们都退下吧,曲轻裾端起茶杯,木槿,把我给诸位准备的红包拿出来,送几位出去。

几位妾侍一愣,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被赶出来了,其他府里都该有的训诫呢?不是该说说好好伺候王爷,遵守王府规矩之类么?一个个捏着红包,出了正殿还没有反应过来。

罗吟袖愣道:我们就这么回去?不回去还留着做什么?韩清荷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白芷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眼正殿,才慢慢的抬起步子走远。

殿内,曲轻裾站起身动了动,王爷可是舍不得几个美人?贺珩放下手里的茶盏,跟着起身无奈笑道:快午时了,我们一道去用膳。

说完,拉起曲轻裾的手,温柔的开口,不要多想。

曲轻裾闻言扬唇一笑,眼中却无多少笑意。

☆、34·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以为年节里要轻松些,谁知比平日还要忙,曲轻裾拿着手中厚厚一沓各府送来的年礼单子,揉了揉额头把单子放到一旁,等这些事情清理完,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

这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喜庆,送礼的自然多些木槿一边替她捏着肩,一边劝道,这几日去各家王府上确实累人,待明日您去祥清候府上,总算能松快松快了。

曲轻裾很满意木槿的手艺,这会儿半眯着眼道,哪有那么简单,明日去祥清候府上的不仅仅是我一人,还有其他府上的夫人,还不是一样的热闹。

这除夕后各家互相拜访的风俗放到这里,仍旧没有多大改变,曲轻裾这几日是听到戏就烦,看到肉都恶心的地步,幸而她身份尊贵,还不至于跑断了腿。

王妃,玉簪走了进来,见曲轻裾神情舒缓的样子,便道:王妃,保荣侯府上给您下了帖子。

保荣侯府?曲轻裾忆起这位保荣侯夫人与梁氏极不对付,而且是贺渊一派的人,她摆了摆手,搁下吧,让人回帖说我没有时间。

保荣侯府这种门第,还真好意思给她下帖子,难不成以为她不喜梁氏,就会给他家面子,还真是好笑。

玉簪把帖子收了起来,转而道:奴婢听闻,今年从各地选了不少美人进宫,也不知咱们府上会不会进人。

曲轻裾动了动脖子,缓解了一下脖子的酸涩感后淡淡道:这种没发生的事儿,不必去操心。

倒是要让黄杨好好的盯着府上,若是有人闹事,便直接告诉我。

玉簪听王妃语气平淡,以为王妃胸有成竹,便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道:府上这两日倒没什么事,只是前几日韩侍妾与冯侍妾在园子里争了几句嘴。

曲轻裾闻言笑了笑,不去管她们,等几日再说。

韩清荷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冯子矜受宠的时候,事事以冯子矜马首是瞻。

如今自己这个王妃掌管了大权,她自然更要表明立场。

这种人没什么意思,曲轻裾懒得去看她演戏,叹了口气道:你带着人把外面送进来的礼物全部清点了,与钱常信他们一起把东西入库。

玉簪闻言福了福身退下。

木槿有些犹豫道:王妃,韩侍妾此人心性变幻无常,奴婢担心她日后再起什么心思。

她起再多的心思又如何,曲轻裾轻笑,她是王爷身边年龄最大的女人,王爷已经看不上她,她自然要找人投靠,我还犯不着日日盯着这么一个人。

木槿当下明白了王妃的意思,这跳蚤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跳蚤,变不成一只老虎。

花太多精力在跳蚤身上,那便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了。

下午,贺珩从一个酒宴上回来,喝了大半杯茶才掩下酒意,让人抬水进来后,他见几个丫头也跟了进来,摆手道:退下吧,本王无需你们伺候。

屋子里的人退了下去,他脱下衣服在浴桶里泡了一会,才起身擦干身体,穿上中衣后叫人进来后道:日后本王沐浴不需要人伺候。

方才在酒宴上,才听闻了一个笑话。

某个世家公子在婢女伺候时动手动脚,谁知竟被强势的嫡妻抓个正着,这争吵推让间竟是让这人命根子受了伤,听闻那处已经是废了。

这事情可是让席上男宾们听得下半身隐隐作疼,也让贺珩没了让婢女伺候沐浴的兴致,至少这段时间是没这心思了。

忆起与曲轻裾那场滋味无穷的鸳鸯浴,贺珩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待穿戴好后,贺珩理了理腰间的藏蓝荷包:去王妃那里。

伺候在一边的明和早已经习以为常,取下王爷的披风便跟了上去,示意后面伺候的小太监都跟上。

钱常信给各府年礼入库了,他这会儿可要打起精神。

贺珩回府的时辰本就不早,这沐浴一番后已经到了晚膳时间,曲轻裾见到他来,二人刚好一起用膳。

虽然桌上素菜居多,两人吃得倒是比较畅快。

用完膳后,时辰还早,贺珩棋兴大发,非要与曲轻裾下棋,弄得只懂下棋规矩的曲轻裾无奈之下舍命陪君子。

如果上天再给贺珩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让曲轻裾陪自己下棋,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棋局,还有曲轻裾兴致勃勃的眼神,他无奈的下了一个子。

哎呀,王爷你怎么下这里!曲轻裾看到自己棋子被堵死,忍不住抠回之前下的子,那我不下这里了,换个地方,换个地方。

君子落子不悔,你今晚毁了多少步棋了?贺珩忍不住叹息,这是他这辈子下得最糟糕的棋局,没有之一。

就连初学下棋时,也没有现在让他纠结。

我是女子有权利后悔,君子是你们男人做的,跟我说了不算,曲轻裾把白子塞回贺珩的手里,自己捻起那枚黑子重新放了一个地方,就这里了。

贺珩装作没看见那处的漏洞,随意下了一个地方,看到曲轻裾喜滋滋吃下自己的棋子后,才道:方才你不是还说女子也有大智慧么?女子有大智慧与我悔棋有什么关系?曲轻裾挑眉,一脸惊讶,王爷你一定理解错了。

说完,又下了一子。

贺珩想说该自己下了,可是看到对方喜滋滋的样子,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棋技在自己的王妃前,简直败得一塌涂地。

当人刚学会一样东西时,往往兴趣是最大的,曲轻裾现在正是兴致上头的时候。

棋下了近一个时辰,贺珩看着乱七八糟的棋局,无视曲轻裾仍带着兴致的脸,起身走到曲轻裾面前,弯腰一捞就把人抱了起来:时辰不早了,轻裾还是和我一起安歇吧。

曲轻裾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那明天你再陪我下。

贺珩觉得自己喉咙梗了梗,面上笑意却仍旧温柔:等明日起了再说。

说完,抱着人便往内室走。

明和与木槿等人见状,忙带着人退了出去。

不过二人退下时,不约而同的想,王妃下棋的水平,确实有够臭的,难得王爷能忍这么久。

不知是不是在下棋时憋了太多气,与曲轻裾完事过后,贺珩觉得十分畅快。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他看到她看着自己的双眼。

这一看,便忍不住把手抚上那柔嫩的肌肤,手下的触感太过舒服,舒服得他舍不得移开手。

痒!等贺珩的手移到自己腰间时,曲轻裾忍不住轻轻用膝盖顶了一下对方,谁知顶错了地方,让那只手直接从腰间移到了下面。

作恶的手让曲轻裾动了动身子,却被贺珩一把按住,他在她胸口磨着蹭了蹭道:这里痒不痒?手却到了某个温热的地方。

嗯……曲轻裾觉得身下有些软,床事上贺珩算得上是极品男人了,至少在对方享受时,曲轻裾自己也能享受到。

她伸手环住对方的背,水润的唇擦过他有些冰凉的耳廓,呼出一口热气,也痒。

这一个动作点燃了大火,贺珩在她碎骨上轻轻一咬:我给你止痒。

又是一场热情如火的运动,待两人双双舒爽后,曲轻裾靠着贺珩,蹭着对方身上的暖意睡着了。

贺珩把手搭在曲轻裾的腰间,看着她沉睡的模样,也闭上眼见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曲轻裾坐在床头,看着用锦帕擦脸的男人,有些意外道:王爷要陪我去侯府?夫婿陪初嫁女给长辈拜年,不是很正常?贺珩把帕子扔回盆中,示意跪着举盆的婢女退下,他走到曲轻裾面前,伸手捏了捏曲轻裾的脸颊,滑腻的手感让他心情很好,快些起床用膳,等下你还要梳妆换衣呢。

说完,不管曲轻裾怎么想,甩手出了内室。

曲轻裾愣了愣,有些无语,某方面满足的男人,果然比较温柔。

用完早膳,待曲轻裾梳妆时,贺珩饶有兴致的坐在旁边,看着婢女们捧着一盒盒首饰上来,便开口道:把我送的那支步摇戴上。

听到这话,曲轻裾挑步摇的手拐了一个弯,拿起那支青鸾步摇递给绾发的玉簪,看到这支独一无二的步摇就这么戴在自己发间,曲轻裾弯起嘴角道:这步摇漂亮得我舍不得戴它。

再漂亮也要有人戴才行,贺珩走到她身后,抚了抚那步摇,伸手拿过玉簪手上的额坠,亲手替曲轻裾戴好,弯腰看着镜子中的她,只要你喜欢,这些俗物算得什么。

曲轻裾摸着额坠,抬起头看着贺珩,对方脸上是温柔的笑意,仿佛就是一个痴心男子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

她笑着低下头,拿起眉黛让柳叶眉变得更加漂亮,在眉间描好花后,再度抬起头,羞涩笑道:这样可好?贺珩觉得自己被这个笑惊艳了,脸上的笑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很好。

伸手拉起镜前的人,他感慨道,所谓‘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

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也不过如此了,可惜世上诗词太过匮乏,竟不能描写我此时心情了。

在王爷眼中,我有这般好?曲轻裾歪了歪头,我不信。

轻裾可有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贺珩笑着伸手抚了抚她鬓边的青丝,罢了,你日后自然便懂了,时辰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伺候梳妆的玉簪等几个丫头,这会儿各个羞涩的站在一边,皆感慨王爷与王妃之间感情深厚。

倒是候在门后的钱常信、明和还有木槿等人面色平静些,他们皆老实的垂着头,仿似听不见王爷与王妃说什么,而他们自己就是那不会听不会说的木偶。

☆、35·田家祥清候田晋珂如今年不至五十,为人虽正直但却知变通,在京城中颇有名望。

整个京城他明着不给脸面的恐怕只有昌德公府,京城中不少人碍着他的脸面,与昌德公府疏远了。

如今京城上下谁人不知端王妃与祥清候府这个舅家亲近,俨然把祥清候府当成自己的娘家一般对待。

鉴于昌德公做的事实在不厚道,倒有不少人赞田晋珂重情义,不然谁还会管连母亲都没有的外甥女,所谓一报还一报,如今端王府明着与昌德公府疏远,不也是报应么,今日是田家宴请宾客之日,早上过后不久,便开始有宾客断断续续的到了,田晋珂带着两个儿子田坤与田均迎接男宾,正忙着与宾客们交谈时,却听到管家匆匆跑来说,端王爷来了。

端王?田坤惊讶的看着管家,意识到四周的宾客朝这边望,才压低声音道:父亲,端王怎么会来?田晋珂手一挥:老大跟我到中门去迎接王爷,老二留在这里陪客人。

说完,大步匆匆走了出去。

田均看着父亲与兄长的背影,转身见宾客们都一脸好奇的模样,笑呵呵的与这些人打起哈哈来,心里也有些意外,他们家与端王并无多少来往,难不成端王爷真为妹妹屈尊纡贵了?田二公子,这是有贵客来?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宾客对他拱手道,不知是哪位?田均笑着回礼道:诸位都是府上的贵客,待人到了,大家可要多喝几杯。

肯定,肯定。

此人笑着应下了,虽没打听到什么,但至少田均说的话让他有面子,他也没有恼恨的情绪。

其他人见没什么戏,也都收回了自己的心思,不管怎么样,等会就能见到了。

这人在尊贵,总不可能是皇上。

田坤站在父亲身后,看着那印着端王府字样的八抬华盖大轿停在府门口,便举步走至门外,躬身道:下官恭迎王爷、王妃。

钱常信上前给田坤作了个揖,躬身上前打开帘子。

田坤就见到贺珩与曲轻裾并肩而坐,两人间似乎带着些亲密的味道,他忙把头低了下来,不再多看。

表兄不必多礼,贺珩携了曲轻裾的手出了轿子,笑道,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这么客气了。

说完,伸手让田坤站直身后,才与曲轻裾一起走进侯府大门。

舅舅。

曲轻裾深深一个福身,她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容貌端正身姿挺拔,是个极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

作为舅舅田晋珂见曲轻裾的时候不多,他虚扶了一下曲轻裾,快速打量她一眼,见外甥女似乎过得不错,才作揖道:王爷,王妃。

请侯爷不必多礼,您是王妃的舅舅,便也是本王的舅舅,贺珩还了一礼,请无需如此客气。

田晋珂笑着站直身,语气温和道:既然如此,下官便只好逾礼了,王爷请随下官来。

他面上的笑意虽和善了不少,但言行却仍旧遵守着尊卑。

可即便这样,仍会让人觉得,他的态度确实亲近了不少。

曲轻裾看着自己这位舅舅,难怪能在京城里混得风生水起,这般行事谁不赞声好,可见情商这种东西有多重要。

男宾与女眷是分开用宴的,待贺珩随着田晋珂离开后,曲轻裾对距自己五步远的田坤笑了笑,才转身上了早备好的轿子。

看着轿子被大力嬷嬷抬起走远,田坤面上露出笑意,瞧着自己这个妹子似乎过得还不错,他们一家人也算放下了些心。

把手背在身后,他慢慢往里走,随即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些,只是这皇家人心思多变,也不知端王待妹子是否能一如现在的好。

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的那些心思,更何况端王那种见惯美色的男人呢?轿子抬进二门后便停下了,曲轻裾下了轿,就见到罗氏带着一个年轻姑娘站在不远处,她疾走几步到了罗氏面前,福身道:见过舅母。

罗氏带着身后的姑娘忙回了一个礼后,才伸手拉住她的手道:瞧着瘦了些,快快随我一道进去,这刚开春的倒春寒厉害着呢。

天下的长辈都一样,见到久不相见的晚辈,总要觉得对方瘦了。

曲轻裾闻言笑着亲热的挽住罗氏的手:哪里就瘦了,整个王府都由我管着,下面的人可不敢慢待我。

罗氏把她当半个女儿疼,见她亲近自自己,心里自然高兴,拍着她的手慈爱道:你管那么大个王府,岂有不累的,吃得再好那也是没有用的。

说完,就开始问她府里人是不是好管,又问她吃住上有没有不顺心的,这样子与敬贵妃问贺珩的模样也差不了多少了。

曲轻裾一一回答后,见罗氏身后跟着的姑娘始终静静的,便问道:舅母,这般标志的姑娘是哪家的,瞧着让人忍不住喜欢。

罗氏脚下一停,看了眼曲轻裾说的姑娘,见她脸已经通红,才道:说来她与你同年,只比你小上月余,你叫她声妹妹倒也合适。

这是我娘家的大侄女文瑶,日后你们相处的时日多,所以就让你们见见。

文瑶,罗文瑶?曲轻裾顿时明白过来,这位就是指婚给贺明的那位罗家嫡孙女了?她见罗文瑶此时已经红霞满天,也不把话说破,只是笑着道:这个妹妹我喜欢。

罗氏听她说得不像话,笑叹道:一些日子不见,越发的促狭了。

说完,拉了罗文瑶过来,让两人一左一右走在自己身边,不过,你喜欢这个妹妹,我也便放心了。

曲轻裾明白罗氏的意思,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指给不得宠的皇子,不是哪家都愿意的。

皇室水浑,夫君不得宠,妯娌又各个不简单,若无人照应着,不定得吃多少亏。

想到这里,她面上露出笑意,舅母只管放心,我定会把文瑶妹妹当亲妹妹疼的。

皇家四个儿媳妇,偏偏有三个互相挤兑,她与罗文瑶亲近,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罗家的人会真的走这一步,可见是真心疼爱这个姑娘。

罗文瑶静静的听着姑母与端王妃的谈话,她往日听过不少端王妃未出阁前被继母慢待的事,今日一见真人,却觉得这是个极耀眼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让她莫名有种向往与亲近之意。

人极易被与自己不同的人所吸引,罗文瑶性子文静淡雅,未来夫君与端王又无冲突,见到曲轻裾待她友好后,自然容易生出亲近之意,所以待进了屋子后,两人已经开始说上话了。

已经坐在屋里的罗老太太见到这个情景,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意,看了这端王妃还是随田家的性子多些。

在场女眷都是与田罗两家比较亲近的,与曲轻裾相处起来也不至于太过拘谨,只是在听闻端王随曲轻裾一块来时,感慨了几句。

有人察觉到端王妃与罗家姑娘一起进来,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人说破,只说些京中的趣事打发时间。

听说五庄观来了一位高人,解签非常灵验,待花朝后,我带家里的人去求一求。

五庄观不就在京郊么,你什么时候去,咱们一道去求个签。

曲轻裾听着这段交谈,搁下手里的茶盏,大隆朝佛道皆盛行,朝廷并未扶持哪一种,倒是百姓各有信仰。

罗氏见曲轻裾似乎对五庄观感兴趣,便道:那五庄观是京中最大的道观,就在京郊的白云山上,她们说得厉害真人想必是玄灵真人,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求一求。

曲轻裾笑了笑:倒是不必,人的命运如何,老天早已经注定,算来算去反倒折了福气。

她虽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却相信福气会越算越薄这种说法,所以对求签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没有想到曲轻裾会这么说,罗氏诧异的愣了愣,才点头道:这话也有理。

罗文瑶在旁边听得心头一跳,看着曲轻裾的眼神带了丝敬意,有这般豁达的心胸,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做到?这时她才觉得自己日日担忧出嫁以后有多么自寻烦恼,早已经注定的事情多思无异,不如想着怎么过好日子,这才是最大的福气。

想到这,罗文瑶看曲轻裾的眼神带了一丝感激,脸上也多了几丝笑意。

宴席过后,众人听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告辞,曲轻裾在人走得差不多后,才起身携着罗氏的手道:舅母,我也该回府了。

罗氏有些不舍,却不得不道:在府里顾着自己的身子,府里的人多,你要多注意些。

这是在提醒那些侧室了,但是以罗氏的身份,却不好多说。

曲轻裾点了点头,才弯腰进了轿子,看了罗氏一眼后,才让人放下帘子。

看着轿子消失在二门外,罗文瑶低声叹道:端王妃实是个妙人。

罗氏看了侄女一眼,想起曾经在昌德公府受尽欺负的外甥女,叹了一口气,希望端王能一直待她这般好。

你要记得,女人要过好日子,首先要对自己好一点,连自个儿都委屈自己,别人就更要委屈你了。

罗氏语重心长的开口,诚王虽不受皇上宠爱,但我曾见过他,是个宽和的性子,你不用太过忧心。

姑母……罗文瑶脸顿时红了起来,羞涩中却含了几丝期待。

祥清候府门口,贺珩看到曲轻裾从轿子里走出来,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让陪站一旁的田坤忍不住跟着望了过去。

他看着端王走向表妹,或许是因为两人容貌太好,或许是两人笑得醉人,这个画面显得十分美丽,可是却美丽得不够真实。

田坤眨了眨眼,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36·争锋正月初八,朝廷开朝,京城中来来往往的车马轿子总算少了些,街道两旁小摊贩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这刚开朝,朝堂上就闹出一件大事来,因为有官员参瑞王在江南放高利贷、参与盐政并开赌坊的事情,这事一出,顿时引得轩然大波。

就在这事闹得越来越大的第三天,这个官员竟然怒斥瑞王做贼心虚,甚至威胁他的家人,说完后,竟是当着满朝上下一头撞死在大殿上的金色盘龙承重柱上。

这一下子简直是水滚进了油锅里,炸得整个京城都翻了天,皇上生生被气晕在大殿上。

一时间,京城里人人自危,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端王府中,曲轻裾翻着近来越来越多的拜帖,皱眉道:以后若是有人再来拜访,就说我病了,王爷事务繁忙,并不在府中,无法接待来客。

这会儿贺麒与贺渊正在斗法,端王府用不着去凑这个热闹。

京城里够聪明的官员应该已经发现,撞死的官员与宁王有干系,宁王与瑞王两边的人这会儿正掐得厉害,其他人这会儿是乐得看热闹,何必去趟这滩浑水?木槿点头表示记下了,见王妃面色伺深沉,便道:上午昌德公府的人来过,说是老太太想念您了。

曲轻裾闻言讽刺的笑道:当年我在昌德公府也不见老太太想我,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她看不得昌德公府那种做派,他们如今朝上没人,无非是想打着老太太的旗号来探听消息,告诉传话的人,就说我往年受了寒,如今一冷便受不得病了。

反正昌德公府名声已经够差,她也就不介意多添点坏名声,反正梁氏虐待嫡妻遗女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样好,免得这些人不要脸的缠上来,旁边的银柳给角落里的铜狮炭盆中添上一些银丝无烟碳,有些义愤填膺,奴婢就怕给了他们几分颜面,日后就跟着往上粘。

曲轻裾听到这种说法,忍不住笑了笑,你想太多了,昌德公府虽然不要脸,但还不至于上赶着来。

以昌德公的性子,怎么舍得委屈梁氏,至于梁氏更不可能想见到自己,唯一真正想和端王府弄好关系的可能是曲老太太了,可惜她如今年纪大了,昌德公府早已经不是她的天下。

木槿看了银柳一眼,不让她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银柳近来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便是王妃为人宽厚,她也不该仗着王妃看重,而忘了自己的本分。

在木槿的瞪视下,银柳知道自己失了规矩,忙闭了嘴,再不敢胡言乱语。

看见两人间的动静,曲轻裾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银柳性子确实急了些,由木槿管教一下,也免得以后在这性子上吃亏。

瑞王府中,贺渊阴沉着脸砸碎一个茶杯:贺麒这次可真是玩了一个好手段!想到那一头撞死在大殿上的官员,贺渊便觉得愤怒倒极点,他何时需要去威胁这么一个小官员?!如今事情已经闹得无法开交,父皇为了平息天下悠悠众口,竟是免了他上朝资格,甚至连王府也不让出了。

他一直与老大不对盘,但因为父皇的偏爱,朝堂上的争斗甚少吃过亏,没有料到这次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王爷,此事只怕有些棘手,依在下所想,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把江南的事抹干净,一个门客劝慰道,这事被宁王闹得这般大,皇上定会派人去江南查证,只要这些事没有证据,那么就算再死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心里其实清楚,这事不管王爷能不能摘清,于名声上总是有碍。

世人往往相信坏事,不去相信好事,就算到时候证明事情与王爷无关,在其他人眼中也不过是皇上想维护王爷,才故意赦免王爷无罪罢了。

更何况,王爷本就做下了这些事。

再死几个人不是大事?贺渊冷笑着看了眼这个门客,转而看向另外一个门客,高铎,你说这次父皇会派谁去江南查案?被成为高铎的门客并没有因为贺渊点名而急急开口,他沉吟半晌后,才道:王爷,您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这对于您来说,比什么都有利。

如今宁王动作越来越大,已经引起皇上的忌惮,在下若是没有料错的话,皇上会派诚王与一位皇上偏爱的官员去江南。

老四?贺渊挑了挑眉,老四向来胆小没主见,不需要太过担心,唯一担心的便是陪行的官员。

如今朝堂上最受皇上信任的官员有四,一是祥清候田晋珂忍大理寺少卿,但是此人是端王妃舅舅,皇上不会派他去;二是兵部尚书罗长青,但是此人是诚王殿下未来岳父,皇上更不可能派他;三是已经担任本次科举主考的洪元阁大学士陆景宏;所以排除这三人,只剩下右丞魏炆广最有可能随行,而魏炆广此人手段圆能耐虽不多,但十分识时务,做事向来受皇上喜爱。

高铎作了一个揖,意味深长道,王爷,在下这一切推测,全部皆建立在皇上对您的偏爱上面。

贺渊听完这话,坐回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面上的焦急渐渐平静下来:高先生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们都退下吧。

听到王爷对自己称呼的变化,高铎神色平静的与其他门客退了出去,待出了正院,他才捋着自己不算多的胡须,笑眯眯的盯着其他门客嫉妒的视线出了王府。

天启宫的正殿中,贺珩等三兄弟站在下方,左右还站着几个官员,或许是因为龙座上的庆德帝脸色太过难看,他们的脸色都一个比一个沉重。

朝堂上关于彻查瑞王的折子已经不下百份,庆德帝就算有心也压不下来,他略显老态的脸这会儿显得更加沧桑,看着下面的儿子与臣子们也有些无奈:瑞王之事,朕心中仍有疑虑,待查清事实后再作定夺。

尽管众人皆知此乃事实,但这会儿不得不大呼皇上英明,然后开始为派谁去江南而争嘴。

好了,你们说的事情朕心里有数,明日朝堂上朕自会下旨意,都退下吧。

庆德帝心里或许也是明白这事是真的的,只是舍不得治罪于最偏爱的儿子,便心烦意乱的把人赶了出去。

贺麒面色有些不好看的出了正殿,看也不看贺珩与贺明二人,拂袖便走了,可见其心里有多恼火。

贺明眨巴着眼看了看匆匆离开的大哥,又转头看身边的二哥,似乎在等他的意思。

天不早了,咱们哥俩也回府吧,贺珩笑得十分随性,四弟与二哥一道走?二哥先请,贺明闻言,礼貌的请贺珩先行。

咱们兄弟何必讲究这些,贺珩拍了拍他的肩,率先踏出步子,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尽量与贺明比肩前行。

二人走到宫门口,就遇到下了马车的贺渊,贺渊身上穿着一件宝蓝缎袍,看起来比往日沉静了两分,似乎瞧着连脸也白了不少。

三人见面相互见礼后,贺渊看着两人道:二哥与四弟这是准备出宫?贺珩心里虽清楚贺明此时应该待在府中,而不是出现在宫门口,面上却一派自然道:正是如此。

那弟弟就先告辞了,贺渊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二哥与四弟慢走。

三哥请,因为平日贺渊不大搭理自己,突然听到贺渊提到他,贺明面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笑着回了一个礼,弟弟就不叨扰三哥了。

贺渊点了点头,才带着一个太监大步往天启宫方向行去,那宝蓝色的背影显得有些焦急。

看着这一幕,贺珩看向贺明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待二人分开上马车时,贺珩拍了拍他的肩:四弟,保重。

贺明笑着作揖道:二哥,慢走。

看着印着端王府字样的马车出了宫门,贺明才上了自家马车,等车帘放下后,他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眼中多了几分无奈与苦涩。

一下马车,贺珩刚踏进府门,抬头便看到飞翔在空中的纸鸢,他眯眼看了下,皱眉看向跟在身后的明和:查清是谁在放,日后府里不许人放这等东西。

前朝就有人用放纸鸢往外面传递消息,如今京城正是人心惶惶之时,他端王府可不想出个探子。

是,明和对身后的几个太监一个招手,几个太监忙快速退了下去,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放纸鸢的人。

正院中,曲轻裾含笑看着那飞扬的美人纸鸢,转头对木槿道:瞧瞧,这不是有人用上这手段了?木槿亦笑得温和:王妃料事如神。

只是不知是谁这么不长脑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做出此等蠢事?☆、37·可疑曲轻裾见那纸鸢飘了一会儿,就没了影儿,有些可惜道,唉,这天还没有回暖,就有闲情逸致放风筝,可真是一个雅人。

什么雅人,贺珩大步走了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似笑非笑道,轻裾若是喜欢,带天暖后我带你去别庄去玩,想放什么都行。

跑着累,曲轻裾有些嫌弃,王爷若是真的心疼我,不如多给我找几个厨子进府,让我尝尽天下美食。

那也好,等段日子我带你去别庄尝尝地道的农家菜,贺珩拉着她进门,解下披风随手递给一个丫头,那些东西虽不似府中精致,但是别有一番风味。

嗯,前些日子别庄送来的腊肉很是不错,曲轻裾给他倒了一杯茶,等贺珩接过后,才在他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让人多弄了些进府。

这些腌熏之物味道虽好,但是吃多了对身子不好,你还是要忌口,贺珩喝了一口茶,听到曲轻裾这话,便放下茶盏道,可别由着你性子来。

曲轻裾闻言笑了笑,转身修剪起一盆矮松来:王爷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看来饮食方面,古人很早就开始精通了。

只是贺珩这话,不知是不是一语双关?罢了,我知你好口食之欲,但还不至于伤着自己身子,贺珩觉得曲轻裾虽仍旧在笑,但笑意却淡了,只好无奈换了一个话题,方才在府里放纸鸢的,无论是谁,你定要把她关押起来。

曲轻裾见他面色有些严肃,缓缓点了点头:王爷的意思是……先查清楚了再说,贺珩再次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看着曲轻裾认真道,王府中总有些不属于你我的人。

没有料到贺珩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曲轻裾倒是对这个男人有些另眼相看了,此人绝对是个行事果决的人,只是平日里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让人降低了防备,王爷是怀疑此人别有用心。

吸引我注意有很多方法,这种方法并不高明,贺珩淡笑,我瞧那纸鸢飞得并不太高,没一会儿却断了引线飞到了府外,这可不是吸引我注意的样子。

曲轻裾轻轻挑眉,她以为是有人用这种方法吸引贺珩注意,没有想到还真有人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传讯。

想到这,她淡笑道,也许只是巧合?巧合也好,有意也罢,贺珩平静地开口,这个人是留不得了。

曲轻裾剪矮松的手歪了歪,多剪了一截枝桠,她有些可惜的捡起松枝,这盆景又被她剪废了。

她上辈子学的舞蹈专业,后来舞蹈圈子难混做了经纪人,好歹也算得上心灵手巧,怎么就成了个盆景杀手了?搁下手里的剪刀,她转身在丫鬟端来的铜盆中洗了手,便擦手便道:这些事王爷你决定便好,我能做的只能是替你管好这个后院。

贺珩见她白皙细长的手指在柔软的丝帛上擦拭着,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双手无比的诱惑,他愣了愣才道:你做的很好,有了你后院也安静了不少。

把丝帛放回托盘中,示意丫鬟退下,曲轻裾转头对贺珩笑道,王爷这是嫌后院太过安静了?不是安静,是宁静,贺珩笑着站起身,把人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我甚是喜欢后院现在这个样子。

斜飞了一个媚眼给对方,曲轻裾一个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王爷喜欢便好,我就怕王爷觉得院子里美人少,怨我不够大度不够贤惠呢。

贺珩走到她旁边,在她腮边偷了一个香才道:本王的轻裾再贤良淑德、恭顺敏慧不过了。

伸出两根手指把人的脸拨开一些,曲轻裾抬着下巴轻笑出声:王爷可要记得这话。

说完,见对方面上笑意满满,才仿佛恩赐般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贺珩被这个举动勾得心痒痒,不是没有女人主动亲吻他,可是他偏偏觉得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动作最勾人,当下也就不想再忍,弯腰便要把人抱进怀中。

王爷,放纸鸢的人已经捉到了,请王爷定夺。

贺珩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钱常信没眼色,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才站直身在上首坐下,进来。

曲轻裾端起青花白瓷盏遮住半边脸颊,笑意盈盈的偏头看着贺珩。

贺珩恰好看到这个眼神,心里又是一痒,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才不舍的移开视线。

对于贺珩的反应很满意的曲轻裾调整了个端庄的坐姿,转头恰好见到钱常信带着几个人进来,跟在最后面的两个大力嬷嬷押着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年轻女子,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等人跪在面前后,曲轻裾才认出这人是谁,原来是贺珩的通房白芷,白芷是为何留在贺珩身边,她不清楚,但是此人向来不冒头不掐尖,安分了这么长时间,难不成都是演戏?本来以为是有人用这种手段邀宠,看来是她估计错误。

果然争帝位的斗争中,少不了探子的存在,她的眼光似乎还不够长远,这事对她来说,倒是个很好的教训。

如果她是向外面传递消息,那究竟传了些什么呢?她一个小小通房,能接触到什么?贺珩用盖子轻轻刮着杯沿,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但仅仅只是这么个动作,便把白芷吓得瑟瑟发抖。

本王记得你是两年前提为通房的,贺珩吹了一口茶面,不喜不怒不疾不徐的开口,你掉在外面的纸鸢本王叫人捡了回来,不如让本王欣赏欣赏那纸鸢。

白芷面色微变,却磕头道:王爷恕罪,奴婢不知不能在王府放纸鸢,求王爷恕罪!不理会她的哀求,贺珩见明和把纸鸢拿了进来,接过纸鸢看着上面的简单的美人图,美人图旁边还提了两句诗。

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贺珩见画上的美人身着华服,在高处,轻哼一声道:好一幅画,好一句诗。

曲轻裾挑眉看向白芷,若是她没有猜错,这画似乎在指她?王爷……白芷面色一变,奴婢思虑不周,竟是忘记避讳王妃名字,求王妃恕罪。

说完,对着曲轻裾磕起头来。

曲轻裾面露难色,咬着嘴角巴巴的看向贺珩。

你也不必求王妃,贺珩把手中的纸鸢往桌上一拍,冷声道,来人,白芷冒犯王妃,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

很快有人把白芷拖了下去,贺珩起身对曲轻裾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晚上等我回来一起用晚膳。

曲轻裾点了点头,把披风给他系上,看了眼桌上那被拍得七零八落的纸鸢,这纸鸢?明和,把这纸鸢拿去烧了,贺珩对明和说完后,转头对曲轻裾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不必担心。

觉得自己手背捏了捏,曲轻裾瞪了贺珩一眼,见他转身往外走,才开口道:这几日天气变化快,王爷若是出门,定要注意自己身子。

贺珩对她笑了笑,才带着人出了正院,他沉下脸对钱常信道:注意着这几日有谁靠近柴房,这些人日后通通留不得。

钱常信点了点头,低声道:王爷,王昌名来了。

去书房,贺珩面色微沉,想起后院那些不省心的女人,嘴角露出有些嘲讽的笑意。

见到王昌名,贺珩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那边有什么消息?回王爷,瑞王已经进宫求见皇上了,他想让诚王去江南,王昌名面带喜色道,看来咱们的计策成功了。

老三向来觉得比我们其他三个兄弟高上一等,更是瞧不起老四,自然想挑个软柿子捏,贺珩冷笑,把消息透露给宁王,以宁王的脾性,不闹出些事情怎么对得起老三的这番忙活。

装作没有听见这皇子间的秘辛,王昌名转而道,属下明白了,瑞王那边可还要做什么?不用别人做什么,他那性子也会闹出事情,贺珩淡淡道,我们只管冷眼瞧着。

王昌名顿时深以为然,作揖道:王爷高见。

第二日,皇上果然当朝下了旨意,命诚王与右丞魏炆广下江南彻查瑞王之事,并且赐了如朕亲临的金牌,严命二人定要仔细查证,免得有心之人冤枉了瑞王。

这话里话外表明了帝王的态度,一些人心里清楚,这会儿即便瑞王不能上朝,可还是皇上最宠爱信任的皇子,难怪人家这般有恃无恐呢。

一日后,顶着钦差名头的贺明与魏炆广便带着人马出发了,京城众人有些同情这不受宠的诚王,谁都知道皇上是要他们走个过场,可是若是保住了瑞王,便是给天下百姓留下了个包庇奸人的坏名,可见皇上的心偏成什么样子。

贺麒坐在茶楼上,看着人马出城,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待人马再也看不见后,他放下茶杯,对身边倒茶的茶博士轻声道:路上找机会动手……尽量不要伤到诚王。

☆、38·传言中的女人深夜无人时,柴房的角落里闪过一道黑影,这人还未靠近柴房,忽然四周出现好几盏灯笼,他惊诧的放眼看去,才看到四周围了不少的人。

(花好田园../html/3/3266/)钱爷爷等了好几天,总算逮到你这只耗子了,钱常信提着灯笼出现在墙角,他嫌弃的看了眼这个做小厮打扮的下人,抬了抬手,把人绑起来,别惊了府里的主子们。

下人们一拥而上,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堵上嘴,捆绑着拖走了。

不长眼的东西,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一脚踢开柴房的大门,居高临下看着被绑在角落里束着嘴白芷,皮笑肉不笑道:白芷姑娘,你的同伙方才已经被抓住了,不如你跟在下聊聊,是谁让你进的府?白芷扭了扭身上的绳子,可是绳子绑得太紧,她怎么也无法挣开,便瞪着眼睛恨恨的看着钱常信。

把她的嘴松开,钱常信从身后的人手上取过鞭子,在自己手掌中轻轻拍打着,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白芷姑娘,可想好怎么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白芷恨恨的扭过头,不去看钱常信,我只是想放纸鸢,王爷冤枉奴婢了。

钱常信懒得跟她辩解,只是不耐道:你说与不说也没有差别,只可惜你家中的老小,还有那刚出嫁的妹妹。

不如给你个毒害王爷的罪名,不知你的家人会遭什么罪?无耻!白芷转过头,死死的看着钱常信,你想做什么?你不是第一个这般夸爷爷的人,钱常信把鞭子甩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突然一鞭子抽在白芷身上,往往这么夸爷爷的人,这会儿牙齿都不在自个儿身上了。

疼得全身一缩,白芷白色惨白道:奴婢是冤枉的。

既然你宁可放弃家人,也要护着身后的主子,爷爷也就不替你家人心疼了,钱常信笑眯眯道,不如明日便让你的家人先走一步,希望你下去后见到他们,有脸抬起头来。

白芷已经是涕泪横流,她捂着伤处,哽咽道:是宁王殿下让奴婢注意着府中之事的,只是奴婢身份低微,并未传递什么消息出去,前些日子宁王殿下让奴婢查王爷在府中待王妃如何,奴婢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才敢传了消息出去。

她不怕死,却怕连累家人。

胡说八道,宁王殿下何等光明磊落之人,岂能容你诬蔑!钱常信沉声道,这等胡言乱语,王爷又怎么会信。

是真的,奴婢的弟弟前些日子进了宁王府当差,奴婢实在没法,才鬼迷心窍,求公公明鉴,奴婢真的没有传什么消息出去。

白芷哭得跪在钱常信面前。

行了,爷爷我也不听你这等胡言乱语了,钱常信后退两步,不让白芷抱自己的腿,淡淡道,白芷近日病逝,让人给她家里带三十两银子。

说完,示意身后的人把毒酒给白芷灌下去。

谢王爷,谢公公。

白芷颤抖着手仰头灌下酒,不管如何,至少王爷是放过她的家人了。

钱常信出了柴房,把手里的鞭子一扔,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帕子擦着手,把人好生藏了,好歹伺候过王爷一场。

这人不能自己找死,背信弃主者,哪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通房白芷死了,府里的人却没有多少人去关心,因为大家都知道,白芷是暴毙,这暴毙的人往往最不能好奇。

曲轻裾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剪一盆新送来的盆景,她听完黄杨的话,放下剪子道:人既然没了,以往的事情便不要再提,让人给她家里送些东西,也算是王爷对她的恩典。

既然贺珩说白芷是病逝,那么她就要做出这份面子情。

如银柳这般快言快语的,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待黄杨出去后,她只是有些不安的开口:人就这么没了。

这做下人的,可容不得三心二意,木槿收好曲轻裾放到桌上的剪刀,免得曲轻裾等会不小心伤到了手,她如今能这样,也算是王爷心慈了。

这种事,别说是一条命,就是牵连族人也是可能的。

银柳听了这话倒没有辩驳,对于她来说,每日要做的就是伺候好王妃,别的事用不着她来想,她也想不了那么多。

曲轻裾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奈的看着窗外,这种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日子,还真有些无聊,她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木槿,替我找些话本传记来。

木槿躬身退下了,不过没过一会儿,话本没有等到,曲轻裾先等到一张描花洒金请柬。

晋安长公主?曲轻裾翻看着手里的请柬,年节上倒是有几个公主郡主坐在另一桌,但是这个晋安公主她却没有见过。

如果她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晋安公主乃庆德帝长女,生母虽早逝,但是却记在皇后面下,又被皇帝封为长公主,在女眷中地位不低。

只是她自从下嫁给北禄伯后便住在荆州,甚少回京。

传闻北禄伯与晋安长公主十分恩爱,已经育有一子一女,让朝中不少女眷艳羡,甚至是不少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只是她怎么就回京了,还在不年不节时设这种所谓的赏画宴?她看着帖子上漂亮的簪花小楷,送到王府的帖子应该是晋安长公主亲手所写,所谓字如其人,这位晋安长公主应该是个十分有才情的女人。

亲手卸了一封回帖,曲轻裾待墨干后才合上回帖,递给旁边侍墨的金盏道:让人给长公主府上送去。

晚上,贺珩到了正院,两人一起用完晚膳后,曲轻裾就提起了这事。

贺珩与自己这位姐姐虽然不亲近,但是关于京中的一些事仍有听闻:两日前长公主便已经回了京,你与她虽没有见过,但是既然请柬已经送到了,你便去吧。

曲轻裾把一杯消食茶递给他,我已经回了帖子,只是赏画宴在三日后,后日便是上元节,我对长公主定的日子有些意外罢了。

见贺珩接茶杯时,趁机摸了摸自己的手,她含笑瞪了他一眼,不知北禄伯可有一起回京?贺珩摇了摇头,倒是不曾听闻,只是听说长公主带着二女回来了。

曲轻裾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长公主在上元节前回了京,只带了孩子却没有带驸马,这会儿京中又无大事,何必走得这么焦急?难道说这位北禄伯做了什么对不起长公主的事情?因为这世界上,往往被人称为模范夫妻的总是会掉链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秀恩爱死得快。

若事实真是如此,那长公主这会儿回宫,就有些意思了。

不必想太多,贺珩把茶杯放下,伸手在曲轻裾鼻尖刮了一下,长公主是我姐妹中最尊贵的公主,谁敢冒犯她。

曲轻裾顿时明白这话中的含义了,如果北禄伯真做了对不起长公主的事,若是长公主气不过找他麻烦,只怕这位北禄伯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看了眼贺珩,这话虽然有不关心姐妹之嫌,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王爷说得对,曲轻裾笑了笑,是我想得太多了。

嗯,既然如此,不如想想我们之间的事,贺珩俯身在她耳边轻轻一咬,比如我们这会儿该准备睡觉了?说完,把她青丝间的发钗一抽,顿时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

曲轻裾含笑看着他,吐气如兰,王爷又在想什么?贺珩却觉得这个眼神当真是媚眼如丝,他打横把人抱了起来,我在想什么,轻裾等一下便知道了。

曲轻裾伏在他的胸口笑出了声。

第二日一早,曲轻裾从床上坐起身,看着床下散落的衣物,又看了眼在镜前穿衣的贺珩,慵懒的再度缩回被子里。

见到她醒了,贺珩道:今日上元灯节,我带你出府坐马车转一转。

王爷可要说话算话,曲轻裾闻言翻个身,单手托着头斜躺着看贺珩,那你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定会早早回来的,贺珩走到床边,俯身在她唇上偷香后,才站直身道,我去上朝了,你若是困,就再睡会儿。

说完,眼神暧昧的扫过曲轻裾锁骨上的红痕。

把被子拉到下巴处,曲轻裾指了指外面,哼了一声:王爷快去上朝把,妾还困着,就不送了。

说完,一个翻身,把背留给了贺珩。

贺珩笑着摇了摇头,心情颇好的出了门。

曲轻裾又睡了近一个时辰,才懒洋洋的起床,淡定的看着丫鬟们收拾着床下的衣物,她坐在镜前描着眉道:金盏,让人打听打听长公主的事。

金盏福了福身,无声退了出去。

沉默的看着镜中的女人半晌,曲轻裾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