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2025-03-25 12:49:18

万寿节当天,整个宫中伺候的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谁也不敢出半点岔子,若是触了上面的霉头,即便不死也要掉半层皮了。

殿中省管辖下的宫女太监们从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就连鸾和殿里都擦洗了一遍又一遍,外面的汉白玉石阶也擦得干干净净,甚至摸不到一粒灰尘。

今儿的天气真好,一个蓝衣太监抬头看了眼挂在天空的太阳,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伴道,哎,你听说了吗,婧国的公主美貌倾城,还准备在宴上献舞呢。

有什么奇怪的,他的同伴用手上的抹布仔细擦着回廊上的柱子,不过是小国公主,值当你这幅新奇的模样?我说你这榆木脑袋,这好好的公主,没事在皇上面前献什么歌舞?蓝袍太监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心思可不简单。

不是有皇后娘娘吗?他的同伴弯腰在桶里洗干净手里的抹布,不过是个弹丸小国的公主,有什么可新奇的。

这再好的女人,也比不上新鲜……谁在胡说八道呢,一个穿着深蓝水纹袍子的管事太监带着一串小太监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蓝袍太监,拖下去,拖下去,妄议主子,留着一条命也是给大家伙添堵。

蓝袍太监还来不及求情,便被堵了嘴拖了下去,他身边的同伴早已经吓得全身瘫软的跪在了地上。

你小子总算还知道个好歹,管事太监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摆了摆手,都继续干活,若让我再听到不该听的话,方才的那个便是教训,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有警告大家伙儿。

这都是在干嘛呢?身着水蓝色宫裙的金盏远远便见到一个太监被拖了下去,走近就发现在场的太监宫女们脸色有些不对,便道,刚才那个太监犯了什么事?金盏姑娘好,管事太监看到金盏,脸上顿时挤出几分笑意,上前给金盏见礼道,金盏姑娘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我们?金盏见管事太监不愿提及方才的太监,也不勉强,便道:皇后娘娘说了,念诸位辛苦,待会儿每人去厨房领一碗百合粥喝了暖暖身子,这十月的天儿,到了夜里凉着呢。

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管事太监脸上顿时露出感激的神色,朝着天启宫方向行了一个大礼,又念了好几句皇后的好,才收了嘴。

金盏也不多留,与管事略客气几句,便离开了。

管事太监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如今皇后处那是花团锦簇,他若是能搭上皇后的路子,何必还做这么个管事。

只可惜皇后身边围得跟铁桶似的,一般人连在皇后面前露个脸都做不到。

别人都说皇后宅心仁厚,可是依他在后宫伺候了二十多年的经验看,皇后可不是什么简单人,早前的昌德公府垮台,她的名声不因此受损,反而越来越越好,这可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还有早前韩良娣意外身亡之事,所有人都知道是淑贵太妃与平才人里应外合干的,皇后也因天启宫守卫森严的原因洗清了嫌疑。

但是他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两宫太后与淑贵太妃不和,后宫中不少人都知道,新帝登位后,淑贵太妃的人便被清理了,要与平才人里应外合何其不容易。

那么,是谁让她们的里应外合变得容易的?管事太监肩膀微微一抖,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作为一个小小的管事太监,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他的命根子已经没了,可不想连命也跟着丢了。

娘娘,您看看这样合适吗?玉簪与银柳取了镜子,让曲轻裾看清自己前面与后面,小心翼翼道,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妥?曲轻裾的食指轻轻拂过额间红色的花钿,轻笑道:很漂亮,玉簪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从百宝盒中取了一支凤凰展翅步摇插在发间,曲轻裾缓缓站起身:时辰不早了,去正殿与皇上汇合吧。

贺珩换好衣袍后,听到下面的人说皇后到了,当下也不犹豫,直接让人把皇后迎进来,自己站在大大的镜前让一堆宫女太监给自己整理服饰。

见过皇上,曲轻裾走到贺珩身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实在让人惊叹,古人有诗云一朵梨花压海棠,皇上当得此句。

屋子里伺候的宫人听到皇后娘娘调笑皇上,都吓了一跳,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色。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贺珩听到这话也不恼,反而笑着转身看向身着朱红色凤凰曳地广袖袍的曲轻裾,有轻裾在此,世间一切便不过如此了。

宫人们默默的垂首,原来皇上皇后在玩你夸我我夸你的游戏,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做那个听不见的聋子吧。

鸾和殿中灯火辉煌,能有身份坐在殿上的,莫不是一脸喜气,就跟是自己过生辰似的。

贺渊坐在贺明的下首,懒洋洋的摇晃着精致考究的细瓷酒壶,偶尔喝上一两口酒,面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些在座之人,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为万寿节赶到高兴的?不过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场好戏罢了,可是偏偏每个人都掩耳盗铃,骗不过别人也要先骗过自己。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他偏头看去,只看到帝后相携从殿门外走了进来,一人着玄色红边,一人着朱红曳地裙,偏偏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好看,他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随即与众人起身行礼跪迎圣驾。

眼看着朱红的裙摆在自己眼前逶迤而过,他觉得就像是有什么扫过自己的心头,酸涩难忍,又仿佛是堵了一口出不来的气,闷闷的让他脑子嗡嗡作响。

诸位请起,贺珩执手与曲轻裾在宽大的双人椅上坐下,他微带笑意道,不过是朕的一个生辰,让诸位如此劳动,朕实在感谢万分。

众人忙又叩首表示皇上言重那个,他们真心为皇上感到开心,又是如何忠心云云。

众位大臣三拜九叩行过庆贺万寿礼后,贺珩便赐了座,随后便是各附属国使臣进殿行礼献敬了。

曲轻裾注意到这些附属国进殿先后顺序是有讲究的,似乎越先近来的附属国使臣,越得贺珩的眼。

在七八个附属国献礼后,曲轻裾终于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名字。

婧国图尔皇子、黛融公主觐见!宣!曲轻裾嘴角含笑朝门口看去,就见身着异族服饰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看起来二人都很年轻,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侍。

婧国图尔、黛融,恭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大隆繁荣昌盛。

黛融走到殿中央,仪态万千的行了一个本国的大礼。

想到婧国被安排在倒数第二个进殿,她心里就有些不甘,就连炜国那种小国家都排在他婧国前面,大隆的礼官们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钱常信看向皇上,见皇上微微抬了抬手,才扬声道:免,起!谢尊贵的皇帝陛下与皇后。

图尔行了一礼,与妹妹一道站起身,他借着起身的动作快速的朝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比自己妹妹还要年轻的女子,身上穿着比鲜花还要红还要漂亮的华丽裙袍,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比妹妹还要适合穿红衣的女子。

二位远道而来,朕十分感谢二位,贺珩抬了抬手,请落座。

尊贵的皇帝陛下客气了,在下与妹妹能来为您贺寿,乃是婧国上下的福气,在下的母亲为皇帝陛下备了一份寿礼,望皇帝陛下不要嫌弃。

图尔转身从仆侍寿礼取过礼盒,双手捧起高举,请尊贵的皇帝陛下过目。

钱常信走下九级阶梯,从图尔手中取过礼盒,先是快速打开发现没有毒烟或是暗器之物,才躬身双手递到贺珩的面前。

贺珩接过礼盒,见里面摆着一盏由整块羊脂玉雕成的并蒂莲玉饰,合上盒盖道:婧国女王费心了,二位请坐。

图尔从贺珩脸上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好与妹妹一起坐下了,因为心里七上八下,连后面进来的多翰国送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注意到。

既然有附属国使臣的万寿,自然少不了代表大隆繁荣的歌舞,不少使臣看着大隆舞姬们美妙的歌舞,几乎是忘记了举筷子,满脸惊叹的样子,大大满足了大隆不少官员的虚荣心。

曲轻裾看了眼身边的贺珩,发现他神情平淡,仿佛这些附属国使臣们的样子并没有取悦他。

她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这些使臣虽是附属国人,但都是各国的贵族,哪里会因为一个歌舞就露出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不过是故意装出这幅样子,故意取悦大隆的人罢了。

能做使臣的,有几个是要脸皮的。

贵国的舞蹈实在让人心动,小女想为大家跳一支婧国的舞蹈,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容许?比如说这位,脸皮就不会薄到哪去,曲轻裾看着说话的红衣护国公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113·繁华乱人眼没有人为婧国公主提出来的事情感到奇怪,甚至有大臣自以为隐晦的露出暧昧的笑容,仿佛是看透了婧国公主的想法般,等着看一场好戏。

一个小国公主主动在这么多人面前献舞,若说没有点其他心思,谁会真的相信呢。

不过这会儿皇后娘娘在场,这位婧国公主的做法也太直接了些,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勾引皇上,这是仗着姿色好,还是没有脑子?贺珩听到婧国公主的话后,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反而看向身边的曲轻裾,仿佛是在问她是否对异族舞蹈有兴趣似的。

本宫听闻婧国护国公主容貌倾城,又能跳出世间最美的舞蹈,今日有缘得见公主,若是不能见到公主舞姿,对于我们本宫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曲轻裾露出端庄的笑意,请公主一舞。

黛融没有想到说话的是大隆皇后,而不是皇帝陛下,她先是一愣,随即起身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小女便献丑了。

说完,脱下脚上的靴子,又脱去身上宽大的衣袍,露出充满异域风情的艳丽装束。

在场的男女见到此举,虽有些惊愕,但是想到各国的风俗不同,倒也没有因此露出太过露骨的表情,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拿这位护国公主与舞姬比了起来,毕竟这种场合中,世家女子不会自降身份去表演才情,反而是舞姬歌姬们出来助兴。

而且……世间最美的舞蹈?一个弹丸小国也敢这般自夸,真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曲轻裾看着黛融脱下外袍后,露出来的手臂与平坦小腹,微笑着举起茶杯,扫了眼从殿外进来的婧国乐师,俯首在贺珩耳边道:婧国公主的腰肢瞧着可真迷人,跟柳枝似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

她说的是实话,这位护国公主虽说皮肤偏浅麦色,不太符合大隆男人们的审美,但是五官十分艳丽,身材也十分火辣,就像是一个非常有味道的辣椒,虽然不是必备物品,但是看上去就是让人忍不住想去尝尝她的味道。

贺珩随意扫了眼下面扭着腰肢犹如水蛇般的女人,忆起不久前曲轻裾红衣飞天时的样子,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与轻裾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在他看来,这位护国公主确实有几分味道,但也不是什么天下难得的尤物,反而是曲轻裾舞蹈中流露出的那种若有似无的魅惑更让他动心,有味道的女人应该是陈酒,让人越品越香,而不是这般烈酒,初尝时有几分味道,若是多喝几口,与那路边的烧刀子酒又有什么差别?黛融越舞动作越火辣,就像是一只毒蛇,不自觉便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不少男人看着她扭动的腰肢,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那便是尤物。

随着鼓声越来越急,黛融赤着脚转动得越来越快,鼓声停的那一刻,她做出一个脚尖微勾双手合十的动作,就仿佛是魅惑的女神突然收回了自己所有的魔法,再度变成高贵的公主般。

贺珩顾着与曲轻裾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细看这位护国公主究竟跳得如何,见人跳完了,便抬手道:婧国公主的舞蹈确实别有一番风情,皇后你认为呢?皇上说得是,曲轻裾笑着接下这句话,公主美艳如烈阳,不如把本宫库里的那支红玉钗送给公主,也算是没埋没了这支钗。

多谢尊贵的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黛融见贺珩似乎并没有因自己的舞蹈而惊艳,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心里对贺珩的评价却越来越高,不易被美色蛊惑的男人,比一般的男人更能让她又挑战的兴趣,只是此乃皇后娘娘心爱之物,在下岂敢夺人所好。

公主客气了,曲轻裾浅笑着扶了扶鬓边的凤凰金步摇,还是说公主嫌弃本宫的钗不好?在下不敢,黛融见皇后娘娘的脸色不好,忙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不必客气,曲轻裾面上的笑容和缓两分,本宫听闻贵国女王近来身子不适,早年本宫曾听闻女王不少英明事迹,对她十分敬佩,皇子与公主归国后,请一定要转达本宫对女王的祝福。

因听到皇后娘娘提到自己的母亲,图尔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妹妹身边站定,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母亲若能得知此事,定会欢喜得不药而愈。

曲轻裾笑道:皇子这话言重了,说来二位瞧着都是人中龙凤,不知谁长谁幼?她端起茶杯轻轻用茶盖挂着茶面,语气十分的平静,仿佛只是随意一问罢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在下为长,图尔记得自己之前仿佛在大殿上称黛融为妹妹过,就算没有这般称呼过,但是作为使臣,他们谁长谁幼,大隆应该早便知晓。

但是皇后娘娘这会儿当着他的面问出口,那他也只能老实的回答。

原来如此,曲轻裾点了点头,转首对贺珩道,女王不是有一事需要皇上您定夺么,妾觉得此时气氛正好,又有诸位大臣与各国使臣在场,倒是适合了结了此事。

在场诸人这会儿都安静下来,目光在图尔与黛融身上扫来扫去,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提的是哪件事,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这么直接的把事情提出来,不过想到信是女王陛下写来的,皇后娘娘查看过信也正常。

皇后不提及,朕差点倒忘了,这种小事贺珩自然不需要费多大的心思,更何况他心里比较偏向于图尔继位,黛融这样的女人野心太大,对于大隆朝来说,不需要一个野心太大的附属国国王,不久前婧国女王来信希望朕从两位中挑选出一位继承人,在朕看来,二位都难得的有为之人,实在让人难以取舍。

这个当头,原本提前收过黛融好处的官员也不敢吱声了,他们又不傻,方才皇后娘娘还暗示了大家图尔皇子为长,黛融公主为幼,他们要是还不长眼的去帮黛融公主说话,那不是跟皇后娘娘过不去么?皇上,皇子与公主都是嫡出,但是长幼有序,微臣以为,应立图尔皇子为太子。

忠义公站起身,拱手道,若诸位子嗣无过错,立长立嫡便是上上之选。

忠义公这话一出,当下便有好几个大臣出来附议,倒没有因为黛融是个尤物便抛弃自己的立场。

既然如此,朕便封图尔皇子为太子,写下圣旨让使臣带到婧国宣读,贺珩微微颔首,露出了赞同的表情,既然此事已了,寿宴便继续进行吧。

黛融没有想到自己的太女之位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溜走了,明明来之前母亲还说暗示过大隆帝王看重自己,为什么此时她看不出半点皇帝有维护她之意?明明她才是婧国最受国民推崇的公主,甚至她的母亲还以护国做她的封号,为什么皇帝陛下转身却立了她的哥哥?图尔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太子之位来得这么突然,他先是一愣,呆了片刻才想起跪下来谢恩,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若是没有皇后娘娘那几句话,也许这个太子之位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皇后娘娘为何要帮他呢?他蓦地一怔,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跪在自己身边的妹妹,听闻大隆的皇后非常欣赏有能耐的女子,若是妹妹没有献这个舞,而是与皇后娘娘亲近两分,哪里还有他什么事?他早就说妹妹会用错方法,可她偏偏就认为大隆的女人都是温驯贤良,她也不想想,就连婧国的女人性子都是千变万化,更何况是地大物博的大隆,这个世间哪里会有千篇一律的女人?妹妹输就输在太过自傲太过自信了,她不相信帝后之间有真感情,可是眼前这对帝后,恰恰出乎了她的意料,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命运?直到万寿宴结束,黛融公主也没有从自己失去了继承人身份的打击中醒过来,等宴席散场,她走出鸾和殿吹着冷风看到天际炸开的焰火时,才慢慢的反应过来,她真的失败了,哥哥已经成为大隆皇帝承认的继承人。

不能继位的公主能有什么用,回国后也只能招一个驸马,然后生孩子,慢慢的老死在公主府中……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她想做高高在上的女王,若是做不了女王,她以前的骄傲岂不成了一场笑话?抬头看着绚烂的焰火,她听说这种焰火制作的方法虽然不难,但是却非常的讲究用量,自己的国家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就需要花上不少金银到大隆购买。

所以不到重大场合不会轻易使用这么珍贵的东西,更不可能像大隆这样燃放如此的久。

不过是个帝王的生辰,便放了这么久的焰火,到现在宴席散了,还在不断的燃放,仿佛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值钱,连路边的小孩都能点着玩耍似的。

繁荣昌盛的大隆,苦寒的婧国。

黛融公主脚步一顿,回头望着身后奢华精致的鸾和殿,就连殿外的玉阶与玉柱都如此的考究与不凡,不知生活在皇宫中的女人们又该过着何等奢华讲究的日子呢?不远处,一行人提着漂亮的宫灯,簇拥着一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鸾车走过,车的后面还跟着不少衣饰华美的宫女,这般奢华的场面,让她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鸾和殿外的守卫:那漂亮的车里坐的是谁?守卫见是附属国的公主,当下便客气答道:那是皇后娘娘的銮驾,因为皇后娘娘已经先与皇上离开了,所以伺候凤驾的大多已经跟着御辇一起先离开了。

这样的阵仗还是没有人的时候?黛融公主有些讶异,若是皇后坐在里面,那又是何等的盛景?这就是大隆皇宫里的生活吗?难怪以往母亲总是说大隆如何的繁荣与昌盛,她以为不过是母亲过于夸耀,如今亲自到了大隆,她才知道真正的大隆比母亲嘴里还要繁荣与精彩。

她怔怔的看着銮驾越行越远,忍不住有些失神,若是她日后也过着这般奢华的生活,该有多好。

如今她已经做不了婧国未来的国王,但若是能在大隆做一位皇妃,过着这般奢华精致的生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是说大隆皇帝宠爱的女人比皇后还要尊贵,若她能成为比皇后还要尊贵的女人,到了那时她何需对大隆小小的官员送礼讨好?婧国的王位又算什么,就算哥哥成为国王见到自己也只能乖乖弯腰行礼。

只怕就连皇后,也不敢用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自己了。

☆、114·我是你的婧国公主在万寿宴上献舞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不少喜欢凑热闹的人开始猜测婧国公主舞姿如何,姿色如何,甚至有人开始传言皇上会把婧国公主纳入后宫。

京城的百姓见过不少事情,自然就猜到婧国公主不是单纯的献舞,而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

一个女人努力的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点,若是一点别的心思也没有,还真有点让人怀疑。

一时间关于婧国公主的传言就越来越多了,有人说看到婧国公主在哪家铺子买了衣服首饰,又看到她在哪家铺子买了香粉,这些传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位公主非常的漂亮,让人一眼看去便能丢了魂儿。

传言越传越厉害,已经渐渐成为婧国黛融公主貌美倾城,并且还心系皇上,可是皇上碍于皇后娘娘,才忍痛没有收黛融公主进宫。

皇后嫁给皇上也有两三年了,就连孩子也有了,还霸占着皇上不然他纳后妃,未免也太霸道了些?有些男人觉得皇后不够贤德,有些女人也有那么点酸溜溜的心思,说皇后不够大度,到了最后,黛融公主似乎是那无辜痴情的外族女子,而皇后便是那仗着自己身份欺负她的恶毒原配。

外面的流言传到曲轻裾耳中时,她正在逗豚豚玩小鼓,听完黄杨的汇报,她面上露出几分笑意道:真是一个好故事,皇上何时怜惜黛融公主这位美人,又何时不舍却又必须抛弃她了?整个屋子的人听到这话后,都屏气凝神的站在一旁,就怕皇后动怒。

皇上身为大隆之主,想纳哪个女人还需要犹豫,什么为了牵制前朝,什么平衡后宫,曲轻裾嗤笑一声,没用的皇帝才会靠着女人治理朝政,本宫看传出这些流言的人居心叵测。

一个毫无根据的传言,却牵扯到了前朝后宫,甚至一些受贺珩重用的大臣也被牵扯了进来,这些大臣成了霸占朝廷的逆臣,自己这个皇后就是这些人的背后黑手,而贺珩便成了被人牵制的痛苦皇帝。

京城里贵人世家不少,平日有什么事,传出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门,这次的口径如此统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这些流言最针对的便是自己与忠义公府上,若是贺珩对自己有半点不喜,那么这个流言传到他的耳中,不喜便会由半点变成很多点。

这个手段不高明,但是却很有用,坏了她的声誉,影响了朝中几位有为官员的名望,并且牵扯到了附属国。

现在各附属国使臣都还留在京城,若是那位黛融公主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回了婧国,不知那些附属国使臣心里会怎么想?想到这里,曲轻裾皱了皱眉,见豚豚肉呼呼的手爪子抓到了拨浪鼓,因为摇出了声响而笑出声,眉头慢慢舒展开,伸手摸着豚豚的脸蛋道:既然流言这么多,不如让流言传得更加热闹些。

黄杨犹豫了一下:娘娘您的意思是……如今京城里突然流言纷纷,又恰逢皇上万寿之后,是不是有心人故意散播谣言,这种动摇大隆国本的心思,实在太可怕了,曲轻裾叹了口气,身为大隆人,对这种人真是深痛恶觉。

黄杨听了这话,眼神一亮,顿时道:奴才明白了。

半日过后,京城里有些人开始怀疑了,皇后娘娘的贤德仁厚与皇上情深似海大家都知道的,皇上的封后诏书上甚至写了得到皇后是上苍厚爱这种意思的话,怎么短短几日,便成了皇后心狠善妒,皇上与皇后貌合神离了?还有那些被流言中伤的大人,都是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实实在在好事的,为何通通成了乱臣贼子?难道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传播这样的流言,想要陷害皇后以及各位青天大人?这些流言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这些人是大隆的敌人,还是大隆内的反贼?京中从来不缺聪明人,原本的流言越传越烈时,他们便察觉到不对劲,如今这种猜想一出,他们便理出了不少可疑对象,比如说反贼、附属国的人、想进后宫的黛融公主、与皇后不对付的秦家还有皇上的几位兄弟。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之前的流言,便开始义愤填膺起来,纷纷卷起袖子想要抓出幕后主使者。

至于这些人是真的生气,还是为了凑热闹,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御书房中,贺珩看了眼下首几位大臣,他们都是流言中与皇后同流合污的逆臣。

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贺珩笑着宽慰道:诸位爱卿不必自责,这种不实的流言朕从来不会在意,你们是怎么样的人,朕有眼睛去看,而不是去听那些传言。

田晋珂面色凝重的上前一步拱手道:是臣等无能,才导致这样的流言传出,害得皇上与皇后娘娘坏了名声,请皇上责罚。

他是大理寺少卿,虽与此事没有直接关系,但还是有那么点关联。

禁卫军孙统领心头就苦了,身为与皇后里应外合的逆臣,他不仅在流言上中了一箭,并且可能因为没有及时制止这种流言受到皇上的责罚。

他在田晋珂请罪时,便率先跪下了,这事可与他有直接关系了。

朕说过了,诸位爱卿不必自责,贺珩从御案前起身,亲手把两人扶了起来,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朕还盼着你们为大隆做更多的事,岂会因为这种小事责罚你们。

在场的几人心头一暖,遇到皇上这样的明君,真是为臣者的福气。

一时间,不少大老爷们热泪盈眶,齐齐跪下叩谢皇恩。

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查清之前的事,虽然因为皇上信任他们成了小事,但是他们却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

唯有一事朕心中十分担忧,皇后本是贤德之人,却被别有用心的人诬了名声,贺珩叹了口气,此事还望诸位大人用心查出幕后主使者,至少能还诸位爱卿与皇后一个公道。

请皇上放心,臣等一定彻查此事,孙统领拱手道,如今京中不少人开始察觉幕后者的险恶用心,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流言。

皇后娘娘的仁厚贤德,岂是别人抹黑便能掩盖的。

罗长青挑眉看了眼孙统领,谁说武将脑子不够用的,这位的马屁不是拍得很好?他抬头看了眼皇上,果然见皇上脸上的笑意明显了几分,他上前一步道:如今京中不少人开始怀疑婧国公主还有多翰国以及……几位王爷,微臣以为,皇上待几位王爷如此亲厚,他们不会做出这等受人唾弃的事情。

罗长青会说这话,一是因为这种猜测不利于皇室团结,二是因为自己孙女嫁给了诚王。

但是不管为何,他这个提议是没有错的。

贺珩点头道:朕的几个兄弟都是忠厚之人,朕相信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几位大人退出御书房不久后,京中不少人便知道了皇上说的这句话,不少人开始感慨皇上待几位王爷的深情厚谊,又觉得若是几位王爷不对皇上忠诚,那就真是狼心狗肺之人了。

诚王府中,贺明听完下人汇报后,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到尚在月子中的王妃屋里,见她正抱着孩子,便笑着道:旺儿还在睡呢?罗文瑶见他一脸笑的进来,把孩子交给奶娘,可是有什么好事?贺明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最后还叹息一声:皇上与皇后待我们如此好,我能为皇上做的却有限。

王爷与皇上乃是亲兄弟,感情怎么能这般计算,罗文瑶劝慰道,前几日皇后娘娘身边的木槿还特意来看了妾,还嘱咐了我不少事,难道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等着妾同等回报?是我想得狭隘了,贺明笑着上前拥住她,也不嫌弃她在月子里污秽,感慨道,有瑶瑶在,我什么愁绪都没了。

罗文瑶轻笑出声,脸上的幸福清晰可见,丈夫专宠与儿子都有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天启宫后殿中,曲轻裾取下钗环头饰,揉了揉肩膀道:这天是渐渐凉下来了。

金盏与玉簪把钗环首饰都收进了盒子中,木槿用犀牛角梳为曲轻裾通着头发,闻言道:都已经是深秋了,这个时节天气最是多变了。

可不是,冬天就快到了,曲轻裾勾了勾嘴角,听说婧国冬天格外寒冷,进了冬月便是一片银装素裹,不知是何种景象。

婧国乃是苦寒之地,到了冬天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木槿的手不轻不重,她笑着道,奴婢见识少,只是觉得婧国的人若是见了我们大隆的繁华,定会舍不得走的。

是吗?曲轻裾褪下手腕上的玉镯,突然笑道,既然不愿走,不如就留下来。

木槿手一顿,不知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犹豫了一下道: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留下来,岂不是给人增添麻烦?平淡似水的日子会让人忘记过往的美好,曲轻裾笑了笑,留下来不一定就是好事,要知道别人的繁花似锦不一定就是自己的。

胆敢算计别人,就要想到别人会算计回来。

贺珩到了后殿时,曲轻裾已经换上睡袍靠在床头看书,他皱着眉头上前道:这么晚了还看书,别伤了眼睛。

曲轻裾听话的合上手中的书,笑着道:不是无聊,等着你回来睡觉吗?这么一句话,便勾得贺珩心思大动,脱去身上的衣袍,把美人拆吃入腹。

待两人终于满足的躺在床上后,曲轻裾靠在贺珩的胸膛上,我见你最近几日脸色都不太好,是不是因为宫外的那些话?不过是些流言罢了,等这些人说腻了,也就没有人传了,你别因为这些事影响了心情,不值当。

我这是替哪个小没良心的生气呢?贺珩无奈的笑了笑,这个流言明里暗里都在针对你,我如何不气。

这人针对我,说明他心里记恨我,曲轻裾笑着道,只敢背后中伤,说明他顾及的东西很多,这样的人我何必在意?你倒是想得通透,贺珩笑了笑,突然语气一变,变得有些冷,背后主使之人我已经查出来了。

曲轻裾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副好奇的样子,谁?秦家与婧国公主,贺珩冷笑,这两边的人竟然也能凑到一堆,还真有本事。

曲轻裾先是一愣,随即哼道:我就知道那位黛融公主看上了你,为了你连这种事情都做了,可真是痴心一片。

见我一面就痴心了?贺珩把人揽进怀里,你可别冤枉我,她痴心的是我的地位,可不是我,我是无辜的。

曲轻裾脚尖在他的脚背上划了划:不管怎么说,这位黛融公主就是看上你了。

不过,秦家为何要掺合到这件事里面?贺珩无奈叹息一声:你忘了秦家之前想送人到后宫中的事情?曲轻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半晌后才道:若你是王爷,就没有这么多女人窥视你了。

虽然高兴于自己的女人对自己有独占欲,但是这话怎么就有点不对劲,难道他就只有地位能吸引人?不对,你就算是王爷也有很多女人窥视,曲轻裾皱眉道,真想把你锁起来,谁也不给看。

这么一句抱怨,却让贺珩心跳的速度加快,他翻身把人压在身上,在曲轻裾耳边轻轻一吻:我本来就是你的。

曲轻裾的双眼与他对视,看着他满是深情的双瞳,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嗯,你是我的。

☆、115·民风豪放早晨醒来,曲轻裾看了眼旁边,已经变得空荡荡,光线顺着窗户的缝隙透了进来,她揉着额头坐起身,天色似乎已经不早了。

候在外面的宫人们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纷纷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伺候着她起床穿衣。

待一切都备好后,她才坐在桌前开始慢悠悠的用早膳。

木槿,诚王妃还有几日出月子?孩子满月后,就要办满月宴,她虽不用亲自去,但是该准备的赏赐却要早点准备好。

还有近十日呢,娘娘可是担心满月宴上准备什么礼?木槿递上帕子让曲轻裾擦干手,又拿了润手膏来让曲轻裾涂上,这天入了秋后,风就变得厉害起来了,不把手好好养着,不出两日这手就不够好看了。

嗯,曲轻裾搓着手,叹了口气,这世家命妇,来来往往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事情,别人我还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诚王妃却不行。

想了想,她还是让人准备了滋养女子身子还有婴儿用得上的东西,若是别人她只管赏赐好看的东西就行,不过罗文瑶与她也有几分情谊,她自然也要回报几分真心。

今日天色正好,出门走走吧,曲轻裾想了想,让奶娘把皇子殿下抱出来走走。

木槿忙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她见皇后娘娘脸色不太好,忍不住问道:娘娘,是否准备鸾驾?不用了,就到外面走走就行,曲轻裾起身走到门外,温暖的阳光撒到她的身上,让她有瞬间的失神,抬头看了眼天空,回头见奶娘已经把豚豚抱了过来,便笑了笑:走吧。

皇后出行,即便不是前呼后拥,那也跟了不少伺候的人,更何况身后还跟好几个伺候豚豚的下人,曲轻裾穿过荷花池上的白玉桥,来到御花园,看着盛放的菊花,才惊觉秋天是真的到了。

路过一座凉亭,曲轻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座立在花丛中的凉亭,挑着眉梢道:去年冬天,韩良娣便是在那里给皇上唱曲吧?木槿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提到韩良娣,她看了眼凉亭,点了点头:娘娘,您怎么了?没什么,曲轻裾似叹息似怅惋般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眨眼就快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娘娘何必去想这些,木槿笑着扶住她的手腕,奴婢听闻前面的墨菊开得很好,您可要去瞧瞧?不用了,豚豚还小,离花朵近了不好,曲轻裾指了指不远处假山后的一张石桌,去那里坐坐吧,也好晒晒太阳。

石桌前很快摆好茶水点心,石凳上也铺好了软垫,曲轻裾在石凳上坐下,见豚豚睁大眼睛四处瞧着,知道他好奇四周的景致,便让奶娘抱着他在石桌附近走走看看,听到他高兴的叫声,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东西都能把他们逗得开开心心的。

殿下这是机灵呢,木槿给曲轻裾换了一杯热茶,转身拿了一个手铃给皇子殿下,见他开心的握住了手铃,高兴道,殿下把东西握得真稳,还能挥来挥去呢,这手腕真有劲儿。

都快半岁的孩子,能握住东西有什么好奇怪,曲轻裾笑着道,再过不久他都能爬了。

木槿笑着福了福身:娘娘就别笑奴婢大惊小怪了,奴婢这是瞧殿下哪都好。

曲轻裾被她这话逗得一笑,转头却看到一个让她意外的一行人,她皱了皱眉,那是怎么一回事?木槿放眼望去,就看到明和领着几个女眷在御花园里转悠着,这几个女眷大多是附属国使臣们的夫人,不过婧国的公主也在其中。

奴婢去问问,木槿福了福身,转身向明和一行人的方向走去。

因为几位使臣夫人以及公主对大隆皇宫御花园十分向往,明和不得不领了皇命伺候这些人逛御花园,但是想到宫外关于婧国公主与皇后娘娘的传言,他心里就有些泛苦,这万一让皇后娘娘瞧见,这事儿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心里才刚这么一想,抬头就看到木槿朝他走了过来,顿时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挤出了几分笑意,上前几步与木槿互相行了一个礼:木槿姑娘这是打哪来,皇后娘娘身边没有你照顾可不行。

明公公言重了,木槿笑了笑,看了眼他身后的女眷们,微微一福身:奴婢木槿见过诸位。

这些女眷虽不一定认得木槿,但是都知道皇后娘娘身边有位叫木槿的大宫女最受重视,加之明和待木槿的态度十分亲近温和,她们当下便能确定木槿的身份,于是皆面露微笑,用有些生硬的大隆语言与木槿客气了几句。

因诸位夫人不曾游过御花园,所以奴才奉了皇上的命令陪同几位夫人逛一逛园子,明和浅笑道,不曾想竟遇到了木槿姑娘。

娘娘在前面饮茶,见到你领着几个女眷进了园子,所以才让奴婢过来问一问,木槿视线扫过婧国公主的方向,笑容不变道,既然公公有事在身,我便不打扰了。

看来皇上对这些附属国使臣夫人并不太看重,不然接待她们的就不会是明和,至少也该是某位有身份的命妇或是宗室夫人。

既然皇后娘娘在,我们理应给皇后娘娘见礼才是,东宇国使臣夫人语气恭敬道,若不是护国公主特意请命,我等也无缘进宫一赏,能给皇后娘娘见礼,也是我等的福气了。

木槿含笑看了东宇国使臣夫人一眼,这位使臣夫人看似随意一句话,实际上是在向皇后娘娘示好,她当下便笑着道: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还请诸位贵客稍等,奴婢去汇报一声皇后娘娘。

眼见木槿向前方的假山处走去,黛融忍不住朝假山后多看了几眼,这幅模样落到明和眼里,他有些不屑的想,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就这心机手段后宫里随便一个女官都比她强,看来这婧国也一代不如一代了。

曲轻裾听到木槿的来报,微微皱了皱眉,婧国公主特意请命?说到这,她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她对咱们大隆的后宫还真是格外感兴趣,行,让她们都过来吧,本宫也想认识认识这位婧国公主。

她看了眼还在玩手铃的豚豚,对奶娘们道:你们把豚豚带回天启宫后殿,不要让人随便接近殿下。

奶娘们领命退下,连回头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听到皇后娘娘愿意见她们,几位使臣夫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她们在自己国家虽然算得上是贵府,但是与大隆的命妇们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自从到了京城后,她们皆谨言慎行,但凡遇到世家命妇们,向来也是客客气气去的,现在皇后娘娘愿意就近见她们,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一行人随着木槿的脚步来到假山处,就看到一个身着白底红花曳地裙的女子慵懒的坐在石桌旁,乌黑的发丝挽作漂亮精致的飞天髻,钗环首饰无一不精致。

但是最让她们失神的不是这些美丽的身外之物,而是皇后娘娘的气势与容颜,仅仅一眼便让她们觉得自惭形秽,又仿佛觉得大隆的皇后就该如此美丽高贵,她们比不上皇后娘娘乃是理所应当般。

看到皇后娘娘,她们起不了半分嫉妒心思,反而心生一股敬佩与艳羡。

臣妇乃是东宇国丞相夫人,见过尊贵的皇后娘娘。

这些女眷们一个个上前给曲轻裾见礼,所行的也是本国的大礼,在这些人到来之前,曲轻裾已经了解过他们一些风土人情,于是也十分客气的给这些女眷们赐座。

婧国黛融见过尊贵的皇后娘娘,黛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大隆的皇后,她上下打量了曲轻裾一眼,虽然不甘心,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后娘娘有几分姿色。

护国公主不必客气,曲轻裾示意让她坐下,本宫还记得你,你在鸾和殿上跳的舞很漂亮。

没有想到皇后娘娘还记得在下,让皇后娘娘见笑了,黛融面露羞意,第一次来御花园就碰到了皇后娘娘,真是我等天大福气。

你们各个都爱提福气,本宫倒是觉得这是缘分,曲轻裾笑着端起茶杯,诸位尝尝我们大隆的茶叶,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味道还好。

大隆的茶叶在我们国内价值千金,岂是不稀罕的,东宇国使臣夫人笑着喝了一口,皇后娘娘这里的茶叶,果真是难得的珍品。

你们若是喜欢,待归国时,便带些回去吧,曲轻裾笑道,你们远道而来为皇上贺寿,辛苦了。

皇帝陛下勇武不凡,为皇帝陛下贺寿,没有辛苦可言,黛融放下茶杯,笑着道,皇帝陛下是我婧国上下的神明,婧国人永不会为神明感到辛苦。

呵,曲轻裾挑眉看了黛融一眼,婧国上下倒是对我大隆忠心一片。

这是当然,我婧国对大隆的新日可昭日月,黛融双眼对上曲轻裾的视线,在下也相信,尊贵的嘉祐陛下会是千年难得的明君。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曲轻裾发现对方有双漂亮的眼睛,她淡淡一笑:身为大隆皇后,我非常感谢婧国百姓们对大隆的忠心。

黛融当下道:所以,身为婧国的护国公主,我愿意为了尊贵的嘉祐皇帝陛下,成为他的妃子。

曲轻裾轻笑出声,她听闻婧国民风十分豪放,男女关系上也放得开,今日听到黛融的话,她终于了解到什么叫民风豪放了。

☆、116·重击黛融这一言出,震惊了不少人。

其是明和,甚至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发软,早知道这位婧国的护国公主如此豪放,他今日怎么都不会来做这个事,这若是让皇后以为他是故意把人引到她面前,他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东宇国使臣夫人惊讶的睁大眼睛,借着茶杯掩饰住自己微微张开的嘴,忍不住朝皇后看去,这事儿皇后娘娘该如何解决。

黛融自荐枕席的行为让曲轻裾有些微的意外,但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婧国的民风彪悍她早已经耳闻,虽然没有想到这位黛融公主会直接把这种事说出口,但是她还不至于意外到失态的地步,优雅的搁下手中的茶盏,她用绣着漂亮图案的绣帕轻轻擦着嘴角:公主这话从何说起,你若是倾心皇上,为何不告诉他,反而告诉本宫?在下听闻大隆皇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利,那么扩充后宫也应该是您的职责,在下向您诉求此事,想来是合乎规矩的,黛融公主从凳子上站起身,对着曲轻裾行了一个大隆的大礼,黛融乃是真心倾慕皇上,求皇后娘娘成全。

黛融此举无异于逼着皇后承认她的名分,一边的银柳等人,早已经恨得咬牙切齿,只是碍于身份才安静的站在一旁。

其他几个附属国使臣夫人心头也暗自尴尬,她们不少人也听过之前的流言,但是都明白这流言有蹊跷,但是没有想到这位黛融公主真的对大隆皇帝陛下起了心思。

她们这会儿开始后悔方才与黛融公主一起来游园子了,发生这种事情,她们这些在场的人实在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黛融公主说的没错,本宫后扩充后宫的权利,曲轻裾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屈膝在自己面前的黛融,但是本宫也是皇上的妻子,自然不会不顾皇上的意愿,就随便纳其他女子入宫。

公主若是真心爱慕皇上,不如向皇上禀明心意,若是皇上愿意纳你入宫,本宫自然欣喜后宫里能多一个女人伺候皇上。

黛融没有想到皇后会把事情推到皇帝陛下身上,她微微一愣后道:既然如此,不如请皇后娘娘代在下向皇上禀明这份真心,在下先在这里谢过皇后娘娘了。

说完,便拂袖跪了下来,甚至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

明和眼见婧国公主这近乎无赖的行为,不着痕迹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这个时辰皇上也快下朝了,也不知道小甘子能不能把皇上请过来,这事弄不好就要弄大。

幸好皇后娘娘行事手段稳妥,但凡想岔了半点,这会儿就要在附属国面前丢人了。

既然是真心,何必由别人去说,岂不是玷污了那份真情,曲轻裾上前几步,把手伸到黛融面前,莞尔一笑,公主快快请起,婧国虽为大隆附属国,但你总归是一国公主,怎能给本宫行如此大礼?东宇国使臣夫人听了这话都替黛融感到脸红,皇后娘娘这话是在嘲笑她自贬身份不要脸呢。

好好一个公主,就是国家再小,那也是一个国家,她的言行就代表着国家,这会儿卑躬屈膝只为了进大隆后宫做一位妃嫔,若是婧国女王知道她这些行为,不知心里如何想。

黛融虽然自视甚高,但不是愚蠢之辈,自然听出了曲轻裾话里暗含的意思,看着对方朝自己伸出的手,她语气恭谨道:不敢劳烦皇后娘娘。

然后便站起了身,她有些悲戚的叹息了一声,在下身为女子,平日能有几个时候见到尊贵的皇帝陛下呢,只是抱着一份妄想,以期能陪伴御前罢了。

公主不曾见过皇上几面,便芳心已付,实在是痴心一片,让本宫也不得不侧目,曲轻裾面上露出几分笑意,似讽刺似自傲,既然如此,不如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向皇上说出你的心意?她说完这句话,眼神便望向假山旁边,那里正站着身着玄色龙纹袍的贺珩,对方的脸色沉静得有些可怕。

黛融似乎也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没有想到竟是皇帝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露出甜美的笑意,盈盈一拜:见过尊贵的皇帝陛下。

其他的附属国夫人们也跟着起身,纷纷行礼,她们都是已经成婚的女人,自然都带着察言观色的技能,所以仅仅是马马虎虎的一眼,她们也能看出,皇帝陛下的脸色不太好,似乎隐隐带着怒意。

气氛似乎又回到黛融公主开口自荐枕席的时候了,贺珩走到曲轻裾身边坐下,看了眼穿着妖娆的婧国公主,沉声道:诸位夫人请起。

准备起身的黛融身子晃了晃,她犹豫了一下,最后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贺珩也仿佛没有看到她这幅样子似的,与这些使臣夫人略说了两句,便不再开口,而是沉默的在一边喝茶。

使臣夫人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退下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还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婧国公主,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了。

他们都是些附属小国,若是遇到什么天灾还指望着大隆的救济,谁敢在大隆皇帝面前不敬呢,别说行个礼,就算大隆皇帝找个理由要了她们其中一人的性命,他们也没有胆子敢说什么。

只是幸而历代大隆皇帝不是暴虐之辈,所以这些年来他们这些附属国的日子还算平和,可若真惹怒了皇帝陛下,他们除了国破家亡外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曲轻裾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好,于是开口道:皇上怎么过来了?朕听闻你来逛园子,便来瞧瞧,贺珩语气温和了不少,他看了眼曲轻裾,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因婧国公主的行为动怒,才笑道,朕等着与你一道用午膳。

东宇国使臣夫人听到这,不由得对黛融起了不屑之意,大隆帝后感情和睦,这黛融公主贪慕虚荣,非要进大隆后宫,真是又不要脸又没有脑子。

她现在是婧国公主,皇后娘娘还能对她客气两分。

若成了后宫妃嫔,以婧国那薄弱的国力,皇后娘娘要收拾她,那真是半点顾及也没有了。

方才妾在婧国公主这里听了一段感人肺腑的话,不知皇上可有兴趣一听?曲轻裾笑吟吟的看向贺珩,妾听闻后,可是十分的震惊。

婧国继承人的事情已定,朕与婧国公主男女有别,已无事可谈,贺珩放下茶杯,冷冷的开口,公主殿下,若是贵国有事需要与我大隆相商量,那就请贵国的太子殿下来觐见。

皇上,此事与政事无关,黛融看着大隆皇帝冰冷的双眼,心中已有悔意,但如今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开口了,是在下心系皇上,求皇上垂怜。

曲轻裾眉梢跳了跳,端着茶掩饰了自己勾起的嘴角。

朕听闻婧国民风开放,今日得见公主,确实名不虚传,贺珩并没有因为黛融容貌出色,姿态谦卑而起半分怜惜之意,反而淡淡的看着她道,公主心意朕心领之,但朕此生只倾心于皇后,无意再纳后宫。

在下不求能得皇上宠爱,只求能伺候皇上,黛融双眼含泪,一双美目盈盈看着贺珩,难道这样也不行吗?天下心系朕之女子无数,难道朕皆因此垂怜便纳入后宫?贺珩语气带上几分厉色,朕若是如此,既无益于本心,亦无益于朕倾心之人。

公主美意朕心领了,但是还请公主日后不要再提此事。

这话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天下喜欢我的女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纳进宫来,这不是恶心我自己么?黛融没有想到自己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皇帝竟也半点不留情面的拒绝她,对方甚至把她与其他庸俗的女人做比,仿佛她与其他女人没有差别一般。

她几乎不敢抬头看其他使臣夫人的脸色,因为不必看她就知道这些女人心里一定在嘲笑她。

因为这些女人的丈夫看到她后失过神,甚至对自己献过殷勤,所以这些女人嫉妒她,恨着她。

皇上,婧国太子图尔求见,诚王殿下求见。

钱常信仿佛没有看到这场闹剧般,面色平静的走了过来,顺便还无视了跪在地上的黛融。

婧国太子?贺珩看了眼黛融,沉着脸道,让婧国太子回去,告诉他婧国若是想要大隆继续扶持他们,就拿出诚意来。

朕不缺女人,更对婧国的女人不感兴趣。

另外叫四弟在御书房等朕,朕稍后便过去。

这句话无异于重重一耳光扇在黛融的脸上,她不敢想象这句话传到婧国后,国民们会如何看她,也不敢想象若是婧国因为她受到大隆冷待,又会是何番景象。

既然如此,明和继续带诸位贵客逛逛园子,本宫也该回宫了,曲轻裾笑着起身,对贺珩道,皇上既然有事,便早些过去吧,妾等着你回来用午膳。

好,朕去去就回,贺珩对几位使臣夫人微微颔首,便带着一干子伺候的人离开了,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黛融一眼。

曲轻裾走到黛融面前,笑道:公主请起,皇上素来是这样的性子,还望公主不要介意。

在下不敢,黛融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在发冷,她战战兢兢的给曲轻裾行了一个礼,恭送皇后娘娘。

嗯,曲轻裾点了点头,扶着木槿的手转身便走了。

使臣夫人们目送着帝后离开后,嘲讽的看了黛融一眼,其中一位夫人摇头笑道:哎呀,真是可惜了。

其他几人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传进黛融耳中,尖细难听,可她却无可奈何。

☆、117·河东狮吼有时候流言传播的速度可以很快,比如黛融公主与嘉祐陛下的爱恨情仇,如今在京中已经传出了最新版本,大意就是黛融公主贪慕虚荣,因为不想回到苦寒的婧国,所以想尽办法想做皇上的妃嫔,甚至到皇上与皇后娘娘跟前自荐枕席,谁知被皇上数次拒绝。

甚至因为黛融公主这种行为,皇上已经对婧国不满,连婧国太子的求见也被挡了回去。

还有人说之前中伤皇后娘娘以及诸位能臣的人也是黛融公主,因为她想进宫为妃,所以才特意散播谣言坏皇后娘娘的名声。

在大隆京城百姓的潜意识里,是瞧不上婧国这种小国家的,之前传黛融公主如何出众时,也没有人说过皇后娘娘比不上黛融公主,只是怀疑皇上真的贪鲜看上了黛融公主。

如今在皇宫发生的事情传到大隆百姓耳中,那便是炸了锅,什么婧国公主不知廉耻,什么婧国公主自荐枕席皇上都不要,定连皇后娘娘半根指头都比不上,没准还是个无盐女,想趁机巴上他们大隆。

甚至还有人开始说,这位婧国公主居心叵测,想进大隆皇宫生下皇子争夺大隆皇位,以乱大隆百年基业。

图尔穿着婧国服装从外面回到行宫时,脸色十分难看,他怒气冲冲的走到焦香园中,见黛融正在向一个婢女发脾气,便沉声道:你还有脸发脾气,我们婧国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冲我吼什么,你现在还不是婧国的王,黛融被贺珩削了面子,这会儿正下不来台,听到图尔用责备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心头的难堪便化为了怒意,别以为你现在是太子,便能对我指手画脚,还早着呢!我倒也不想对你指手画脚,图尔气得一脚踹开面前的凳子,指着黛融道,但是你自己想想自从进了大隆京城后你做的这些事,难道大隆的繁华真是迷花你的眼了吗?是,我是被大隆的繁华迷花了眼又如何?黛融红着眼睛道,我是婧国最漂亮的女人,是母亲最宠爱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过上最奢华的生活,大隆的妃嫔根本就没有我漂亮,我为什么不能进宫?因为皇后比你强!图尔吼出这一句,见妹妹仍旧不知悔改,语气冰寒道,我早告诉过你,大隆帝后情深,后宫里的妃嫔不过是摆设,你拿后宫妃嫔跟你比,说明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比不上大隆的皇后。

我哪里比不上她?!黛融恼羞成怒,声音变得十分的尖利,就因为她是大隆的贵族吗?你错了,皇后不是大隆的贵族,图尔嘲讽的看着自己这个自作聪明的妹妹,你与秦氏一族联手算计皇后时,就没有问问他们皇后的出身吗,皇后母亲早逝,父亲与继母不慈,早已经被抄家贬官,她的家族就是她的污点。

可是即便如此,皇上仍旧待她始终如一,甚至在封后诏书上言及皇后乃是天下无双,能得皇后乃是上苍厚爱。

而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以为能比过皇后?黛融摇着头道:不可能,秦家的人说了,皇上待皇后好,不过是因为田家,不可能!田家名望虽好,但并无实权,他们拥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你以为大隆的皇帝是无能庸君?图尔嗤笑一声,我可怜的妹妹,你被秦家人给骗了。

黛融怔住,半晌后才不敢置信的看着图尔:为什么你这么了解大隆的一切,你……难道他早就有心算计太子之位,所以对大隆才如此了解?你终于聪明了一回,图尔见她反应过来,笑着走到她面前,我不像你被母亲溺爱得分不清轻重缓急,我比你更明白什么叫识时务,什么叫好刚花在刀刃上。

所以,你输了,我可怜的妹妹。

黛融脚下一个踉跄,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平庸无能的哥哥般,可是看着对方微笑的脸,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天启宫中,曲轻裾含笑看着脚下跪着的男男女女,其中身着半旧不新的天青色褙子的女人还是她认识的熟人。

她把玩着手里的一柄玉如意,叹息一声道:本宫没有想到,京中流言还有你们秦家一份。

若不是皇上查明,只怕本宫此生都要蒙在鼓里。

说到这,她偏头对坐在旁边的贺珩笑了笑,白露与本宫好歹也做过两年的妯娌,你们秦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皇后娘娘要杀要剐直说便是,不必说这些话……秦白露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旁边的妇人掩住了嘴,这个妇人面色惨白的叩头道,罪妇教女无方,求皇上皇后恕罪。

曲轻裾眼见着秦夫人为了自己女儿磕头赔罪,而秦白露仍旧满脸恨意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叹息一声:秦白露,本宫不明白,你为何对本宫心怀恨意。

自从我们有来往以后,素来便是你故意让本宫难堪,本宫何曾算计过你?秦白露拿开母亲的手,自嘲的笑了笑:你自然不明白我为什么恨你,可若是当年先帝赐婚时没有改变主意,你我的身份便要调换,现在坐在这的就是我,跪在下面的就会成为你。

秦家人这会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秦夫人也不敢去掩女儿的嘴了,只是跪在一边惊恐地瑟瑟发抖。

曲轻裾听了这好笑的话,顿时嗤笑出声,连与秦白露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了。

这要多大的脑回路,才会把她的不幸加诸在自己的身上,曲轻裾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难道贺渊要休弃秦白露,也是她指使的不成?先帝当年如何赐婚,也是先帝自己做主,难不成是她逼着先帝下的圣旨?曾经朕只以为现在的秦家庸俗不堪,没有想到连脑子也没有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贺珩冷冷的看了秦白露一眼,就你这样的玩意儿也敢与皇后自比,真是可笑。

可若是当年先帝没有把她赐婚给皇上您,那她现在就是瑞王妃。

就算我进不得皇上您的眼,她也不会是您的女人,秦白露脸上的笑意带着疯狂与恨意,您以为这样想的只有我?你错了,就连贺渊也在后悔当年的赐婚,这会儿他的心里正想着皇上您的好皇后呢!秦家人现在恨不得一把掐死秦白露,若不是家主夫人向来行事彪悍,他们哪里还能容得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住在本家。

可如果早知道她会做出胆大包天的事,说出胆大包天的话,他们就算撕破脸,也要把她送走,免得被她带累整个家族。

贺珩此时的脸色已经冷得像冰一样了,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惦记,更何况这个男人差点还能取代自己的位置。

你可曾听说过天注定?曲轻裾面色平静的看着秦白露,仿佛在看一只可怜的丧家犬,你说先帝把我们赐婚的对象改变,那就说明在先帝心中,我才是最适合皇上的人,我才是皇上命定的女人。

你嫉妒本宫也好,恨本宫也罢,本宫就是夺得了皇上的喜爱,你奈我何?秦白露把她们的争端往贺渊身上扯,那她就要故意曲解为秦白露嫉妒她获得了皇帝的喜爱,这两者看似一回事,但是给人感觉却不同。

她要让贺珩知道,她想抢的是他,她注意的也是他。

只有这样才不会留下后患,甚至能让贺珩对自己更加的信任与看重。

就连老天也帮着本宫,你拿什么与本宫比,曲轻裾转头看向贺珩,果然见他已经露出了笑意,她瞪了他一眼,用嘴型做出沾花惹草四个字后,转头又对秦白露道,你输给了本宫不甘心,还与婧国公主勾结,故意散播谣言坏我大隆朝臣的名声。

如此险恶用心,难怪连老天都帮着本宫成为皇上身边的女人,若你成了我大隆的皇后,岂不是天下大乱。

你!秦白露没有想到曲轻裾会说出这席话来,她张嘴便要大骂,谁知被旁边的秦夫人重重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打得她趴在了地上。

住嘴!秦夫人哽咽道,你这不忠不孝之女,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整个大殿上除了秦夫人的哭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秦白露捂着脸没有看自己的母亲,反而看向上首端坐的帝后二人,眼中露出恨意。

顺手拔下发间尖利的银钗,猛的起身便向曲轻裾冲了过去。

娘娘!旁边的木槿吓得从曲轻裾背后扑过去半边身子,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响后,她听到一个闷哼声从不远处响起,然后整个大殿开始吵嚷起来。

不解的抬头看去,她就见到秦白露狼狈的躺在一边,皇上正挡在皇后娘娘面前,袍子的一角起了褶皱。

皇上,你没事吧?曲轻裾站起身,面色惊惶的上下打量完贺珩的全身,才松了口气,带着怒意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多人在,你跑我前面来做什么!整个大殿顿时死一般的寂静,惊慌的、押秦白露的、请罪的,此时通通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殿上这么多人,谁让你挡我前面的,炫耀你腿长吗?!啊!要不要命了,谁要你救了,我又不是蠢货,难道会坐着让她刺吗?!你长没长脑子?!啊!木槿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后娘娘发飙的样子,看着皇上被皇后娘娘骂得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咽了咽口水。

旁边的钱常信明和等人也傻了眼,谁见过皇后娘娘这副彪悍的模样?!谁见过皇后骂皇帝。

身为皇上近侍,他们应该拦住皇后娘娘戳向皇上胸口的手指,应该斥责皇后娘娘这种不敬的行为,可是……他们就是莫名的不敢开口,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滚开!曲轻裾一脚踢开跪在最前面的秦家家主身上,骂道,都说你们秦家书香世家,可是你们做的这是些什么事情,毫无家教,行为野蛮,不忠不义,说你们是书香世家,都侮辱了这四个字!秦白露这么胆大包天,都是你们惯的!秦家人一干子人被骂后,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只求皇上能饶了他们的性命。

家里出了个行刺皇后的人,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轻裾……贺珩伸手握住曲轻裾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别气,别气,生气对身子不好。

曲轻裾挥开他的手,径直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低头喝茶,再也不看他一眼。

钱常信与明和默默的缩回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伸出的左脚,既然连挨骂的皇上都满脸是笑,他们做下人的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皇后娘娘大怒时的样子,实在是太下可怕了,河东狮吼莫过如此了。

秦家之女言行无状,甚至胆敢行刺帝后,天理难容,三日后斩立决。

贺珩见曲轻裾不理自己,便跟在在她旁边坐下,冷声道,秦家人教女不当,胆大包天,诬陷皇后以及朝臣,全部打入天牢,择日再宣判。

饶命啊皇上!秦家人的求饶话还没有出口,便被人捂住了嘴,全部拖了下去,至于行刺曲轻裾的秦白露,早被贺珩一脚踢晕,被人拖下去时已经毫无知觉。

都退下,贺珩看了眼殿内,挥了挥手,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才把曲轻裾搂进了怀中,别恼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曲轻裾推了推他,见推不动也就不再费力气,就任由他抱着。

一支银钗就算是扎在身上,也死不了人,更何况我跟你说过,我习过武,难不成还拿一个女人没办法?贺珩轻拍着她的后背,你都把我骂了一顿了,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若是扎在内脏上又该怎么办?曲轻裾皱着眉道,我可不想年纪轻轻便做寡妇!好了,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我们去看豚豚,他一定想我们了。

虽然被骂,贺珩却觉得高兴起来,若不是关心自己,以轻裾平日的行为,哪里会做出这般不当的行为。

虽然窝囊了点,但是这种感觉还是很……爽。

你们都把自己的嘴巴给管好,钱常信看了眼从殿中退出来的宫女太监,这些人虽然都是帝后身边常用的人,但他还是要多嘱咐一句,若是有半点风声传出,脖子上的东西也就不必要了。

众人纷纷称是,木槿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殿,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皇后娘娘方才可真……厉害!☆、118·无题秦家人被打入天牢,秦家曾经做过瑞王妃的长女被下旨斩首,京城里不少人猜到秦家落到这个下场,除开秦白露行刺皇后外,还可能与之前京中流言有关。

不管真相如何,秦家近些年的行事已经渐渐失去了书香门第的作风,甚至有读书人说现在的秦家家主愧对秦氏一族列祖列宗。

有人感慨当年秦氏一族的风范,回头拿秦家的事情教育子孙,以秦家为鉴,别走了秦家的老路。

黛融听到秦白露即将被斩首示众后,便吓得不敢再出门了,她比别的人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便是秦白露与她一同商议败坏皇后的名声,秦白露甚至还跟她讲了不少大隆后宫的事情,没有想到此事这么快就被揭露出来,秦白露这个主使连命也没有保住。

秦白露斩首示众的那天,秋高气爽,凑热闹的人不少,可是直到行刑的前一刻,也没有谁来为她送行。

她茫然四顾,突然在人群后面看到骑在白马上的男人,她微微一怔,无神的双眼泪水突然滚落下来,她十三岁时便对这个男人动心,十五岁嫁给他,十七岁被他休弃,临到死前的一刻,见到的还是他。

黑色的麻布蒙上她的眼睛,她扭着头想多看他一眼,最后仍旧徒劳无功的任由刽子手蒙上了她的眼睛,她听到耳边传来骂声,嘲笑声。

尽管她屏气凝神,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那一年的宫宴上,若是她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怪只怪那时的自己太过年轻,怪只怪那时的少年惊艳了她的年华。

也许,她恨的不是曲轻裾,恨的不是曲约素。

她所有的恨,源自不甘心,源自对他的不满。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她宁愿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嫁一个普通的男人。

繁华也好,平淡也罢,总归能得一份属于自己的感情。

就像是曲轻裾那般,有个男人护着她,有一辈子可以期待。

时辰到,行刑!金秋的正午阳光印在刽子手举起的的刀上,泛出点点银光,粗壮的大汗喝下烧刀子,一口喷在大刀上,然后慢慢举起手,用力砍了下去。

秦白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又看到当年宫宴上耀眼的少年,随即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贺渊握着缰绳的手蓦地一僵,随即慢慢松开,他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不去看身后的斩头台,叹息后道:何福儿,让人好好给她下葬吧。

上了斩头台的人,若是没有家人收尸,最后只会被人送到乱葬岗。

他对她虽无感情,甚至两两生厌,但是他贺渊还不至于看着自己曾经的女人死了也没有一口棺材。

何福儿见主子脸色不好,忙示意身后的人去给秦白露收尸,王爷,这会儿日头正毒,不如回府吧。

贺渊挑眉看了他一眼:回吧。

何福儿忙上前牵住马绳,把马往郡王府的方向牵,待要转角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人群已经散开的斩头台。

午时斩首的人,只怕被这么烈的太阳一晒,连魂儿也没有了吧。

不过行刺皇后,这胆子也真够大的,难怪皇上会下这样的旨意,可真算是自作自受。

幸好王爷早早便休了她,不然连郡王府也要被她连累了。

黛融不敢去看秦白露行刑的现场,听闻秦白露的尸首被瑞郡王府的人收走了后,她便一直忐忑不安的坐在屋子里,若是有人在院子里走动,便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连秦白露这样的世家之女都下令斩首,若是找到她与之前流言有关的证据,她又该是何等下场,还有婧国会不会被她连累?她现在是后悔与秦白露合作了,她当初怎么就傻得相信一个被皇室休弃女人说的话?!喝了一口凉透的茶压住心头的恐慌,黛融茶杯刚离口,就见到自己的婢女推开门匆匆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公主,大隆皇帝陛下召见您与太子。

手中的茶杯被惊得掉落在地,黛融吓得站起身,透过门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大隆太监,脚下一个踉跄,勉强挤出一个笑:等我换身衣服……还请公主不要浪费时间,皇上与皇后娘娘可是很忙的,公主还是快快进宫吧。

钱常信走进屋内,面无表情的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公主,请。

黛融认出这是大隆皇帝身边的太监,当下也不敢怠慢,勉强挤出一个笑,跟着钱常信出了屋。

待走到院子,她看到图尔也穿着一身常服,脸色不太好看。

太子,公主请,钱常信挑了挑眉,别让皇上久等。

见到钱常信这般态度,黛融心头的不安越加严重,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进了宫,随着钱常信等人进了天启宫,黛融听到门内传出帝后的说话声,待钱常信传报后,说话声便停下了,她就在四周宫女太监冷冰冰的眼神中,走了进去。

曲轻裾正在把玩一个万花筒,见到黛融与图尔进来,便把万花筒递给一边的宫女,变成正襟危坐的姿势。

待两人行礼后,她也只是端着茶杯不说话,任由贺珩与两人交谈。

朕听闻护国公主曾与秦氏走得很近,不知公主有什么解释?贺珩冷眼看着图尔与黛融,只一句话便吓得两人跪在了地上,他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面色仍旧难看,早年婧国一直是大隆看重的附属国,只是如今你们的行为让朕十分失望。

图尔一听这话,吓得变得脸色,忙行着大礼道:尊贵的皇帝陛下,我婧国上下对您的忠心苍天可鉴,求陛下不要轻信谣言!是不是谣言想必二位心里也十分清楚,贺珩想起之前京中那些流言,还有秦白露做的那些事,便皱紧了眉头,朕只想要婧国给我大隆一个交待。

图尔额头已经流着汗水,他咬牙磕了一个头:陛下,我们愿增加两成岁贡以表明对大隆的忠诚。

我大隆不缺这么些东西,贺珩冷哼道,若是朕的皇后以及朝臣因流言受到伤害,即便是扫平婧国,也无法平息朕之怒意!求陛下饶恕!图尔满脸汗水顺着下颚落在地上,却不敢伸手去擦,他向前跪行两步,哀求道,臣妹无知,求陛下宽恕!求陛下宽恕!曲轻裾看了眼全身狼狈的图尔,就连图尔在他们面前都自称臣了,可见图尔此时已经无计可施了。

她本来不想来凑这场热闹,可是贺珩偏偏把她叫了来,事实证明,她并不爱看人给自己磕头。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迷恋大隆繁华,婧国百姓无关,求陛下饶过婧国百姓,黛融愿承受一切责罚,黛融想着苦寒的婧国,哪里还能承受增加两成岁贡的重压。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她明白自己做错了,求皇上饶过婧国,婧国乃是苦寒之地,我们的百姓已经无力在承受战争与更多的岁贡了。

听到这席话,曲轻裾倒是多看了黛融两眼,到了关键时刻,这位护国公主还没有糊涂到底,总算知道护住自己的百姓。

事实上,世间有多少人能抵抗繁华的诱惑呢?贺珩冷眼看着这对兄妹,完全不为所动。

国与国之间就是如此,他首先要维护自己国民的利益,才会有闲暇分出几分同情给其他人,他是大隆的帝王,不是婧国的帝王。

立场不同,何来的同情?公主既然知道婧国承受不住朕的怒火,为何还要做出这等大胆之事?贺珩把调查来的东西扔到兄妹二人面前,若是朕挥兵到婧国,也是你护国公主的罪孽。

黛融不敢去看那些东西,只是惊惧的求饶道:臣女鬼迷心窍,臣女甘愿受罚,求皇上饶过婧国百姓。

她不敢相信,若是大隆真的派出大军,母亲与婧国的百姓会以怎样的眼神看她,失望?愤怒?还是恨?皇上,臣女愿以死谢罪,求皇上饶了无辜的百姓!黛融跪直身子,看着眼前这位出众却又无情的帝王,脸上不见当初的妖媚。

她看向一直沉默饮茶的曲轻裾,向她跪行几步,然后重重磕了一个头,臣女言行无状,冲撞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责罚。

曲轻裾瞧不起黛融为了繁华折了国家气度,介意她与秦白露散播谣言中伤她,不过现在的黛融却仿佛卸去了所有的东西,成了婧国的护国公主,宁可以死弥补自己的错误,也不想连累自己的百姓。

知错能改的人比死到临头也不悔改的人让人看着顺眼,最重要的是黛融是婧国公主,而不是大隆的人。

一个婧国好对付,若是其他附属国因此心生反意,即便大隆对付这些国家都没有问题,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必要发生的战争对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皇上,此事不如修书一封给婧国女王,由她给我们大隆一个交待,曲轻裾放下茶杯,开口道,事情已经过去,我不希望战争因我而起。

贺珩叹了口气:可若是当初的流言真的造成不好的后果,又该如何?我知道皇上您的心意,曲轻裾笑了笑,我是懒人,不喜欢关心前朝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战争苦的都是百姓。

半晌后,贺珩点了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此事便交给婧国女王给大隆一个交待吧。

旁边的史官把帝后的言行记录了下来,嘉祐元年十月,婧国公主冒犯皇后,帝大怒,意欲挥兵于婧。

后劝之,言战争者,苦之百姓。

帝闻,怒消。

☆、119·曲终人散十月底,天气已经十分凉了,各附属国也准备启程回国,所以临行前,大隆在鸾和殿办了一个宴席,宴请诸位附属国使臣。

贺珩再也没有在曲轻裾面前提及婧国之事,她也没有再问过,大隆虽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是她很清楚自己那点能耐,连《孙子兵法》都背不全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百姓了。

她前世是个经纪人,知道怎么利用人心,知道怎么拿捏对方为自己谋取好处,这是属于她的小聪明,但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就如当初冯子矜借用韩良娣陷害她,她将计就计,清除这种时时刻刻都在算计自己的女人。

淑贵太妃当初已经搬出后宫,两宫太后与她又不对付,怎么会容许淑贵太妃的人脉还留在宫中。

当初那事牵扯进淑贵太妃,有她背后算计,但是最大的一股势力来自凉宫太后,她们只是简简单单借用一个冯子矜与韩良娣便把淑贵太妃拉进泥潭,让她生不如死。

她猜到两宫太后的用意,所以任由冯子矜把事情牵扯到她的身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自掘坟墓,最后误了性命。

哪个人在发达后还能容忍曾经欺压自己的对手呢?历史上有人彘的故事,这里也有淑贵太妃活生生的教训。

坐着凤辇再次路过韩良娣曾经唱曲的凉亭,曲轻裾抱紧怀中的豚豚,眼神渐渐变得平静,她不会让自己落到淑贵太妃那个地步!皇后娘娘到!穿过鸾和殿的大门,朱红的凤袍裙摆划过地毯静寂无声,她无视了一众跪在两边的使臣以及大臣,走到九级玉阶下,向贺珩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快快起来,贺珩从龙纹椅上起身,见到曲轻裾走到玉阶,便牵住她的手坐了下来。

曲轻裾回头看了眼还跪着的众人,扬声道:大家快快请起。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曲轻裾微笑颔首,待这些人起身后,她才收回视线,与贺珩对视了一眼,继而道:让诸位久等,本宫自罚一杯。

说完,端起面前的桃花酒,以袖拢住酒杯,仰首喝下。

众人哪敢真的让皇后就这么喝下一杯赔罪酒,纷纷端起酒杯跟着喝了一杯。

人家皇上先到,也没有对皇后此举有怨言,他们这些人更不用去管这种事情了。

朕的皇儿方才在福寿宫哭闹,皇后无奈才折返,贺珩嘴角含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孩子一闹,咱们哪里还坐得住。

福寿宫那是圣母皇太后住的地方,皇子殿下在哪里哭闹不休,是不是有事发生?若是一般的哭闹,哪里用得着皇后特意走这一趟?诸人虽觉得这事有些不对,但见帝后面色如常,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都笑着接下这育儿经的话头。

平日不管孩子的大臣这会儿似乎都成了十项全能奶爸,仿佛孩子都是自己亲手带大似的。

宴席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歌舞也继续开始,众人推杯换盏,倒是十分融洽。

贺珩在曲轻裾耳际轻声道:两宫太后都没事吧?就是惊了一场,曲轻裾端起酒杯,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带着寒意,母后身边的人都是谨慎的,那些东西还没有靠近豚豚便已经被人发现了,这个淑贵妃的人藏得可真够深,连两位母后都没有发现。

原本她之前准备来鸾和殿的送别宴,谁知刚出宫门就见到福寿宫的丁嬷嬷匆匆来告知她此事,她哪里还有心情来鸾和殿,当下便掉头去了福寿宫。

两宫太后都是有手段的女人,很快就把下手的人查了出来,甚至连背后主使是淑贵太妃也摸清了。

没有想到淑贵太妃被送去守皇陵,走之前还不甘心的布置了这么一件大事。

发现的东西是什么?贺珩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一些污血,想必是某些得了重病之人的血渍,只怕这位淑贵太妃的人不知道,但凡要给豚豚用的东西,就连一块手绢我都是让人意义查验才用,曲轻裾冷笑道,听闻淑贵太妃在皇陵生活奢华无度,心生抱怨,我已经下了命令让人减少她的用度,并且每年除开中秋,不许人去打扰她的安宁。

这女人年纪大了,若是脾气还这般暴躁,就需要安静的日子来平复情绪,我想淑贵太妃很快就会知道安静的日子有多好。

生活清贫,身边的人全是聋哑之人,她就要看看这位淑贵太妃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若是让她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不让淑贵太妃明白何为后悔,她怎么能安心呢?贺珩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便不再对此事多言,他知道女人维护起自己孩子的疯狂。

一如当年母后维护他,用尽手段,无人可挡。

能得见尊贵的大隆皇帝陛下圣言,又看到了大隆的繁华,这次真是不虚此行,多翰国使臣阿吉卡恭祝大隆繁荣昌盛千万年,阿吉卡身为多翰国使臣,知道他们不太受大隆待见,所以这次入京姿态摆得很低,以期能让大隆人相信他们多翰是真心臣服大隆。

多谢阿吉卡大人吉言,贺珩对阿吉卡抬了抬酒杯,抿了一口酒。

阿吉卡见他喝了自己敬的酒,面上露出喜色:下臣代多翰百姓再敬您一杯,我多翰对大隆的忠诚,苍天可鉴。

说完,仰头喝完整杯酒,然后酒盏一番,一滴酒也没有流出来,若是多翰有违誓言,就让上苍降临灾难惩罚我们。

多翰国百姓的忠心朕收下了,贺珩微笑着喝完手中整杯酒,阿吉卡今日的誓言朕也记下了。

阿吉卡坐下后,还得意的看了眼坐在自己下方的图尔与黛融,有了这位黛融公主之前的行为,他们多翰便不是大隆百姓心中最可恶的附属国人了,看来,他应该感谢这位美丽的公主。

黛融看到阿吉卡脸上得意的笑容,面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她抬头看着坐在九级玉阶上的帝后,是这两个人让她明白什么叫后悔,什么叫害怕,什么叫繁华。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贺珩微笑着的脸上,对这位年轻的帝王,她是真的有些心动,仁和、有魄力,并且还对皇后真情一片,只可惜这份真情不属于她。

图尔见妹妹还盯着大隆皇帝看,便皱眉道:妹妹,你不会还没有死心?黛融苦笑道:有什么死心不死心的,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也是这个男人让她明白,并不是人人都喜爱她,也许婧国百姓那般爱戴她,除开容貌外,还有她的身份。

她是婧国的公主,即便不一定是婧国未来的王,但也是婧国未来的希望。

她承受了他们的爱戴,向往的是大隆的繁华,若是婧国人民知道她所作所为,不知该是何等的失望?她该感激大隆皇后的,若不是这位出众的皇后娘娘,或许她现在就不能坐在这个大殿上,等婧国的也会是大隆的铁蹄。

这辈子糊涂这一次就足够了,她的身份容不得她继续糊涂下去,更容不得继续犯错,不然结果就有可能是婧国的万劫不复。

臣女敬尊贵的皇后娘娘一杯,祝皇后娘娘与皇上情比金坚,诸事如意顺心,黛融站起身,对着曲轻裾举起酒杯,臣女也感谢尊贵的皇后娘娘给臣女成长的机会,请皇后娘娘接受臣女诚挚的一拜。

说完,便对曲轻裾行了婧国一个带着祝福与敬意的礼节,喝尽了杯中美酒。

曲轻裾看着下首的黛融,仿佛短短的几日这位护国公主便快速的长大,让她再也看不到丁点往日的影子。

就像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娇滴滴姑娘变为了女汉纸,这样的转变不知有几人能够做到,或许是秦白露的死,让她惊醒了过来?或许是婧国百姓的性命,让她明白了什么叫责任?但是不管如何,曲轻裾接受了黛融这杯酒,她笑着端起酒杯,开口道:人都有想错的时候,关键在于能不能回头,能不能想明白,本宫亦希望大隆与婧国友谊长存,婧国百姓生活安康。

多谢尊贵的皇后娘娘吉言,我婧国世世代代都会忠诚于大隆!黛融眼眶微红,她知道这是皇后在给她保证大隆不会入兵婧国,她换了一杯酒,再次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各附属国使臣离开的那日,秋高气爽,京城郊外开满了遍山的野菊,曲轻裾与贺珩站在高高的城门上,看着这些来使们对着他们三拜九叩后,坐着马车缓缓离开。

马车渐渐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尽头。

曲轻裾撩起脸颊旁被秋风吹起的发丝,叹息一声道:曲终人散场,满城花开,倒也不算落寞。

贺珩见她神情有些怅惋,便牵着她的手往城楼下走:有人走,有人来,我们彼此还在原地就好。

曲轻裾偏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渐渐露出一丝清淡的笑意,虽然浅淡,却很真实。

☆、120·凤求凰当大隆梅花初放的时候,京城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京城成了一个银装索裹的世界,曲轻裾穿着狐裘站在房檐下,伸手去接有些冰凉的雪花。

现在的她看到雪,似乎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激动了,就像是再美的东西,看惯了或许也就那样了。

缩回手,她凝神看着掌心的雪花,有些真的是六瓣花的模样,近看十分漂亮。

用手绢擦去掌间的雪花,握紧暖手炉,明日就是瑞王的成婚礼,明日要赏下去的东西,可不能出错。

娘娘放心,奴婢们已经查验仔细了,木槿见皇后已经不去接雪花,便举起伞替她挡去飞扬的雪花,小声道:娘娘,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曲轻裾点了点头,拉了下身上的火狐披风,慢慢走在朱红的回廊上,宫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面无表情的一步步穿过这条长长走廊,穿过一道月亮门,看到宫道上奋力扫着积雪的太监,终于学会了无视他们歪曲的脊背,坐上奢华舒适的凤辇。

起驾!凤辇微微一晃,便开始慢慢前行起来,路过一座梅园时,她掀起窗纱,看着墙内一枝红梅伸出墙角,她隐隐嗅见淡淡的梅香。

凤辇慢慢前行,视野中那枝怒放的红梅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落,放下手里的窗纱,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第一眼时,墙上挂着的红梅画,画角女子的字迹娟秀好看,就像那园子里的梅花般,虽不及别的花艳丽,但是却能闻到幽香。

见过皇后娘娘。

凤辇前行的速度减缓,曲轻裾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掀起窗纱看着半蹲在凤辇旁的女子,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浅笑道:罗贵嫔请起。

多谢皇后娘娘,罗吟袖站直身子,没有直视曲轻裾的容颜,只老老实实的看着地面。

天寒地冻的,贵嫔怎么不坐步辇?曲轻裾看着她身上半旧不新的毛皮披风,微微皱了眉头,随即道,黄杨,你去殿中省查查看,有没有慢待贵嫔,若是有人胆大包天怠慢主子,通通杖责三十。

罗吟袖又是一福: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一切还好。

曲轻裾哪里不明白后宫这些事情,见高踩低,谁得宠谁得势捧谁。

先帝在时,就连皇后他们都敢怠慢,更别提不受宠又没有势的罗吟袖。

想到这,她微微沉声道:三品贵嫔该有的车架用具寝食,本宫相信殿中省的人应该明白。

黄杨你去告诉他们,若是这些事情都弄不明白,也就不用当这个差了。

是,黄杨行了一个礼,又对罗吟袖行了一个礼,才躬身退了下去。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贵嫔也早些回去吧,曲轻裾看着罗吟袖本本分分的样子,放下窗纱,隔开了罗吟袖抬起的视线。

凤辇渐行渐远,罗吟袖身边的丫鬟舒文看着凤辇在雪花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把伞移回罗吟袖头顶,小声道:主子,皇后娘娘为人还是这般温和。

罗吟袖回头看了眼凤辇离去的方向,那边是帝后的天启宫,她露出有些寡淡的笑意,叹息一声道:我若想好好过完后半辈子,能靠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所以,她才特意穿着半旧的衣服在此处偶遇皇后,让皇后明白她的处境。

后宫的日子难捱,好在她遇到了一个还算仁厚的皇后,但凡狠心些的,她的日子不知该过成什么样子。

瑞郡王府四处都贴满了喜字,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

虽然瑞郡王此时已经失势,但是架不住这个婚事皇上赐的,他们若是不来贺喜,岂不成了与皇上过不去?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瑞郡王对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一场喜宴下来,已经喝得七七八八。

幸好宾客们都还记得瑞郡王新郎官的身份,加之有诚王保驾护航,他们也不敢闹得太过。

贺麒与贺渊从来就没有看对眼过,他瞧着贺渊灌酒跟喝水似的,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好弟弟在喝闷酒呢。

他瞥了眼替老三挡酒的老四,叹了口气,任谁能想到,老四竟成了他们兄弟四人中第二得意人了?见其他人不敢狠灌,贺麒拎起酒壶,端着酒杯走到喝得两颊绯红的贺渊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三弟,你我兄弟一场,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喝两杯?贺渊满不在乎的扬起酒杯,笑着道:大哥的酒,弟弟当然要喝。

说完,拿过精致的酒壶酒杯,倒满一杯仰头喝下,晃着空酒杯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今朝有酒今朝醉,弟弟敬哥哥一杯。

贺麒没有料到贺渊比自己还要干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对方又喝下一杯,这让他瞬间没有灌酒的兴致,这被灌的比灌酒的还要兴奋,还有什么意思?其他人眼瞧着这一幕,以为宁王仗势故意为难瑞郡王,想起这两兄弟多年的恩怨,当下也没有谁不长眼的往跟前凑了,默默的各自喝酒。

旁边的贺明看着这个场面,不知怎的想起某个隐秘的传闻,说是三哥似乎对皇后娘娘有些情谊。

意识到自己想到不该想的东西,贺明忙摇了摇头,三哥与皇嫂之间并无来往,三哥对皇嫂何来的情谊,不过是两人曾经差点被赐婚,想必被有心人故意诋毁吧。

眼见三哥喝得伶仃大醉,贺明只好把人扶回了后院,这新娘子的盖头没有揭,交杯酒没喝,新郎反而醉得不省人事,那就太不像样了。

贺麒也没有拦贺明的动作,他意兴阑珊的看着贺明把人扶走,转身出了瑞郡王府,看着外面大街上厚厚的积雪,呼出一口白气,对身后的长随道:没劲透了,回吧。

他与老三斗了这么些年,结果皇位也没有落到他们谁头上,这么想起来,还真有些讽刺。

贺渊扶着门,脚步踉跄的走到喜床便,看着盖着龙凤呈祥红盖头的女人,取过喜称撩开盖头,眼神微变,喃喃道:好漂亮的眉眼。

那年的焰火下玉石阶上,那个身着红袍的女人似乎也是如此明媚,似骄阳的眉眼,耀眼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取过酒杯,他醉醺醺的双眼中露出笑意,两人手臂交叠,他声音有些暗哑却带着满足的笑意:就让我们百年好合,白首不离吧。

陆玉容看着眼前微笑着的俊美男子,心头微微一挑,双颊也染上绣意,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杯,在他温柔的目光中,把这杯交杯酒饮尽。

贺渊伸手把她拥进怀中,笑得缠绵而又柔情:真好,真好。

她手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慢慢的回抱住了这个男人,雪夜漫长而又短暂,但对她来说,却比想象中要美好。

瑞郡王府的红烛燃烧了一夜,就像是燃烧着一个美好的梦,美好却又有些虚幻。

天启宫中,曲轻裾躺在贺珩的怀中,蓦地从睡梦中醒来,窗外隐隐有微弱的光亮透进窗纱,听着外面簌簌的雪声,她竟觉得无比的安宁,被窝也无比的温暖。

好好睡,身边的男人声音迷迷糊糊,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但是手臂已经习惯性的把她揽入怀中,仿佛是做了无数次般,既熟练又理所当然。

曲轻裾笑了笑,把头靠近男人的怀中,缓缓的闭上眼睛。

嘉佑二年,皇长子被皇帝取名为曜,《释名.释天》有云曜,耀也,光明照耀也。

《诗经.桧风》中亦云日出有曜。

只这一个名字,便足见皇上对皇长子殿下的期望,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光明更重要呢?然后便是皇后搬出天启宫后殿,移居至魁元宫。

有人猜测,皇上这下总该渐渐把视线移到后宫其他女人身上了吧?谁知皇上竟是连吃住都在魁元宫了,后宫别的女人不见承宠,帝后的感情反而越来越深。

倒是隐隐有成为大隆帝后爱情神话的趋势,不过现如今念头还不长,谁知道帝王这份深情能够坚持多久呢?如今后宫两位太后不对此事表态,某些大臣有心相劝,却不敢去招惹帝王的怒意。

所以帝王独宠皇后,反而没有谁去多嘴了,也许整个天下人都在看这场帝后情深的好戏会在什么时候落幕。

这再美好的戏,总归有落幕的时候不是,反正他们是不信天底下真有对爱情忠贞的帝王,前朝那对以情比金坚而出名的帝后,最后结果不也是那样么?皇宫中最高的望星楼上,曲轻裾仰头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伸手遮住有些耀眼的阳光,忽然开口道:木槿,你说那朵云会变成什么样子?木槿仰头看着那朵白白的云朵,还没有回答,就看到皇上出现在了楼下,一看就知道是来找皇后娘娘的:娘娘,皇上来了。

曲轻裾低头,看着望星楼下匆匆往上爬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木槿再次看了眼那朵漂亮的白云,不甚在意的想,云本来就是多变的东西,谁知道它会变成何种模样呢?倒是那耀眼的太阳,每日照常升起,又照常落下。

贺珩上了楼,看着阳光下穿着红色凤袍的女人,突然想到一首叫《凤求凰》的诗。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佳人一笑,永生不忘,此生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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