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2025-03-25 12:49:18

韦染霜坐在青布马车上,神情恍惚的抱着一个包裹,车子前行产生的摇晃并没有让她清醒多少。

伺马车前行一段时间后,突然停了下来,她愣了半晌才问道:发生何事了?姑娘,端王府的车架过来了,咱们得避让开。

外面的人答道。

端王府?韦染霜面色一变,掀开轿窗上的帷布,就看到前方侍卫开道,护着一辆四骏八宝香车过来,一看便知是端王府女眷用的马车。

香车后面还跟着几辆精致小马车,应该是端王妃身边侍女们坐着。

韦染霜咬着下唇,心里有些难受,连端王妃身边侍女坐的马车都比自己的马车好。

放下帷布,她听着外面行人用惊叹的语气谈论端王府车架,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待端王妃的车架过去后,韦染霜坐着的青布马车才再度摇摇晃晃的前进,待下了马车,韦染霜看着自家有些寒酸的府门,也没有什么轿子,直接扶着小丫鬟的手往里走,她家就这么大的地方,家里又无高官,根本就没法那般讲究。

韦秦氏见到女儿回来,还有不少人捧着东西,便笑着道:瞧着胖了些,贵妃娘娘那里果真养人。

韦染霜勉强笑了笑,让母亲把敬贵妃赏下的东西收了起来,才道:姑母说你们应该想我了,便让我回来了。

听到这话,韦秦氏面色微变,示意屋里其他人退下后,才有些担忧道:可是贵妃娘娘对你不喜?韦染霜摇了摇头,语带委屈道:贵妃娘娘说端王妃很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嫌弃你去做她儿子的侧室?韦秦氏语带怒意道,她可是我们韦家的姑娘呢,做了贵妃娘娘便忘了娘家不成。

不管怎么说,她的公公与敬贵妃父亲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他们这一脉眼见着败落了,敬贵妃没有帮衬不说,还瞧不上自家丫头,实在有些气人。

可是想着自己夫君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州调回京城,丈夫与她的孩子以后都要依仗敬贵妃,只好压下心头的不满,叹了口气道:娘娘能赏这么多东西下来,至少说明她还是惦记你的,至于端王殿下那里……我再替你想想办法。

韦染霜脸颊一红,压低声音道:端王殿下是个很好的人。

韦秦氏看着自家女儿娇羞的神情,下定主意先要见一见那位端王妃再说,她娘家父兄虽无多大能耐,但好歹还是秦氏一脉,总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女儿若是去了端王府,也是一条好路,至少有敬贵妃娘娘在,端王妃不会苛待女儿,端王与女儿又是表兄妹关系,岂能不因为这关系多照顾一些。

进了王府,总比嫁给一个永远出不了头的小官来得好。

长公主府此时那是热闹非凡,衣衫鬓影仙乐飘飘,曲轻裾走到后院时,要不是因为这些人穿着古典,差点就以为这是现代开的各种聚会了。

她一进来,便有穿着体面的嬷嬷小心引着她到一个亭子里,她见卫青娥旁边坐着一个华衣美妇,料想此人可能就是晋安公主,笑吟吟的上前仪态万千的一福身:想来这便是姐姐了,姐姐好。

晋安公主起身扶住她的手,福身回了一礼:二弟妹别这么见外,我叫大家伙来就是为了热闹热闹,可不是为了这般客气的。

说完,便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让下人上了茶。

曲轻裾当下便笑着道:那可好,我平日里也不耐这些规矩,说完,看了眼四周,怎么不见外甥与外甥女?我叫他们两个与其他家的小客人玩耍去了,晋安公主摆了摆手,这大人与小孩可玩不到一块儿去,他们不来吵咱们,可不是一件幸事?曲轻裾笑了笑,却没有应这句话,虽然几岁大的孩子确实吵人。

但她一个做舅母的,能听却不能应下这种话。

这孩子哪有不吵闹的,卫青娥笑着接下这话,她自己有儿子,谈起孩子的话题,总多了几分热情,孩子爱跑闹也好,身子才更壮实呢。

晋安公主点了点头:可不是,这女人带孩子可不容易。

说完,便笑看着曲轻裾,弟妹如今还没孩子,倒还可以轻松一段时日。

曲轻裾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有个小孩热闹些也好。

她察觉到晋安公主隐隐约约的善意,若是一般人,这种时候定会问她何时生个孩子,可是晋安公主却生生把话说出一股玩笑的意味。

看着别人家的热闹,带起孩子来才觉得不容易,晋安公主无意继续谈论孩子,转而道,二弟与弟妹成婚时,我不在京城,倒无缘与你见上一面,今日一见倒是替我那弟弟道声庆幸,这般好的人被他娶到,可算一桩大幸事了。

努力让自己露出娇羞的神情,曲轻裾垂下了头。

晋安公主见曲轻裾红了脸颊,知道她是害羞了,笑着道:倒是忘了你是新嫁娘,这会儿害羞着呢。

她看对方第一眼时,只觉得实在惊艳,但是这幅小女儿娇羞的样子,倒是让她赞同皇后娘娘的话,这位端王妃很适合二弟。

卫青娥看出晋安长公主对曲轻裾有亲近之意,意外的看了曲轻裾一眼,今日她这个二弟妹穿得仍旧十分打眼,那有九分美色的脸也变成了十分,她心里清楚男人就爱这样娇美的女人,但是她更清楚,女人光靠一张脸是不可能留住男人的。

公主,瑞王妃到了。

晋安公主听到下面人来报,脸上的笑意淡了一分,但若是不细看,不会让人发现,快快有请。

她与瑞王并无多少来往,但是瑞王嚣张行径早已经传进她耳中,作为已经出嫁的公主,她从不在这些事情上多言,但是对瑞王一家子却不是那么喜欢。

有这样性子的人,即便登基她们这些兄弟姐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秦白露的精神有些不好,但是面上的笑却半点不少,她走进亭中,与晋安公主见礼后,便在曲轻裾旁边坐下了。

坐得近了,曲轻裾就发现她的脸颊似乎有些肿,秦白露今日的妆容也有些浓,看着仿佛成熟了不少。

卫青娥捧着茶杯,吹着水面的茶叶,慢慢喝了一口才笑着对秦白露道:三弟妹今日来得晚了些。

今日出门遇到些事,让大姐与两位嫂嫂笑话了,秦白露挤出两分笑意,端着茶杯的手有些用力,是弟媳的不是。

你大嫂是跟你说笑,哪里晚了,晋安公主也看到了她脸颊上的不对劲,语气也柔和起来,既然你们几个都到了,便随我一起与其他人聊聊,这么些年我与京城的女眷们也不太熟了。

大姑子既然开了这个口,三个做弟媳的自然起身陪着晋安出去与女眷们交谈,三人跟着晋安公主在上首坐了,发现园子里坐着不少年轻姑娘,也不知道晋安公主是何用意,便俱含笑不语。

曲轻裾发现梁氏带着曲约素与曲回雪也在园子里,便偏头去看秦白露,果然见她脸色难看了两分。

见此情景,她不由得叹息一声,梁氏此人也忒急功近利了些,今日明知瑞王妃会来,何必还凑这么个热闹,难不成晋安公主还能因此看重曲约素不成?今日来了不少娇客,本宫向来是个爱热闹的,不如诸位娇客们赏几幅画,做几首诗词让人开开眼界,晋安公主语气虽是商量的口吻,但是话音一落,便有人拿了画还有笔墨上来。

能在公主以及王妃面前露脸,不少人心里都愿意,于是这些年轻小姑娘们便开始端详起画来,以便做出一首好诗。

曲轻裾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少女们,瞬间觉得,晋安公主这是在找乐子,左右这些年轻姑娘与她又没有多大的利害关系,热闹热闹倒是不错。

这些人在赏画,曲轻裾等人自然不会凑这个热闹,便喝着茶说些闲话。

听闻前天夜里河畔的上元灯极美,只可惜我抽不开身,不然定要去看看,宁王妃卫青娥语带惋惜,府里的灯虽美,总缺了几分趣味。

曲轻裾看到秦白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二弟妹可去看过?卫青娥把话扯到曲轻裾的头上。

如今谁不知道端王带着端王妃赏花灯,还到瑞王的画舫上赏焰火?曲轻裾挑了挑眉,卫青娥问这话,无非是想挑起她与秦白露之间的事端罢了。

毕竟,曲约素与她一样,是姓曲。

此时端王府内,贺珩听到了一个毫不意外的消息。

老三要昌德公三女为侧妃?贺珩面色平静的看着王昌名,此事确定?瑞王府已经下了纳书纳礼到昌德公府,想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王昌道,只是不知昌德公府是否会应下。

他们当然会应下,贺珩把玩着一枚根雕,似笑非笑道,老三也乐得下我一回面子,他也不想想,曲家三小姐与王妃能有多大干系。

王昌名不敢提及王妃,只好道:戴铎还传来消息,瑞王爷对钦差遇刺一事十分愤怒,怀疑是宁王故意陷害。

贺珩垂下眼睑,把根雕放下,弹了弹根雕的底部:由着他怒。

只见根雕底部是个镂空的楼阁,看起来漂亮,实则并不牢固。

☆、44·指桑骂槐女性大多偏爱婉约的诗词,曲轻裾接过卫青娥递过来的诗词,随意瞟了一眼,就看到什么清风、淡烟之类的字眼,她随意翻了翻便递给旁边的秦白露,我觉得这些姑娘都很有才华,只是我不擅诗词,不如让三弟妹看看。

秦白露接过这几份由晋安公主选出来比较出众的诗词,打头的便是昌德公府上三姑娘的诗作,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又往下翻了翻,对曲轻裾道:二嫂世家出身,连贵府三姑娘都这般有才华,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这话说得有些刻薄,即便瑞王受皇上宠爱,那也是弟弟,你一个做弟妹的用这种语气对嫂嫂说话,未免也太不懂尊卑些,亏得秦家乃是书香世家,怎么会有这般教养的女子?晋安公主眉梢挑了挑,抬头看了秦白露一眼,随即低头品着茶。

贵府?曲轻裾笑吟吟的拿出手绢擦着嘴角,语气温柔道,三弟妹,不是嫂嫂爱说教,只是你这话也太不规矩了,咱们女人出嫁了那就是出嫁从夫,我的府上便是王爷的府上,三弟妹这话岂不是不把我当皇家的人?这话连皇后娘娘都说不得,更何况秦白露一个弟媳?秦白露听完这席话,心里恨曲轻裾不给她留颜面,面上却只能赔笑道:二嫂恕罪,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还请嫂嫂原谅则个。

说完,起身一福。

曲轻裾没有起身回礼,只是颔首道:弟妹无需多礼,咱们妯娌间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是今日我还得说一句,如今我是端王妃,母亲乃是曲田氏,弟妹日后莫要弄混了。

秦白露脸上的笑意几乎要凝固,她没有料到曲轻裾会这么直白的把昌德公撇开,想起京城里关于昌德公府与端王妃之间的传言,什么昌德公为人放荡不羁,发妻亡故百日不至,便娶了新妇;什么田梁氏为母不慈,苛待昌德公前夫人之女,对庶女更是不闻不问,只对自己儿女与娘家人好。

难怪京城中最近一段日子传四处都在传昌德公府的丑事,原来是在这等着,曲轻裾是想明明白白表明她对昌德公府的态度。

今天来人不少,秦白露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大脸,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忍着气坐了回去,把手里的诗词递还给晋安公主:不知公主觉得那首好些?曲轻裾看着她强忍怒意的样子,有些不喜的想,瑞王两口子还真是天生一对,说话都这么欠抽不讨喜,让她觉得不噎对方两句,都对不起对方那张狂的态度。

本宫觉得,曲、陆两位姑娘都不错,晋安公主抬头,不知是哪两位姑娘,上前让本宫瞧瞧。

曲轻裾看着上前行福身礼的姑娘,曲约素相貌柔美可人,陆家姑娘纤细婉约,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陆家姑娘应该是陆景宏大学士的女儿玉容。

本宫观你们二人的诗平分秋色,所谓文无第一,不如由你们二人共得魁首,晋安公主听说过曲约素与瑞王的事,便多看了曲约素一眼,此女确实有着春花之貌,眉眼几乎可以入画。

此时,她不由得看了眼正浅笑品茶的端王妃,两人虽为同父姐妹,但是外貌与气质皆不相同,曲约素美则美夷,却并不是世间难寻的美,倒是端王妃容貌虽不是天下无双,但就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好看,一言一行都带着美的味道。

大概这便是个人魅力了,晋安公主让人呈上一套上好的墨宝以及头面送给曲、陆二人,又夸了好几句后,才笑着让二人坐下了,倒是一个字也没提曲约素与曲轻裾的关系。

很快有下人呈上了新的糕点与水果之物,众人看出这些全都是好东西,可见皇上对晋安公主是极宠爱的,难怪几位王妃对晋安公主都这般和气,连瑞王妃这般孤傲之人,也客客气气的。

从头到尾说话不多的卫青娥觉得,曲轻裾与秦白露二人似乎天生有些八字不合,而每每还是曲轻裾占了上风。

曲轻裾敢这般有底气的顶秦白露面子,想必也是仗着端王对她的宠爱,不然哪里敢这般不计后果的说话,她有些嘲讽的想,待端王不宠爱她时,她又该如何自处,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妯娌都得罪了,日后还会对她怜悯两分?若是她,定能把话说得更加漂亮,不至于让人下不了台来。

她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只有现实的残酷会让女人学着成长。

画赏得差不多了,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本宫一起去听听曲?晋安公主扶着丫鬟的手起身,这话一开口,众人纷纷说好,哪里会嫌弃云云。

台子是早就搭好的,众人坐下后,戏便开唱了,大意便是无情男人痴情女,最后女人老去男人浪子回头的戏码。

曲轻裾看着这种的情节,就觉得难受,凭什么女人在家奉养老人,教养孩子,男人却在外面花天酒地,等女人老了青春不在了,男人玩得没意思想回家养老了,还要被人称赞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的青春女人的血泪谁看见了?等她老了,再也无法享受青春时的美好时,男人浪子回头有什么用?照她看来,这些戏曲尽是些猥琐没用书生写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总是希望自己的老婆贤惠寡言,又希望别人家的老婆放荡不堪。

实际上他们连老婆都没讨着,唯一能做的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蹲在漏风的破屋子幻想有个田螺姑娘或是千金小姐要死要活的嫁给他。

木槿见主子脸色不好,便替她换了一杯热茶,小声道:主子,您可是身子不适?曲轻裾捧着茶杯淡淡道:无碍,只是瞧不得这样的男人有如此贤良美德的女人。

她这句话说得小声,却被晋安公主听见了,晋安公主点了点头,冷笑道:可不是,这样的男人竟还配过儿孙满堂的日子,没得让人恶心,让唱戏的人退下,本宫不爱这样的戏。

几个戏子忙不迭的退了下去,不明白怎么就惹得公主殿下发怒了。

前些日子我听了一场《攀折记》,倒还有些意思,不如姐姐听一听?曲轻裾浅笑道,这天下男女,总该讲究一个善恶总有报,哪能便宜都让人占尽呢?晋安公主觉得自己看端王妃越发顺眼了,她点下《攀折记》后,对曲轻裾道:弟妹这话说得好,我也是这个理。

这位晋安公主果然是个有些性情的,曲轻裾笑笑的端起茶杯,公主殿下高见。

秦白露冷眼看着曲轻裾与晋安公主说话,扭头冷冷的看向坐在角落的曲约素,曲家的女人果然全是些长袖善舞的狐狸精,姐姐一副狐媚样,妹妹做的就是狐狸精干的事,就没一个好东西。

《攀折记》大概就是一个落地秀才爱上一个千金小姐,便用尽各种主意夺得了小姐好感,但是秀才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秀才想坐拥齐人之福,便隐瞒了此事,最后他做的事被小姐与青梅竹马知道后,被两人双双厌弃,最终穷困潦倒一生。

想攀的是小姐,想折的是一起长大的小青梅,最后攀折皆没有成功,这算是对落魄书生贪心的讽刺。

这出戏原本并不受人推崇,毕竟对于男人来说,谁愿看这种戏呢?而养在深闺中的女人,自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戏。

所以这出戏一上演,不少人便看得津津有味,待戏完了后,一群人便讨论起来,这个说书生有多不要脸,那个说小姐与青梅做得好。

要说这书生也实在可恶,可是这千金小姐之前也不应该偷偷与书生见面,差点毁了名节,秦白露似笑非笑道,这世间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好一个姑娘,偏偏与成年男子搅和,可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说得暗有所指,在场也有不少人听闻上元节的事,所以一时间也不好接话,毕竟这是瑞王府的事情,瑞王此人性格向来高傲,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梁氏听完秦白露这席话,面色变了变,倒是她身边的曲约素神色不变,脸上至始至终带着笑,仿佛秦白露指桑骂槐的对象不是自己般。

卫青娥与曲轻裾皆含笑不语,仿佛没有听见秦白露的话似的,两人相视一眼,抬了抬手里的茶杯,同时俯首喝了一口。

幸而这千金小姐没有酿成大错,能迷途知返而不是一意孤行,倒也是一件好事,晋安公主的话打破僵局,她面上露出一丝凌厉的笑,这样的男人,就是容不得惯不得,不然就忘了自个儿是谁。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五味陈杂,世上哪个男人不偷腥,哪个男人不爱俏?曲轻裾看向晋安公主,在她的脸上,似乎看到了某种坚定。

☆、45·高高在上看完两场戏,已经过了午时,晋安公主宴请诸人用过膳后,便让未出阁的姑娘们随意一起聊聊,她与一些已经成婚的命妇诰命谈起了京城里的趣闻。

曲轻裾听到这些人再次提到五庄观的玄灵真人,看来这位玄灵真人还真有些本事,不管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鬼神,但是一个人能让这么多混迹于复杂圈子的贵妇们推崇,足以说明他本事非凡,至于是哪方面的,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晋安公主听到这些,倒是意料外的平静,她淡然的笑开:既然是个奇人,日后有机会定见一见。

话虽这么说,但是曲轻裾能看出,她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曲轻裾扶着木槿的手起身去更衣,回来的半路上却遇到带着丫鬟的曲约素,她停下脚步,平静的看着曲约素给她行了一个十分规矩的万福礼。

见过端王妃,曲约素如今十分清楚,眼前的大姐根本不想与昌德公府有什么来往,她甚至能在大姐身上看到对昌德公府的冷漠,外界的传闻她听了不少,她想反驳却发现这些传闻完全就是事实,而且以往发生的某些事比传闻更加不堪,所以她连叫一声大姐的脸也没有。

府上的名声越来越差,连带着影响了她与二姐的婚嫁,她不甘心做一个普通的官家夫人,可是现下大世家的嫡子却不愿娶她。

所以她宁可凭借自己的才貌去拼一拼,至少比庸庸碌碌过完一生好。

三小姐请起,木槿见自家王妃没有动,便上前一步笑着虚扶了一把,才再度退到曲轻裾身后。

曲轻裾看了眼天色:你怎么独自一人到这里了,我方才看到姚家姑娘,陆家姑娘都在一块聊天,你不去和她们一起玩玩?曲约素面色有些难堪,勉强笑道:只是想随便走走。

点了点头,曲轻裾不再多言,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恭送王妃。

曲约素又福了福,她看着曲轻裾被好几个丫鬟前呼后拥的引着往晋安公主方向走,咬了咬唇角压下心底的酸涩,如今那些世家小姐也不愿意与她走在一块,她们自以为高贵,不愿和自己这个甘愿为妾的人来往,其实也不过是些普通人罢了,日后成婚同样要挖空心思拉拢夫君的心,还要打理受宠的侧室,到了那时她们都不过是俗气的鱼眼珠子罢了。

这种想法或许不过是曲约素的自我安慰,可是现如今她只能作如此想,才能压制自己对曲轻裾那莫名的嫉妒,以及不该有的妄想,比如若是当初被指婚的是她,如今被人捧着敬着的就该是她了。

卫青娥等人见到曲轻裾回来,便笑道:你总算回来了,方才还说到你呢。

说我什么?曲轻裾笑着在原位上坐下,顺手取了一瓣剥好的橘子放到嘴里。

说你有福气,府里侧室都老老实实,没那么多心眼。

卫青娥笑道,可不像我们府上,美人不少。

曲轻裾干咳一声,咽下橘子擦着嘴角道:大嫂这话可是在说笑了。

最近端王府上又是贬侧妃为妾,又是某个通房病逝,前还有通房被配了庄子上的人,这还称得上老老实实,这卫青娥是故意说来臊她的?我不比大嫂贤德,把府上打理得好,大嫂还是别笑我了,曲轻裾知道在场众人敢谈端王府的不过只有晋安公主与卫、秦三人,她笑着对晋安公主道,姐姐不知,大嫂向来是贤德之人,可她每每总是夸我这等没本事的,姐姐你可得为我评评理。

好了好了,本宫的弟弟们取了你们做王妃,那是他们的福气,晋安公主笑着把一碟红枣糕放到中间,你们就多吃两块糕,就别互相夸耀了。

卫青娥笑笑便把话题揭过了,她知道端王府如今被曲轻裾把持着,后院围得跟铁桶似的,前些日子王爷还因为某个通房病逝沉了脸色,想必这个通是王爷的人。

陪坐的几人都是身份不低的官夫人,只可惜曲轻裾的舅母田罗氏不在,不然曲轻裾也不至于觉得有些无聊。

晋安公主今日弄个赏画宴,不过是让这些夫人知道她晋安公主要在京城扎脚了,同时还要她们回去告诉自家夫君,她要收拾驸马北禄伯,这些人长些眼睛,不要多事。

这招有些以势压人的味道,可是谁让她是皇上亲封的长公主呢,大隆朝也不是没有别的公主,可是只有她封为长公主,这就足以证明她的地位。

曲轻裾觉得晋安公主是个聪明又看清现实的女人,她有着尊贵的身份,不会为了所谓的感情委曲求全,她给北禄伯生下儿女,按理说北禄伯是不能纳妾的,可是北禄伯却做出这种事,这不仅仅是在打晋安公主的脸,亦是打皇家的脸。

若是今日晋安公主由得这种事发生,那么以后其他公主的驸马也会跟着这么做,有一就有二,最后可悲的还是女人。

待宴席结束,从公主府出来后,曲轻裾看到梁氏与曲约素在大门口,而她们对面是居高临下的秦白露,她脚下不停,直接越过三人上了她的马车,别人愿意演狗血剧,她还不愿意溅一身狗血呢。

马车动起来时,曲轻裾掀开轿窗,正好看到秦白露对着梁氏与曲约素露出讥讽的笑意,梁氏脸上全是不敢发作的怒意,她弯了弯嘴角,放下了帘子。

回到端王府,曲轻裾见蜀葵与瑞香守在正院大门处,知道可能是贺珩在里面,便问道:王爷在屋里?蜀葵屈膝答道:回王妃,王爷来了有一会儿了。

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曲轻裾穿过大门,横穿正院里的园子,到了房间的外室,就看到贺珩正在看她让人挂在墙上的美人月下起舞图。

王爷,曲轻裾笑着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这画怎么了?我记得,你也有这么一身长裙,贺珩总觉得这画有几分曲轻裾的影子。

王爷怎么没有想过,这画上的本就是我。

曲轻裾笑。

贺珩看向画卷下的落款,竟是曲轻裾的画作,作画时间就在前几日,难怪昨日来没有见过,想必是今日才让人挂上的。

轻裾会舞?贺珩有些讶然,世家女子学琴棋书画的倒是不少,可是学舞的可没有几个。

无师自通罢了,曲轻裾挑着眉角,仿似有些自得与无奈,以往没有什么事,自己在屋子里时就想着打发时日,照着书胡乱学的。

贺珩知道曲梁氏待曲轻裾不好,料想也不会花心思让曲轻裾学太多大家闺秀该会的东西,他见她笑得自得又无奈,便笑着道:不知何时我有幸一赏?曲轻裾抬了抬光洁漂亮的下巴,就像是个高傲的女王,等王爷做出什么讨妾欢心的事,妾再考虑此事吧。

明明自称妾,贺珩偏偏就听出一股子高傲的味道,偏偏他还觉得对方这个模样让他心痒难耐,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曲轻裾的腰,轻裾的腰肢如今纤细柔软,定能跳极美的舞蹈。

曲轻裾嘴角一咧:王爷这话,可是当妾为舞女调笑?贺珩约莫理解到何为女人的无理取闹了,偏偏还莫名觉得不解释两句不行,他无奈把人揽进怀里,那些女人岂能与轻裾你相提并论,你跳的舞只跳给我看,别人谁也见不着,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是欢喜,并不是调笑。

说完,又补充一句道,日后待我讨你欢心了,你一定要屈尊跳一曲给我看。

曲轻裾嗯哼一声,既然你如此期待,等春暖花开时,我便跳一曲给你瞧瞧。

这个身子身子骨确实很柔软,跳起舞来也不会显得僵硬没有美感,不过她可不想真的就这么跳给贺珩看了。

男人是奇怪的生物,他们喜欢玩弄随意的女人,偏偏又瞧不起女人太过随意,从某种角度来说,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矛盾。

可是她若是把此事变作两人间的情趣,甚至让对方心生期待,却不轻易让对方随意看到,那只会让贺珩心生一种属于两人秘密的亲近感。

有时候美好的秘密,有利于拉近男女间的距离。

贺珩瞧着曲轻裾这般骄傲的小模样,只觉得心里的猫越挠越痒了,他嗅着她发间的馨香,暗哑着声音道:好。

明明隔着衣衫,他却仿佛能感觉到衣衫下的细腻,让他忍不住想把人抱上床。

曲轻裾可不想还没吃晚饭就玩压人游戏,便把头靠在贺珩胸膛道:我瞧着晋安长公主似乎想与北禄伯和离。

片刻的沉默后,她听到贺珩不屑又带了些怒意的声音。

和离是必然的,皇家公主是他能慢待的?这事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他!曲轻裾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瞧瞧,这就是皇室的人,不管平日嚣张、温和亦或是憨厚,骨子里都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

☆、46·魁元宫北禄伯在元月二十六日赶到了京城,他首先到的地方便是长公主府,可是还没进门便被长公主府的下人赶了出来,他没有想到下人会这般为难他,正要发作,晋安公主便扶着丫鬟的手站在了大门口。

因为北禄伯日日惦记着那个外室,夫妻二人近几个月很少在一起,北禄伯站在大门下,看着盛装的公主,如火般的怒意被冷水浇灭,他呐呐道:公主。

驸马这是做什么呢?晋安公主似笑非笑的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怎么不见你哪位可心人?北禄伯面带尴尬,大门口沾满了公主府的下人侍卫,他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放下脸面,可是这脸面却不得不放下,不然他们整个曹家都要被牵连,更别说护住他喜爱的那个外室。

公主误会了,不过是个逢场作戏的玩意儿,岂能因为她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北禄伯勉强笑着深深一个作揖,还请公主原谅为夫,为夫日后定不做这等糊涂之事。

晋安公主嘲讽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仍旧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人还是当初那个人,心却是变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她留着也不过是守着一副臭皮囊,没得恶心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笑了,她也笑出了声:驸马这个笑话可真有意思,本宫以前怎么不知道驸马会因为个玩意儿玩物丧志,糊涂不糊涂你自个儿心里也清楚,这等话本宫不稀得听,既然是父皇圣旨召你进京,你便去宫里跟父皇解释。

北禄伯心里一慌,他听出公主话里对他的嫌弃,可是此事若没有公主转圜,皇上定会重罚他,而曹氏一族也算完了。

本来他们曹氏一族已经是空有爵位并无实权的人家,此事闹大了,只怕连爵位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北禄伯只好继续开口道:公主,你我夫妻多年,怎可因为小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情分,此事是为夫大错特错,只要公主愿意原谅为夫,为夫什么都愿意做。

既然知道我们多年夫妻,你又怎能做出那等龌蹉之事来断了我们情分?晋安公主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北禄伯,世间万事有因才有果,这些年本宫自问并未慢待你曹家上下,你如此待我,还有什么脸面来这里?说完,转身对看门人道:关上大门!北禄伯眼睁睁的看着大门缓缓关上,他想求情,可是看到晋安公主的眼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对方的眼神告诉他,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再动心。

北禄伯求见公主被拒一事很快传遍京城,不少人说北禄伯胆大包天,也有人说北禄伯做事不够聪明,但是谁也不敢说晋安长公主咄咄逼人,毕竟皇家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娶的。

曲轻裾听说这件事情后,便让人没事去打听来说嘴,这庭院深深实在没什么事,不听些外面的事或自己找乐子,还真不好打发时间,难怪这里的女人没事就各种大宴小宴,赏花赏画品茶,这么多的名头也不过是贵妇们聚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此事传出后的当天夜里,府里就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明日要在魁元宫办家宴,让贺珩与曲轻裾都要到。

接下懿旨后,曲轻裾有些意外,皇后娘娘似乎是个不管事的性子,这会儿毫无征兆的办家宴,只怕是为了晋安公主的事。

贺珩见曲轻裾一脸沉思的模样,便开口道:你不用多想,明日除了我们几个兄弟外,恐怕就只有晋安长姐与父皇母后。

这意思就是说,其他的皇妃都没资格在场?曲轻裾明白过来,这是要清算北禄伯的节奏。

点了点头,对,是该咱们娘家人好好收拾薄情寡义男一番,好好的妻儿不管,偏与不清不楚的女人牵扯不清,可不能轻纵了他。

感觉到曲轻裾的怒意,贺珩笑着道:看来你与长姐上次在宴会上相处得很好。

不然,怎么会因长姐的事动怒?曲轻裾在雕花靠椅上坐下,叹口气道:长姐是个好女人,北禄伯实在可恶,明明家里有很好的人,偏偏去沾染外面不清不楚的,可见这么多年的感情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见她神情间似乎有些厌倦,他不知怎的就开口道:世间男人千千万万,有人不念旧情,有人却日久情更深,长姐只是遇到一个不好的男人。

曲轻裾突然笑开,她左手托着下巴,偏头望着贺珩道:王爷可要做那日久情更深的人。

贺珩眼神暗沉,哑声道:我自然是那日久情更深的人。

只是这句话在某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孤男寡女,贺珩刻意的勾引让曲轻裾起了兴致,两人也不知谁先动了谁,反正等曲轻裾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床上露出了大半个香肩,贺珩的狗牙正在自己肩膀处舔咬。

觉得肩膀有些痒,曲轻裾缩了缩肩膀笑出了声,惹得贺珩咬得重了些,他哑声道:看来我还不够努力,让轻裾还笑得出来。

说完,还故意在她腰间捏了捏,引得曲轻裾笑得更大声。

明知道自己腰间最怕痒,他还故意来这么一手,曲轻裾一个闪身故意躲进他怀里,然后趁他不注意,握住了小珩,哼道:王爷也别逗我,万一我不小心手抖就不好了。

贺珩闷声笑道:王妃这是在威胁我?说完,身子往下一沉,把人压在自己身下,轻轻轻吻着她的耳廓后,抬起头看着她道,那你可要好好对它。

怎么好好对它?曲轻裾睁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贺珩,手非常不小心的抖了几下,果然感觉到小珩精神起来。

这下子可算把贺珩的熊熊大火点燃了,顿时扑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下面的人开始往正院抬浴桶与热水,这些太监皆小心低着头,连落在地上的衣物发饰都不敢多看一眼,但是仅仅从满地的衣服就能知道,王爷与王妃是如何的热情似火。

曲轻裾趴在浴桶边缘上,任由贺珩替自己捏着肩膀,她声音带着些慵懒道:听说我们在京郊有座园子,里面有汤泉?你喜欢?贺珩手摸着腻滑的肌肤,笑着把胸口贴上那纤细细滑的背上,玉泉园里确实有一个大的汤泉,等些日子我带你去玩上几日。

那可好,曲轻裾偏头在贺珩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王爷可别忘了。

美人主动送上香吻自然是件好事,贺珩在曲轻裾嘴唇上偷了个香才道,答应你的事,我怎么会忘。

曲轻裾笑着回头,如墨的青丝侵染在水中,甚至让人看不到桶底。

这一次到魁元宫,曲轻裾发现魁元宫似乎比上次来多了几分人气,就连伺候的人也多了不少,仿佛有种刻意扮演出的热闹。

随着贺珩进了主殿,果然见帝后都在,坐在下首第一的便是晋安长公主,晋安公主下面坐着的是贺渊与秦白露。

曲轻裾想,这一次瑞王夫妇倒是来得快,总算没有矫情了。

跟着贺珩行完礼,在贺渊夫妇对面坐下后,曲轻裾依旧低头品茶。

庆德帝为帝为父虽不称职,但是至少还很讲究人伦道德的,坐在上首的他很少去看两位儿媳妇,只是和两个儿子说话。

没一会儿,宁王夫妇便到了,曲轻裾看着两人在他们上首坐下后,贺麒便开始说话逗乐皇帝,不由得想,每一个皇子生来就是拍马屁的高手。

既然你的弟弟们都到了,朕便再问你一次,是否真要和离?庆德帝叹了口气,略显老态的脸上有些疲倦,归念,朕当初真不该把你指给曹家的小子。

与父皇无干,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是女儿点的头,父皇才指婚,说到底是女儿没有眼光,归念是晋安长公主的闺名,这个名字是庆德帝亲自为她取的,也许取这个名字时,庆德帝是想她这个女儿即便日后出嫁了,仍要记得皇宫这个家,所以才取做归念。

曲轻裾发现皇帝待晋安公主很好,比除开贺渊外的三个儿子都好,或许因为晋安公主是他第一个孩子,感情总是有些不同的。

这些年来,女儿与北禄伯尚算得上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只是如今北禄伯的心思早已经不在我与儿女身上,甚至不顾念我的身份以及往日情分便与九品官家女子混在一起。

女儿的脸可以丢,可是皇家的脸却不能丢,这样一个没了心的男人,我留着又有何用。

不如和离了,倒能过些清净日子。

晋安公主苦笑了一下,不然,即便勉强与他在一起,女儿也只会觉得恶心。

☆、47·皇室插刀团正殿里有片刻的沉默,随即曲轻裾听到庆德帝叹息了一声。

既然如此,朕便许你与北禄伯和离,至于你的孩子,便由你抚养,平日让你的弟弟们多照应着,说完这话,庆德帝看向贺珩三兄弟,你们可有什么意见?贺麒与贺渊纷纷表示无异议,倒是贺珩起身道:父皇,待和离后,长姐一人养两个孩子,虽有我们兄弟照看,是否仍有些艰难,不如父皇赏外甥与外甥女一个爵位?庆德帝原本见贺珩站起身来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待贺珩说完后,他脸上露出了笑意,老二说得对,应该如此。

既然这样,便破格封城儿为定忠侯,萱儿为如意郡主,改为母姓,待他们大了,再作封赏。

这就是实打实的恩赐了,贺珩的外甥与外甥女不仅改曹为贺,还得了爵位,往后京城里谁敢因为他们无父而慢待他们,这只要沾上皇姓,身份可就是大大不同。

晋安长公主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她起身热泪盈眶的拜谢庆德帝皇恩后,隐晦的看了眼贺珩,曲轻裾注意到这个眼神,知道对方是记下贺珩这个天大人情了。

至于贺麒与贺渊对这次没有意见,只是有些恨贺珩得了这个人情,毕竟就算这外甥改姓为贺,也不可能影响他们争夺皇位,与他们并没有利害关系,不如顺着父皇的心,还能讨着个好。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皇后这会儿脸色也有些变化,晋安公主虽不是她亲身,但是也在身边教养了多年,自然有着深厚的母女情,晋安受委屈,最难过的便是她这个母亲,偏偏她不受皇上宠爱,只能硬生生的坐着,这会儿听到皇上要赏赐两个外孙,心里对晋安公主和离最后一点担忧也没了。

事情交待完,庆德帝起身道:朕还有要事,便先走了,若是曹家的那小子来,你们不必待他客气,朕给他的旨意明日便传下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欺负朕女儿的男人你们随便玩,朕替你们兜着?曲轻裾默默的为北禄伯掉下两地鳄鱼泪,落在贺家几兄弟手上,这位不死也要掉层下来了。

庆德帝离开后,正殿的气氛似乎轻松了几分,曲轻裾取了一块切成小段的甘蔗放进嘴里,咔擦擦卡咀嚼后,掩着嘴把渣吐到宫女躬身举着的细瓷碟子里,又吃了几块才擦干净嘴角,略觉得有些不畅快,甘蔗就要自己咔擦一口咬下一块再嚼比较有意思,现在这种吃饭,没有咬下甘蔗块时的畅快感,不过吃相倒是好看了不少。

卫青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曲轻裾怎么敢当着人的面吃甘蔗,也不怕吃相不雅?她眼睁睁看着曲轻裾干脆利落的嚼了几块甘蔗,才开始擦嘴角后,莫名的扯了扯嘴角,弟妹好胃口。

曲轻裾笑了笑,甜的东西吃起来让人心情好。

她把擦过的帕子递给身后的玉簪,接过木槿递上的干净手绢,大嫂什么时候也可以试试。

卫青娥干笑了两下,我不太爱用这些零嘴。

对于我来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让大嫂见笑了,曲轻裾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贺珩听到这话,不过是笑了笑,显然没有觉得曲轻裾这话显得太过好吃,反倒觉得自家王妃有那么两分率真。

当然,这大概要归功于一个人看另一个人顺眼时,另一个人做什么都是好的。

贺麒抬头正好看到贺珩脸上的笑意,吸了一口气,觉得牙齿有些酸凉。

二嫂对吃穿倒是十分上心,秦白露笑着看了眼曲轻裾,对方一身穿着确实讲究又好看。

这种甘蔗吃起来确实甘甜清脆,我在冬日里也爱吃这个,晋安公主倒是取了一块甘蔗到嘴里,吐出渣后道,看来二弟妹有些爱好与我甚是相同。

说完,还对曲轻裾笑了笑。

曲轻裾回以一笑,这可好,日后我若是发现什么好吃的东西,可算能找人与我一同用了。

晋安公主闻言看向贺珩,取笑道:这就是二弟你不好了,怎能让弟妹独自享用美食?这话说完,就见到曲轻裾脸上飞起红霞,一时间让晋安公主笑出了声。

姐姐快别取笑了,贺珩作揖道,不然有人脸都能当猴子屁股了。

胡说胡说,这世上哪有这般漂亮的猴子屁股,什么词不好用,偏用这般不文雅的词,皇后这会儿笑着把曲轻裾的脸仔细端详一番,本宫瞧着,倒是那王母娘娘的仙桃比较相似。

说完,自己便先笑了。

曲轻裾顶着一脸娇羞,偏头瞪了贺珩一眼,然后开始埋头喝茶。

贺珩被她瞪得骨头有些软,起身向二人告饶,又是被一阵取笑,让他再次明白一个道理,女人的世界男人不能参言。

贺渊方才低头时正好看到曲轻裾瞪贺珩的那一眼,确实有那么点风情,他挑着眉看一边苦笑一边告饶的贺珩,眼神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就在众人笑闹的时候,一个太监进来汇报说,北禄伯求见。

晋安公主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她整了整衣衫,冷冷的端起了茶杯。

皇后脸色一冷,沉声道:让他滚进来吧。

这一瞬间,曲轻裾觉得皇后御姐范儿十足,她偏头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长相十分儒雅的男人微躬着身进来,单从面相看,确实是一个容易让女人产生好感的男人。

所以,世界上专门发明了一个词语来形容这种男人,那就是衣冠禽兽。

小婿见过母后,见过诸位弟弟。

谁是你弟弟,本王是谁都能叫弟弟的?贺渊嗤笑一声,懒洋洋的靠坐在椅背上,一副懒散的模样,快别往脸上贴金,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闪眼睛呢。

曲轻裾默默咽下嘴里一口茶,这贺渊的嘴就是一把刀子,这刀子上面还淬了毒。

北禄伯也没有料到自己刚进来就被人发难,可是对方是王爷,他只能硬生生的忍下了。

就这窝囊模样,也敢到外面拈花惹草,瞧着都脏爷的眼睛。

贺麒又痛快的补了一刀。

大哥此言差矣,弟弟几年前见北禄伯时,他尚是仪表堂堂,配长姐也勉强能看,贺珩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梗,不紧不慢道,如今才知道,北禄伯是个演戏的好手,只怕京城里的名角儿也比不上他,不然怎么敢怎么能欺瞒我们皇室这么些年?拿戏子比北禄伯,曲轻裾觉得贺珩插得一把好刀,亏得他开口第一句时,北禄伯还向他投射出希望的眼神。

其实这哥几个都是插刀不见血的好手吧,曲轻裾干咳一声,看向晋安公主道,长姐不必难过,人生谁不遇见一两个恶心玩意儿呢,可别因为这些东西影响了心情,脏了眼。

总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补上那么一刀,有那么点淡淡的不合群啊。

就连卫青娥与秦白露这会儿也开始一致对外了。

其身不正,行为不检,实在不堪,秦白露不屑的移开视线,一副不想看到恶心物体的表情。

卫青娥话说得倒是比较温婉,她面无表情道:北禄伯大人做这些事时,可想过公主与你的孩子,如今寒了公主的心才想着补救,可是觉得我皇家的人好欺负?开口说话的人身份都比北禄伯高,北禄伯听着这些话虽然觉得侮辱,甚至对晋安公主也心生恨意,可是也只能跪在正殿中央请罪。

晋安公主看着眼前这个窝囊男人,当初在荆州时,可不见他这般诚心悔过,甚至还为了那么个女人跟自己翻脸,现在怕了就摆出这么一副样子,她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男人?有些恶心的移开自己的视线,晋安公主起身道:母后,女儿有些累了,先回后殿休息休息。

说完,不再看北禄伯,扶着宫女的手转身便离开了正殿。

北禄伯心头一凉,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只好重重的向皇后磕头,述说自己如何的懊悔,如何想改邪归正,又念叨公主如何如何好,他是这般这般想念当初二人感情好的时候。

本宫觉得老二说得不对,这北禄伯不是什么唱戏的名角儿,他是茶馆里说书的,瞧这话一套一套的,不清楚的还以为我们皇家小题大做呢,皇后冷笑一声,你也不用磕了,别溅血在我魁元宫的地上。

快些滚出去吧,本宫瞧着你心烦。

没有一个母亲能对出轨的女婿有好脸色,皇后这行为已经算是好涵养了,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只怕北禄伯早被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

曲轻裾看着北禄伯被太监强行拖了出去,讽道:幸好外甥与外甥女没见着他这个样子。

贺珩听到这句话,想着那两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叹了口气,和离了也好,总比有这么个父亲强。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昌德公府,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48·兄弟?(改BUG)北禄伯被拖出魁元宫后,贺家几兄弟各自低头喝茶,听着自家媳妇儿说话,兄弟三能不开口,绝对不多说一句。

贺渊与贺麒两人的矛盾,几乎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最近老四与魏炆广奉命亲查江南的案子,谁知出京城才几日,就遭遇刺杀,魏炆广与老四都受了伤,留在了当地休养,太医院的太医也派出了不少,这会儿勉强留住了命,可是朝堂上却暗潮汹涌。

谁会这么胆大包天的刺杀钦差,敢做这种事的人,要么是乱党,要么就是位高权重之人。

大隆朝已经传世百多年,没有所谓的反朝廷的乱党,那刺杀者只会是位高权重所派,那么此人为什么会去做这种事?朝上已经有人在猜测此事与瑞王有关,可是此事已经交给宁王去查,宁王这次的口风格外的紧,竟是一点消息也没露,瑞王似乎也没有因为这事有什么不同,所以众人又觉得瑞王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毕竟这样的行为几乎是与皇上对着干了,瑞王再受宠再嚣张,还不至于到这么地步。

皇后心里清楚在座三兄弟之间的恩怨,见时辰已经快到午时后,便道:难得你们三兄弟聚到一起,本宫瞧着高兴,一起去用顿饭。

三对夫妇跟着皇后到了饭桌前,不一会儿就有人把公主还有两个孩子带过来了。

大的贺城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红色的锦袍,身上还挂着一个长命锁,看起来十分可爱。

小的贺萱约莫五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的,一张笑脸十分可爱,两孩子搁在一起,还真有点金童玉女的感觉。

见过皇奶奶,见过诸位舅舅舅母,两个小孩规规矩矩的行礼,看得出晋安公主把他们教养得很好,就连曲轻裾这种觉得小孩子闹腾的,都觉得十分喜欢。

城儿萱儿都长这么大了,见过两人的卫青娥笑着给了两人见面礼,笑着对晋安公主道,上次见两个孩子时,萱儿还不大走得动路呢,如今也成了懂事的姑娘了。

晋安公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不过是个皮孩子,哪里有你夸的那么好。

曲轻裾长就备好了见面礼,听到晋安公主这么说,便道:长姐可不能这般埋汰两个孩子,我瞧着两个外甥可是喜欢得不行。

说着,便对两个孩子招手道,城儿萱儿过来让二舅母瞧瞧。

贺城与贺萱乖乖的走到曲轻裾面前,小心的打量这位二舅母,脸蛋变得红扑扑的,贺萱小心用手拉了拉曲轻裾的袖摆,二舅母好。

萱儿好,曲轻裾弯腰把贺萱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从木槿手下拿过一块坠子挂在萱儿脖子上,这是二舅母给你戴着玩的。

贺萱埋头拿起坠子看了看,原来是一朵盛开的莲花,雕得栩栩如生,而且整个玉石像冰一样透明,漂亮极了,很适合给女子戴。

晋安公主发现这个坠子竟是冰种玉石雕刻而成,这种玉石极其难寻,比琉璃还要漂亮,极其珍贵,没有想到二弟妹竟是拿这么好的东西给孩子做见面礼。

二弟妹,她一个小孩子,哪里用得着佩这般珍稀的玉,晋安公主这话半是客气,半是真心。

咱们皇家的女儿,戴什么也称不上珍稀,曲轻裾笑着摸摸贺萱的包包头,咱们萱儿粉雕玉琢的,我还怕这玉配咱们家姑娘俗气了。

说完,又从木槿手里拿过一块玉佩,来,城儿,这是给你的。

贺城看了看晋安公主,见公主没有阻拦,接过来作揖道:谢谢二舅母。

他摊开手掌心,是一块墨玉雕成的蝙蝠,蝙蝠寓意福气,送给小孩子极为合适。

晋安公主看出二弟妹的见面礼都是花了心思的,这两枚玉的雕工非常的好,玉质又十分难得,一般地方都找不到,她对贺萱道,萱儿,快从二舅母身上下来,别压着你二舅母了,坐母亲这里洗手准备用膳。

贺萱跳下曲轻裾的膝盖,笑着跑到晋安公主身边,挨着坐下了,贺城也跟着老老实实的挨着妹妹坐下了,看得曲轻裾一阵感慨,前世的那些熊孩子们真应该好好跟人家学学,这差距也太大了。

卫青娥早见过两个孩子,礼送得轻一些倒是无所谓,倒是秦白露心里有些尴尬了,她与曲轻裾都是新嫁娘,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曲轻裾先于她送了礼,她原本准备好的见面礼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想到曲轻裾可能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秦白露又暗暗的给曲轻裾记上一笔,硬着头皮把东西送了出去。

晋安公主倒是态度如常的道了谢,但是她却觉得,晋安公主明显与曲轻裾要亲近几分。

宫女们捧着茶盅铜盆擦手的锦帕鱼贯而入,曲轻裾与贺珩坐在一起,洗手漱口完毕后,又有不少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一道道蒸炒煎炸的美食流水般摆了上来,端盘子的宫女各个手指白皙,端着细白的碗碟,看起来漂亮极了,让人看着便更加有食欲。

这让她想起前世某末代皇帝写的回忆录,现在的场面大概就跟那回忆录差不多,或许还要更加讲究一些,毕竟此时是大隆朝的鼎盛时期。

其实贵族用饭什么都好,就是食不言寝不语这一条,让曲轻裾有那么点不习惯,前世她基本边吃饭边打电话或是给艺人安排行程,到了这里几乎是养老的节奏,手机电脑通通没有,害得她就只能看书习字加画画,本来对下棋有点兴趣,可是贺珩陪自己下了几次就不愿意了,人生顿时有些寂寞无聊了。

用完午膳,皇后也没有留三兄弟,三兄弟便带着自家媳妇儿出魁元宫了。

一出魁元宫大门,贺渊便带着秦白露与另外两兄弟分开了。

贺麒与贺珩也不以为意,待看不到贺渊背影后,贺麒才道:今早京城外传来消息,四弟的伤好了些,只是手臂可能要留下些毛病,到了冬天就会隐隐做疼。

贺珩叹了口气,对着天抱了一下拳:幸而老天保佑,四弟没有出现大事,不然咱们兄弟几个日后玩耍便要少一个人了。

可不是嘛,贺麒语带怒意道,这歹人也真是太胆大包天了,连皇子丞相也敢刺杀,这可是代表父皇的钦差!走在贺珩身边的曲轻裾眉梢动了动,随即面色恢复如常。

大哥一定要查出背后指使之人,替四弟与魏右丞讨回公道。

贺珩对贺麒抱拳,大哥可是辛苦了。

此事已经有头绪了,贺麒回了一礼,何谈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贺珩听了这话,笑了笑没有接话。

贺麒也不管他接话与否,抱拳道:哥哥我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一步。

说完,大步向另外一条道上走去,卫青娥向贺珩微微福身便快步跟了上去。

曲轻裾与贺珩回了一礼,看着宁王夫妇的背影,两人仍旧不紧不慢的朝宫外走。

大伯最近几日似乎红光满面的,曲轻裾似笑非笑的开口,瞧着比往日更加有气势了。

贺珩听出曲轻裾话中有话,便笑道:可能是前些日子年节,酒肉用得多了些。

人家普通老百姓才盼着过年过节沾点荤腥,他一个皇家人什么时候不是好吃好喝?曲轻裾呵呵笑道:王爷说得有理。

待两人上了马车后,贺珩才道:魏炆广与昌德公府老太太娘家同是一脉,只是魏炆广乃是庶出,幼时受了不少魏家冷待,如今反倒与魏家有些不对付,魏氏一族如今渐渐也没落了。

曲轻裾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她想到昌德公府老太太的行事作风,不得不承认贺珩这话有些道理:老太太向来待我比较冷淡,早年魏家的人来府上,也总爱捧着三妹与弟弟望之,想必那个时候魏家已经不行了。

贺珩知道自己的王妃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她待人接物便能看出,她是一个很能分清轻重缓急的女人,不因瑞王府受宠而堕了端王府身份,不因晋安长姐带着孩子独自回京便有半分慢待。

该强势的时候,她从来没有退缩,该温柔时她从未任性,这样的女人大约是随了田氏,才会如此的聪慧。

显然在堂堂端亲王心中,昌德公府就是一堆蠢货,他家王妃便是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日后咱们府上给祥清候府的礼厚上几分,贺珩语气认真道,田氏一族家风严谨,你与他们多来往也是无碍的。

这种暗含庆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曲轻裾抽了抽嘴角,点头道:好。

贺珩笑笑,随即严肃道:日后你离宁王府的人远着些。

他知道曲轻裾与瑞王府上的人不大对付,已经不用他提醒。

曲轻裾微微一怔,沉默的点了点头。

☆、49·皇室之尊很快关于北禄伯与晋安长公主和离的圣旨便下来了,同时下来的还有对晋安公主两个子女封赏的旨意。

至于北禄伯,庆德帝没有削他的爵位,只是让人把他拖到午门打了四十杖后,又在圣旨中言明荆州曹氏一族家风不正,德行有亏,实不是做亲之选,朕愧之悔之,但已晚矣,唯愿无后士者受朕之苦。

这话听着像是皇帝在自责,实际是在说,曹家这帮子人不是好东西,德行不好,朕当初把女儿下嫁给曹家,真是瞎了眼了,希望以后不要有人再瞎眼与曹家结亲。

其实这才是最狠的,曹家好歹也算是荆州的名门望族,族内多少没有说亲的男女,皇帝这旨意一下去,谁还敢与曹家结亲,那不是跟皇上唱反调吗?这北禄伯可算是害了一族的人。

曲轻裾听闻这个旨意后,才恍然明白,这就是真正的皇权,既然皇上说了曹家的人不好,那么曹家的人就百分之百有问题,谁敢求情就与曹家人一样德行有亏。

曹家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男女因此受牵连,曲轻裾既有些同情他们,又觉得北禄伯行事实在恶心。

不知他回到族里,族人该如何的恨他?贺珩走进正院时,恰好见到曲轻裾在发呆,便走到她身后: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在想曹家的人,她回头看向贺珩,也没有隐瞒,不知有多少人被北禄伯连累。

那些人确实无辜,可是谁让他们姓曹?贺珩明白她是同情曹家那些无辜之人,便道,若只是惩罚一下北禄伯,那皇家的威严何在。

更何况父皇此举已经是仁慈,百年前太祖在位时,有位驸马娶了小妾入府,还把公主软禁起来,最后他一家被判了杀头之罪,五族内的亲人也全部被贬为了贱民。

曲轻裾愣了愣,既然代价这么大,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呢,若是公主行事不端倒也情有可原,可是晋安公主养儿育女,待北禄伯本是极好,北禄伯这样做,就不觉得亏心吗?好了,别再想这种事情了,贺珩拍了拍她手背,笑着道,如今事情已了,你也不必再挂心了,日后若是有空,多去长公主府坐坐便是。

曲轻裾点了点头,脸色变得轻松一点,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天色不太好,等会可能要起风,你若是出门,要多穿件衣服。

放心,有明和他们,贺珩摆摆手,我先陪你用完午膳才出去,今天下午北禄伯要出京,我们哥几个怎么也要送送他才行。

听完这句话,曲轻裾在心里默默的给北禄伯点了一支蜡烛。

京城的四座大门向来都是人来人往,京城繁荣有不少人来京城中谋生,甚至还有并不少外国人在京城扎根过日子。

但是这会儿的北大门却没有多少人经过,只留些百姓离得远远的看热闹。

北禄伯这就走了?怎么不多留些日子,本王几个兄弟还没有好好招待招待你,着什么急呢。

贺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北禄伯,豪爽的大笑两声,伸手在北禄伯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就看到北禄伯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瞧伯爷这脸白的,难怪能在外面勾些不明不白的女人,贺渊骑在高头白马上,半掀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瞥着北禄伯,如今你总算能和那女人远走高飞了,真是可喜可贺,本王在这里先道声喜了,来人,把本王给北禄伯心上人的贺仪呈上来。

北禄伯挨了板子,跪得战战巍巍,瑞王的东西呈上来后,他更是吓得变了脸色。

这种药瓶他见过,里面装着一种叫千丝万缕的药,食用者吞下药后,肚腹内就会像千万条丝线缠绕般痛苦,偏偏却又浑身无力,连自裁都做不到,只能足足疼十二个时辰才能死去。

美人只能配得上名字好听的药,北禄伯你觉得本王这个礼如何?贺渊跳下马,走到北禄伯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露出几分笑意,要是不喜欢,本王换种礼物送给你?听到瑞王加重了你这个读音,北禄伯磕头道:谢瑞王殿下赏赐。

见到他这样,贺渊厌恶的收回脚,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忙跪在地上,掏出手绢小心的擦擦他的鞋尖,嫌弃的姿态暴露无遗。

贺珩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见北禄伯捏紧了拳头,弯腰对他道:想想你当年的风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高高在上的驸马爷不做,偏偏要做人人厌弃的狗,本王说你可怜还是可恶好?说完,挺直身子,抬高声音道,皇家公主出生高贵,容德双全,你却背弃公主与儿女,我们皇家要不得你这样的驸马,日后荆州曹家永世不得入京,不然我贺家人人见而罚之。

说完,在北禄伯身上踹了一脚,弹了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翻身骑上自己的红枣色骏马。

滚吧滚吧,贺麒也瞧不得他这幅恶心模样,转身打马离开,贺珩与贺渊也皆不看他,骑着马就走了。

贺渊骑的马甚至甩尾巴抽在了北禄伯脸上,可是北禄伯却只能跪得直直的,躲都不能躲。

见王爷们离开了,围观的百姓才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把北禄伯做的那些事传出无数版本,但无一不是北禄伯多可恶,那勾引北禄伯的女人如何的狐媚。

对于老百姓来说,皇上王爷都说不好了,自然是非常不好,至于这事若是换成普通人,他们又会怎么看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北禄伯勉强扶着小厮的手上了马车,趴在软垫上的他想起往年回京时的风光,又想起现在的狼狈,心里渐渐后悔起来。

若是他与公主一直好好的,如今这几个王爷定对他客客气气的,曹家上下也会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如今自己就算回了荆州,曹家上下只怕也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握紧手里的药瓶,北禄伯眼神暗了下来,若不是这个贱人勾引自己,自己何至于与公主走到今天这一步!晋安长公主一事在京城里纷纷扬扬传了几日后,便沉寂下来,对于女眷们来说,不过是京城里又多了一个需要捧着奉承着的人罢了;而对于男人来说,只是提醒自己日后不和荆州曹家来往。

至于其他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

正月很快过去,就在众人平静下来时,京城又是平地一声响雷,原来是宁王殿下查出了刺杀钦差主使之人,而这个人正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瑞王殿下。

瑞王殿下的人替瑞王辩解,结果宁王拿出了不少证据,比如被护卫杀死的刺客,曾经在瑞王府当过差;还有某个刺客身上搜出的护身符,是瑞王府某个丫鬟去五庄观求来的,甚至有人指认出,在诚王出城第二日,瑞王曾与某几位刺客私下碰过面。

庆德帝听完事情经过后,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当场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被一群人拥着送回了天启宫,太医院的当值的通通被宣进了宫。

贺渊因为无法上朝,听到消息时皇帝已经清醒过来,他想出府去见皇上,却发现原本自己以往随意呼喝便会放行的禁卫军变得软硬不吃起来。

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来,贺渊气得砸了好几样东西,想起门客高铎恰好在府里,便让让太监把人叫来。

高铎赶到书房时,贺渊仍旧余怒未消,他指着高铎大骂道:当初是你出的这馊主意,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又该如何收场?!高铎规矩行了一个礼,面色不变道:王爷,在下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且在下怀疑,此事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你。

废话,本王也知道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还用你来说明?!贺渊一手把面前的笔架挥到地上,残杀手足,这样的名声若是落实了,本王也就完了。

王爷自然明白这是栽赃陷害,只是在下的意思是,那人为何陷害于你,陷害您的人是谁?高铎语气低了两分,您如今是最受皇上看重的皇子,自然有人眼红,只有您倒了,才有他的机会。

贺麒,定是他!贺渊恨声道,这事是他一手揽下要查的,上窜下跳得比谁都热闹,他竟然敢陷害我。

高铎垂下眼睑,躬身道:王爷,依在下看,只怕这次您需要放点血。

贺渊神色微变,沉吟半晌道:来人,拿布帛来。

高铎笑了笑,王爷睿智,定明白如何才能打动皇上的心思,在下先告退。

贺渊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出了书房,高铎抚着胡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50·流言很快,一封由瑞王亲笔书写的血书由淑贵妃呈到了庆德帝面前,淑贵妃跪在庆德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虽没有为瑞王辩解,但是却已经抵上千言万语。

血书几乎是字字血泪,先是关心庆德帝的身体,再是说自己对皇帝的思念,只是因为无法出府只得对着皇宫的方向磕头,然后便是为自己辩护,说自己何其无辜,定是有人冤枉云云,最后又说让庆德帝保重身体,不要因为他这个不孝子伤了身体。

庆德帝看着雪白的布帛上写满了一个个暗红的字迹,心便已经软了一半,看完整封信后,便叹息着把淑贵妃扶了起来,他拍着淑贵妃的手道:朕知道老三受委屈了,这事儿朕会让人好好查的。

明白了皇上心意,淑贵妃垂泪道:谢谢皇上。

心里却是有些得意,如敬贵妃这样的女人千般算计又有什么用,只要自己得宠,任谁也撼动不了她与儿子的地位。

此时的钟景宫里,敬贵妃冷眼瞧着在自己面前哭诉的韦秦氏,按理说韦秦氏的丈夫与自己同出一脉,她该待她客气些,可是她实在瞧不上韦秦氏的小家子气,看着一副精明相,说的话却糊涂得连她听着都嫌难受。

染霜这些日子一直病着,我这个做母亲的瞧着也难受,娘娘您说这是个什么事儿啊,韦秦氏擦了擦眼角不多的眼泪,犹豫着开口道,臣妇听闻殿下府里伺候的人不多,不如……她抬头看到贵妃娘娘眼神有些冷,只好把话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贤侄女身子既然不好,本宫下个帖子,让太医院的人去瞧瞧,女儿家总是要娇养的,身子更是伤不得,不然会影响子嗣。

敬贵妃露出矜持的笑意,转而吩咐身边的人去太医院下帖子。

韦秦氏面色微变,看着宫女出去请太医了,咬牙道:娘娘,我们家染霜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不如让她去王府伺候,好歹也算得上亲上加亲。

敬贵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了韦秦氏的话也不动怒,反而慢条斯理道:染霜这么好个姑娘,堂嫂舍得她去伺候本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端王殿下仪表堂堂,臣妇可不曾见过比殿下更出众的年轻人,伺韦秦氏讨好道,能进王府伺候,是咱们家丫头的福气,何谈什么舍得舍不得?敬贵妃单知道韦秦氏目光短浅,竟是不知她脸皮能这么厚韦染霜若是好好嫁人了,夫家定会因为她与珩儿的原因好好待之,如今她偏偏要削尖脑袋进王府,偏偏珩儿对她又没那心思,这不是自取其辱么,更何况此事后,堂兄一脉对端王府就只是小妾的娘家,而不是长辈了。

放下茶杯,敬贵妃试着嘴角道:珩儿如今已经娶了王妃,王妃为人贤德,本宫岂能让珩儿纳妾室,左右这些事本宫不管的,若是贤侄女要做妾,堂嫂便去找珩儿商量吧。

说完,抬了抬手,本宫累了,就不陪堂嫂了。

韦秦氏无奈,只好起身行礼告辞。

敬贵妃嘲弄的看着她离开,轻声道:难怪他们这一脉从爷爷一辈便没出息,都是些什么脑子,以后她们再求见本宫,全部给本宫推了。

她堂堂的贵妃,难道还要讨好一个关系有些远的堂嫂,便是她亲堂哥的媳妇,在她面前也是十分规矩的,这韦秦氏不过是祖父兄弟的长孙,算是个什么东西,当她大房一脉繁盛知礼便软和好说话呢?!给脸不要脸,没得恶心人。

就冲着韦染霜有这样的娘,自己也不会让她进端王府。

贺珩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听闻贺渊已经把血书传进宫里后,他摸着下巴掀开轿窗帘子,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轻笑了一声。

贺麒会在钦差上下手,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不过算得他有良心,没有让人对老四下狠手,如今事情闹大了,贺麒想借此打压老三,也要考虑一下后宫里的淑贵妃,还有父皇肯不肯把这罪名落到老三头上。

果然第二天,庆德帝便在朝堂上对贺麒查出来的东西表示质疑,言语中甚至有怀疑贺麒没有好好办差的含义,尽管贺麒百般解释,最后也只得到一句继续查的话。

贺珩站在旁边,看见跪在地上的贺麒脸上满是委屈与无奈,转眼看向朝堂上其他人,这些官员虽都各个低着头,但是此时难免觉得父皇昏庸,为了包庇瑞王竟是故意责难宁王,魏右丞与诚王受的伤算是白受了。

想着皇上的平庸与偏心,还有瑞王的嚣张跋扈,在场不少大臣内心有些发寒。

魏右丞可是皇上的心腹,诚王更是皇上的幼子,两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抵不过瑞王几句委屈的话,长此以往下去,大隆朝会成什么样子?皇上,此事瑞王殿下嫌疑最大,请皇上暂时关押瑞王,待事情查明后再做定夺,一个官员上前跪下,请皇上圣断。

大胆,此事朕意已决,无需多说,庆德帝怒道,滚下去。

皇上,难道您忘了撞玉柱而亡的赵御史吗?这个官员磕着头道,若此事与瑞王殿下无关,何人会去刺杀钦差。

微臣妄断,或许是瑞王心虚,为了阻拦钦差查案,才出此下策,不过幸而魏右丞与诚王殿下都无性命之忧,瑞王殿下尚未酿成大错。

这话等于是给瑞王定罪了?贺珩低头看这个官员,并不是朝廷要员,额头上还挂着汗,瞧着有些紧张。

不由得瞥了眼仍旧跪着的贺麒,这人是老大的人?也不知被老大抓住了什么把柄,这个关头还要迎难而上。

请皇上三思。

贺珩身后一个官员跟着跪了下去。

请皇上三思!不一会儿,朝上的人跪了大半,这些人中可能只有小部分是老大的人,可是他们已经在心里相信刺杀事件的主谋是贺渊,又心寒于皇上的态度,才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庆德帝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他气得脸色发了红,但是却不想松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事不过是赵御史一面之词,瑞王可能是被人冤枉的,朕定不能在事情没查清楚前就定罪。

谁知这些官员仍旧直直跪着,不发一言。

被这些人气得变了脸色的庆德帝甩袖便走,徒留众人在大殿之上。

贺珩撇了撇嘴角,他这位父皇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气量小又偏心,偏偏又无太大治国之能,难怪老三被他宠成了那么个德行。

皇上袒护瑞王不愿给瑞王治罪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原本受过瑞王折腾的人更是添油加醋的传这件事,一时间皇上成了昏庸偏心的人,另一个儿子差点被害死,也要偏心另一个儿子。

没有谁敢光明正大的说这些话,可是架不住老百姓把这事编成虚构的人物故事,有说书人把它当成评书讲了出来,听完故事的无一不骂大家长偏心,小儿子多么的无辜可怜。

事情越闹越大,传到庆德帝耳中时,京中早已经传遍了,就连三岁孩童都听说过改编版的故事,他当下又被气得吐了一口血。

心里开始怀疑此事是老大派人做的,不然京中的流言怎么会传得这么快?儿子这会儿不能骂,庆德帝把禁卫军统领宣来骂了一顿,又下令让他把传流言者关押起来。

禁卫军统领苦着一张脸出了御书房,如今事情已经闹大了,皇上偏偏还要下令抓人,这不等于是火上浇油么?可是皇上下了令,他不想做也要做,想到这,他忍不住一个头两个大。

出了宫门,他刚好看到端王准备上马车,顿时眼睛一亮,大步上前行礼道:微臣见过端王殿下。

贺珩回头,见到是禁卫军统领孙博海,便停下动作道:孙统领。

孙博海开门见山道:皇上下令微臣治理京中流言,但凡乱言着皆押入大牢。

只是微臣怕办得不周全,不知王爷能否给微臣一个建议?不如先下令说明这些人不许乱言,若是发现全部押入大牢,本王听闻牛尾街谣言最盛,孙统领不如派人去看看。

贺珩淡笑道,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多谢王爷赐妙计,恭送王爷。

孙统领看着端王府的马车越行越远,心头松了一口气。

端王提到的牛尾街是地痞流氓的聚集地,把这些人抓进去也不算冤枉,他也好向皇上交差。

贺珩回到王府,发现王府门口停了一辆算不得多精致的马车,挑着眉问门房,府里来人了?回王爷,是韦夫人与韦小姐来了,王妃正在接待二人。

门房小声答道。

闻言后,贺珩眉头皱了起来,这家人来做什么?☆、51·不要脸的女人(捉虫)曲轻裾高坐在偏殿中,眼神平静的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两个女人,韦染霜她是见过的,至于这位非要见自己的韦秦氏,曲轻裾莫名觉得她身上有某种与梁氏相同的气场。

端王殿下幼时还背过我们家丫头,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端王殿下已经成婚了,我们家丫头也成快要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韦秦氏叹了一口气,对曲轻裾勉强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曲轻裾笑了笑,示意韦秦氏继续说。

见端王妃仍旧不为所动,韦秦氏暗恨她坐得住,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去年年底我们一家才从任上回京,多亏了端王殿下,才让我们家的领了个不错的差事。

霜丫头这个做表妹的一直惦记着端王殿下恩德,只是男女有别,一直没能见上一面,今日先在此向王妃道一声谢了,若是有缘我们再亲自跟王爷道声谢。

韦染霜顺势站起身,向曲轻裾蹲了个万福,染霜谢过表哥,谢过表嫂。

曲轻裾觉得自己牙有些酸,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眼坐了快两个时辰的母女,这两人只怕是等着贺珩回府,她笑着道,表妹不用这么客气,做哥哥嫂子的,待妹妹及家人好些,也是应当的。

王妃贤德,韦秦氏顺势接下话,厚着颜面道,霜丫头一直很喜欢端王殿下这个表哥,说起来都怕您笑话,她至今还记得端王殿下往日对她的照顾呢。

一个人脸皮究竟有多厚,才能对着另外一个女人说自己女儿喜欢她的丈夫?曲轻裾扯了扯嘴角,听说这位韦秦氏与秦白露同宗同脉,只是相隔远了些,这秦家可是书香世家,为何偏偏出现韦秦氏这样的女人?银柳在曲轻裾身后听着这些话,面上的怒意都快掩饰不住了,只是怕王妃为难,才勉强压抑着,但是看着韦家两母女的眼神越来越冷了。

呵呵,曲轻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抑自己差点澎湃的笑意,王爷倒是没有跟我提过表妹。

韦秦氏面上的笑意一顿,随即道:王爷日理万机,回府哪里还记得这些小事。

韦夫人这话是何意?曲轻裾面色一沉,王爷只是一个皇子,何来的日理万机,更何况王爷常宿在正院,家里的事总是跟我说,怎么你的意思像是在说王爷有事不爱跟本王妃谈?韦秦氏愣住,她实在没有想到端王妃说变脸就变脸,一点预兆都没有,她好半晌才回神道,请王妃恕罪,臣妇绝无此意。

韦染霜脸色惨白的福身对曲轻裾道:请王妃不要动怒,母亲不是成心的,也没有这个意思。

大家都是亲戚,不必这么严肃,曲轻裾面色缓和,再度笑开,她示意韦染霜坐下后,才继续开口,韦夫人没有这个意思,自然是好的。

韦秦氏就没有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人,这会儿曲轻裾笑了,她也只能陪笑:臣妇不会说话,幸而王妃不介意,王妃实在宽容。

一般人无心的话,我都不会动怒,曲轻裾似笑非笑道,表妹不是在母妃跟前伺候,怎么出宫了?韦染霜小声答道:贵妃娘娘担心家人挂念我,才送了我回府。

王妃是在说,她们就是一般人,不值得计较?嗯,母妃素来十分体贴,曲轻裾上下打量了一番韦染霜,我瞧着你身子骨有些瘦弱,回了自家府上,便多补补。

说完,还让瑞香与蜀葵去取一些上好的药材,让韦秦氏带回去。

怎么好意思让王妃破费,韦秦氏起身道了谢,见外面天色越来越晚,可是还不见有人进来报王爷回府,她有些急却又想继续等,只好厚着脸皮不说告辞的话。

曲轻裾也不急,她就等着贺珩回来,这么有意思的两个女人,不让贺珩感受一下,怎么对得起她今天下午遭受的折磨?韦染霜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她虽心系端王,但是脸皮有些薄,见王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便觉得脸上有些发烧,甚至不敢与曲轻裾的双眼对视。

就在这时,小甘子匆匆走了进来,对曲轻裾行了一礼,轻声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韦染霜双眼顿时染上光芒,她微微抬起头,看向端王妃,就看到对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即便她是一个女人,也不得不承认,端王妃是吸引人的。

既然王爷回来了,不如让我们给王爷行个礼吧,韦秦氏摆着一个长辈的谱,坐在椅子上道,臣妇可是有些年头没有见到殿下了。

小甘子此时正躬着身站着,听到韦秦氏这句话后,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难怪这位韦家小姐一副小家子气模样,有这么个娘,有养出什么好女儿?一个说近不近的舅母,也好意思给王妃摆长辈谱,真是有了两分颜色便想开染坊,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

王爷到。

曲轻裾站起身,就见到贺珩大步向这边走来,她笑着迎上去,两人的手自然而然的交握在一起,今日回得比往日晚了些。

事情多了点,让你等久了了,贺珩带着人在上座坐下后,才看着站在下面的韦秦氏与韦染霜,韦夫人与韦小姐怎么有时间来本王府上了?对于这样的人,他用不着礼贤下士,属于王爷的气势自然而然端出来了。

韦秦氏莫名觉得有些敬畏,给贺珩行了一个礼,自从回京一直不曾得见王爷与王妃,今日才带着女儿来给王妃见礼。

难得你跑一趟,王妃与韦小姐在宫中是见过的,贺珩端起曲轻裾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按母妃祖上来说,你也是本王的长辈,怎能由你来拜访我们?王爷岂是我们这等人能比的,韦秦氏说话的语气客气了不少,她小心翼翼道,加之霜丫头提及与王爷您幼时的事,臣妇才带着丫头一起来的。

贺珩端茶杯的手一顿,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偏头看向曲轻裾,果见对方的笑意多了几丝凉飕飕的味道,他眉头微皱道,韦小姐与本王不过幼时见过几面,韦夫人这般说话,只怕有些不妥。

韦秦氏听出端王对自家闺女没有那个意思,面上的笑意有些难看,半晌才道:王爷言重了,你们是表兄妹,哪里用得着顾虑那么多?贺珩面无表情道:男大女防,人之常情。

银柳,叫人给王爷打热水洗洗手,曲轻裾起身看着外面,天色也不早,该用晚膳了,二位不如留下来用顿便饭?韦秦氏看出端王暂时对自家女儿确实不感兴趣,便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心思,她笑着起身道:就不打扰王爷与王妃了,臣妇先告辞。

慢走不送,贺珩微微点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这个样子让韦秦氏心更凉了,也明白这事只怕没戏了。

出了端王府,韦秦氏与韦染霜坐上回府的马车,韦秦氏叹了口气,对坐在身边的女儿道:我原本还未见过这位端王妃,今日一见,你入端王府的事情只怕有不少波折。

她虽想女儿进端王府,但是端王从进门到她们离开,也没有正眼看女儿一眼,完全没有把女儿放在眼里。

女儿知道,韦染霜咬着唇角道,可是母亲,女儿想进端王府。

韦秦氏叹了口气,良久后才道:我们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端王府内,曲轻裾径直洗着手,不发一语。

生气了?贺珩见她沉着脸不说话的样子,擦干手起身挨着曲轻裾坐了,别为这么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生气,以后不让她们进府了。

不让她们进来,你还怎么看青梅竹马的好表妹?曲轻裾斜眼看着他,轻哼了一声,不要明日再出来一个什么表姐,又说如何如何的挂念你。

对于送上门的女人,男人向来不会珍惜,甚至骨子里还带着那么点看不上的味道,曲轻裾知道贺珩看韦染霜就有那么点意思,这也是她要留着两个女人到贺珩回府的原因之一。

我看不上她,难不成还能硬塞进来不成,贺珩见她仍旧沉着脸,只好赔笑道,不是早说过么,只有轻裾你是独一无二的,其他女人本王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别生气了,气多了伤身,嗯?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曲轻裾偏着头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你。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贺珩笑着在她的发间抚了抚,让人上晚膳吧,你不是想下棋么,等会我陪你手谈一局。

曲轻裾勉强点了点头。

一直站在角落的小甘子想,那韦家的人也太不长眼睛了,不知道王爷有多看重王妃么,这伏低做小的样子,说出去别人只怕都不相信。

只怕今日后,王爷在心里已经给韦秦氏一家子人记上了一笔。

☆、52·敬贵妃手段韦家的姑娘跑到王府自荐枕席的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敬贵妃耳中,原本觉得韦染霜拎不清的她,现在几乎觉得这就是个毫无家教的姑娘,简直堕了韦家的名声,幸而大家不是同一个祖父,不然连她都要被连累。

丁嬷嬷,敬贵妃沉着脸冷声道:你带着本宫的牌子亲自去韦郎中府上走一趟,就说秦氏德行有亏,教女不当,为免韦氏一族名声有染,望规劝妻女一二。

如若不然,日后两府再不来往。

她这个堂哥为人平庸,没有什么大本事,做事也是规规矩矩,到了京中也是由珩儿出力,才领了户部一个五品郎中职位。

没有一个做母亲的喜欢向自己儿子自荐枕席的女子,敬贵妃也不例外,尽管这个女子是她母家亲戚,她虽只是贵妃无权下任何旨意,但是也足以训斥族内一些不好的事了,不然以前获罪的妃子,为何还有一条管束家族不力的罪名?丁嬷嬷是敬贵妃面前最有脸的人,她坐着青布马车到韦郎中府上时,府上的小人皆对她十分客气,就连韦郎中也亲自到门口来迎接她,并引着她到了待贵客的正厅。

丁嬷嬷客气的给韦郎中福身行礼,推辞了韦郎中让人送上来的差点:韦大人,老身今日来,是给您传到一些贵妃娘娘的话。

不知贵妃娘娘有何示下?韦郎中从座位上起身,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还请嬷嬷告知一二。

丁嬷嬷看着老老实实的韦郎中,心下替他叹了口气,娘娘这位远房表哥也算是老实人了,可惜讨了那么个不省心的嫡妻,自己又只是户部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瞧着也没什么机会往上爬了。

她弯着腰道:前几日娘娘听闻了些不好的传言,心里十分担忧,便让老身来跟大人说一声。

她抬头看了眼韦郎中,见对方脸上满是担忧,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娘娘说韦夫人德行有亏,教女无方,怕韦氏一族名声受累,望大人规劝一二。

听完丁嬷嬷的话,韦郎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丝声音:还望嬷嬷明示,拙荆与不孝女做了何等事?丁嬷嬷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行了一礼道:此事还请大人去问尊夫人,老身还要回宫伺候娘娘,告辞。

韦郎中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明白贵妃娘娘这是对他家不满了,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待把丁嬷嬷送上马车,转身便往内院走。

因为他只是一个五品郎中,府宅虽只是一个二进房子,但是胜在地段好,这还算是别人看在端王殿下的面上,才让他买到院子,不然他哪里能住在这种地段,京城里居住的地段就是身份的象征,有钱也不定能买到。

他一进院子,就见秦氏在责罚一个下人,他沉着脸示意这个受罚的下人退下,冷声道:你前几日做了什么事?我做什么了?韦秦氏面色不好的看着韦郎中,提高音量道,韦儒之,你把话说清楚,我做了什么让你摆出这么个脸?旁边伺候的下人见到这个情况,小心的退到角落里,极力把脑袋埋得更低。

你若是没做什么,贵妃娘娘会差人来表示不满,韦儒之铁青着脸,看着韦秦氏泼辣的样子,这些年我处处忍让你,可是也不能任你毁坏我韦家的名声。

韦家?韦秦氏冷笑,指着韦儒之骂道,你以为你多重要呢,瞧瞧人家贵妃娘娘能看上你,人家那一房才叫一家人,我们算的什么,你现在对我大吼大叫,是想显摆你们韦家出了个贵妃娘娘,我秦家还是书香世家呢,祖上不知出了几个娘娘,用不着你在我面前显摆!蠢妇!韦儒之气得一耳光扇在韦秦氏脸上,他性子向来和软,想必这是气狠了,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女人,若你真觉得秦家好,我成全你,一封休书也不费什么力。

别整日在我面前说秦家如何。

我往日不说,乃是念你生儿育女不易,既然你给脸不要脸,我也不用给你留脸,你大可去秦氏主族去诉委屈,看他们认不认得你,不过是旁支远房,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韦秦氏张了张嘴,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向来强势惯了,平日韦儒之也让着她,现在对方却说她给她写休书,她觉得脑子里仿佛泼进一盆冰水,既愤怒又害怕。

仿佛是忍让够了,韦儒之越说越怒:如今儿女都大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慢待他们,我日后也不会再娶,只要你应一句,我马上把休书给你,免得委屈了你。

韦儒之,我为你生儿育女,付出这么多,如今你就想一脚踢开我?!韦秦氏抓住了一个理由,顿时尖叫道,现在儿女大了,你便用不着我了,嫌弃我这个黄脸婆了,没那么容易!说完,伸手便要去抓韦儒之的脸。

韦儒之一把推开她,他冷冷的开口:若不是看着儿女的面,我早就想休了你,你若是不想我休了你,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你秦家书香世家丢得起脸,我韦家小门小户可丢不起。

说完,甩袖便走。

韦秦氏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了好半天才用袖子擦起眼泪,想着丈夫方才说的话,便明白敬贵妃是不满自己去端王府上的一事,她恨声道:真以为天下就你家儿子尊贵,待别的王爷继位,看你怎么猖狂!韦染霜站在窗后,看着父亲母亲在院子里便吵了起来,忍不住哽咽出声,父亲素来温和,今日竟是与母亲闹得这么厉害。

想起是因为自己才会闹成这样,她不由得哭得更厉害了。

姑娘,别哭了,她的丫鬟小心劝道,若是夫人看到了,定又会担心了。

韦染霜一愣,睁大眼睛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韦秦氏,母亲的样子极其狼狈,父亲当着下人落了母亲的面子,这让母亲日后如何管理后院?都是我的错,不然事情何至于到如此地步,她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韦秦氏被韦儒之斥责的事情虽没有传到外面,但是敬贵妃倒是知道了,她明白这是韦儒之的态度与决心,她听完来报之人学完舌,点头道:早该如此了,本宫那远方堂兄就是性子软了些。

说完,转头对坐在下首的曲轻裾道,你不必担心此事,韦染霜那丫头进不了府。

曲轻裾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道:谢谢母妃,儿媳原本还担心若是她进府,不知道怎么待她呢。

能怎么待,一个小妾而已,敬贵妃喝了一口茶,语气有些冷,就这样的人,还想进王妃,真当什么玩意儿都能伺候我儿呢。

曲轻裾微微低头,表示这句话她听不懂,听不见。

抬头见儿媳妇老实的模样,敬贵妃抽了抽嘴角,聪明点的这个时候就该说些漂亮话,好让她开心啊,怎么她这个儿媳就这么坐着?你嫁给珩儿快半年了吧,敬贵妃不知怎的转了话头,本宫当年进宫也是你这么大的年岁,进宫近四年才有了珩儿,当时胎位不好,好容易才生下他,接生的嬷嬷说,幸而本宫生孩子时已经近二十,身子骨长开了,不然有可能一尸两命。

这么多年,虽不能再生孩子,但是珩儿是个孝顺的,本宫也没什么憾事了。

曲轻裾一顿,没有想到敬贵妃会对她说这么一席话,她看着眼前这个华服美妇,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这话里却饱含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感情。

她想自己与儿子感情和睦,暗示自己不用着急生孩子,不管里面有没有关心自己的成分在,但是至少她希望自己好好的生下孩子,并且好好养育。

仔细琢磨这番话,或许她真的是安慰自己,不要着急孩子的事,要顺其自然?母妃当年养育王爷定是吃了不少苦,曲轻裾笑着道,难怪王爷常惦记着母妃,连吃点心都知道母妃您喜欢哪样,不喜欢哪样。

敬贵妃脸上的笑意明显了几分,就连语气中也染上了两分笑意:做母亲的都想着孩子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求了。

曲轻裾想起自己逝去的父母,他们活着时,也是把自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她要学舞蹈,他们便一个劲儿支持她学舞蹈,自己一些表演的照片他们也跟宝贝似的收藏着,只是后来他们走了,便再没人似他们那般待自己好了。

见儿媳妇神情有些低落,敬贵妃想起儿媳的生母早逝,不知怎么的,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可怜巴巴的,便拍拍她的手背:最近本宫这里的小厨房新出了一种糕点,本宫尝着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说完,便让人去厨房端糕点。

曲轻裾抬头看向敬贵妃,笑着道:谢母妃。

敬贵妃看着她水灵灵的小眼神,笑了笑道:这么见小事,说什么谢,你今天带这么多东西进宫,母妃招待你一盘点心,还是使得的。

母妃这里的东西好吃,若不是怕人说闲话,儿媳恨不得日日来讨食。

曲轻裾皱了皱眉,府里厨房做的东西,总是没有母妃这里有味儿。

敬贵妃抽了抽嘴角,你当着婆婆的面这么嫌弃王府,有没有想过本宫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本宫儿子的感受?就算你是刻意讨好也好啊,可是这真挚的眼神,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这个儿媳妇真的在嫌弃王府的厨房。

没事,本宫让人把你喜欢的菜式糕点单子让人抄一份送到府上去。

敬贵妃笑着开口,她只是不想让人以为端王府厨子没用要知道有这么蠢的儿媳妇,她怎么也不可能有心疼这种情绪!☆、53·路曲轻裾进钟景宫时带了不少的东西,出钟景宫时仍旧带了不少的东西,旁人瞧着,又是一阵感慨,敬贵妃与端王妃当真是母慈子孝,让人艳羡。

她回头看了眼随她进宫的下人手里抱满了东西,不由得感慨,从某种角度说,敬贵妃其实是感动大隆朝好婆婆,聪明、漂亮、分得清轻重,这样的女人放女强类小说里,那就是妥妥的女主角,可惜她遇到了庆德帝这样的皇帝。

其实敬贵妃这样的婆婆虽然因为太多聪明需要她多加注意,但是确实比淑贵妃那样的婆婆好上许多。

若是个寻常的婆婆,会做的事只会是催着她生孩子,而不是劝她不要着急,这样的行为即使是她前世那个世界,也有很多婆婆做不到好么?不过这样的婆婆,或许不会很喜欢太过聪慧的儿媳,自己现在这样子与她相处,反倒比较好。

钟景宫中,丁嬷嬷送完端王妃回来,走到敬贵妃面前小声道:娘娘,王妃已经回去了。

嗯,敬贵妃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珩儿对她算是上心了。

不然哪里会话里话外暗示她不要为难曲轻裾。

王爷与王妃感情深那是好事,丁嬷嬷上前替她按捏着肩膀,轻声道,若是像那边府上的两位,可不就是京城的笑话?你这话也是有理,贤贵妃笑了笑,曲氏如今年幼,晚一两年再生孩子,对孩子也有好处,这母亲太过年幼,生下的孩子病歪歪的,反倒愁人。

若自己儿子与儿媳闹得跟瑞王府上那两口子,那才真叫一个愁人。

自家儿媳或许脑子单纯些,但是也比秦氏那样的王妃好。

娘娘深明大义,丁嬷嬷道,王妃能有您这样的婆婆,可是她天大的福气了。

早前本宫虽不喜她的木讷,不过近来瞧着人虽蠢了些,但也不讨嫌,只要他们夫妻间好好的,本宫何必去做那恶人,敬贵妃笑着摇摇头,倒是珩儿能为了她跟我说她的好话,倒也算奇景儿了。

丁嬷嬷跟在敬贵妃身边多年,岂会不知娘娘对王妃其实甚好,自然顺着她说王爷王妃的好,至于娘娘总是说王妃蠢……这么蠢的王妃,娘娘还处处护着,那不是喜爱是什么?曲轻裾回到府里不久,贺珩便回府了,两人见面后,她先说了敬贵妃的赏赐,又感慨道:娘娘对王爷可真好,处处都惦记着你。

贺珩听到这话,笑着道:母妃对我好你不是一直知道么,怎么今日才说这话?世上有爱屋及乌这个词,王爷是那屋,我便是那乌,曲轻裾把敬贵妃对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若不是因为王爷,娘娘又岂会如此疼爱我?贺珩听完,不由笑开,你啊,你啊。

曲轻裾听他只是笑,并不说她说得对还是错,便笑着道:今日时辰还早,不如我陪王爷手谈一局?脸上的笑意瞬间有些僵硬,贺珩看着笑吟吟的曲轻裾,究竟是谁陪谁下?最后,贺珩还是忍痛与曲轻裾下了一局,过程惨不忍睹,但是结局是很美好的,至于是何种美好,可以参考晚了一个时辰的晚膳,还有开水房送到正院的热水。

禁卫军统领最近两日大概是最繁忙的人,他带着手下抓了不少的地痞流氓进天牢。

这会儿他不仅要想办法压下京中的留言,还要小心不要得罪各方势力。

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即便朝上反对声无数,皇上也仍让瑞王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甚至连皇宫也能自由进入,可算是寒了朝上不少人的心。

想到这些糟心事,他不由得叹口气,转身对身后跟着的手下道:在城中好好查查,看看还有没有传播流言者。

是!禁卫军们顿时分作几队散开,钻进各个巷子中。

孙统领抬头望了眼天,天气不太好,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他正准备进宫,就见一顶轿子从不远处过来,轿子后面还跟着一些抬着东西的人,瞧着有些像是嫁妆,但是前面的轿子只是蓝顶香轿,而不是大红花轿,抬轿的也只是两个彪悍大汉。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想必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纳侧室,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不过这侧室能带这么多陪嫁,不知是何道理。

听说里面坐的是昌德公府上的三小姐?可不是那府上的小姐么。

这么好的人家,偏偏去做侧室,真是作孽。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纳进瑞王府,是一般人能比的?提及到端王,原本凑热闹讲八卦的人,纷纷作鸟兽散,只恨自己走得不够快,嘴也太闲,竟然去谈论瑞王府上的事。

面色复杂的看着四散走开的老百姓,孙统领叹息一声,瑞王如今的名声,只怕快到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皇上现在就算费尽心思的保住瑞王,在老百姓心中,瑞王的名声也已经一落千丈。

孙统领!孙统领回头,就看到宁王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身上穿着一件玄色银纹锦袍,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意。

他心头一紧,宁王与瑞王关系不好已经是朝上公开的秘密,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恰恰是对瑞王有利,宁王特意来找他打招呼,难不成有别的用意?微臣见过宁王殿下,孙统领走到贺麒马前,躬身行礼道,不知宁王殿下有何要事吩咐微臣。

不过见孙统领在这里,过来打声招呼而已,贺麒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朝蓝顶香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是老三家纳的小妾?孙统领垂下头:回殿下,微臣不清楚。

贺麒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统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埋得极低的后脑勺,和弯着的后背。

这位禁卫军统领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然父皇也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做。

这京中也有禁卫军统领不知道的事情?贺麒甩了甩马鞭,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老三倒是孝顺,知道父皇近来身子骨不好,专门纳妾来冲喜,这份孝心可真是感天动地,孙统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孙统领不由得干笑,宁王殿下这话明着是夸奖瑞王,可是任谁也能听出里面的嘲讽,纳妾能算哪门子冲喜?父亲尚在病中,仍不忘记纳妾,对于一般人来说,可是受人诟病的。

瑞王这事确实做得十分不地道,皇上还在为他的事操心,他倒心安理得的纳妾起来,这心可真够宽的。

只是为人子者,这般行事实为不孝,只是皇上偏爱,任谁也不能说上一二罢了。

只累了他这个跑腿的,还要想尽办法护着端王,不然没法跟皇上交待。

想到这,孙统领干笑两声,王爷说的是。

他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哪里敢跟这些高高在上的王爷玩这些?呵,贺麒笑了笑,调转马头,踢踢踏踏的离开了。

瑞王府中,秦白露站在垂花门不远处,看着那顶蓝色小轿抬进了西侧院,面色阴沉的对身后的丫鬟道:王爷终究还是把她纳了进来。

她身后的丫鬟劝慰道:王妃,曲氏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宗族的侧室,您不必为这样的人烦忧。

不必烦忧?秦白露冷笑,若是一般人,王爷何必与她在上元节时赏灯?她吵过闹过,王爷仍旧一如既往,甚至对她越来越冷淡,那时她便知道,自己对于王爷来说,与府上其他女人没有分别。

想到这里,秦白露面色有些苦涩,她骄傲这么多年,出嫁后才知道,遇到这样的男人,足以将她所有的骄傲打落尘埃,她秦家之女再尊贵,又岂能比得上皇子?被秦白露嫉恨的曲约素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她坐在床上,打量着粉色的床帐,粉色的床被,唯一带着红色的只有那对燃烧着的红烛。

屋内没有喜娘,没有莲子花生,甚至没有红盖头以及交杯酒,四周寂静无声,唯一存在的只有那守在门外的两个王府丫鬟以及守在屋内的陪嫁丫鬟。

瑶溪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太好,便小声道:小姐,奴婢听闻今日王爷设了几桌宴席,想必这会儿还走不开呢。

知道瑶溪是在安慰自己,她苦笑道:我不过一个侧妃,那些位高权重者哪里会来参宴?瑞王那样的身份,又岂会亲自招待那些身份不显者?自己选了这么一条路,最后有什么样的结果,皆是自找的。

☆、54·失圣心王爷,小心脚下,提着灯笼的丫鬟软语轻言道,西侧院这边来往的人少,路不太好走。

贺渊含笑看了眼说话的丫头,直到对方羞涩的把头越埋越低,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灯笼可要提得亮堂些。

丫鬟脸颊绯红,手里的灯笼晃了晃,才又恢复平静。

西侧院原先并没有住人,近些日子因为要纳侧妃,王府的总管才让人把西侧院打扫了一番,连很多家具都没有换,就这么把人迎进来了。

一行人进了西侧院,里面灯火亮着,贺渊面上却没有纳到美人为侧室的喜意,他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跪在面前的两位守门丫头,沉声道:把门打开。

是,守门丫头躬身轻轻推开门,贺渊抬脚进了门,穿过多宝架便看到坐在床上的曲约素,她身上穿着一件浅色束腰裙,束腰是浅淡的绿色,脑袋低垂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看起来倒有那么几分姿色。

贺渊站在多宝架旁边,示意屋内的人都退出去,才慢慢走上前去。

王爷,曲约素站起身,轻声细气的行了一个礼,举止间带着说不出的婉约,瞧着比王妃秦氏更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

美人儿可是在等本王,贺渊上前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的唇角勾了勾,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可不要浪费。

说完,也不顾及曲约素的想法,便把人扑到了床上。

身下的刺痛让曲约素流出了眼泪,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新婚之夜会是这个样子,痛苦而且毫无半点温馨,她甚至没有听到身上这个男人一句温言软语,或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自己就是个玩物罢了。

疼痛渐渐麻木,她睁得大大的眼睛看着粉色纱帐上绣的莲花,她不会一直这样的,曲轻裾都能把日子过好,她为何不能,曲轻裾能做到的,她也能。

曲轻裾听闻昌德公府把曲约素用一顶蓝色香轿送到了瑞王府时,正坐在正院里听着几个妾侍的奉承话,她听完事情经过,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可惜。

她虽不是很喜欢曲约素这样的女人,但是一个年过十五岁的姑娘就这么送人做妾,可真是浪费了一身的才华与容貌,有梁氏这样的母亲,可真算是毁了她一辈子。

坐在下面的几位妾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也都知道王妃与娘家人关系不好,异母妹妹上赶着给瑞王做了妾,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她们面上应该是高兴于王妃讨厌的人做了妾,还是难过于王妃娘家妹妹给她丢了脸?江咏絮看了王妃一眼,见她既不是愤怒,也不是高兴,反倒有些遗憾似的,她心思转了转,便道:妾听闻曲三小姐才貌双全,难怪瑞王殿下为之倾心。

贺渊那样的人,女人在他心中就是个玩意儿,何来倾心与否。

她无奈一笑,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了。

有些人愿意去做妾,谁能拦得住呢,冯子矜似笑非笑的说了这么一句,倒是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妾了。

曲轻裾瞥了她一眼,懒得跟她多说,淡淡道:冯侍妾还是想想身份再说话吧。

说完,便让这些侍妾都退出去了。

冯子矜出了正院,脸色还不见好,可是如今她有侧妃贬为侍妾,往日处处讨好自己的那些下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边的几个侍妾,也不太爱与她说话了。

想着曲轻裾对自己的嘲讽,她一边恨一边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如今无宠无身份,曲轻裾想要收拾自己,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她又能做什么?贺渊纳妾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原本便反对他的御史们,这会儿更是上折子弹劾他,大有不告倒贺渊不罢休的阵势。

庆德帝这次也动了怒,一气之下便下旨把贺渊召进了宫,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孩子,顿时又想起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的可爱,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好几声后才道:朕念你年轻不懂事,处处包容你,谁知你竟是做出这等糊涂之事,你可知如今满朝上下对你皆不满?儿臣纳个女人,与他们何干,贺渊抬起头看着庆德帝,父皇,这些人是故意针对儿臣,不管儿臣做了什么,他们都能找到理由为难儿臣,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差别。

庆德帝见他面色因为动怒而有些发红,又咳嗽了好几嗓子才道:难不成满朝上下都是故意针对你?渊儿,你已经不小了,做事三思而后行,即便是朕,也不能随心所欲。

贺渊面色沉了沉,不发一语。

朕知道你向来性子烈,这些年也不曾多加责备,只想着待你大了,就会明白会慢慢改变,可是眼看着你如今越来越不像话,朕实在痛心。

他叹了一声,你这些日子回府里好好反省反省,若再做出这些事,朕也护不住你了。

父皇是天子,是天下万民之主,难不成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贺渊看着庆德帝,有些不甘道,天下都是您的,您为何还要顾及那么多?庆德帝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半晌才道:你回去好好想想,退下吧。

儿臣告退。

贺渊见庆德帝脸色不好,只能行了礼退下。

出了天启宫,他面色越来越难看,若是他做皇帝,定要掌握所有的权利,用不着谁来对他指手画脚,你不愿意做这个官,天下自有千千万万想做官的人,他才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受威胁。

父皇性子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所以才会让朝堂上的人指手画脚。

哟,三弟这是要出宫?贺麒脸上带着笑,大步朝贺渊走来,见贺渊脸色难看,更是笑得开心,听说过两日四弟便要送回京中休养,不知四弟如何想?大哥怎么想,我便怎么想,贺渊抬了抬下巴,眼神嘲讽的看着贺麒,你以为上串下跳把我弄倒,就能爬上去,别做梦了。

说完,脸上还露出轻视的笑意。

贺麒竟没有动怒,他只是上前拍了拍贺渊的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身边道:能不能爬上去不重要,只要看见三弟你掉下去,为兄便高兴了。

说完,他站直身子,笑着道,当年三弟与为兄玩游戏,结果三弟你摔了一跤,使得本王与母妃在兆祥宫跪了一夜的事情,可别忘记了。

各凭本事罢了,大哥与温贵嫔若是有能耐,又岂会在弟弟母妃宫门前请罪,贺渊扬唇一笑,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毕竟当年这也是一出难得的好戏。

贺麒面上的笑意阴沉了几分,他冷眼看着贺渊,你还是向老天祈祷,能看一辈子的好戏。

这事不用大哥来操心,贺渊挑了挑眉,看向出宫的方向,告辞。

面无表情的目送贺渊离开,贺麒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猖狂的人往往死得快,不知那时候他是否还能张狂得起来。

另一个角落里,贺珩面带笑意的看着他的两位兄弟分道扬镳,转头对身后的明和道,本王的大哥与三弟感情可真好。

皇家兄弟和睦,乃是一大幸事。

明和笑着应道。

自然是一大幸事,他摸着下巴笑了笑,想起再过两日便会回京的老四,便道,回府后,你记得让王妃准备一些养伤补血的药材。

明和低头应下了,明白王爷这是替诚王准备的,便道,王爷不必担心,奴才记得府中库房里还有好几味难得补血的好药,诚王一定能痊愈的。

贺珩点了点头,转身便坐着马车回府。

到了府中,他习惯性的去正院里用晚膳。

一进正院大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他放眼看去,正好见到正院的下人来来往往的清理一些药材,倒还有些热闹。

这些下人看到他,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行礼。

不必多礼,都干自己的事儿,贺珩进了屋,见曲轻裾正在埋头书写什么,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些药材单子,瞧着似乎全是些补身子的好东西。

王爷回来了?曲轻裾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书写,连站也没有站起来。

这是替四弟备下的?贺珩又看了几眼那算不上特别漂亮,但还算工整的字,东西倒是挺齐的。

还有两个月便是四叔与罗家姑娘的婚期了,曲轻裾搁下笔,前后看了眼单子,才道,原本四叔查案荣归成亲是一件大喜事,谁知会遇到歹人刺杀,幸而没有生命危险,不多养养身体怎么行?贺珩这才想起,四弟与罗家姑娘的婚期就快到了,而春闱也快要开始了。

不知当初父皇派出四弟查案时,有没有想过四弟快要成婚了?或许想过,或许没有想过,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为了贺渊,父皇可以把这些事情全部忽略了。

☆、55·幸与不幸曲轻裾不知道贺珩对贺明这个弟弟有多少感情,但是她感觉他还不至于一丝人情味儿也没有,至少他想让贺明身体康复起来的心思是真的。

单子上的东西虽不是什么有价无市的东西,但确实都是贵重又适合贺明,她把单子晾干放到一边,然后起身对贺珩道,再过两日四叔便能回京了,王爷不要太过忧心。

我记得小时候在宫里时,与四弟也曾玩耍过一段时日,只是后来功课多起来,我们兄弟来往便渐渐少了,贺珩忆起往昔,自己虽不如贺渊受父皇重视,但是比之于老大与老四还是强上不少,他们四兄弟里最受慢待的大概就是老四了,这些年我们渐渐长大,往日的情分也淡了,但毕竟是兄弟,怎么也有几分情谊在。

当初在四弟出生后,也不知淑贵妃对父皇说了什么话,父皇自此便漠视四弟以及四弟的生母,宫里也没有再出生过孩子。

也许是他那个情圣父亲对淑贵妃许诺了什么,这对于贺珩来说并不重要。

对于自己那位父皇,贺珩实在没有多少想法与感情,不过是一个糊涂的男人罢了,不然大隆朝这些年为何不见半点繁荣,反倒隐隐显出腐朽之势。

曲轻裾见贺珩脸上似乎带着似嘲讽,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有这么一个坑儿子的爹,确实不是一件那么让人开心的事情,人与人幼时的感情可能是最纯粹的。

轻裾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贺珩笑了笑,却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转而道,老三府上添了一个侧室,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咱们府上也该补上一份礼。

老三这事做的不声不响的,没有正式通知他们这些兄弟,但是做哥哥的,也要尽一份心才对。

曲轻裾觉得贺珩有些不安好心,明明皇帝已经对贺渊纳妾一事表示不满了,他还偏偏说这是喜事,这么插兄弟的刀真的好么?纳妾第二日我便让人去补送了一份礼,想起那天这事传到自己耳中时自己的心情,曲轻裾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那娘家做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堂堂一个伯爷嫡千金去做王府的侧妃,还不是宫里贵人搭线说合,说出去实在让人笑话。

何必去为这些小事烦忧,你是我的妻,便是我端王府的人,昌德公府上如何,与你没有关系,以为曲轻裾会为了这事心里难受,贺珩再度强调了自己的想法,你是你,昌德公府是昌德公府,我不会弄混。

曲轻裾见他面色认真,明白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至少这个时候,他说的话时真心的,至于以后心态会不会发生变化,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事了,王爷待我好,我心里明白。

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掩饰了自己眼中的平静,我也早说过,能嫁给王爷,是我的幸运。

以贺家四兄弟的个性来说,嫁给贺珩和贺明的女人确实要幸运一点;嫁给贺麒,那就是一个不能有怨言的管家,嫁给贺渊,大概会是女人这辈子脾性最大的考验。

贺明是个厚道性子不用说,贺珩心思虽深,但是没有贺渊那种拿脚底板看女人的态度,这也算是她穿越的一种幸运。

轻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贺珩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愉悦。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怀中之人也不是他所见女人中最漂亮的,可是他偏偏觉得她好到恰如其分,连发个小脾气、耍赖在他眼中,都是吸引人的。

蓦地想起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贺珩不自禁的笑了笑,不说别人不信,连他自己也不信,若是他这样的男人会都对某个女人动了最难动的那种感情,这天下岂不是四海皆有情人?或许自己只是此时觉得她好,便觉得她哪个样子都看,待时间长了,她与府上其他女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松开怀里的人,贺珩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待四弟回京后,我带你去京郊别庄去泡泡汤泉。

曲轻裾笑开,那再好不过了,待过一些时日,外面的杏花桃花梨花都开了,也算出府去赏赏景。

行,到时让人准备一些烤肉,也算有些野趣了。

贺珩不是死板规矩的人,闲暇了也会享受一下生活,曲轻裾一提到花开,他便想着野餐了。

这主意好,曲轻裾拍了一下手掌,泡泉,烤肉,赏花,可算是人生一大享受。

贺珩见她一脸开心的模样,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明和木槿等人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不由得也跟着轻松不少,对于他们下人来说,主子心情好了,他们的日子也就好了。

此时贺渊一回到府上,便见到秦白露带着一群丫鬟嬷嬷坐在花园里,下面还跪着他的几个侍妾,打头的便是他纳进门不久的曲氏。

本来心情不好的他,脸色更是沉得厉害,他冷眼看着秦白露:王妃这是做什么,把这些侍妾全部弄在这跪着是挡本王的路吗?秦白露与几个侍妾齐齐变了脸色,前者是因为丢了面子,后者是因为王爷不在乎的态度,一时间花园里变得静寂无声。

还不滚,都跪在这里做什么,真要挡本王路的话,不如滚去大门口跪着?贺渊踢了一脚跪在旁边的小厮,指着秦白露道,好好的一个王府,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本王瞧着便心烦。

秦白露知道王爷可能是在宫里受了皇上的斥责,这事起因明明在曲氏身上,这会儿他朝自己发什么火。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不太好受了,低头瞪了一眼已经起身站到一边的曲约素,勉强压下怒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些,王爷不必动怒,不过是纳个妾,父皇定不会因此生你的气。

父皇的心思岂是你揣度的?贺渊沉着脸,想起父皇说得那些话,还有看自己的眼神,便觉得心里怒火难看,转眼看到曲氏低眉顺眼的站在旁边,便道,曲氏跟本王来,其他人都散开!。

秦白露咬牙看着王爷把曲氏那个贱人带走,只好恨恨的指着其他妾侍道,连王爷都伺候不好,留你们有什么用,都给我滚!被王妃当了出气筒的几个侍妾忙不迭的退下了,心里既恨王妃刻薄,又恨曲氏手腕多,这几日王爷一直宿在曲氏那里,哪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曲约素却没有她们想象中被疼爱,贺渊对她的动作是粗暴而无情的,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个发泄情绪与欲/望的玩意儿,他想折腾自己还不能说不。

每到早晨起来,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淤青以及贺渊让人赏下来的东西,便觉得耻辱又愤恨,恨老天不公,恨贺渊性子残暴。

也不知熬了多久,贺渊发泄完便起身走了,只留下她躺在空旷的床上,听着瑶溪在耳边哽咽着说话,她莫名的想起了曲轻裾,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是与端王相拥而眠,还是独自躺在香软的大床上安睡?主子,奴婢伺候您沐浴吧,瑶溪见主子神色怔忪,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声音便提高了不少,主子,奴婢伺候你沐浴。

瑶溪,你说大姐这会儿在做什么?曲约素木然的起身,由瑶溪扶着坐进浴桶时,突然开口问道。

瑶溪一怔,半晌才回答道:这会儿已经不早了,约莫已经准备睡觉了吧。

是啊,睡觉了,曲约素伸手捂着脸,笑出了声。

曲轻裾让人收好棋盘,有些意犹未尽的对贺珩道:王爷,有没有觉得我棋艺进步了很多?贺珩面色在那瞬间颤抖了一下:嗯,进步了不少。

这都是王爷你的功劳,曲轻裾走到他身边,在他腮边亲了一下,那下次我们继续。

贺珩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抱起人把她放到床上,轻裾让我高兴了,我必然会让轻裾满意。

曲轻裾扭了扭腰,表示这话说得太黄暴了,修养好的她表示十分羞涩。

然后,便伸手拽了拽对方的腰带,偏头一脸无辜道,什么高兴满意?这个时候能忍住的就不是男人,贺珩把人把身下一压,曲轻裾身上那件云锦广袖袍被扒开,中衣更是被无情的扯开,绣着桃花的兜兜被他大手一拉。

轻易便解开了曲轻裾伸出左手捂住胸,右手去拉对方的衣襟,用行动表示,有福同享有裸同当这一愿望。

男人总是比较擅长脱衣服,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两人光溜溜的开始运动时,曲轻裾还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贺珩最近越来越热情了。

最后曲轻裾是被贺珩抱着坐进浴桶的,照例是互相擦背洗完澡,让贺珩吃几口豆腐,穿好中衣后,又赖着让贺珩把她抱回床上。

理由是……体力消耗过度,所以贺珩抱得心甘情愿,抱得满脸桃花开。

☆、56·兄弟心计贺明回京当日,京城里正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他半靠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雨水声,面色有些苍白的他掀开帘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露出一个有些寡淡的笑意。

待车靠近后,他便看到大哥与二哥骑在马上,身后还跟着一些接待他们的官员,他示意马车停下,便要下马车。

四弟身上有伤,不必如此,贺珩打马上前,含笑拦住了贺明要上前行礼的举动,他翻身下马,抱拳道:四弟此次受苦了。

二哥言重了,只是有负父皇所托,实在愧疚万分,虽是如此,贺明仍旧在马车上还了一礼,他面上带着几分愧意,还让父皇担忧,更是做儿臣的不孝。

你认真办差,只是歹人心狠,与你有何干?贺珩笑道,父皇特命我与二哥接你回宫复命,四弟尽管放宽心。

有劳大哥、二哥。

贺明冲贺麒与贺珩行了一礼,才端正的坐回马车中,赶车的侍卫小心拉好帘子,等着宁王与端王先行。

贺珩翻身上马转身到了一直在马上的贺麒身边,他看着身后的马车,对贺麒道:大哥,我们走吧。

嗯贺麒点了点头,随即似是关心似是感慨道,四弟身体消瘦了不少,想必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贺珩笑着应了一声,转而道:待过几日便是春闱,待春闱过了,便是四弟的大好日子,到时候咱们兄弟几人倒是可以热闹热闹。

自然会很热闹,贺麒爽朗一笑,不再与贺珩交谈。

贺明进宫拜见了庆德帝后,被赏了一些药材便出了天启宫,倒是去拜见母妃安贵嫔时,招安贵嫔掉了不少眼泪。

听完母妃讲完这些日子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贺明笑道:母妃不必忧心,这样一来反倒是好事,至少儿臣可以以养伤为由关上府门,不去参与他们这些事情中。

安贵嫔听完这话,突然脸色一变,明儿,莫非你……见屋内没有别人,贺明才压低声音道:那些刺客似乎无意伤儿臣,反而对魏右丞大下杀手,儿臣这伤看着惊险,实则没有伤到要害,所以母妃不必太过忧心。

安贵嫔擦着眼泪恨恨道:贺渊与贺麒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争夺储位,何必牵扯到我儿!他们一人居长,一人受父皇宠爱,自然不会把别的人放在眼中,贺明苦笑了一下,母妃不必为这些事动怒。

安贵嫔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怒意,她素来不受宠,刚生完孩子那几年,淑贵妃还总是为难她,若不是皇后娘娘行事公平,只怕日子更难熬,她叹了口气:是母妃没有本事,若是母妃受宠些,你也不必受如此冷待。

她忽然想到了敬贵妃,敬贵妃虽然也不如淑贵妃受宠,可是在皇上心中仍有几分地位,她的儿子贺珩受宠程度也仅次于贺渊。

她虽未与他相处过,想必也是个极其能干的人。

想到这,她便开口道:贺珩此人虽捉摸不透,但是母妃瞧着此人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你平日多来往几回,倒也算得兄友弟恭。

贺明知道母妃话中的意思,他沉吟半晌道:母妃不必太过忧心,儿臣会考虑此事的。

贺渊与贺麒二人上位,对他来说往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熬。

若是贺珩继位,即便对方只是道貌岸然之辈,也不会慢待自己这个没有威胁的弟弟,反而会为了表现出兄友弟恭,而优待于他。

贺明虽不想争,却也不想做别人用过就扔的刀刃,不如择一明主,为自己后半生打算。

贺珩的嫡妻曲氏与罗家感情甚为深厚,你离开京城后,曲氏还派人送过东西到我这里来,敬贵妃对我这边也颇为照顾,安贵嫔是个安于平淡的女人,却不容别人害自己的孩子,不管如何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至少吃相比其他两个好看多了。

贺明心里清楚,贺渊与贺麒从未把自己看上眼过,倒是二哥与他幼时有过一块玩耍的情分,这些年虽淡了不少,但是待他却比其他两人亲近不少,而这份人情他也记在心里。

坐着父皇特许的步辇出了宫,上了回王府的马车,贺明回府不久,便接到了各家送来的礼物,就连大哥与三个也送了些东西过来,虽是些瞧着精贵但不实用的玩意儿,至少有那么两分姿态。

倒是二哥府上送来的东西,由府里大夫看过后,说全是对他身体有好处的补药,让贺明感受到了二哥的关切之意。

想起在天启宫时,父皇暗示他要别人相信刺杀事件与三哥无关,贺明脸上的笑意便冷了几分,既然父皇让他表示,他自然不会让父皇失望,至于比人信不信,就要看父皇与三哥的本事了。

父慈子孝?贺明把手里庆德帝赏下的檀木珠串扯开扔到地上,看着四处跳开的檀木珠,冷笑着自言自语,真是笑话。

春闱头一日,贡院前世停满了马车,这些全都是送考的。

梁荣与曲望之坐在茶楼上,看着下面排队进贡院考试的莘莘学子,两人觉得脸色有些发苦,两人都是东山书院的学生,因为今日学院放假,他们才特意来贡院看看,想着几年后他们也要进场,莫名觉得有些压力。

尤其是今年秋季便要参加考试的曲望之,看着下面各个神情严肃的考生,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表兄,这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开考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有几个头发半白的考生被抬了出来,曲望之脸色更加的难看,起身便要走。

那曲公爷府上不是出了个堂堂的王妃,怎么把小女儿送去做妾了?这谁知道呢,只是听闻那小女儿由继室所生,这个继室不过是个落魄家族出来的。

端王妃是原公爷夫人所出,她是谁你可知道?是谁?大理寺的田大人祥清候你可知道?这位响当当的人物,谁没有听说过,听说再难的案子,只要送到大理寺,定能弄得水落石出。

可不是嘛,端王妃的生母便是祥清候爷的同胞姐姐,你说这家教这出生能是一样?所以这一个做王妃,一个去做妾侍,不是挺正常的?曲望之听到这段谈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当下便要冲过去与谈论的人利落,却被梁荣一把拉住了,望之,这里是贡院门口,闹起来对你不好。

可是便由得他们这般谈论吗?曲望之怒意难消,却也不再执意扑上去,毕竟事情闹大了,确实对他日后进官场有影响。

梁荣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现在他们不过是图一时之快,你要知道,当朝最受宠爱的便是瑞王殿下,表妹进了瑞王府做侧妃,日后便是……他对曲望之竖起拇指,其含义不言而喻。

曲望之咬了咬牙,终究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两人一道下了茶楼,骑着马走出一段路后,便见到前方有豪华的车队过来,打头的侍卫各个虎背熊腰,双目有神,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侍卫,后面的马车更是由八匹雄赳赳的骏马拉着,檀木马车上的铃铛随着前行叮当作响。

二人无奈的避让开来,待马车近了,才发现马车上印着端王府的标志。

曲望之脸色沉了沉,却只能无奈的低下头,以示对王府的尊重。

待端王府的车马走远了,两人才继续前行,梁荣有些疑惑道:这是出城的方向,端王府这么多的车马,是要去哪儿?难不成端王一家在这个关头去京郊玩耍?谁知道这些王爷想做什么,曲望之语气有些不好,他回头看了眼端王府马车远去的方向,语气顿了顿,听闻端王爷在京郊有一个汤泉山庄,山上的花开得早,想必是去游玩。

曲望之毕竟是公爷府出生,比梁荣知道的要多一些,所以对京城几位王爷京郊有哪些比较重要的别庄,心里还是清楚一二的。

竟真的是去玩耍?这会儿被刺的魏右丞与诚王都回了京,宁王与瑞王擂台正打得火热,端王就这么悠闲的去度假了?梁荣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去浑水摸鱼么,这么远远避开了算什么?好戏都快上场了,端王居然玩这一招,这让京城其他掐得火热的大人们情何以堪?马车里,曲轻裾梳着简单的发髻,半靠着软枕道:王爷真的就这么出京了?贺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裾不是想泡汤泉吗,这个天气去正好合适。

曲轻裾呵呵一笑,转而钻进他的怀中:王爷待我真好。

这话假得贺珩一听便听出来了,他无奈的笑道:这个当头,京城里定会为了四弟还有春闱名次的事情闹成一锅粥,本王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不如离得远远的,也能讨个清净。

曲轻裾看着他的笑脸,莫名觉得他的脸上写满了腹黑两字。

切,当她没有听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呢。

☆、57·夫妻同游京郊的汤泉山庄离城并不远,曲轻裾看着山庄大门的牌匾上写着福琅山庄四个字,放下帘子对身边的贺珩道,这名字大俗大雅,寓意倒是极好。

嗯,这是前几年父皇赏下后,母妃取的名字,贺珩偏头笑了笑,进了大门还要前行一段路才到我们的居处,这下面种着一些农作物。

有些不是当季的果蔬,只有在汤泉附近才能种出,我们府上有不少水果便是这个庄子出的。

果然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虽然没有塑料没有大棚蔬菜,但是人家能够借助自然的力量,照旧能种出反季节作物,而且比大棚蔬菜还要纯天然。

山上还有一些桃花梨花开得正好,待今日休息好,我明日陪你四处走走,贺珩见她一脸赞叹的样子,笑容更加明显,白云山离这里很近,到时候我们去上面的五庄观瞧瞧。

白云山五庄观?曲轻裾觉得有些耳熟,转念想到必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然她不会只觉得耳熟,于是便不再多想,偶尔撩起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致。

道路修建得十分齐整,全是青石小道,道路旁栽种着高大的树木。

左边树道后便是一道道田垄,里面栽种着一些小麦和各色小菜。

右边树道后却栽种着果树,瞧着虽不那么对称,不过曲轻裾没有强迫症,瞧着倒是挺有意思。

马车行出一段路后,便停了下来,曲轻裾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小人张宏拜见王爷,王妃。

曲轻裾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这个张宏可能是这个庄子的总管事,所以才会到半路上接待他们二人,她看向贺珩,就见到对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张管事不用多礼,庄子里的东西可都安排好了?钱常信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满脸讨好的张宏,王妃可是第一次来这个庄子上,你们伺候得好自然有赏,若是出了纰漏便自己领罚去。

钱总管放心,小的们定会好好伺候,不敢有半点懈怠,张宏也不期待王爷或是王妃能搭理他,笑着带着身后的几个管事退到一边,山上已经备好了热水饭菜,虽不及府上,不过胜在都是些野味,王爷与王妃能尝尝鲜也是好的。

还算你聪明,这出了王府,不就想吃点野趣,钱常信小声的开口,给了张宏一个赞赏的表情,才挥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行。

看着车队走远,张宏身后的管事道:张总管,我们这会儿做什么?做什么,还不快些跟上,若是下面的人出了岔子,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张宏一反刚才讨好的模样,狠狠的瞪了开口之人一眼,大步朝车队追了上去。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王爷平日并不怎么来庄子上,他们哪里知道王爷王妃的爱好,可是见总管一副着急的模样,只好也跑着跟着。

待马车停了下来,曲轻裾才看到庄子主屋的大门,屋子修得虽不如王府恢弘,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瞧着倒十分精致,尤其是后面的一座精致三层小楼,让曲轻裾不由得多看两眼。

喜欢玉云楼的话,我们这几日就住楼里?贺珩笑道,玉云楼旁边便是汤池阁,里面修了一个白玉汤池,泡泉倒也方便。

曲轻裾点了点头,好啊,比较楼顶观景视野也宽阔些。

听闻王妃与王爷要同住玉云楼,下面的人便把东西通通搬了进去,还点上了熏香铜兽暖炉等,以便让主子们住得开心又暖和。

曲轻裾让贺珩陪着她在庄子主屋范围大致走了一遍,就发现这座庄子雕栏画栋,无一步精致,倒有些偏向江南的建筑风格。

她甚至还见到了一条冒着热气的小溪在庄子里蜿蜒而过,想必是借着温泉活水建造出来的。

这么一对比,曲轻裾觉得自己前世去的那些号称帝王级享受的温泉山庄都弱爆了,瞧瞧人家王爷级享受的温泉山庄都是这个样子,皇帝王级享受该奢华成什么样子?这个庄子略小了些,不过胜在精致,偶尔来玩耍一番,倒还使得,贺珩对庄子花草没有多大的兴趣,他牵着曲轻裾的手,慢慢的往玉云楼走,这几年我也只是偶尔来了一两回,倒也没有细瞧过。

那王爷这次可要陪我好好玩几天,曲轻裾知道他有意不去管朝中之事,便道,只是王爷你上朝远了些。

贺珩笑了笑,没事,这几日我的事情不多,上完朝便回来陪你。

想起在京城里已经安排好的事情,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更何况我坐马车,就算早上起得早些,也能在车里睡一会儿。

曲轻裾笑他这是偷懒,被贺珩捏了捏脸蛋,两人牵着手笑闹了一路,来往的下人们纷纷低头跪下,不敢直视二人容貌。

用完午膳,两人一起午睡了一会儿,才起床准备到外面走走。

曲轻裾坐在镜前,看着玉簪熟练的替自己绾好头发,便道:这几日钗环倒是不必太讲究,左右不用端着身份。

玉簪点了点头,替曲轻裾挑好钗环,又选了一件鹅黄色襦裙伺候她穿上,曲轻裾偏头看着镜中颇有江南女子风情的自己,笑着道:玉簪的手很巧。

说着,便给四个陪嫁大丫鬟各赏了一支嵌珠圆钗。

贺珩恰好此时也穿戴完了,见曲轻裾小清新的模样,便道:轻裾果然是穿什么都漂亮。

什么叫果然?曲轻裾挑了挑眉,王爷穿什么也都俊逸非凡。

贺珩身上穿着一件月色长袍,瞧着有那么几分勾引女人的资本,她上前勾了勾他的掌心,让我都移不开眼了。

这话不是该他对她说吗?贺珩无奈的笑了笑,牵住她的手道,走,难得今日雨也停了,我们去后山看看。

他们所在的整座山都是属于贺珩的,所以曲轻裾有种审查丈夫财产的错觉。

她与贺珩并坐在步辇上,看着两旁的一草一木,待到了后山,指着前面山涧流下的水形成的小瀑布,有些惊叹道:此处的景致竟跟画里似的。

青山绿水薄雾,还有树林中隐隐盛放的粉色桃花,曲轻裾有些感慨,难怪小说里男主角爱用看风景这一招追求美人,因为看美景确实让人身心愉悦,饶是曲轻裾在娱乐圈混了不少年,也被眼前的景致看呆了。

不过曲轻裾愉悦的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因为一个意外发生了。

王爷!这个声音缠绵悱恻,让人听着心都跟着碎了,她回头看去,就看到云倾穿着有些黯淡的棉布裙站在不远处的山石后面,曲轻裾甚至能看到她脸上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难不成云倾送往的别庄刚好是这个庄子?贺珩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胆大的在他与王妃赏景时冒出来,他皱着眉看着云倾,无视她脸上的泪水,沉声道:是谁让她闯过来的,不是吩咐过让人把此处守着不让人过来吗?!一个管事匆匆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小人王东拜见王爷王妃,请主子恕罪,这是小人的拙荆,方才她来给小人送饭,不知怎的便闯进来了,是小人办事不力,求主子饶过拙荆。

说完,便磕起头来。

曲轻裾低头看这个穿着蓝色管事服的男人,身材有些矮胖,额际挂着豆大的汗水,似乎很担心云倾的模样。

云倾却顾不上替她求情的男人,她上前几步跪在二人面前,哀泣道:王爷,奴家总算看到你了。

曲轻裾觉得贺珩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却又不想跟一个女人说话,于是只好开口道:放肆,王爷面前岂能如此说话。

云倾面色一白,她有些害怕的看着曲轻裾,就是她让人把自己送出了府,甚至把自己许给了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如今自己早已不是纯洁的女人,王爷如何还看得上?奴家见到王爷一时忘形,求王妃恕罪。

云倾磕了一头,虽不再开口,但仍旧啜泣着,那纤细的肩膀微微抖动着,瞧着十分可怜。

原本替她求情的矮胖男人听到她的话后便呆住了,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护着的女人会说出如此……放浪形骸的话,一时间脸色变来变去,极为难堪。

贺珩更是不耐的皱眉,显然十分厌烦发生这样的事,左手食指不耐的点着左左边扶手。

你一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言谈说话实在该注意些,曲轻裾见那个叫王东的管事似乎呆住了,便道,王管事,把你的妻子带下去。

她实在弄不明白云倾究竟是怎么想的,一个男人既然想要把她送走,自然就表示对她没有意思,何必闹成这般,让以后的日子也过不下去?王东木然的磕了一个头,拉着云倾便走,全然不顾云倾被他拉得踉踉跄跄。

待把人拉得再看不到王爷与王妃了,王东才默然的放开云倾的手。

云倾对着王东不满道:滚开,我不用你管。

话一说完,她便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是王东打了她,云倾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个懦弱窝囊的男人竟然敢打她?!恬不知耻!说这句话时,王东有些发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与情谊。

云倾怔住,见王东转身便走,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一时间脑子里一片茫然。

贺珩觉得自己耳边清净了,半晌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指着另一边道:那边有一个很大的泉眼,比汤泉阁的泉眼还要大,只是地势不好,才修了一个大的露天温泉池,天气暖和些后倒是可以去凫水玩。

曲轻裾朝云倾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点头道:那我要去瞧瞧。

奢望自己不能得到的东西,那么人生注定是一个悲剧。

☆、58·遇刺?诚王被刺客伤了手臂是众所周知的事,虽然伤口已经复原,但是太医说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待到冬日便会疼痛难忍,于是便有太医出了一个主意,让诚王没事便去泡泡温泉,这样对身子骨有好处。

可是贺明他别庄不多,而且也没有温泉啊,这时他恰巧听闻二哥去了别庄泡汤泉,当下一鼓掌,便亲自下了帖子,言明自己想去福琅山庄泡泡温泉。

这一举措在别人眼中,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是有心人却看得明白,诚王殿下回京了好几日,怎么就没有人提议跑温泉,偏偏这个当头就提出来了?怀疑归怀疑,诚王毕竟不参与帝位之争,向来胆子也不大,朝堂众人也不在意,把精力放在春闱名次与刺杀事件凶手身上,至于被刺杀的对象,因为皇上的不看重,也被他们有志一同的忽略了。

贺珩是在宫门口接到贺明的帖子,帖子上贺明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规规矩矩端端正正,虽没有风流之感,但是却不会让人起反感之意,贺珩把帖子交给明和,你亲自去诚王府跑一趟,说本王这个做兄长的,一定对弟弟扫榻相迎。

明和点了点头,转身便骑上一匹马,快速的朝诚王府的方向赶去。

贺珩看着明和离去的方向,抬头看着天,皱着眉头道:这天色瞧着不太好,这么早便下雾了,我们早些赶回山庄。

钱常信上前替贺珩坐的马车掩好帘子,回头对赶车的侍卫打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马车踢踢踏踏的出了城门,雾气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就连天色瞧着也阴沉沉的,不时有阵阵寒风吹来,钱常信摸了摸手臂,吸了一口气,这倒春寒也太厉害了,今日比前几日可冷上许多。

他小心朝前方看了看,忽然见到旁边草丛动了动,当下示意马车停下,马车还未停稳,他便翻身站在马车帘子前,尖声道:护驾!这声尖叫在雾蒙蒙的天气下,让侍卫们禁不住抖了抖,刚反应过来,就看到草丛中近二十个持刀大汗一跃而出,二话不说就朝王爷的马车砍。

林子里不时还有箭飞出来,只是幸而马车内壁中有铁铜夹层,钱常信又及时的拉上马车的门,才让这些箭全部落在了马车外面,只是还是有一支箭趁着钱常信关门那一刻,快速的刺了进去。

快保护王爷,钱常信抽出拉车马背上的大刀,预防刺客冲到马车旁边来。

侍卫们心里清楚,若是王爷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用活了,只好咬牙硬拼,若是死不了,那便是后福无穷,若是死了,那也是为主尽忠。

因为没有人料到会有人胆子如此之大,竟然在大道上刺杀王爷,所谓贺珩带的侍卫并不多,时间久了便渐渐呈现出劣势。

孙统领觉得自己今年一定犯了太岁,不过是带着禁卫军去京郊随意巡视,就能遇到刺杀事件,被刺杀的还是端王殿下,他见到这一幕时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干净让手下的人帮忙。

刺客们没有料到向来只爱在城内巡逻的禁卫军会出现在这里,愣了一下后,便纷纷撤离,唯一留下的只有几具被侍卫杀死的尸体。

微臣救驾来迟,请问端王殿下是否受伤?孙统领见刺客们退离,挥手让手下的人继续追,自己翻身下马单膝跪在贺珩马车前。

钱常信也下了马车,跪在了马车面前:小的们无能,让王爷受惊了。

马车前的门缓缓拉开,贺珩在众人担忧惊惧的眼神中走了出来,钱常信看着他被血染红的右手衣袖,被吓得腿有些软:王爷,您受伤了?!孙统领听到这句话后,脑门子上的汗顿时流了下来,抬头看去,就见端王左手的袖子已经被血染成红色,右手正拿着一支带着血丝的箭。

只是擦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说完,把箭递给钱常信,这支箭是刺客伤了本王后留下的,希望对孙统领有帮助。

孙统领从钱常信手上接过箭,发现这只是很普通的箭羽,箭头是普通的铁所铸,箭尾上的羽毛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请王爷放心,微臣定会严查此事,说完,孙统领又让手下把地上的尸首抬走,并且捡起地上的残剑断刀以及四散而落的箭,希望能从这些东西上找到线索。

这会儿明和刚从城里追过来,就发现王爷遇刺,并且还受了伤,只好调转马头去太医院请太医。

待孙统领离开后,贺珩由下面的人给自己简单做了一个伤口处理,对众人道:今日在场众人皆按功行赏,本王今日能全身而退,全是诸位功劳。

侍卫们纷纷行礼拜谢,心里倒是热血了几分,王爷没有因遇刺受伤责罚他们,反而有赏赐下来,总算是没白费他们用命拼了这一场。

待贺珩重新坐回马车后,他捂着伤处,面上没有半分遇刺后的惊恐与愤怒。

从汤泉池里爬了起来,曲轻裾换上新的衣裙,莫名觉得后背一凉,抬脚便走出内室,对守在外室的木槿等人道:王爷可回庄了?回王妃,还没有听到下面的人来报,木槿见王妃还披散着头发,发梢甚至滴着水,便取了一块棉布巾替曲轻裾擦拭起来,才刚擦了几下,便见黄杨匆匆的走了进来,见她在擦头发,犹豫了一下才道:王妃,奴才听闻王爷遇刺了,这会儿刚刚回庄。

遇刺?!曲轻裾提高音量,起身道:你们随我去瞧瞧。

说完,便匆匆出了门。

木槿一愣,随即把棉巾扔到一边,拿起一把檀木梳便跟了上去,王妃这会儿头发还在滴水,就这么披散着出去,让下人瞧见可不好了。

曲轻裾心里很清楚,贺珩这样的人,不可能被人轻易伤到,只是从城门到山庄的路都是大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胆量与魄力,敢选这种地方动手刺杀?王爷,王妃来了。

钱常信声音刚落,贺珩就见到曲轻裾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广袖水蓝色束腰群,头发更是随意披散在身后,瞧着似乎没有擦干的样子。

王爷你怎么样了?曲轻裾走到贺珩面前,见他安坐在桌前,早上出门穿的浅色袍子已经换成了一件蓝色软绸袍,左手臂上还缠着白纱。

没事,坐过来,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曲轻裾在自己旁边坐下。

曲轻裾坐下后,视线却留在他的伤处,只是白纱遮盖住了伤口:好好的,怎么会有刺客冒出来,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说完,她皱着眉道,伤口怎么样了,太医可叫了?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被箭头擦伤了,贺珩笑了笑,太医就快要到了。

正说着,明和就带着太医进来了,见到王妃披散着头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行礼道:王爷、王妃,太医院院判到了。

微臣见过王爷、王妃。

太医院的院判年纪年过半百,却十分的精神,他瞧着王爷与王妃做得极近,顿时便明白过来,外面传端王夫妇感情很好,他原本以为只是传言,今日瞧着还真有那么回事。

院判请起,你替本王瞧瞧伤,免得王妃提心吊胆的,贺珩把左臂伸了出去,淡笑道,可别故意往重了说。

是,院判小心的拆开那包裹伤处的白纱,就见端王手腕上的伤口很长,确实像是箭头擦伤,样子瞧着虽十分下人,但是并未伤到筋骨。

曲轻裾吸了口冷气,就见太医熟练的处理伤口上的血污,然后便开始伤药,包裹伤口。

王爷,您的伤虽未伤及筋骨,但是伤口颇大,需要养些时日,近几日更是不能碰水。

想起王爷这别庄主要是为了泡汤泉,院判觉得有些同情对方。

端王究竟为何遇刺,又是何人指使,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要牵扯进去便好。

院判弄好一切后,便起身告辞。

明和亲自把他送了出去,还奉上不少的诊金:院判大人,您说王爷的伤口,是否该安安静静修养几日?安安静静?院判沉吟一下,随即笑道:自然该安静修养几日,王爷平日事务繁忙,这几日只怕要闲下来了。

在下明白了,有劳院判大人了,大人请。

明和行了一礼,随即笑着做出请的姿势。

明公公不必客气,不必再送,告辞。

院判回了半个礼,才笑着坐上骡车离开了山庄。

明和看着远去的骡车,笑了一声后,转身回了玉云楼。

哎呀,我就这么披着头发出来了?曲轻裾突然从凳子上站起身,她扶着自己的发梢,匆匆道,王爷,我先去内室。

转身便嘀咕道,真是丢死人了。

贺珩想起她方才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

内室中,曲轻裾微微皱眉,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细节决定成败,自己可是急得披着滴水的头发来关心贺珩,这种关心,可算得上发自真心了?想到那狰狞的伤口,曲轻裾皱了皱眉,随即又想,这些刺客可真够蠢的,箭上竟没有淬毒,拜拜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59·圣恩重新梳好头发出来,曲轻裾见贺珩正坐在躺椅上捧着一本书看,便毫不犹豫的在他旁边坐下:王爷,行刺如此大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要告诉母妃一声,让她知道你没有大碍,免得母妃担心。

贺珩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说完,便叫来钱常信,拿了自己的腰牌,让他进宫觐见敬贵妃,禀明事情原委,并且要重点突出他的伤没有大碍。

钱常信领命匆匆出了山庄,别说现在天色已晚,就是宫里已经下了匙,他也要想办法进宫传消息。

守城门的官兵认得钱常信是端王身边得用太监,问也不问便放人过了,这会儿端王遇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他们瞧钱常信急匆匆的模样,哪里还敢拦?进了宫门,钱常信一路疾走到了钟景宫,还没禀明来意,便被钟景宫的下人领了进去,他一进屋也不敢抬头去看敬贵妃脸色,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道:贵妃娘娘,殿下派奴才前来叩请娘娘安。

王爷伤势如何?敬贵妃语气平平日凝重了几分,但是还没有失了身份,不过只有站在她旁边的丁嬷嬷看到,娘娘抓着扶手的手,隐隐有些泛白,足可见娘娘有多担忧。

太医院的院判已经看过了,殿下并无大碍,只是擦伤了些皮肉。

王爷与王妃怕娘娘您听了别处的不实流言担心,便让奴才来亲自说明。

说完,便原原本本的把事实经过述说了一遍,倒是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敬贵妃听完事实经过,已经平静了许多,她垂眸静思了半晌,抬头对钱常信道:你回去告诉你家殿下,这几日在山庄好好养伤,多派些人到山庄保护你们王爷王妃。

说完,她站起身抚了抚颊边,微微抬高下巴道,本宫去天启宫求见皇上。

苦肉计不是只有淑贵妃一人会用,她韦婵漪同样会使,而且她会用得更好,更不着痕迹。

伸手取下发间几支发钗,让原本梳得精致的发髻变得蓬松,敬贵妃掏出手绢轻轻擦了擦眼角,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便往外室走,口中悲戚的喊道:陛下,我们的孩儿……奔跑间,有几缕发丝垂着脸颊飘落,看起来更加的悲伤了。

丁嬷嬷忙狠狠擦了两下眼角,抽噎着匆忙跟了上去,娘娘,娘娘,小心脚下。

话音一落,人已经消失在内室。

钱常信一脸敬仰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出内室时,就看到各个或掩面低泣或面色焦虑的宫女太监,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最后,谁也不知道敬贵妃去天启宫说了什么,但是当天晚上庆德帝连夜下了好几道圣旨,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禁卫军统领全部接到旨意,意思是要不惜一切抓到刺客主使,足见皇上对此事有多愤怒。

除此以外,庆德帝还赏下了各色珍稀药材,金银珠宝,还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擅长医治各类伤口的太医,这个晚上京城的城门几乎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源源不断的赏赐从宫里由人快马加鞭的送到端王养伤的福琅山庄。

一个守门的小兵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快马,有些感慨道:皇上待端王殿下可真好。

旁边一个年长的官兵嗤笑一声:除开瑞王,便是端王最受皇上宠爱了,你瞧瞧上次诚王遇刺,皇上可有这般焦急?不知道的还以为端王与诚王的伤势对调了呢?可见这人投胎不仅要选爹,还要选娘,不然都是皇子,怎么也还是有待遇差别呢?你们不要命了,王爷的事是你们能说的?孙统领刚好打马经过,听到这段谈话,沉着脸道,还不关好城门!两人吓得面色一变,顿时与其他人老老实实的关上了城门,结果没过多久,又见几个人快马过来,手里还举着明黄的令牌,他们顿时明白,得,这又是出宫去福琅山庄的。

这些马背上皆放着几个由明黄布绢包裹着的盒子,守门的人虽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是表情已经有些麻木,这都是多少匹过去的马了?曲轻裾掩下一个呵欠,看着眼前一堆堆的赏赐,转头看向懒散坐着的贺珩,便笑着开口道:皇上对王爷可真关心,这都是第几波赏赐了?似笑非笑的看了曲轻裾一眼,贺珩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到了明日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好好睡一觉,左右最近不用去上朝,我也能好好陪陪你。

这种略嫌弃的口吻是不是有些不给面子,曲轻裾眨了眨眼:王爷不是要好好养伤?本王受了惊吓,需要寄情山水平复心灵,贺珩笑着合上书,看着曲轻裾道,轻裾可要好好陪我,不然我一个人会害怕。

曲轻裾扯着嘴角让自己的笑意灿烂些:王爷不怕,我会好好陪着你。

贺珩扬唇笑道:轻裾真好。

站在角落的明和等人把脑袋埋了下去,王爷与王妃打情骂俏的手段越来越高超了,他们这些做下人要装作没听见,还要控制表情,也是很辛苦的。

圣旨到!两人对视一眼,淡定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在屋中央跪下,听完传旨太医念完赏赐,然后由没有受伤的曲轻裾接过圣旨,叩谢皇恩,然后看着几个太监把东西捧进来,最后看着这些太监匆匆离开。

随意打开一个盒子,曲轻裾眼睛眯了眯,百年血参,可是难得的东西,她偏头看贺珩,结果对方正眼也不看盒子里的东西。

把盒子关上,曲轻裾道:不如王爷先去睡,这里由我守着便是了。

不过是受点小伤,你不必这般担心,贺珩无奈的笑了笑,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伤口,便道,这会儿二更已过,应该不会有赏赐下来了。

说完,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把人拉到身边坐下了。

曲轻裾顺势坐下,叹了口气道:若是抓住了主谋,定要严惩。

放心,总会有人受到惩罚,贺珩握住她的手道,过几日诚王可能会来庄子上,你让人准备一个住处吧。

四叔?曲轻裾愣了愣,随即笑道,倒也是,泡泡汤泉对四叔的筋骨有好处。

嗯,贺珩在她脸颊旁亲了一口,我的轻裾真聪明。

曲轻裾挑眉:王爷是在哄小孩么?贺珩轻笑出声,最后肩膀被曲轻裾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结果笑得更开心了。

曲轻裾把脑袋埋进对方胸口,打了一个哈欠,蹭了蹭便闭上了眼睛。

看着怀中的人就这么睡着了,贺珩无奈一笑,刚才不是还说要自己先去睡,怎么这会儿她倒先睡着了?想起下午怀中之人披头散发跑进来的样子,贺珩心头有些痒,尽管那时她脂粉未施披头散发,但是在他眼中,那一刻的她是极美的。

指腹轻轻的点了点那水润的唇瓣,贺珩嘴角微弯,就连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第二天一早,朝上便因为端王遇刺的事情乱成一锅粥,前面钦差遇刺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这会儿端王又遇刺了,幸好禁卫军恰好巡逻到那个地方,若是孙统领没有带人去那个地方,还不知会出多大的乱子。

庆德帝更是气极,命令禁卫军、刑部、大理寺三处高度合作,务必查出凶手,甚至在朝上发话说,若是查不清楚端王遇刺一事,这三处的领头人都别干了。

唯一还在上朝的皇子贺麒有些疑惑的想,这事难不成是老三干的?孙统领这会儿也有些庆幸,幸好前些日子他听闻城外某处出现了好几次抢劫事件,才在昨日决定巡逻看看,谁知恰巧便救下了端王,这可算是老天开眼了。

不过,跟他汇报说城外某处出现好几起抢劫事件的是哪个来着,他记得那个小兵相貌有些普通,这会儿竟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

他虽是统领,可是禁卫军有好几千人,哪里把人认得全?实在想不起人来,孙统领也作罢了,左右这也只是一个巧合,是老天在帮他的忙呢,不然端王在他任京城禁卫军统领时遇刺身亡了,他不仅保不住脑袋上的帽子,只怕连脑袋也跟着帽子一起掉了。

诚王府中,贺明听完下人关于二哥遇刺的汇报,沉吟半晌道:准备好给端王的贺仪,也许过两日本王要去福琅山庄陪二哥养伤。

果然当天下午福琅山庄便派了人到诚王府,说是福琅山庄山清水秀,治伤的太医手段高超,希望诚王殿下去福琅山庄小住几日泡泡汤泉,顺便再让这个太医再看看他的伤。

☆、60·二哥,你是在秀恩爱吗白玉汤池对于曲轻裾来说,那就是个小型游泳池,她在汤池里欢乐的做出几个蝶泳、仰泳的姿势,从这边划到那边,然后趴在池边看着坐在岸边喝茶的贺珩:真可惜王爷伤口还没有愈合,不然也能下来和我一起泡泡。

说完,见到对方眼神扫向自己,脚下一个使劲,又划了出去。

眼见曲轻裾把汤泉当成了游泳的地方,贺珩无奈的笑了笑,虽然对方这行为可气了些,不过她游泳的姿势倒是很漂亮。

他的视线落在池中之人身上,对方身上穿了一件红色鱼纹连体裙,在水里散开就跟一条美人鱼似的,朦胧水雾中,只有那一抹红最灿烂与漂亮,偏偏对方还故意做出一个个勾人的姿势。

待看到曲轻裾头往后仰,露出洁白的脖颈时,贺珩喝了一大口半温的茶,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温泉不宜泡得太久,曲轻裾踩着温泉旁边的玉阶出了池子,取下一条宽大的棉布擦了擦身上的水,然后当着贺珩的面脱下身上湿透的鱼纹裙,把宽大的袍子往身上一系,走到贺珩面前弯腰取走他手上的茶杯,笑着道:王爷,喝太多茶叶可是会留疤的。

贺珩欣赏完美人出浴图,自然顾不上那杯茶,他伸出右手把人搂进怀里,任由曲轻裾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不能喝茶,不如让我品尝品茶美人?曲轻裾的手指轻轻划过贺珩左臂上那包扎着的伤口,笑得一脸暧昧与遗憾:可是太医说了,王爷需要静养。

太医可没有说,轻裾需要静养啊,贺珩搂着人动了动,异常精神的某处恰好触在曲轻裾敏感之地,不如轻裾多运动运动?曲轻裾扭了扭,见对方吸了一口气,才吐气如兰的在他脖颈上舔了舔,王爷这是要妾帮忙么?右手扶住那如柳叶般的腰,贺珩声音有些颤抖,轻裾可愿意帮忙?双手环住贺珩的脖子,曲轻裾嘴角微勾,却是不可言说的魅惑,她舌尖轻轻划过自己的上唇,轻声道:王爷,你猜猜?两人视线交汇,屋子里白白的水雾在两人见缭绕,点燃了满屋的暧昧与兴奋。

大半个时辰后,曲轻裾与贺珩相携而出,曲轻裾发间由一只红玉发钗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身上穿着红霞似的广袖袍,与身着玄色锦袍的王爷走在一起,竟跟一幅画似的。

贺明被山庄的下人引着往里走时,恰好便看到二哥与一个红衣女子并肩走在一起,他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垂下眼睑快走几步到二人面前:二哥、二嫂好。

四叔好。

曲轻裾微微垂首,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总算来了,为兄可是盼着你来,贺珩松开与曲轻裾牵着的手,笑着道,先让人带你去住处看看,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他们。

谢二哥,贺明抱了一拳,才领着自己从府里带来的人,跟着山庄下人去了自己的住处。

他的住处离玉云楼并不远,名叫玉乐阁,而且更妙的是玉乐阁旁边便有一个汤池,显然是特意给贺明安排的。

贺明看了眼四周,屋里的摆设都很讲究精致,甚至连床帐的颜色都是他常用的,在雕花梨木桌前坐下后,便有丫鬟端着茶点进来,呈到了贺明面前。

刚端起茶喝了一口,贺明就见明和带着笑意走了进来,先是恭谨的行礼,才开口道:诚王殿下,我们家王爷说,待你休息好了,晚膳邀您在玉云楼一起用,另外可有什么地方不习惯的,奴才立刻让下面的人改。

此处安排得很好,没有什么不适的,有劳二哥了,贺明笑了笑,把茶杯退到一边,本就是我叨扰了,请公公转告二哥,我定会准时到。

诚王殿下言重了,您与我们家王爷是亲兄弟,那便没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说法, 明和躬身道,奴才这便去回禀王爷,请殿下好好休息。

说完,又行了一礼,替诚王掩好门,才退了下去。

门关上好,屋子里便安静了很多,贺明甚至发现路过此处的下人们都有意放轻了脚步,显然是不想打扰到他休息。

二哥的人规矩倒很不错,贺明张开双手,由近身太监孙海替自己宽衣,待头上玉冠取下后,他靠在软椅上道,今日我来了这里,就等于与二哥站在一块儿了。

孙海小心的把玉冠放到盒子中,听到王爷提及此话,便小声道:王爷,您只是来养伤,何必……身在局中,哪有人能独善其身?贺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左右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更何况二哥此人,平日里虽温和有礼,但是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老大明面上虽爽朗厚道,实则心性狭小,比起记恩更爱记仇,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除非事事成功,不然就讨不了他的好。

老三性格嚣张骄纵,心眼里装的只有权势没有百姓,与这样的人亲近,就算他做了皇帝,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贺明讲到这,语气变了变:反倒是二哥,性格不似老大故作敦厚,也不像老三高高在上瞧不起人,他心思虽深沉,但却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跟着这样的人,只要不犯大错怎么也能有几分情分在。

原本他心里还在犹豫,可是方才看到二哥与二嫂相携走在一起时,他便下定决心了。

为帝者自然不能心慈手软,但是也不能毫无人情味,二哥那样却是刚刚好。

孙海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下了这么一个决定,但是作为一个近身太监,他除了忠心外还要谨言慎行,所以王爷的命令他只需要好好服从就行。

你把本王带来的礼物送到玉云楼,就说是本王这个做弟弟的心意。

贺明站起身道,去吧,本王歇息一会儿。

是,孙海看了眼已经准备好的床铺,小心的退了出去。

曲轻裾看着面前这堆诚王送来的礼物,里面有一些适合女人用的东西,看来他连自己的礼物都备下的。

她转头看贺珩在把玩一直咬着球的玉狮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狮王争霸中抢到彩球的狮子,貌似就有些像这个玉雕。

王爷喜欢这个玉雕?曲轻裾笑问,这狮挺好看的,威风凛凛。

嗯,这口中的彩珠也雕得不错,把玉雕放回盒中,盖上盒盖后,贺珩道,四弟有此番心意,十分难得。

曲轻裾笑着点头:四叔确实太客气了,来就来,送这么多礼做什么。

视线扫过那装着玉狮子的盒子,淡笑着想,忙碌的小明同学似乎也不是表面看着那么仁厚。

就说嘛,皇家怎么可能出现老实孩子,老实的这会儿都投胎去别家了。

你也喜欢?贺珩注意到曲轻裾看盒子的眼神,便道,既然你喜欢,就拿去把玩吧,只是个小摆件,能讨美人欢心就是最大福气了。

我一个女人家要这些狮子老虎做什么?曲轻裾哼了一声,王爷以后不如给我找些玉雕莲,玉雕芙蓉什么的摆件,我瞧着也觉得漂亮些。

说完,给了个嫌弃的小眼神给那盒子,就你们这些鲁莽的汉子才会喜欢喜欢啃生肉的猛狮。

贺珩默然无语,明明是代表气势与勇气,威风凛凛的狮子,怎么在他家王妃嘴里一说,就变成只知道吃生血肉的毫无意义的畜生了?他转念一想,不就只是个畜生么,哪还有别的什么含义?就算有,这会儿它也就只是个玉狮摆件。

晚上贺珩设宴招待贺珩,曲轻裾并没有同去,虽然大隆朝男女之间相处有些像前世历史南北宋朝以前,但是她还是很识趣的不去凑那个热闹。

用着独属于她一人的饭菜,曲轻裾胃口不受丝毫影响,甚至还多喝了半碗珍珠山鸡汤。

王妃,王爷说可能会和诚王殿下饮一会儿酒,王妃若是困了,便早些休息。

明和到了楼下,见王妃正好用完膳在洗手,便道,王爷还说了,明日要与您一起去爬白云山。

我知道了,你让下面的人煮好醒酒汤,若是撤席了,就伺候着两位王爷喝一些。

曲轻裾擦干手上的手,补了一句:另外,传我的话去说,让王爷少用些酒,饮酒太多对伤口不好。

是,奴才记下了。

待明和退下后,曲轻裾挑了挑眉,既然玩了苦肉计,就要从头玩到尾,细节决定成败嘛,不能做的通通就别做了。

贺珩听完明和的传话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转而对贺明道:瞧瞧,这便是有了王妃的烦心处了,处处都要被提醒着。

贺明见二哥虽说着抱怨的话,可是脸上的笑却越来越灿烂,便笑着道:还请二哥别动怒,依弟弟愚见,这是二嫂关心你呢,其他人还有谁敢这般扫您的兴,可见二嫂把您的身体放在了心上。

这话说完,果见贺珩脸上的笑意又明显了几分,他对贺明举起杯子道:看来四弟日后定是疼媳妇的人,这是好事。

贺明跟着举杯,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贺珩对明和道:回去告诉王妃,说我知道了,让她早些休息。

是,明和再度退了出去,继续在王爷与王妃中间传话。

贺明隐隐觉得,二哥有种炫耀悬疑,不过鉴于他对二哥品性的了解,他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并对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唾弃。

有时候,真相总是不小心就擦肩而过了。

☆、61·签文贺珩遇刺一事让前朝后宫乱作一团,反倒是贺珩自己过得很清闲,不用早起上朝,也不用与那两个不省心的兄弟打机锋,他看着穿着一件褐色袍子的贺明往这边走来,脸上露出一个笑意,今天的天气不错,出门正好。

贺明跟着点了点头,二哥遇刺的次日,便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今天的太阳倒是难得的灿烂。

想起昨夜与二哥用完膳食,二哥邀自己一道去白云山走走,他当下便没有犹豫的答应了,这会儿见到二哥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人。

愚弟听闻白云山上有座五庄观,有不少人去那里。

贺明笑了笑,反倒是我平日里没有去过。

咱们兄弟平日都忙着上朝办事,难得有个空闲,可要好好走一走,看一看。

贺珩语气轻松,仿佛他没有遇到过袭击事件般。

兄弟二人正说着,贺明就见到一个一个陌生的太监匆匆走了过来,躬身站在了他们面前:启禀王爷,王妃说半柱香后便能出发。

贺珩点了点头,你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出行的东西,一刻钟后便出发。

贺明看着那个年岁算不上多大的太监走远,才有些犹豫道:二哥,愚弟不知二嫂也会出行,这……都是自家人,何必拘泥这些小事,贺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嫂子嫁给我这几个月,整日为我操持家务,也没有机会四处走走,今日的天气如此好,真可辜负?听出二哥这语气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贺明心头一热,作揖道:二哥说得是,是弟弟拘泥了。

玉云楼内,曲轻裾穿好平底缠花绣鞋,心情颇好的带上四个陪嫁丫鬟出了门,家贺家两兄弟都在,脚下微顿,随即快速走到贺珩面前,规规矩矩的对贺明福了福,四叔好。

二嫂好。

贺明忙回了一礼。

曲轻裾微微退后半步,示意避开半个礼后,转头对贺珩笑道:王爷久等了。

她今天可没有穿爱使的曳地裙,而是桃花纹云烟襦裙,配当下的春光最合适。

有没有落下东西,若是没有,我们便准备走了。

贺珩伸手扶了扶曲轻裾鬓边的蝶翅点花金步摇,不知怎么的,还没有看到外面的光景,便已经觉得妩媚了。

曲轻裾摇了摇头,步摇轻轻划过贺珩的掌心:没有落下什么,这会儿出门时辰正好。

既然如此,便走吧,贺珩伸手牵住曲轻裾的手,侧首对贺明道,四弟,请。

二哥二嫂先请,贺明退后一步,微微低头表示自己对兄嫂的尊重。

贺珩对他笑了笑,与曲轻裾相携走在前面,贺明落后两步走在后面,视线落在兄嫂的后背上,不由得有些艳羡,二哥与二嫂的感情真好。

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将要迎娶罗家小姐,礼部已经开始准备他的婚礼,贺明不由心生几分期待,待他的王妃进府,是不是也会如同兄嫂这般恩爱?跟在贺明身后的孙海有些感慨,都说皇家无真情,那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瞧人家端王与端王妃,可真是郎才女配,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为诚王府的总管,他虽算不上耳目聪慧,至少该知道的他都清楚。

他可是听说端王府上也是有好几个美人的,可是王妃进府后,他就只听说哪个美人被打发了,就没有听说过端王对端王妃有任何不满,就连昌德公府上出了那档子事,也没有听闻端王与端王妃有一星半点的不是。

也不知是端王情痴还是端王妃手段高超,但是不管怎么说,现下成婚的三位殿下中,只有端王最让人艳羡了。

虽说是爬山,但是后面跟随的下人也准备好了轿辇,待主子累了,他们便需要出力了。

出了福琅山的地头,没有走太久就看到了白云山,曲轻裾看着山脚下刻着白云山三个大字的碑刻,不由得一抬头,就看到高耸的青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巍峨。

怎么,腿软了?贺珩见她仰头膜拜的模样,笑着道,你若是不想走 ,让他们抬上去就是。

说完,指了指后面跟着的轿辇。

曲轻裾微微挑眉,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我怕不上去,就拖着你。

贺珩轻声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是走不上去,我背你上去。

曲轻裾先是一笑,随即笑容顿失,有些遗憾的看了眼他的左臂,可惜王爷你受伤了。

贺珩:……贺明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名字不够好,不然兄嫂说话时,怎么就当他是水晶般透明——完全不存在呢?他微微移开视线,看着那半山腰的五庄观,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两人互相调笑两句后,便端着范儿继续往上走,毕竟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五庄观既然出名,那么定有香客,若是遇到什么官宦之家的人,总是有那么些丢人的。

上山的路由石阶一梯一梯的铺上去,把这些石阶踩在脚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听着耳边的鸟鸣声,曲轻裾回头看着身后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石阶,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呼了两口气后,曲轻裾用手绢擦了擦额际的细汗,气喘吁吁道:没有想到我已经爬了这么多级阶梯了。

说完,她见贺珩脸不红气不喘的,顿时就觉得不科学,不是说这些皇子手无缚鸡之力,只知吃喝玩乐吗,贺珩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是对她常识的嘲讽吗?王爷体力真好,曲轻裾伸手拽住他的袖子,让自己往上爬了一个阶梯,还有多久才到?我们六岁便开始学习六艺,年少时更是喜欢骑马射箭蹴鞠,爬这么个小山头,要什么体力。

贺珩见她这个样子,便想让下面的人伺候她上轿辇,却被曲轻裾拒绝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曲轻裾挥手示意下人退下,抬头望了望看不到头的石梯,继续走。

贺珩无奈笑了笑,看了她半晌,把手掌伸到她面前。

曲轻裾微微垂下眼睑,看着眼前干净的手掌,顿了一下,把左手放在了这宽大的手掌中。

再难走的路也有尽头,曲轻裾踏上最后一步石阶,看着眼前的青石板小路一直延伸到一个道观前,大大的呼了一口气,擦去额际的汗,微微泛红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终于到了。

贺珩看着她这个样子,笑着点头,整个京城多的是达官贵人嫡妻来这个地方,王妃或许是唯一自己走上来的女眷,今日你去求签,定是上上签。

曲轻裾没有想到贺珩会说这句话,她愣了愣道:王爷也是自己走上来的,那我们夫妻二人都能求到上上签了。

贺珩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流太多汗,才放心道:夫妻本是一体,你求一个签,便代表你我二人了。

曲轻裾在心里想,谁不知道你是觉得大老爷们做这种事不好看?面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几分:那好,我们两个的好运加起来,就是极品好签了。

三人走到五庄观大门,发现这座道观并不大,看起来却十分的古朴威严,门口坐着一个留着青须道人,身上的道袍半旧不新,却很干净,见到他们一行人出现,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道观里面奉着玉清元始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上清灵宝天尊的神像,曲轻裾这个无神论者在穿越后,便对神灵有了中敬畏了,她从侧门进了奉神大殿,在蒲团上跪下,行了拜礼后,才取了签筒,闭眼摇了起来。

没有一会儿,一支签便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发现这些字分开她认识,凑在一起便弄不清是什么意思了,把签筒放回原位,她拿着签依旧从侧门出去,走到了那道士前。

烦请这居室替在下解一解这道签文,曲轻裾礼貌的双手奉上签。

青须道士顺着她的手抬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双手接过她的签,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道:女尊者请坐,待贫道一观。

贺珩见曲轻裾在青须道士面前坐下了,便上前走到了曲轻裾身后,看那道士如何解签。

谁知道士看了一会儿签文,便把手中的签放到旁边,抚着青须道:无量天尊,近日京中突变,少有人来观中求签,二位尊者徒步而来,也算是缘分。

贫道观二人印堂饱满有光,不必求签也是有大缘法者。

居士道法高深,一眼便知我们徒步而来,曲轻裾笑了笑,不提那所谓的大缘法。

贫道玄灵暂住此观已半年有余,所见尊者众,唯二人非频道所言,青须道人起身对二人行了一个道礼,把签文递还到贺珩手上,贫道有负二位尊者所望,惭愧惭愧。

贺珩接过签文,温和笑道:玄灵真人言重,世间万分皆有天道,我等岂能让真人为难。

他低头看签文,上面写着,九山静绿泪花红 ,三更灯火五更鸡。

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

奇怪的签文,前言不搭后语,对仗不工整,更不提什么对偶,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珩把签递给曲轻裾,真不知女人怎么就爱信这些。

☆、62·现实玄灵道人仿佛没有看到贺珩把签递给曲轻裾的动作,再度对两人行了一个道礼,两位尊者,今日已无来客再到,贫道告辞。

说完,便捋着胡须笑笑走开。

待曲轻裾反应过来时,玄灵道人已经走进了林间小道中,她只来得及看到他一个背影,但是很快也看不见了。

这种甩给人背影的作风,还真有那么点高手风范,曲轻裾低头把玩着这只签,她虽然看不懂签文写的意思,但是还是能看出这个签文不对劲的地方。

一般签筒的签文有固定的数量,签文更是讲究格式,自己刚才抽到的这个,对仗不工整,不押韵不对偶。

就连签诗也是东拼西凑,毫无逻辑可言。

实际上,这个签文是五庄观小道士练笔随手写的?难怪刚才那个道士一副高深模样不解签,原来是发现签文不对?九山静绿泪花红 ,三更灯火五更鸡……曲轻裾把玩着这支签,念着这两句毫无关系的诗句,挑了挑眉,从凳子上站起身,王爷,我瞧也没什么好瞧的,不如回吧。

贺珩见她虽然对签文不屑一顾,但是却还是交给了身后的木槿,便笑着道:那便回吧。

那道士说他们是什么贵人,说什么京城出了事香客少,不过见他们衣着不凡,而前几天又闹出刺杀事件罢了。

至于说他们徒步上山,他侧首看了眼曲轻裾红霞未退的脸,也是十分显而易见的事,鬼神之说,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罢了。

什么九山静绿泪花红 ,三更灯火五……贺珩脸色忽然微变,他脚下一顿,转而看向扶着曲轻裾的木槿,把签文给本王一观。

见王妃没有反对之意,木槿小心的把签文呈上,然后就见王爷脸色有些不对。

这个签文胡说八道的,也别费心留着了,贺珩把签扔给身边的钱常信,对曲轻裾道,下山的路不好走,我们坐轿辇回去。

曲轻裾不去看他的动作,笑着点头。

两人走到贺明跟前,见贺明一脸茫然的样子,贺珩便道: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签文,看来你二嫂抽签的手不那么灵。

曲轻裾笑着道:方才我可是叫了你一同去的,你偏偏不去,说是要我一起求了,这会儿就嫌我手气不好,哪有这样的道理。

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贺珩笑着摆了摆手,我们还是下山去,白云山的山脚处有一条小溪,我们可以在溪旁用一顿野餐。

这个好,贺明仿佛没有看到二人方才的打情骂俏般,面上带着憨厚的笑意,愚弟早就想在青山绿水间用一顿饭了。

三人说着便顺着青石板小路往外走,不知怎么的话题便拐到了贺明下江南遇刺一事。

朝上吵得虽厉害,但是此事早晚会有个结果,贺珩知道他的为难之处,拍拍他的肩膀道,世间总有为难之事,熬过去便好了。

二哥说得是,即便是父皇乃是九五之尊,也不是随心所欲。

贺明笑了笑,二哥放心,愚弟明白的。

贺珩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三抬步辇,便道:四弟请。

请。

贺珩微微躬身,处处显示了身为弟弟对兄长的恭敬。

待三人都上了轿,曲轻裾隔着轿子的薄纱往外看,就感觉轿子开始微微摇晃着前行。

贺明说得对,即便是皇帝身为九五之尊都无法随心所欲,更何况其他的。

忽然,她坐直身子,九五之尊……九……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曲轻裾再度懒洋洋的靠回软枕上,不管是不是她脑补过多,左右今天她就只求到一只废签,别的什么也没有。

下山的每一步都要走稳,抬轿子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踩稳每一级石阶,待踏到平地上时,他们才有志一同的松口气,平路比下坡路好走多了,也安全多了。

就在这时,就见几辆马车从另一个方向行来,这些马车瞧着都是一样的制式,并且每辆马车旁还有两个穿着盔甲的护卫。

钱常信眯眼瞧瞧,顿时明白过来,这怕这是从外地送进京城选女到了,他脸色不变,也不让轿夫们转道,直直的前行。

前方赶车的虽不知道来者是何人,但是瞧着三抬轿子后来跟着不少的侍卫,心知这是哪家达官贵人出来野游,便把马车赶到一边,待这些人经过后,才又再度赶起马车来。

坐在马车里的选女们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轿子,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也不知轿子里坐着什么人,排场真大。

一个年约十五的选女开口,瞧着真威严。

有这么多护卫长随,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排场,一个微胖的选女看了她一眼,没准是个王爷郡王呢。

你就胡吹吧,王爷之类的是那么容易碰见的?另一个选女调笑道,没准是哪家王妃小姐呢。

一时间,几个同车的选女们便笑闹开了。

马车外赶车的护卫听着车内的动静,面色冷了几分,就这咋呼的劲头,就没有做贵主儿的命。

他想起之前在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听闻京城这些日子不稳定,诚王与端王都到京郊养伤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面色一变,方才经过的莫不是端王或是诚王?不然这个时候,谁还有这么大的排场出现在这个地方?轿子停下后,曲轻裾面前的轿帘被打开,她扶着木槿的手出了轿子,看着眼前已经长出一片嫩绿的草地,以及草地尽头的溪流,不由得叹道:此处果然好景致。

她回头看去,就看到下人们已经开始搭锅炉,搭座椅板凳,不一会儿便把要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曲轻裾觉得自己前世手下艺人演的古装剧弱爆了,光是下人动手能力这一条就不过关。

贺珩走到她身边,指着溪流对面道,这条溪流很宽,所以取名为清溪河,对面还有一座我们的庄子,是两年前父皇赏给我的。

这种房子太多,住不过来的烦恼,让曲轻裾露出一丝笑意:父皇一片慈爱之心,只可惜平日我们出门时间太少,竟住不完父皇赏下的庄子,真是遗憾。

日后有时间,我会多陪你出来走走,贺珩见她笑得开心,面上的笑意也明显了几分,他拉着人在搭好的桌前坐下,然后道,我让侍卫们去打些野味回来,让府里跟来的厨子做些有野趣的东西尝尝。

贺明晒着温暖的太阳,心也跟着暖了起来,他指着小溪道:孙海,去瞧瞧那小溪里有没有鱼,若是有取鱼竿来。

孙海忙快步跑到溪边瞧了瞧,很快又跑了回来,他笑着道:王爷,小的瞧着有鱼在水里游呢,就是不知道有多大。

那本王钓鱼去,他站起身,对贺珩抱拳道,二哥,弟弟去钓会儿鱼。

贺珩点了点头,小心别湿了鞋。

听到这话,贺明笑了笑,二哥放心,弟弟晓得。

曲轻裾看着贺明一撩衣袍,把衣服后摆系在腰间,便让下人拎着凳子拿着鱼竿鱼饵去了溪边,不由得感慨,十七八岁的少年放在前世不少人还是熊孩子呢,贺明已经这么沉稳了,现在难得表现出两分年轻人的活跃,也不知是发自真心还是装出来的。

她看了身边的贺珩一眼,身边之人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已经有了如此的心思与手腕,可见皇室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复杂程度已经超过前世的娱乐圈。

娱乐圈斗输了顶多没了名利,皇室若是斗输了,就可能没命没老婆孩子了。

这么一想,贺珩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要做到现在这个样子,也挺不容易的,她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一丢丢母性油然而生。

不过想起此人的心计,她那一丢丢的母性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顺手用银签叉了一块梨到嘴里,细滑多水,味道挺好。

便又叉了一块递到贺珩面前,示意他尝尝。

就着曲轻裾的手尝了一口,贺珩点了点头,笑着道:挺不错。

钱常信瞥了眼那放得离王妃很近的香梨,王爷似乎不爱吃梨?晋安长公主府中,贺归念翻看着手里的拜帖,面色平淡道:就说本宫这几日有些劳累,不见外客。

这些人无非是想她从口中打听一些端王诚王的消息罢了,也不想想她一个女眷能知道多少事情,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们。

想起从宫里得来的消息,她犹豫了一下,便招来自己亲信的杜嬷嬷道:上一次赏画宴上,本宫听闻二弟妹喜用水果,本宫这里新得了不少水果,让人给二弟妹送些去,另外把本宫替二弟四弟备好的药材一道送去。

杜嬷嬷听完后道:公主,如今朝上因为刺杀事件已经乱作一团,您不如过几日再送去?贺归念面色凝重道:禁卫军的人发现,刺杀端王的箭羽做工虽普通,但是箭柄所用的木料却是瑞王一个别庄后山独有的树木,现在这件事情已经移交给大理寺与刑部,早晚会上报给父皇。

杜嬷嬷脸色微变,好半天才开口说话:皇上素来偏爱瑞王,如此一来……天下的人都看着呢,贺归念摩挲着一张拜帖,父皇即使一心偏爱瑞王,也堵不了天下悠悠众口,无论结果如何,瑞王这辈子……除非本宫其他三个兄弟都没了,不然皇位已经与他无缘了。

奴婢这便去办,杜嬷嬷明白过来,便匆匆退了下去。

翻开手里的拜帖,上面写着昌德公府魏氏,她冷笑,以为是昌德公府老太太她便要给几分颜面么,未免也看得起自己了,这京城中多得比她年长的人,她都不定给面子,更何况是个注定落没的公爷府老夫人。

☆、63·坑宁王如今瑞王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前被怀疑袭击弟弟,现在又被怀疑刺杀哥哥,这种毫无孝悌的行为,即使还未确定,但是在众人心目中,瑞王除了飞扬跋扈外,又多了一个没有孝悌之义的罪名。

庆德帝也没有想到两件事都牵扯到三儿子,他看着御案上由禁卫军统领呈上来的箭,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不管事实如何,渊儿确实不是为帝的材料。

陛下,淑贵妃娘娘求见,太监总管进来跪到在他面前。

庆德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站在院外的女人,闭着眼睛道,让淑贵妃回去吧,就说朕政务繁忙,不见她。

太监总管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脸色,行了一个礼退了下去,看来皇上对三殿下失望了。

贵妃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在处理政务,只怕不能见您。

太监总管走到淑贵妃面前,恭谨道,您还是请回吧。

皇上不愿见本宫?淑贵妃看了眼那开着的大门,心头起了一股子恼意,转身便走,显然对皇上这个行为生气了。

恭送淑贵妃娘娘,太监总管不紧不慢的弯下腰,看着淑贵妃匆匆的离开他的视线。

然后才慢慢的站直身子,面上露出与往日无异的笑意。

淑贵妃的性子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只是这个关头,还玩这脾气做什么呢?淑贵妃出了天启宫大门,坐下步辇后便沉下一张脸,就连灿烂的阳光也没有让她脸色好看一些。

敬贵妃在御花园遇到淑贵妃时,手里正拿着两支盛放的月季花,见到对方难看的脸色,她笑着道:妹妹这是打哪来呢?姐姐倒是好兴致,淑贵妃哼了一声,可见端王殿下伤得不重。

可不是老天保佑么,敬贵妃把花递给身边的宫女,不知伤人者此时心情如何。

淑贵妃冷笑一声,她向来瞧不上韦氏装模作样,用花言巧语哄得陛下开心,示意抬步辇的太监继续走,一点下地的意思也没有。

敬贵妃眯眼瞧着淑贵妃一行人气急败坏的离开,懒洋洋的露出一个笑意:本宫就喜欢她这脾气。

不然,她又何以能爬到这个位置?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定与瑞王有关时,大理寺少卿田大人却当朝说出了一件事,这话的内容让朝中众人大感意外。

田大人说,大理寺在端王遇刺前的三个月收到瑞王府别庄管事报案,说是后山丢了不少树木,虽不是贵重东西,但是以免有人不轨,还是到了大理寺言明了。

田大人这话的意思是,因为三弟府上有人报案,便与三弟没有干系,贺麒有些好笑的反问道,不知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三弟故意为之?本案真相如何,微臣尚不可知,微臣只是把知道的事情上报给皇上,田晋珂全然不在意宁王的刁难,反而向庆德帝行了一个礼道,皇上,微臣还查到,三月前禁卫军曾在京郊遇到一些运送木材的马车,上前询问后,才知道这些人是宁王殿下的仆人,甚至还有人出示了宁王殿下的腰牌。

信口雌黄,本王当初不过是让人修补了一下京郊的别庄,半年前别庄遭了火灾,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田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贺麒没有想到田晋珂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来,顿时怒道,本王看你是居心叵测,故意在父皇面前诬陷本王。

请宁王殿下息怒,微臣说过了,微臣只是说出一些查到的事情,并未说明此事与殿下您有关,田晋珂对他作揖道,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也说不定。

庆德帝眼睛微眯的看了眼大儿子,对于田晋珂他是信任的,毕竟这是当年自己未登基时便结识的人,他不耐的打断贺麒还未出口的话,不必多言,让工部的人去查看你修补别庄用了多少木材便知。

说完,他转而对田晋珂道,田爱卿可知宁王当初进了多少木料。

微臣已经查明,请皇上查看。

田晋珂躬身把东西双手奉上,见侍殿太监把折子呈到皇上手里,便沉默的退到了一边。

父皇,您不相信儿臣?!贺麒不敢置信的看着高位上的男人,噗通一声跪下,儿臣绝不会做出如此毫无孝悌的事,请父皇明察。

朕不是让人去查了么,你起来吧,庆德帝不耐的摆手,明日朕便要知道事情结果,退朝!皇上一离开,大臣们也三三两两的离开,贺麒面色难看的看向田晋珂,对方平静的表情让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田大人真是一条好狗,咬起人来半条命。

田晋珂抬了抬眼皮,拱手道:宁王殿下说笑了,王爷与其与微臣说笑,不如回去查查木料有何处不对劲的地方。

好一个田晋珂!贺麒脸色铁青着挥袖便走。

田晋珂眼瞧着宁王怒气冲冲的出了议事殿,面色平静的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继续不紧不慢的往殿门外走。

福琅山庄中,曲轻裾坐在浴桶中,看着举着一只手与自己共浴的男人,用布帛擦着他的前胸,摸了摸对方的胸肌,满意的点了点头,王爷的身体很不错。

我的身体如何,轻裾当然该最清楚,贺珩笑着摸了摸曲轻裾的发梢,突然道,轻裾幼时可曾有过特别想要的东西?他的视线扫过对方胸前挂着的玉葫芦,扫过她白皙诱人的胸口,缓缓的移开了视线。

特别想要的?曲轻裾手上的动作不停,替他擦起小腹,有意无意的撩拨几下才笑着道,小时候想要的东西太多,每日想法都不一样。

看到别人漂亮的衣服,漂亮的头饰,都觉得特别特别的想要,后来大了就想过得安安稳稳的,能有一个人陪着我好好过日子,能包容我爱重我。

说到这里,她笑出了声,不知是高兴还是自嘲。

贺珩以为她说的别人是曲约素等人,便笑着道,日后你不必羡慕别人,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好东西,让别人都来羡慕你。

他伸手摸了摸那润泽的玉葫芦,我会陪着你,爱重你。

曲轻裾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笑看着贺珩,眼中似乎有什么流转,我相信王爷现在的话是真心的。

世间有很多男人说话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可是这个真心会维持多久,一个月、一年或者是一辈子,谁也不知道。

纤细柔软的手掌抚上对方的后背,曲轻裾轻声笑道:若是王爷爱重妾一辈子,妾自然不离不弃。

贺珩心头一颤,不知为何有种微微麻痒刺痛感,仿佛又有种甜酸覆盖在心头,他沈搜揽住她的腰,怀中的腰肢很柔软,却给他一种坚韧的感觉。

在这瞬间,他忽然觉得,即便日后更加出色的女人出现在他眼前,也不会再有人给他这瞬间的感觉了。

浴桶的水汽模糊了两人的身影,也让两人的眼中染上朦胧的雾气,有些美丽有些不真实,但是却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第二日朝堂之上,诸位朝臣各个胆战心惊的站着,耳边听着工部的人汇报着一个个数据,注意力却放在最后的结果上。

……微臣与部下们经过通宵勘察,发现宁王殿下进的木材与用料事实有部分不符,工部尚书战战兢兢的念完手中的数据,便老老实实的缩着头站在一边。

贺麒没有料到事情会牵扯到这一步,他上前一步道: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干,翻新住宅有损耗的木料,这些数据不一定全部属实,请父皇明察。

既然与你无干,为何刺客尸体的指甲中沾染着你别庄中凤仙花、月季花粉,庆德帝把一封密折扔到大儿子面前,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跪下,他痛心疾首道,还有这些人脚上穿的鞋还有衣服,正是你别庄绣娘的工艺,你以为这些旁枝末节别人就查不出来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些刺客,与之前刺杀诚王的人穿着相似,甚至连刀箭都是同样的工艺,这一切你又作何解释?!庆德帝说得怒极,猛咳了几声,你身为长子,竟如此陷害杀害弟弟,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兄弟?!父皇,儿臣冤枉!贺麒不明白之前安排好的刺客怎么会与这次的刺客混为一谈,他猛磕几下道,父皇,儿臣对此事全无所知,求父皇明察!之前钦差遇刺一案,朕交给你去办,本以为能水落石出,谁知幕后黑手便是你这个不孝子,庆德帝指着贺麒,不想去听他的辩解,朕就当没你这个畜生,来人,把他关押进京郊的皓月楼,此生不得放出来!说完这句话,他身子一晃,靠着龙椅的扶手晕了过去。

父皇!贺麒见庆德帝晕了过去,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还未站起身便被禁卫军按押着拖出了大殿。

他从禁卫军手里挣扎着抬起头,只看到混乱的大殿上,一群大臣簇拥着父皇离开。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若是这些证据放在贺渊身上,父皇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他扭了扭身子,见挣脱不开便不再动,任由禁卫军把他狼狈的拖走,他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空,他究竟输在了哪里?是小瞧了贺渊,还是贺渊演技太好,让他以为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嚣张跋扈却没脑子的皇子?他垂下头,精致的白玉冠掉落在地上,看着那落在青石板上的头冠,他低低的笑出声了。

☆、64·差别落子前要看前后左右,既要断了别人的出路,又要给自己留住后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是最不可取的,贺珩把玩着手里的棋子,见曲轻裾仍在犹豫下哪个地方,便伸手指了一个角落,此处断了我的后路,又能吃下我两子,我若是再下子堵你后路,你便能在这里落下一子,可算是高枕无忧。

曲轻裾看着黑黑白白的棋子,也没看出什么后路前路的,胡乱在贺珩指的地方落下了,笑着道,今日天气这么好,边晒太阳边下棋也是享受。

而且坐在她前面的人,心情明显很好。

我看你是犯懒了,贺珩有意让着她,便没有去堵那些明显的漏洞,正要继续往下说,就见明和领着身着青袍的王昌名匆匆走了进来,显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曲轻裾见到明和领着贺珩的门客进来了,便准备起身离开,谁知贺珩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意思是让她继续。

参见王爷王妃,王昌名给两人行过礼后,垂首道,王爷,宁王殿下被押往京郊的皓月楼关着了,皇上也被气病了。

宁王玩脱了?曲轻裾捻棋子的手一顿,面上露出两分惊讶,大伯怎么会被关押,他犯了何事?经大理寺、刑部以及禁卫军查明,宁王殿下与刺杀钦差一案,还有刺杀王爷一案有关,王昌名没有料到王妃会开口,但是见王爷不甚在意的样子,便回答道,宫里已经下了解除瑞王殿下禁闭的旨意,小的听闻瑞王已经进宫谢恩了。

大哥才关起来,被气病的老三就被放了出来,这老皇帝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些。

大理寺的头头不是她的舅舅么,难不成此事与他也有关系?她偏头看向面上带着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表情的贺珩,也跟着露出怀疑的表情,大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大理寺少卿田大人已经查明,证据确凿,王昌名头一直没有抬起来过,小的身份低微,很多事情不清楚,但是听闻此事已经盖棺定论,已无可疑之处,负责此案的三位大人都认为再无疑点。

难道就没有怀疑这事儿是贺家老二的苦肉计么?曲轻裾见贺珩下了一子,跟着随意放了一个棋子,才感慨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要闹成这样呢。

贺珩把面前的棋子一推,一副心烦气躁的样子:怎么会这样,大哥性子仁厚,为何要害我与四弟?曲轻裾看了眼四周伺候的下人,面色担忧的扶着他的手:王爷,你伤势未痊愈,不可动怒。

父皇病了,还等着你去探望呢。

贺珩转头看着曲轻裾有片刻的凝神,随即起身道:王妃所言甚是,你与我这会儿便回城进宫。

说完,转身对明和道,明和,去请诚王与我一道进宫。

是,明和匆匆退下。

王昌名瞧着这个场面,便道:请王爷千万保重身体,小的告退。

说完, 便躬身退下了,由始至终也没有多看曲轻裾一眼。

曲轻裾瞧着这个王昌名,此人很有自制力,并且言谈举止非常讲究方法,即使再回答她的问题,也时时保持着对贺珩的尊重,但是即使这样,此人也没有把自己放到一个卑微的位置上。

她偏头看向贺珩,看来他养的门客也跟他一样,明面上瞧着毫无错处,实际内里只有自己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什么,大哥被关押了?贺明听到二哥派来的太监所言,有些惊讶的问道,父皇还被气晕过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面上虽还有些疑惑,但是却带着下人往外走,摆出了对贺珩全然信任的姿态。

明和微躬着腰小声在他身后说明事情原委后,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就见到马车已经备好了,贺珩与曲轻裾正站在马车旁边等他们。

让二哥与二嫂久等,是弟弟的不是,贺明大步疾走几步,朝夫妻二人拱手道,请。

我们也是刚出来,贺珩面色凝重道,事情原委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这会儿上车先进宫拜见父皇,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一行人很快上了马车,这会儿也顾不得尚在养伤时期了,贺珩在马车中坐得直直的,脸色越来越白,也不见腰杆弯半分。

曲轻裾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猜想这是他想让庆德帝看到的,口中却仍是道,王爷,既然父皇已经醒来了,想必没有大碍,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只是想着父皇尚在病重,我就坐立不安,贺珩拍了拍她的手,叹息了一声。

夫妻四目相视,双双同时露出我很担忧、我很难过的表情。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马车进了皇宫大门,就不能继续进去了,三人下了马车后步行至天启宫,就见正殿门口跪着一个妇人,曲轻裾认出这个女人正是宁王的生母温贵嫔。

路过温贵嫔身边时,她忍不住低头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却只看到她仅斜插着一支碧玉钗的发髻,以及弯着的脖颈。

在门口等了片刻,就有太监请他们进去,曲轻裾伸手微微扶着贺珩的手,微微落后小半步走在贺珩的右侧。

庆德帝靠坐在龙床上,见贺珩夫妻两口与贺明进来,面上露出一丝心疼与愧疚,三人的礼还未行完,他便赐了座。

方才听闻父皇晕倒了,我们兄弟二人便急急进了宫,刚到了宫门才想起双手空空,还请父皇恕我们鲁莽。

贺珩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原本准备给父皇的野味也忘记带进来了。

你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朕岂会因此责备,见儿子担心自己忘了体统,庆德帝心情甚好的上下打量二儿子一眼,发现他面色苍白,便皱着眉道,快些坐下,你如今身子未愈,又急急的赶到宫中,伤口可受得了?不过是小伤口,让父皇担心了,贺珩不在意的笑了笑,倒是四弟比儿臣伤得重多了。

庆德帝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贺明:老大那个畜生,朕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畜生行径,朕让你们受委屈了。

他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是朕这个父皇不够好,才让他做出此等事?此事与父皇无干,贺珩猛的起身,脚下一个踉跄,被曲轻裾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急急道,父皇是当世仁君,大哥素来仁厚,此事想必另有蹊跷。

朕知道你素来友爱兄弟,只是此事已经查明,朕也不愿意相信他派人暗杀你们兄弟二人,还故意栽赃到老三头上,这样心思歹毒的儿子,实在不堪为朕子。

庆德帝气得重重拍了几下床,随即便又咳了起来。

伺候的宫女忙上上前替他抚着背,庆德帝不耐的让她退下,他勉强喝了一口水,压下喉咙上的痒意,你不必再为他求情,朕心意已决。

曲轻裾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在心里默默道,皇帝你放心吧,你这个儿子真心不是来求情的,你要怎么处置老大,他都不会有意见的。

庆德帝看向从头至尾没有说话,却处处护着二儿子的二儿媳,招手让他走到自己面前:朕给你挑的这个王妃很好,好好待她。

若是一个女子不论在何时何地都能记得护着自己夫君,这样的女子必然是好的。

父皇,儿臣明白的,贺珩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伸手握住庆德帝已经有了皱纹的手,眼眶发红,你近来瘦了些。

你这孩子,庆德帝见儿子红了眼眶,原本被老大泼得拔凉拔凉的心又温暖起来,他伸手拍了拍的肩,你有伤在身,早些回去休息,这些日子在王府好好养养,待过些日子好了就继续替朕办事吧。

儿臣定会快些好起来了,贺珩道,请父皇不必担心。

曲轻裾听着这段谈话,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淑贵妃了庆德帝不是好这口女人吗,儿媳妇不是也按照这种标准评分?这么一想,就没有被夸奖后的喜悦感了。

这种双重标准真的没关系吗?眼看着父子二人又殷切的说了不少话,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曲轻裾心下想,这场温情剧父子二人一定都很满足,不然怎么会这么投入贺明仍旧扮演着透明角色,直到三人退下,贺明也不过是问安告退时说几句话,曲轻裾见他一副坦然的模样,就知道他似乎也挺习惯这种状态。

出了大门,曲轻裾见温贵嫔还跪在门外,她有些不忍的移开视线,世间有几个母亲能眼看着孩子去吃苦。

即便如温贵嫔这种处处小心时时注意的人,也会鼓起勇气到天启宫苦求,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吗?端王殿下!温贵嫔不知是实在没有办法,还是跪得久了脑子有些不清醒,她一把抓住贺珩的袍子一脚,哀求道:端王殿下,您替宁王说说情把,麒儿不会刺杀你的,你帮帮他吧。

贺珩往后退了一步,见温贵嫔拉得十分紧,便拱手道:温贵嫔娘娘,我已经替大哥求情,此事父皇自有决断。

你再求求,你再替宁王求求,温贵嫔流着泪道,我求求你了,再替宁王说说好话。

她见贺珩不出声,转而对曲轻裾道,求求你们了。

曲轻裾移开视线,不想与温贵嫔的泪眼对视,她虽不是心软之人,但是也瞧不得这样的场景。

这是做什么了,竟然在父皇的宫门口吵吵嚷嚷?曲轻裾皱了皱眉,贺渊刚被放出来就来作死了?☆、65·决定贺渊迈着方步走到苦求的温贵嫔面前,笑着低头看着她:温贵嫔这是做什么呢,在天启宫喧哗可是大罪 。

温贵嫔用袖子使劲擦去脸上的眼泪,她冷笑着站起身,抬起下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高傲的王爷:若是这样,不知瑞王爷被治了多少次罪了。

我是否被治罪,由皇上说了算,还由不得王爷你来做主。

王爷自小学礼仪,难道没有人教你面对庶母时应该怎么做么?贺渊被一个不受宠的妃嫔顶了回去,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他沉声道:本王的礼仪如何还用不着你来教,温贵嫔若是有能耐,还是早些求父皇把大哥放出来。

说完,转而对贺珩拱手道。

二哥、二嫂好。

三弟好,贺珩看了眼四周站着的护卫,面上露出礼貌的笑意,三弟若是来求见父皇的,就早些让人通报,父皇这会儿用了药,怕是一会就要休息了。

没有想到二哥与四弟比我还来得快,贺渊这话暗示贺珩有意打探消息,所以才会来得比自己还早。

我们刚听闻父皇病了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贺珩仿佛没有听出来般,面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幸而父皇洪福齐天并无大碍,倒是我闹了个笑话。

站在一边的贺明想贺渊行了一个礼,没有说话,退到了一边。

贺渊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看来四弟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多谢三个关心,愚弟已无大碍,贺明话锋一转,继而道,只可惜没有替父皇做好事情,有些惭愧。

贺渊眯眼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弟弟,良久才冷笑了一声,没有搭他这句话。

曲轻裾沉默的看着这出皇家大戏,温贵嫔对贺渊的恨意,还有贺渊对贺明显而易见的轻视,贺珩对贺珩隐隐的不满,这一切都落到了曲轻裾眼里,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夫妻、父子、兄弟都出产于皇室。

因为前些日子被老大陷害一直被关在府中,甚至连父皇都对他有了失望之意,贺渊现在解除了紧闭,看到与贺麒有关的人,便会想起之前憋屈的日子。

他性子向来张扬,从来不愿委屈自己,想说什么便说了,想做什么便做了。

他冷眼看向温贵嫔,见对方眼中满是恨意,便嗤笑道:温贵嫔作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若不是大哥陷害我,我岂会被关押在王府中。

你若是要恨就恨大哥起了这种歹毒的心思,而不是恨我这无辜的人。

瑞王殿下无辜?温贵嫔身上全然不见往日的温和敦厚,她声音尖利的指着贺渊,你敢说你没有把持盐政,没有放高利贷,没有买卖官职?!贺珩嘲讽的看着她,良久才道:没有证据便是诬陷,不知温贵嫔身为妃嫔这般关心前朝之事,是在打什么主意?温贵嫔恨恨的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微微颤抖着肩膀,慢慢的低下头,半晌后竟再不看任何人,扶着宫女的手蹒跚着离开。

曲轻裾看着贺渊这个模样,想起江南一案,这个案子就这么搁置了么?老皇帝脑子没有毛病吗,这等民生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身为帝王,因为偏心儿子便不顾百姓生死,高利贷、盐政、买官卖官,哪一样不是大事,若是不知道顶多算是工作疏漏,可是知道了还不打压下去,不是告诉这些人,皇上不会管这样的事,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到这,她莫名心生一种恶心之感,这样的人当皇帝,真是害了天下百姓。

先皇若是多生一个儿子,只怕帝位也不会落在这样的人头上。

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走了出来,说是皇上召瑞王进去觐见。

曲轻裾看着这个小太监点头哈腰的把贺渊迎了进去,移开视线跟着贺珩下了汉白玉阶,直到坐到回端王府马车上前行一段路后,她才看着贺珩道:王爷,世间百姓不易。

说完,她伸手掀起帘子,路旁穿着麻布衣服老百姓正退让着他们的马车,脸上都带着木然的敬畏与小心。

她不是真正的世家小姐,虽然喜欢华服美食,但也不会觉得欺压别人,牺牲大堆人来满足个人小欲望是理所当然。

贺珩没有想到曲轻裾会对自己说这样一句话,他静静看着这个女人,在这一刻她的脸上没有妩媚,没有笑容,甚至连视线也没有放到他身上,但是他却前所未有的觉得她是如此的值得人尊重。

他顺着她的手看着街旁的人群,眼神渐渐沉静下来,半晌后他垂下眼睑道:正是他们不易,上位者才更加需要勤政严明。

曲轻裾放下帘子,偏头看着贺珩,突然笑开,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她点了点头,王爷高见,我信你。

贺珩沉默的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叹息一声:你啊。

曲轻裾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眼前这个人或许不是好男人,但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原本她不在意谁做皇帝,可是今天之后,她却希望这个男人成为帝王了。

她不是圣母,可是她还是一个人,所以她无法接受庆德帝与贺渊那样的行事,无法赞同他们那种做法是理所应当。

所以……若是贺珩想做皇帝,她也就不坑他了。

诚王府与端王府隔了一条街,贺明跟二哥二嫂告辞时,莫名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仍旧亲密,但是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回到诚王府后,便收到了礼部呈来的单子,单子上写着的是礼部给罗尚书府下的聘礼,意思表示这些全部是皇家出的东西了,若是自己不想添东西进去,他们就这么准备了。

把单子放到一旁,贺明忆起二哥二嫂之间的相处,叫来了孙海,增添了不少东西进去,他虽不受宠,但总归是王爷,还不至于落魄到自己掏不出半点好东西。

第二天礼部的官员拿到诚王府返还的单子,看完后不由得感慨,这诚王倒是大手笔,罗尚书也算有福了。

没过几日,春闱的榜单出来了,中榜着大多是世家弟子,有聪明的人发现,这次中榜的名单中,排在前几名的没有宁王派系举荐的人,瑞王派系的也没有几个人,这些名列榜首者竟大多是世家中不甚有名的次子庶子。

宁王如今已经关押起来,没有他的人自然正常,可是瑞王的人也没有几个,这就有些意思了?很快就有人打听到前几日瑞王与庶母在天启宫门口起了口角的事情,一些守旧的官员不禁在心里大叹,这瑞王实在太过猖狂,即便庶母身份不高,但是好歹还是宁王的生母,瑞王这般行事实在太目中无人了些。

放榜后不久便是殿试,这个时候贺珩仍旧在府里养伤,府上隔三差五便能接到皇上、皇后还有敬贵妃的赏赐,这些东西曲轻裾一律让人锁进了库房。

她记得当时去宫里拜见皇帝时,皇帝暗示过贺珩早点养好伤去上朝,不过瞧贺珩悠闲的样子,显然是想拖过科举,才会去上朝。

王爷瞧我这盆栽修剪得如何?曲轻裾放下手里的剪刀,见贺珩走了进来,便招手让他过来欣赏自己的新作品。

朝那盆景看了一眼,贺珩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因为盆景讲究一个意境,而他的王妃却硬生生修剪出一个元宝出来。

这形状倒是挺别致,贺珩笑着伸手摸了摸那元宝的中间,见满桌的碎叶残枝也不嫌弃,直接挨着桌子坐了,他道:今日我陪四弟去罗尚书府上下聘,罗老太太问起了你。

罗老太太照顾我颇多,想来是见到王爷便念起我了。

曲轻裾笑了笑,扭身在金盏端上来的盆中洗完手,边擦手边道,我可是连给罗姑娘添妆的东西都备好了。

贺珩对女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笑。

对于信任自家女人的男人来说,后院是交给女人的,他不必管太多。

不久四弟便要成婚了,他皱着眉头道,今年宫里进了不少选女,也不知道父皇作何打算。

曲轻裾擦手的动作一顿,随即把布帛递给身后的丫鬟,她眉梢微微一动,王爷的意思是,府里会有新人进来?贺珩小心看了眼她的脸色,乍一看倒正常,只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事我说不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瞧上她们的。

谁管你看上谁,反正日后美人还多着呢,曲轻裾站起身,斜了他一眼,扶着额头道,王爷,妾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说完,扶着木槿转身便走。

贺珩摸着鼻子无奈一笑,起身跟在她身后往屋里走,莫名觉得自己被曲轻裾的视线瞪着通体舒畅。

☆、66·心意?曲轻裾进了内室并没有真的睡觉,而是拿了一本书靠窗坐着,见贺珩进来了,也不搭理他,径直翻看着手里的书。

贺珩一步一步蹭到她身后,看了眼她手上的书:这本《千散记》比不得《婀娜传》有新意,不如换一本看看。

什么婀娜不婀娜,常言说美人婀娜多姿,王爷这话可是此意?曲轻裾斜眼看他,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想来王爷定喜欢《万红传记》《和春殿》这类书籍了。

这两本书都是写男人如何取得好几个美人欢心的故事。

这可是大大的冤枉,有娇妻在怀,我何需看这些,贺珩笑着在她面前半蹲下,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别样的认真,我是何种想法,轻裾你还不知吗?曲轻裾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她微微移开视线:王爷可知,人心难测,世间没有谁完完全全知道另一个人的心思。

贺珩笑了笑,伸手把旁边的圆凳拖过来坐着,再把曲轻裾的手环到自己的掌心,我不需要真的有人完完全全懂我,但是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思,明白我想要的,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这就足够了。

曲轻裾第一次真正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那么一点点的顺眼,她与他的视线对视半晌后才道:王爷,我不过是个俗人,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

我明白,贺珩站起身,在她额角亲了亲,皇室的人生来比别人想得更多,可是除开这些,他们与常人没有差别。

曲轻裾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便笑开了,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只是起身到床头取了一个荷包递给贺珩,指了指他腰间:我前些日子缝的荷包旧了,换了吧。

贺珩笑着接过荷包,小心换上后把旧的荷包握在手中,站起身道:等下我还要去四弟府上一趟,晚上尽量早些回来。

曲轻裾点了点头,见他步履匆匆的出了内室的房门,面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贺珩走到院子里,边走边把旧荷包揣进怀中,她皱了皱眉,眼神有些复杂。

王妃,王爷对您真好,刚才出门时还特意吩咐了奴婢要好好伺候您呢,银柳从外室走了进来,见曲轻裾站在窗前,便道,方才厨房的管事递了单子来,您可要点菜?曲轻裾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到床边坐下,拿过银柳手里的菜单子,随意点了几个瞧着顺眼的菜名,就这些吧,其他的瓜果点心让他们瞧着上。

是,银柳把菜单子收好,见王妃面色似乎有些奇怪,便道,王妃,你怎么了?曲轻裾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有个比较惊奇的小发现而已。

银柳听不太明白,可是又不好继续问,只好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曲轻裾叹息一声,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贺珩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返璞归真了吧。

诚王府中,贺珩与贺明对立而坐,贺明举起酒杯道:二哥,弟弟敬你一杯。

贺珩举了举杯,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他道:我听闻你把府上的两个通房遣走了?贺明闻言笑了笑:原来连二哥你都知道了。

前两日他遣走了府里的通房,外面都传他王妃还没有进门,便开始怕媳妇了,没有想到这事已经传到了二哥耳中,我本只是想过安生的小日子,有了王妃便真心待她,留着那些通房除了让王妃心里难受外,还有何用?四弟倒是体贴,他想起曲轻裾嫁给他的新婚之夜,那时候他觉得曲家太过麻烦,又觉得曲轻裾胆子太小,心里便不那么熨帖,两人勉强在一起过完新婚的三天,待她回门后,便不怎么在一起了,虽特意吩咐了不得慢待她,但是总归没有多少喜爱之情。

在他最初印象中,曲轻裾不是低着头便是木着脸不出声,不多说一句话,不多戴一件配饰,那时候他有些同情她被昌德公府磋磨成那个样子,又觉得夫妻二人日子过成那样有些乏味。

也不知何时曲轻裾在他眼里变得鲜活起来,他也渐渐不爱去偏房那里,这会儿听到贺明的话,他不由得点了点头:若是两人日子过得好,那些侧妃侍妾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有与没有并未多少差别。

愚弟料想二哥定能理解,贺明笑开,就是因为当初见到你对二嫂的爱重,弟弟才下定决心走出这一步。

贺珩微愣,晃着酒杯笑道:自家的王妃,自然要多爱重些。

说完,抬起酒杯,来,喝一杯。

微凉的酒滑进肠胃中,却变成了一股烫人的火热。

夜凉如水,贺珩轻手轻脚的走进正院,挥手免了守夜丫鬟的行礼,径直进了内室,就见到曲轻裾卷着被子睡得正香,他想了想便出了内室,在外面洗手洗脸泡脚后,才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脱衣躺到了床上。

曲轻裾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躺到了自己旁边,扭了扭身子,眼睛也不睁开:王爷这会儿才回来?贺珩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也不多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果然没片刻,身边的人又沉沉睡去了。

钱常信等人伺候完王爷便退了出去,他与明和并肩出了正院后,才小声道:这么晚了王爷也惦记着王妃,可见对王妃有多看重了。

明和知道他话里的含义,便轻声道:如今这府里,其他的侧室根本就入不了王爷的眼,我们哥俩只管好好伺候王爷王妃便是。

谁知道日后会怎样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左右咱们是伺候王爷的,钱常信把手背在身后,王爷要咱们敬重谁,咱们跟着敬重便是,其他的不是我们可以管的。

明和笑了笑:哥哥说的是。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如此热闹?曲轻裾发现街道上十分热闹,连街道两旁的茶楼酒楼也站了不少人,她这会儿刚拜访完晋安公主回来,谁知出来便遇到这样的情形,于是就示意轿夫停了下来。

王妃,今日是问鼎一甲的三位进士打马游街呢,黄杨在轿子外答道,这会儿正朝这边走,所以便热闹了些。

曲轻裾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了,大隆民风比较开放,所以这个时候有不少女子拿着手绢香囊鲜花等物往三人身上扔,曲轻裾虽然看不到人,但是能看到在空中飞舞着的东西。

这条路正是通往皇宫的,这三人游街过后想必是去参加宫里的琼林宴,想必这会儿贺珩也会出现在琼林宴上了。

等了一炷香时间,人群才渐渐散开,曲轻裾的轿子继续前行,她坐在轿中听着路人说探花郎如何如何俊秀,状元爷如何如何儒雅,不由得笑了笑,幸好这个时代还没有变态到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不然日子可真够不好过的。

大隆朝的民风与历史上的唐宋时期颇为相似,甚至连一些文化习惯也有相似之处,不过朝廷设置的机构却是各个朝代的大杂烩,虽然有些复杂,但还不至于让她抓瞎。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曲轻裾有能把日子过下去的兴趣。

街道两边的人发现一顶有着青鸾纹饰,上坠宝珠的暗黄镶红的八抬轿子过来,纷纷退让开来,除了皇家谁还敢坐这样的轿子?主子,前面有贵人路过,咱们要避让开来。

曲约素坐在轿子中,听到这句话,便道,是哪家府上?说着,便撩起轿窗上的帘子往外看,就见到一个八抬大轿往这边过来,她皱了皱眉,快些让开。

感觉到自己坐在身下的轿子晃着退后了一段距离,曲约素心里有些发苦,除非这辈子能坐上皇后太后这个位置,不然她这辈子都用不了红色了。

待那坐八抬大轿的一行人走远后,曲约素的轿子才继续被抬了起来,守在轿子外的太监道:主子,小的瞧着轿子里坐着的可能是端王妃。

端王妃?曲约素一愣,那不就是曲轻裾么?想着对方的风光与自己现今的样子,她冷笑了一下,行了,我知道了。

说话的太监听到这语气不对,便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琼林宴上,中举的进士们各个喜笑颜开,毕竟寒窗苦读数载,不就是为了这一日么。

庆德帝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剩下的都是由礼部操持,一些进士或作诗或互相认识,让琼林宴上十分热闹。

不过也有不少人十分稳重,不随便开口,也不随意卖弄文采,酒也不随便喝,以免喝醉后失态。

贺珩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上,看着下面众生百态,这么多学子,得用的也不过那么几个而已。

这就是官场上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