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天过去, 可甘棠却疲惫得不行,鸦云醒来后便让她再次去试药,甘棠一个人待在药房中, 视线孤零零地落在窗户上,描摹外头的树影。
只有寒风呼啸而过时,她的耳边才传来些许吵闹。
鸦云拿着一颗红色的丹丸递给甘棠,说道,吃下它。
甘棠接过丹丸, 却并未立即吃下, 她的目光看向鸦云,问道, 鸦婆婆, 我有问题想同你请教。
说。
我家公子的蛊毒解了,性情确实同原来一般对我冷淡许多,可是却生出了别的怪异之处, 这是为何?她要弄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鸦云听着她没有波澜的话却皱起了眉头, 冷淡许多?不应该啊……你仔细说说, 他有何怪异之处。
甘棠微微攥紧手中的丹丸, 说道,他的情绪不定,时而欢喜时而冷漠……甘棠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鸦云不得不让她挑重点, 又自行过滤了一遍,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能看出来?他就是不想同你待在一处, 他就是性情冷淡之人。
这句话一出, 鸦云明显感觉到甘棠身上的气息沉了沉,只听她寻根问底道,可他对凌女郎很热情。
鸦云皱眉,表情带着嫌弃,就那么看着甘棠,甘棠于是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她缓了口气,说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垂下眼眸,她转移了话题,我现在就开始试药。
红色丹丸被吞入口中,没多久,熟悉而又陌生的痛苦一点一点袭向甘棠,甘棠脑海一团乱麻,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一连几日,燕沉潇在修养身体,她便给鸦云试药。
白日时见他几面,却话都说不上几句,只能看着他和凌云畅聊,甚至又闲得翻出了那个棋盘一起下棋。
甘棠本还能同疆歌聊聊天说说话,可他生了她的气,一见到她便瘪着嘴不说话,甘棠于是渐渐也无话可说了。
沉默着给燕沉潇熬药,沉默着吃饭,沉默着试药,沉默着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冬日的枯树发呆。
大概又是过了十日,这山里竟下了一点小雪,只不过才没到中午,薄薄的雪便消融成水了。
甘棠蹲在屋檐下,看着还沾着雪水的地面,目光专注,一言不发。
她等在这儿,待会要送疆歌回家。
凌云走了过来,她牵着狗,唇角笑容明显,眉眼飞扬,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甘棠淡淡道,凌女郎又来了。
凌云微微一笑,是,同言公子约了下棋。
哦,不错。
甘棠淡淡应了一声,并未有多大反应。
凌云笑道,那甘女郎呢,怎么站在这儿。
甘棠其实是蹲着,她没纠正凌云的话,只说道,待会送疆歌回家,便留在这儿等一会。
原来是这样,那甘女郎和疆歌可要小心些,这山里石头颇多,可不要摔了。
嗯,我知道,凌女郎不必操心。
她们二人对话的场景收入燕沉潇眼里,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蹲在屋檐下,看起来身形柔美,又透着几分孤凄的女子,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随她的动作,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直到疆歌抱着行李出来,甘棠站起身接过他的行李,正好回过头,方向对着燕沉潇所在的窗口。
燕沉潇下意识侧头躲避,他这些天极度害怕同她的眼神对视,每次看见都觉得心头一窒,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
甘棠只看见他转过去的半个脑袋,视线微微一顿,随后便带上疆歌的行李出发了。
一路上,她的话极少,只偶尔提醒疆歌几句小心脚下的东西。
花了一个半时辰才下了山,距离疆歌的家越发近了,甘棠也越发沉默,疆歌也越发不安。
他扭捏了一下,叫住甘棠,说道,甘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跟你生气。
……甘棠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面容微讶,说道,不,是我有错在先。
疆歌碎碎念,甘姐姐以后可不能这样骗人了!甘棠应声,好。
甘姐姐和言哥哥虽然不是妻夫,但是疆歌能看出来,甘姐姐很在意言哥哥。
这些天甘姐姐和言哥哥是不是还在吵架啊?甘棠有些犹豫,只回答了后面那一句话,……勉强算是吧。
妻夫之间、呸!你们之间不能吵架!疆歌像个老爷爷,吵架不好!甘姐姐和言哥哥说清楚吧!这些日子他看着他们两人也挺难受的,怪不得当初甘姐姐会说言哥哥是她夫郎,要他仿着点凌姐姐,原来是怕言哥哥被抢走啊。
可现在甘姐姐怎么不阻止他们了!在他心中,言哥哥还是和甘姐姐最为般配。
甘棠听着他的话,心头多了几分好笑,应道,你说的对,我会找时间同他聊聊的。
这才对嘛!甘姐姐到时候就……这边的话语不断,另一边也不逞多让,只是对象却从甘棠和疆歌变成了凌云和燕沉潇。
凌云说道,甘女郎是不是很忙?这些日子鲜少见她陪在言公子身边。
燕沉潇唇角微抿,或许吧。
凌云微微一笑,方才我碰见她,把我们幼时的事同她说了,她很惊讶呢。
她的考虑一向周全,想到难保以后燕沉潇不会同甘棠说起这事,为了避免露馅,她先说自己同甘棠聊过,到时就算甘棠说自己才是幼时救下燕沉潇的那个人,燕沉潇也不会相信。
燕沉潇:……他的眼眸半垂下来,何须告诉她。
凌云于是笑得更加温柔了,我能看出来甘女郎心悦于公子啊。
这些日子我也不知公子和甘女郎发生了什么,只是能看出来心情不是很好,不知是不是误会我们二人,解释一番也好。
燕沉潇沉默半晌,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正巧门被打开,鸦云走了进来。
微佝偻着背,她的视线上下扫过燕沉潇和凌云,一言未发,只是走近燕沉潇,把两颗药丸递给他,吃了。
多谢婆婆。
他接过药丸,就着桌上的水吞下去,这边鸦云已经转向了凌云,沙哑的声音淡淡,你跟我出来。
凌云一怔,好。
两人于是出了门,屋内只剩下燕沉潇一人,他脑海骤然清醒许多,默不作声思考方才的事情。
鸦云和凌云去了另一个屋子,鸦云看了一眼凌云,目光冷然,你对他做了什么?因着甘棠的话,这些天她没少观察这两人,也渐渐发觉了那些异样,只是三番四次探察燕沉潇的身体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直到今天,甘棠下了山,她也揪住了凌云质问,凌云表情惊讶,婆婆,你在说什么呢。
别装傻。
鸦云目光冷冷,你给那个言公子下了什么药。
凌云连忙摆手,慌乱道,下药?我没有给他下药啊婆婆,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的反应正如同一个真正的没做过这件事的人,可鸦云不相信,她还是冷冷地看着她,目光犀利。
于是凌云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说道,婆婆当真不相信我吗?鸦云没说话,凌云眼神暗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两人不欢而散。
直到下午,甘棠终于回来,在外面待了许久,她被冬风冻得脸颊通红,出了一身热汗。
她在送回疆歌后并没有立即回来,而是去了谷口联系燕沉潇属下众人,说明燕沉潇蛊毒已解,不久后即可回京,他们可以先行准备。
讯息送出去,她也无心回去,只是四处走走看看,可惜了还未到春日,不然这山林定是绿树掩映,百花齐放的美丽景象,不过冬日时这水枯石烂的景象也别有一番风味。
甘棠爬过一块大石头,耳边竟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解蛊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舔狗值两百点,距离最终任务完成还需一百点舔狗值,请宿主继续努力。
】甘棠:……她的动作一顿,语气不太好地问,系统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先前你说的小心凌云是什么意思?系统一阵沉默,半晌说道,【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宿主。
】什么消息?【凌云也有系统。
】并且那个系统目前比它这个初代的残次品要完美强大许多。
什么?甘棠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凌云也有系统?!【是。
】……甘棠着实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她想了一会问道,你可知道她的系统是做什么的?或者说,凌云的任务是什么?【系统不知道。
】……甘棠叹了口气,你叫我小心她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是否会对燕沉潇造成伤害。
【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凌云并未作出伤害燕沉潇的事情。
然而——】系统声音一顿,【她会对宿主的任务造成干扰。
】甘棠:……她沉默不语,半晌才叹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原来都有系统啊,那么她接近燕沉潇也是为了任务?这么一想,甘棠忽然生出了些悲哀,燕沉潇若是知道,靠近他的人,包括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会有何感想呢?她下意识把凌云也有系统的原因和自己归为同类,即是为了活下去。
知道了这个事情,她并没有对凌云多上几分好感,只是心中复杂。
一想到同样是做任务接近燕沉潇,自己花费这么大努力和这么长时间比不上凌云的短短两个月,她便有些心酸和无奈,果然感情究竟无关时间长短么……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她一时有些恍惚,一个人默默踏上回去的路,思绪随着冬风卷来卷去,卷成一团乱麻。
终于回来,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燕沉潇的屋子,却正好见凌云给他端了晚饭过去,于是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看着她。
鸦云发现了傻站在门口的她,皱眉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甘棠微微一笑,一路走走停停,便慢了许多。
鸦云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过多在意,说道,你同我过来。
她这些天劳累多了,眼下闲下来便想喝酒暖暖身子,可是她的酒都埋在山林里面,距离这儿稍远。
她先同甘棠说了凌云的事,即她可能给燕沉潇下了药,本以为甘棠会激动得去找凌云质问,没想到她却安静着,眼神有些放空,好,多谢婆婆,我知道了。
或许不是下药,是凌云在讨好燕沉潇完成任务,也或许燕沉潇就是喜欢她。
系统也说了,凌云没有做出伤害燕沉潇的事,所以,没有必要阻止他们两个人了。
反正燕沉潇也不会听。
鸦云怪异地看她一眼,声音沙哑,决绝道,同我去喝酒。
喝酒?甘棠微讶,这里有酒?鸦云哼笑一声,我这儿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只是你不知道。
甘棠也微微一笑,好,那我有口福了,还要多谢鸦婆婆。
快走吧,酒可不在这儿。
两人趁着入了山林,踩着脚下的枯枝树叶,发出渣渣的响声,鸦云走得慢,甘棠便时不时扶她一把。
丫头,真不愿意留在这儿。
她再次问了这个问题,甘棠有些无奈,婆婆,我确实不能留在这儿。
眨了眨眼,她说道,不过我可以常来看婆婆。
鸦云嗤笑一声,等你来,我怕只剩下一具尸骨了。
甘棠一笑,不会的。
到了埋酒的地方,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甘棠拿着个小锄头,蹲在地上按照鸦云的指示挖掘。
鸦云叫她动作迅猛,提醒道,小心些,可别把我酒砸烂了!不会的!婆婆放心好了。
甘棠一边挖土一边说道,婆婆,为何把酒埋在这么远的地方啊。
并非我埋的。
鸦云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苍老的面容竟温柔了许多,是我夫郎埋的。
甘棠一惊,婆婆的夫郎?哼哼。
鸦云嗤笑,没想到?嗯。
甘棠应了一声,心中已经知道答案,笑问道,那鸦夫郎为何把酒埋在这儿,是不是不想让婆婆喝。
鸦云扬眉,确实如此,男人就是麻烦。
分明我平日不怎么喝酒,他还固执地要把酒都藏起来,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过我?哈哈哈。
说起鸦夫郎,她的话明显多了些轻快,甘棠正好挖出了一坛酒,瓶身被布条裹着,丢了布条这酒瓶便还是干干净净。
甘棠微讶,说道,鸦夫郎肯定能料到鸦婆婆会来偷酒。
不然怎么会大费周章地藏酒,甚至还缠上布条?鸦云哼哼两声没有回答,甘棠于是拿出了酒,解开布条,拎着这酒到鸦云身边。
鸦云打开酒,一阵酒香顿时飘出,她说道,你真是有口福,这酒我夫郎亲自酿的,埋了十几年,常人可喝不到。
甘棠微微一笑,把手上沾到的泥土抹在一旁的树叶上,说道,那还要感谢婆婆这么大方。
甘棠抿了一口这香气浓郁的酒,本来期待的心情在入口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是,她怎么忘了,自己没有味觉,可尝不出味道。
她面色平静地喝了一大口,鸦云见她这架势,也有些惊讶,这酒辛辣,你倒是生猛。
甘棠笑笑,说道,我舌头不灵敏,不怎么能尝出味道。
这点鸦云倒是没看出来,原本叫她喝药什么的眼睛眨都不眨,只以为她是能吃苦,没想到是舌头的原因。
她摇摇头,评价道,一身伤病。
又是手疾又是口疾,也就脑子还能用,怪惨的。
两人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看着天空渐渐暗下来,准备离开。
甘棠喝酒如喝水,后劲一上来脑袋还真有些晕,鸦云提醒,小心些,可别把我的酒摔了。
她们还带了一罐回去。
甘棠含糊应道,嗯。
她心中装了事,因为喝了酒,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可是她又想不通,于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纠结苦恼。
带着些酒气和寒气,两人直到天色完全晚了才回到小院。
鸦云不喜欢醉酒的感觉,她早早带了醒酒药过去,于是稳稳当当回来了,看甘棠眼睛被酒熏得微红,思绪模糊的样子,问道,可要解酒药?甘棠拒绝了,不,不用了。
她的酒量很好,现在也只是半醉半醒,还没到失去意识的地步。
鸦云:……她看着蹲在屋檐下不肯回屋的甘棠,有些嫌弃,自己率先走了。
甘棠蹲着,一条鸦云的小蛇经过她,蓝色的鳞片在黑夜中发着幽幽光芒,它似乎也在嫌弃她,拖着细长的身体施施然溜走了。
甘棠轻笑了一下,目光透过虚空落在对面不远处的那间屋子上,门没关好,灯还亮着,燕沉潇没有休息,他在干嘛?同凌云聊天?酒气翻涌上来,甘棠脑袋微醺,脑子好像清醒又好像一团乱麻。
她享受现在的状态,没有过多的烦恼,没有系统的任务,轻松自在,周围都很安静,只有她自己一人,融在夜色里,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吱呀……门打开的声音,甘棠抬头看去,出乎她的意料,开门的人并不是凌云,而是燕沉潇。
他站在门口,视线在四处转了转,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甘棠目光落在他因背光而笼罩在阴影的面容上,一动不动。
燕沉潇安心不下来,他不知为何心情焦躁,或许他知道原因,可他不愿意去想,只是人还是忍不住出了门,视线在鸦云的屋子和药房转了几圈,有些犹豫。
她在试药吗?可在她送疆歌出去后,他便没有再见过她,她真的回来了吗?若是她没有回来,她去了哪儿?若是她回来了,怎么不见自己?可是她不回来关自己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找她?几个念头似乎在打架,燕沉潇脸色微沉,踌躇了一会,还是跨出了步伐。
轻微的脚步声在北风呼啸的夜里并不明显,甘棠下意识把目光追随着他,在他彻底融入夜色后提步跟了上去。
燕沉潇走到了药房前,夜色浓重,他有些看不清,微微摸索着走到门前,静静站立了好一会才敲门。
扣扣——屋内没有任何反应,燕沉潇顿了一下,继续敲门,谁料刚抬起手,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殿下来这儿做什么?燕沉潇浑身一颤,被突然说话的甘棠吓了一跳,好一会才镇定下来,说道,你去哪儿了。
我?甘棠的声音有些含糊,我哪儿也没去。
燕沉潇回过身,不期然贴近了甘棠,鼻尖闻到香醇的酒味,他后退一步,眉头轻皱,你去喝酒了?唔,嗯。
甘棠看了他一会,发现看不见,回过身自己走了。
燕沉潇察觉到她的动静,也提步离开,见到了人本该喜悦,可他现在却不高兴起来了。
自己为她担惊受怕,可她原来是去喝酒了,也不愿同自己说一声。
于是他的面容也一点点冷下,两人回到屋中,甘棠的脚步明显有些凌乱,燕沉潇在后头看着她,嘴唇紧抿。
他不理会她了,独自一人坐上床榻,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这书还是甘棠给他带回来的,为的就是让他在养身体的这段时间解解闷,没想到后来却成了他和凌云交流的桥梁。
殿下?甘棠坐在桌边,一回到屋中,被温暖包围,她这才觉得脑袋有些痛,看着离她远远的燕沉潇,她开口唤他。
燕沉潇眼都没抬,甘棠没发觉异样,脑袋被酒熏得有些迷乱,继续叫他。
一声接着一声,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她自己受不了,径直站起身,看着燕沉潇,目光疑惑,殿下你怎么不理我?燕沉潇捏着书的手指骨紧了紧,冷着眉眼,还是一声不吭。
甘棠于是又问,语气固执,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真的不理我?话语带了些不耐烦。
她抓狂似的扣了扣桌角,殿下你说话啊!燕沉潇浑身僵硬,一言不发。
甘棠走过去,凑近他,双颊通红,眼里染了酒意,一双黑眸执拗地盯着他。
见他还盯着手上的书,她一把抽出来,眼睛亮得惊人,别看了,我们聊聊。
燕沉潇手上的书被抽走,却还是不愿意看她,甘棠烦闷又焦躁,伸手捏住他的脸,话语冷冰冰的没有波澜,我让你说话!燕沉潇沉默着,终于抬眼看她,甘棠看他满眼抗拒和防备,瞬间泄了气,撒下手,郁郁道,你现在很讨厌我是不是?你不想看见我?燕沉潇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还带着这微寒的气息,冷淡地撇过头去,你醉了。
我没醉。
甘棠纠正他,话语却有些含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嗯?你这些天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生气?我才快气死了。
问题如同连珠炮似的抛过来,燕沉潇眼眸微颤,却说不出话,甘棠焦躁不安,她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你是不是又中蛊毒了?没有人回答,屋内陷入沉默,只有一根孤零零的蜡烛在燃烧,偶尔发出火苗扑闪的声音,墙壁上甘棠的人影孤零零地晃动。
……甘棠指尖抵着眉心,叹了口气,话语颠三倒四,还算数吗殿下,你说的,要求陛下赐婚。
……燕沉潇身体一僵,他脑海一片空白,没有关于任何这事的记忆,甘棠说了他才知晓,迷茫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答案。
……话语落下,屋内便陷入了一阵沉寂。
甘棠的话语有些冰冷,你在逗我玩?燕沉潇心口一窒,不……那你是反悔了?我……他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和辩解的话,甘棠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灌进去,她说道,你心悦于凌女郎?为什么?因为她承接了你的蛊毒?……燕沉潇摇头,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认,好像自己也混乱得很,话语恍惚,她救我多次。
甘棠只当他默认了,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半晌才问道,多次,哪一次,什么时候。
燕沉潇喉头有点梗塞,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在我幼时,我曾不小心被拐走,是她救了我。
当时也是冬日,我被锁在柴房前……他自残般回忆着令他极度痛苦的过去,逼迫自己一点点说出来,瞳孔放大,面容发白。
甘棠听着,一双眼看着他,好像带着尖锐的刺,几乎要把他的心脏也破开了。
燕沉潇心头恐慌,却没发现,随着他的话,甘棠也一点点僵住,白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燕沉潇说完,对着她说道,我与她再次相遇,这是天意。
甘棠浑身僵硬,她觉得自己酒醒了,却恨不得醉过去,不敢置信地看着燕沉潇,喃喃重复,天意……呼吸轻轻,她摇着头,殿下……救你的人,不是她。
燕沉潇看向她,眼神竟然警惕起来,你想说些什么。
……甘棠继续摇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有些迷惘,你怎么会相信她的话……如果我说是我,你信吗?凌云她是在利用你。
燕沉潇面容微冷,别说这种话。
甘棠:……她一怔,自嘲般笑笑,你果然不信。
她是真的生气了,又很难过,鼻尖泛酸,眼眶也带了些热意。
心知是凌云搞的鬼,而燕沉潇不信,她没有任何办法,只是话语微嘲,所以呢,你要嫁给她?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么?燕沉潇说不出话,甘棠见他这副模样,咬着唇仰头,忍住奔涌的泪意,哀恨又愤怒,你怎么光记得她救你,不记得我救你呢。
落水那次,常丰寨那次,越水镇那次,还有现在……扯了扯嘴角,她说道,你都不记得是吗?燕沉潇每听她说一句,脑袋就疼上一分,他的面容惨白,双眼魔怔般发直,艰涩道,我、我记得……心底有一道声音在说话,蛊惑着他,一遍又一遍,带了魔力一般,燕沉潇有些恍惚。
我会补偿你的。
甘棠:……她干巴巴笑了一声,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伸手揽住燕沉潇,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肩膀上,一片灼热,她说道,好,真好。
那你可别再反悔。
短暂地抱了他一下,甘棠起身离开。
她不会再管他和凌云了,完成任务后两人便再无牵连,他想找谁就找谁,想嫁给谁就嫁给谁,都与她无关。
毕竟本来也没有任何关系,是她在利用他,也是她在自作多情。
一场戏,竟然差点把自己演进去了。
太可笑了。
作者有话说:决裂了,我真是个坏蛋感谢在2022-06-06 21:56:08~2022-06-07 20: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啥名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