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便在这种并不怎么愉快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在宫里的海棠花落尽,紫薇花开了一簇又一簇时,婚期将至, 燕沉潇也难得地遵循了礼制,从一个月前便不同她见面,诡异地、令人惊奇地认真准备着这场婚事。
而甘棠这段时间除了准备婚事,也时常去一枝春同卫樱聊天,卫樱活力充沛, 常常妙语连珠, 甘棠尽管有时候听不懂,也觉得十分有趣。
那儿大概是京城里头少数能让她舒心的地方了。
与此同时, 甘凌和江无情也回到京城了, 甘棠甫一见到平安无事的他们,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浑身都泛着明媚的气息。
若说世上有什么最让她牵挂的东西, 大概便是这个家了。
一家人回到府中,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一同说出来。
甘凌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 乍一听甘棠说了阮家的事情, 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说道,原来是这样,娘真没想到。
江无情皱眉,脸色微冷, 如此不厚道,亏了爹当初还觉得觉得阮家郎君人不错。
现在看来, 因为一己之私而隐瞒退婚的事情, 还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他看向甘棠, 有些懊恼,早知当初爹便留在京城。
说不定他留下来就没这么多糟心事发生了。
甘棠手掌抵着侧脸,笑道,爹不必自责,如今事情都过去了。
江无情叹了口气,是啊,转眼你也要成婚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非常愉悦,甚至还有几分忿忿不平,半晌低声问道,棠棠,那长乐殿下……你对他可还有半分情谊?一想到自己女儿竟然要被迫同这个恶劣的殿下结为妻夫,他便觉得心脏一阵不舒服。
甘棠见他满脸忧虑,已经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舔了舔下唇,说道,不知道,或许吧。
江无情:……算了,至少比怨偶好得多。
他不再追问。
甘棠也松了口气,私心上,她并不想让她爹担心,而一个含含糊糊的回答便可以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操心,何乐而不为呢?反倒是甘凌,瞅了甘棠半晌,但什么也没说。
一家人并没有太多的闲暇日子,甚至十分忙碌,这种状态越临近婚期便越发明显,饶是江无情不喜燕沉潇,也不愿在这种事情打马虎眼,从早到晚忙碌着,人都憔悴了不少。
终于,六月初九,正是小暑,宜出行、冠笄、婚嫁,大婚的日期到了。
这日的太阳格外的大,澄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没有任何遮挡的阳光几乎洒满了每一个角落,连青石板路反射着刺目的光。
蝉鸣尖锐,铄石流金,路边的树叶黏答答地下垂,软乎乎的失去了生气,柔弱地随风飘荡,叫人一看也觉得喉中干渴、燥热难忍。
极目望去,甘府满目的红,红绸带、红灯笼、红色的囍……明亮的颜色几乎铺满了整个府邸,映着金灿灿的阳光,光彩鲜明、视之耀眼。
炮竹炸响,混杂着人们鼎沸杂乱的笑声、贺喜声,热闹得几乎要把甘府燃烧了。
甘棠同样是一身的红,赤色的喜服,其上绣了腾空盘旋的金凤,缀以明珠宝石,华美高贵。
乌发雪肤,偏偏脸颊被热得泛着潮红,唇瓣也因为她无意识的舔舐显出嫣红的颜色,像是含了一枝桃花。
她骑在一匹高大俊俏的棕红色马上,华丽的衣摆下垂,领着绵长的迎亲队伍缓缓驶往燕沉潇的府邸。
周围的百姓十分热情,反观甘棠却冷静过了头,表情淡淡,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丝毫没有被外头的热烈影响。
队伍在唢呐声、鼓锣声中渐渐抵达燕沉潇的府邸,甘棠下了马,由宫人领着去往燕沉潇所在的寝屋,最后停在在门前,双眼被蒙上了一个红丝带,层层叠叠,除了满目的红,什么也看不见。
一旦她进门,便需要准确地找到燕沉潇,否则便会有惩罚,具体如何,由新婚夫郎而定,而这条红丝带,也只有正确找到人后才能拿下。
燕沉潇也穿一身赤色金凤缠花的喜服,样式同甘棠配套,朱唇粉面,蛾眉螓首,往常闪亮的双眸被一条红丝带掩住,绕过乌黑的发在脑后打了细结。
与新娘有所不同的是,新郎头上的红丝带只能在礼成之后由妻主解开,倘若中途散开或掉落,皆视为不吉之昭。
此次大婚,燕腹蕊也来了,她站在燕沉潇身旁,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正如同一个为兄长出嫁而感到喜悦的妹妹,至于心里想的如何,没有人知道。
周围是嘈杂的,唯独燕沉潇心里很安静,但并非平静,事实上,他的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腔了,随着呼吸一张一弛,将躁动传遍全身,就连指尖都在跳动。
期待了这么久的成亲,终于实现,他怎么能不紧张?他几乎要紧张死了!隐藏在红丝带下的眼睫微颤,一颗心好像被绑到了风筝上,越飞越高,最后停留在云端上,小心翼翼向下望时,高度令他眩晕。
寝屋的门被打开了,淹没在喧闹的人声和乐声之中,几乎没有任何人听到,可燕沉潇还是无比精准地捕捉到了这道声音,而与此同时,他安放在衣袖下的手也禁不住攥紧。
为了干扰他们用说话的方式找到对方,外头的乐声更大了,急哄哄地钻进人耳,叫人耳畔生疼。
甘棠推门进入,却并未再走出一步,顿在原地,脑袋微微侧着,似乎想要捕捉燕沉潇的动静。
这个尝试没有得到任何效果,甘棠最终还是跨出了脚步,十分缓慢地向前踏去,像是在试探。
周围许多宫人和贵家郎君都在看他们,眼里闪着光,目不转睛,不知为何竟还屏上了呼吸,生怕干扰到他们似的。
这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女驸马啊,竟是这般神仙模样。
他们懂得长乐殿下为什么死活要同她成亲了。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这位年轻的女驸马一步一步,渐渐靠近了静坐在床边的长乐殿下,可在缓慢的行进之中,脚步竟又停顿下来,秀气的眉头轻蹙,似乎在调整方向。
围观的人几乎要被急死了,恨不得直接把她拉过去。
甘棠只是顿了顿,随即便继续前行。
她不知道燕沉潇在哪儿,完全凭着心中的猜测,按照床榻一般的摆放位置来寻他的方向。
她没猜错,她确实在一点点靠近燕沉潇,但也靠近了燕腹蕊。
眼见两人距离不远了,一直围观不语的帝王忽然踏出了脚步,默无声息地挡在了燕沉潇身前,笑容深邃。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却什么也不敢说。
甘棠踢到了什么东西,这让她下意识伸出手,莹白的指尖在空气中试探,几乎要触碰到燕腹蕊,燕腹蕊纹丝不动。
燕沉潇一直在等着甘棠,心中着急,她怎么还没来?他感受到了什么,似乎有人站在了身前,把自己挡住了一半。
没有人敢这么做,除了燕腹蕊。
饶是燕沉潇方才有多喜悦,眼下面色也微微冷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身前便传来脚步撞击物体的声音,一股熟悉的,微淡的气息向他袭来,像是夏日的一缕凉风。
于是众人只看见,那只几乎要触碰到陛下的手,突然之间便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攥住,而原本静坐在床榻之上的长乐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乌眉微蹙,红唇轻抿,似乎对方才的事情非常不悦。
这……还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啊。
甘棠明显有些游疑,燕沉潇划动着指尖在她手侧轻轻挠了挠,带来一阵痒意。
甘棠于是确定自己没抓错人,抬手把自己脑后的红丝带解开。
红丝带飘落的一瞬间,她看向燕沉潇,长睫微垂,说道,殿下,我来迎亲。
周围人乍一听到这句冷硬的话,忍不住睁大了眼,内心吐槽,哪有人来接新婚夫郎的时候说这样的话,未免太生分了吧!可燕沉潇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眉眼微扬,没有说话,抿着的唇角却忍不住往后翘了几分。
燕腹蕊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几圈,带着一种微冷的试探,不动声色笑道,看来爱卿对皇兄很熟悉啊。
甘棠面色平静,应该的。
迎了亲,甘棠便带着燕沉潇从屋内出去,两人牵着一条红绸,跨过重重门槛,越过燃烧着的火盆,送入外头的迎亲大轿。
唱礼声落,锣鼓声起,轿同起,迎亲队伍再次前往甘府。
十分繁琐的一套流程,待两人拜完天地和母父,额上都出了薄汗,面色潮红,像是雨珠落在花瓣上。
燕沉潇始终是高兴的、梦幻的,这让他忽略了身旁甘棠的情绪。
他看不见,也没有发现无论是哪一个环节,甘棠的脸色永远是淡淡的,眼眸平静得像是一湖水,除了在江无情和甘凌面前,不起任何涟漪。
天色渐渐晚了,远处的山峦重重叠叠,托着大团大团的云雾,从瑰丽的绯红到橙红、淡红,再缓缓过渡到白、青双色,华色斑驳,光彩陆离。
晚风清凉,鸿雁高飞,甘府迎来一批批宾客,又送走一批批宾客,一直喧闹不停的空气终于平静了些。
甘棠收到了许多祝福,真情假意她辨不清,总归都要道谢,也没什么好探究的。
似乎有什么出乎她意料的人出现了,是阮家的人,除了阮家太姑,竟还有阮玉,他怔怔地望着她,面色苍白,却不得不笑道,恭、恭贺女郎与殿下喜结良缘。
甘棠微点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多谢。
阮家太姑面色抱歉,贤侄,先前的事情是我老糊涂了。
好在你与殿下情投意合,今日便恭贺贤侄同殿下结下百年之好。
甘棠:……她嘴角轻扯,多谢太姑。
他们没多久便离开了,甘棠却有些疑惑,因为因为先前的事情,抑或是照顾阮玉的情绪,甘凌和江无情并没有邀请阮家,可如今他们竟然还是来了。
是燕沉潇做的吗?为了那点胜负欲?她没想多久,因为又有人在招呼她,思绪从阮家身上拔除,转而投入另一回合的交流。
直到天色昏暝,宸星寥落地点缀在夜幕上,甘棠才回到新房。
燕沉潇已经卸下浓妆,换了那身沉重的喜服,坐在里头一动不动的,难得乖巧。
喜公和辽香、以及燕沉潇身边的几个宫人都候在里头,气氛十分安静,只有红烛燃烧和火苗在空中劈裂的声响。
甘棠脚步顿了一顿,最终还是跨了进去。
她虽不喜欢他,但如他所愿,给了他完整盛大的婚礼,至于超出这个范围的要求,她做不到,也不会去做。
燕沉潇今天似乎一直在等待,难得地安静,发现她进来了,头微抬。
甘棠站到了他身前,长睫微垂,取了一旁托盘上的秤砣挑开燕沉潇脑后红丝带的细结,没挑动。
甘棠:……她耐心继续挑,却始终解不开,喜公在一旁看着,急道,既是解不开,女郎用手吧。
甘棠微顿,放下秤砣,稍微凑近了他,专心用手解绳结——没用。
燕沉潇感受到她带些许酒意的气息,脸色微红,破天荒地显出了些害羞的神色。
脑后的结是他自己绑的,为了防止分散和掉落,他精挑细选了很久,最后选的是最柔韧的红丝带,用的是特殊手法,别说掉下,就是火烧刀割都有些麻烦。
甘棠:……这么久解不开,她的气息微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燕沉潇顿了顿,最终决定帮帮她,他挥手令房中其他人都退下,伸手牵住甘棠垂在面前的宽大衣袖,扯了扯,小声道,先绕到左边,再穿过底下绕到右边,再扯松些,再翻过去……甘棠眉头拧起,你在说些什么?燕沉潇:……他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不满,甘棠放下手说道,我去取把剪子来。
不行!他瘪着嘴,不能剪!……甘棠问他,那要如何?不解开了吗?燕沉潇感受她不解的情绪,犹豫半晌,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妥协,从我头上拉上去吧。
甘棠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固执,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按他说的,从头上挪上去,一点一点的,生怕缠到头发。
带子拉下去的一瞬间,燕沉潇便睁眼看向了甘棠,鸦羽般的眼睫闪了闪,眉眼都弯了起来,扬着红润的唇,略带撒娇地唤了她一句,妻主。
甘棠:……他这副样子,还真是罕见,几乎让她毛骨悚然了。
看着他那张喜笑盈腮、艳若桃李的脸,她有些语塞,许久嗯了一声,把红丝带放到托盘上,喝酒吧。
两人饮罢合卺酒,甘棠便感受到了燕沉潇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热烈的,专注的,像蜜一样,又黏又稠,几乎甜得发腻。
她想到接下来本该做的事情,有些心梗,半晌说道,……累了一天,殿下休息吧。
燕沉潇眨眨眼,好。
甘棠听见他这声好,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便同意了,惊讶之余心中也放松许多。
实际上,两人理解的休息压根就不是同一种意思,甘棠说的是想安安分分睡一觉,毕竟今天累得够呛,而燕沉潇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他巴不得她早点说出这句话,心里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甚至于,他已经无数次羞耻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象过了。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两人躺在大红披被上,而他等待许久的甘棠,气息平稳,没有任何动静。
……燕沉潇忍耐,继续等。
身边躺着一个人,而且这个还是燕沉潇,平常一沾枕头就睡着的甘棠此刻也有些难以入睡,完全陌生的感觉,真是不习惯啊。
好在两人没有半点接触,燕沉潇也并没有什么动静,甘棠累极了,久而久之忘记了他的存在,昏昏欲睡。
然而在意识昏沉之时,手掌忽然传来一阵骚痒,甘棠一惊,瞬间清醒,几乎是弹射着坐起身,看向一脸无辜的燕沉潇,惊道,你做什么?!燕沉潇眨眨眼,妻主不明白吗?甘棠:……明白什么?她心累,不是说要休息吗?话一出口,燕沉潇便懂得她的意思了,原来她指的竟然是真的休息吗?他蹭过去,妻主说的休息,就是睡觉吗?表情变得有些幽怨,委屈道,可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甘棠:……她也明白燕沉潇的意思了,她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方才没有说清楚。
思及此,她垂下眼睫,说道,殿下,婚成了,也够了。
什么意思?燕沉潇问她,有些不敢置信。
甘棠面色冷淡,你要我同你成婚,如今也实现了。
别的什么,我不会做。
甘棠!他高声叫她,气得坐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我知道。
她冷静得可怕,眼神落在他身上,没有一点波动,可如同我方才说的,婚成了便够了,别的什么我不会做。
倘若殿下执意,我也没办法,只好另找一处地方休息。
她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在她眼里,这个亲事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演出,她只负责扮演其中的新娘,婚礼一完成,她和燕沉潇除了那层关系,便什么也不是。
可她不能让他太难堪,至少在新婚之夜不行,所以她没说。
燕沉潇听着她生硬的话,满腔热情被冷水扑灭,被喜悦淹没的头脑渐渐清醒。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天的甘棠,身上好像就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喜悦,冷静得仿佛只是在执行命令。
他咬着唇,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他看向她,眼眶微红,声音都沙哑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甘棠没有看他,低声道,这个亲事怎么来的,殿下应该心知肚明。
燕沉潇忍不住了,泪水盈满眼眶,声音含着哭腔,可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他期待了好久好久的大婚之日!她不能这样对他!他哭着,你怎么能这样?他为今天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努力啊。
甘棠看向他,眼神冷静,殿下,在你找陛下下旨时,你就该明白会这样。
她也不愿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亲密。
我不明白……燕沉潇委屈地看着她,挪动双膝靠近她,哀求道,别这么说好不好……这些话从她口中吐出来,冷冰冰的,化为利刃,把他割得遍体鳞伤。
他有些崩溃,语无伦次,我都想好了的,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他在脑海中想了许多遍,以后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会怎么一起生活,他想陪她去看遍天下的山水,她去哪儿他都跟着。
他记得她的手曾经受了伤,带了世界上最好的伤药来。
他记得她吃东西没有味道,想要每一顿饭都喂给她吃。
他记得她最喜欢山川河流,寻了无数地志典籍给她。
他满怀欣喜与希望地过来了,实现了嫁给她的愿望,可现在他一点都不开心。
她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就算成亲以后,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吗?燕沉潇心碎,双手捂住脸颊,泣不成声。
甘棠沉默地看着他,只见莹润的指缝间满是泪水,连被单都是一片湿红,半晌闷闷道,对不起。
就算不喜欢,可在新婚之夜让新婚夫郎哭成这样,还是太混蛋了。
她默默掀开被子,燕沉潇察觉到她的动静,撒开手时只见她下床离开的动作,心砸到地上,落了一地渣。
别……他拉住她的手腕,死死憋着眼泪,我错了,别去。
你不想就不想……他紧紧拉着她,哭得眼周一片红,我知道你累了,我们休息。
甘棠语塞,我只是想……想给你拿个帕子。
不!他唇角下压,你不想,快回来!甘棠犹豫,燕沉潇用了蛮力,可怜兮兮的,……别让我难堪嘛。
倘若今夜她出了门,那人人都要看他的笑话,还有江无情,他本来就不喜欢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更讨厌了。
甘棠沉默看了他半晌,最终妥协了。
两人再次躺了下来,只是燕沉潇还没缓过来,呼吸沉重,还带着哭泣过后停不住的吸气声。
甘棠也睡不着了,睁着眼,怔怔地看着床顶,说道,日后你便睡这儿吧,我去偏房。
今天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若是再在同一张床上躺着,说不定会吵得更厉害。
燕沉潇动作一顿,看向她,又听她说道,我爹娘不会为难你的。
她的眼睫微微垂下来,甘府,你想管也行,不想管也行,总归有我爹在,你可以同他好好商量。
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止。
燕沉潇鼻子又酸了起来,紧紧闭着嘴,许久才闷闷嗯一声。
他不敢不答应,他生怕她抛下他走了。
甘棠偏过头,琉璃似的眼珠看着他,眼睫垂下一片阴影,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互不干扰。
燕沉潇缩到被子里,甘棠只看见他一个黑乎乎的发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问道,你……觉得怎么样?燕沉潇捂在被子里,似乎在憋气,许久道,嗯。
甘棠松了口气,说道,好,多谢殿□□谅。
睡吧。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半晌都没有动静,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说话。
燕沉潇生怕自己一对上她的眼神就哭出来,便窝在被子里,被憋得气闷,许久忍不住探出头,看向甘棠,却见她陷入了睡梦中。
自己也默默凑过去,扯着她一片衣袖闭上眼。
互不干扰……至少比不理会他好。
鼻尖萦绕熟悉的气息,燕沉潇渐渐缓和下来,陷入睡眠。
只是才入睡没多久,他忽而又惊醒过来,心跳剧烈,大睁的双眼涣散,深处泛着惶恐的光。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脑袋贴过去蹭了蹭甘棠。
他方才又做梦了。
熟悉的噩梦,场景却更加残酷了。
他梦到她同自己成了亲,才礼成她便弃他而去,他苦苦追着她跑,跑了许久才跟上,可她的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说道,殿下过来做什么?殿下同凌云,才是天赐良缘啊。
她勾着红艳艳的笑,我祝殿下和凌云,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一回想起梦中的场景,燕沉潇便是一阵心梗。
他安慰自己,他们已经成亲了,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说:终于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