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丑,殿下别难过

2025-03-22 06:37:24

额头上传来温热轻柔的触感, 像是一朵云贴了过来。

燕沉潇睫毛颤动,抬起泪汪汪的眼眸看向甘棠,红唇微动, 却说不出话,似乎是呆愣住了。

甘棠眉眼含笑,又凑过去在他绯色的眼角吻了吻。

像是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一滴水,砸出一个小水坑,带着透明的水花四处飞溅;又像是桃花开满枝桠, 被携着细雨的春风刮过, 乌枝轻颤,抖落一片缤纷。

燕沉潇揽着甘棠脖颈的手臂一寸寸收紧, 却还是呆呆地看着甘棠, 只是从雪白的脖颈到圆润的耳珠,再到滑腻的脸颊,迷醉般的绯红一寸寸攀升上来, 像是春日卧在山间的晚霞。

甘棠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他的脸颊, 殿下?燕沉潇如梦初醒, 下一秒却默默把脸埋进了她的肩窝, 抿着嘴,一声不吭。

只是那扑闪不停的眼睫证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甘棠撤离身子,顶着燕沉潇紧张的目光,牵着他的手往屋子里头走去。

殿下什么时候来安阳城的?她边走边问。

燕沉潇被她拉着手, 只觉得接触的地方升起一阵酥麻,像是蚂蚁顺着骨节往上爬, 痒和热蔓延全身, 把他烧得通红, 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含糊不清道,……今早才到的。

今早到的。

甘棠微点头。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今夜她看燕沉潇的模样,还以为来了许久。

眉心轻蹙,她问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万一她今夜没有没看见他,或是没认出来怎么办?燕沉潇紧跟着她的脚步,被她按压着双肩在床榻边坐下,闻言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过,说道,……若是告诉了妻主,妻主还会让我来吗?甘棠:……她仔细想了想,确实不会。

见她摇头的动作,燕沉潇更不满了,指尖揪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小声抱怨,妻主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妻主……甘棠一顿,说道,其实能想到。

不然她也不会提心吊胆,生怕他跑过来,可谁知他还是来了。

燕沉潇眼尾下压,唇角抿着,委屈道,既然妻主知道,为何不让我来?他又想到了寻梦走的那一天。

雪下的很大,把房檐和树枝都挂满了,一片银装素裹。

屋内很温暖,炭火在铜盆里燃烧,一半是通红的,一般还是沉黑的,偶尔发出劈里啪啦的细响,热意渐渐蔓延到整个屋子。

寻梦要走了,身上带着她偷偷描下来的信物。

她给寻梦敬了一杯酒,说道,一路好走。

寻梦喝下去了,她又让他也给寻梦送别,亲手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就那么柔柔地看着他笑,眼眸澄黑,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好像眼里只看得见他。

分明还没有喝酒,可那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幸福充盈整个心脏,甚至快要溢出来。

他没有怀疑,接过酒喝了下去。

她微微一笑,继续给寻梦交代事务,而他就坐在她身旁,贴着她的侧身细听。

灼烧感从腹部升腾而上,直冲头脑,没多久他便觉得脑袋一片晕晕的,呼吸间都是酒香。

他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含糊道,……妻主,我喝醉了。

闻言,她微微一笑,眉眼更加柔和了,……殿下醉了,睡会吧。

他本来没有生疑,可闭眼前却看见了她眼里陡然出现的轻松,心中警铃大作,却什么也来不及了,意识被一只大手拖拽着往黑暗中倒去,无力反抗。

等他再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一片冰冷。

没有她。

想起过去那一段煎熬的时光,他便觉得心脏闷闷地疼,视线渐渐从甘棠身上转移到地上,他低落道,妻主都不知道,我见不到妻主,有多难过……他快急死了,却被寻梦拦着不能回去,只能按照她的委托去找燕成言。

现在想想,她方才说的应该是真话,并且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去找她,否则怎么会叫燕成言留住自己?好在燕成言没拦成功,还给他找了最好的马。

他又忍不住回过头盯着甘棠,眼里带着着急和难过,好像重现了过去的模样,剖白道,我听说灵陵被攻破了,听说妻主被梁国人带走了,快要吓死了。

他说到这里,又觉得鼻尖一阵酸涩,妻主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了怎么办?……甘棠一阵哑然,许久道,对不起。

她确实没怎么想过这件事,事态紧急,她当时没有办法。

她抿着唇,许久道,倘若……我是说倘如若啊。

她强调了一下,随后道,倘若真的出事了,殿下能好好活着便也够了。

她笑了笑,身体慢慢往后倒去,最后躺倒在床榻上,目光直直落在床顶上,有些怔怔的,届时殿下想做什么都行,继续留在甘家也好,远走高飞也好,总之不必顾忌了。

燕沉潇:……他听着她的话,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寒风夹杂着冰雪翻涌进去,在他身体里使劲地搅,把五脏六腑都绞碎了。

甘棠睫毛闪了闪,继续说道,若是可以,能替我偶尔照看一下娘和爹就好了……话语渐渐低沉,到了最后寂静无声,只剩余死寂在空气中蔓延。

燕沉潇一直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视线变得模糊,晕开一团团虚影。

燕沉潇说不出话,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涌了上来,被他死死憋在眼眶里,不愿意弄出一点动静。

那我呢?甘棠微微抬起头看过去,燕沉潇恰好俯身下来,半压在她身上,泪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好像被她的话捅伤了,固执道,那我呢?妻主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泪水从眼眶滑落,径直落在甘棠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是夜里初下的雪。

甘棠有一瞬间的懵然,我没有这么觉得……她只是不想拖累他。

都死了,难道还要束缚着他的自由吗?燕沉潇唇抿着一条直线,把脑袋窝在她肩窝里,声音闷闷的,那妻主为什么要这么说?甘棠感受到他的眼泪润湿了自己的脖颈,有些痒,垂着眼眸答道,……我就是不想拖累殿下。

拖累……燕沉潇又抬起了头,直直盯着她,眼眶通红,嘴瘪着,没有拖累。

倘若妻主真的出事了,我绝不独活。

甘棠:……这同她一贯的理念不符合,忍不住说道,殿下不用这样。

燕沉潇抱紧了她,反正就是。

甘棠无力反驳,燕沉潇见她这个模样,心里也难受得紧,那妻主别出事就好了。

他贴着甘棠的脸颊,蹭了蹭,跟潇潇一起活着,好好地活着。

到时候回了大燕,妻主想去哪儿我都陪着妻主去。

许久没听到甘棠的声音,他有些紧张,微微抬起头看她,……好吗?噙了泪的眼眸,碎星浮动,漂亮到了极致。

甘棠心头好像被花瓣刮了一下,痒痒的,又好像鹅毛掉落在清泉上,轻飘飘的,不知所去何方。

燕沉潇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喉口滚动,再次问道,怎么样? 甘棠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声音微涩,好。

燕沉潇满意了,唇角忍不住向后牵出愉悦的弧度。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甘棠方才吻他的样子,心头有些痒痒的,还有些懊恼。

那样的自己看起来未免也太笨了些,竟然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她,错失良机……他还在想,可脖颈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向下拉扯的力道,与此同时,眼前笼罩了一道阴影。

甘棠揽着他的脖颈凑上前来,在他唇角吻了一口,看着他呆愣的眼睛,再次回答道,好。

燕沉潇还是没有缓过神来,甘棠忍不住笑了笑,日后殿下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这句话像是一道魔咒,燕沉潇即刻便清醒过来了,翘着唇角,好。

甘棠才要放下手,燕沉潇忽而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下一秒,唇瓣准确地印在了她的唇角,随后一点点挪动,贴在了她的双唇上。

很软,像是贴着花瓣,又像是贴着轻云。

燕沉潇忍不住舔了舔。

甘棠揽着他脖颈的手一顿,没有放下来,反而收紧了,自己也吻了上去。

两人皆是初出茅庐,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单纯的贴着,或者探出湿润的舌头舔一舔,但感觉足够让人迷醉。

妻主……他唤了她一声,尾音轻颤,像是柔弱的花瓣陡然抖落雨珠。

甘棠无师自通,唇瓣沿着他的脸颊吻去,又顺着优美的下颌线吻下,一点一点,从眉骨到鼻子,再到唇瓣,辗转碾压,最后是尖细的下巴,雪白的脖颈。

燕沉潇整个人都软软地倒在了她身上,贴在眼睑上的长睫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十指张开插入她如云的发间,随着甘棠的动作,忍受不住地轻轻呜咽了一声。

细细的吻落在了下颌上,如同雨点润湿大地,甘棠目光微垂,落在燕沉潇的脖颈上。

那儿描了一朵海棠花。

花瓣绯红,缠着雪白的脖颈在耳根处开了花,颓靡而又艳丽。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清浅的,又如同细雨过后的空气,干净、柔软。

跨越大半个大燕,只身来到梁国。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儿见到他,还是以那样陌生的模样。

他说过他只会为她跳舞。

一切都成真了。

脖颈上描着的那枝海棠花很夺目,像是开在雪地里,花瓣妖艳似的红,可衬着他刚刚好。

她忍不住吻在这枝海棠花上,唇瓣轻柔地落在上面,激起一阵痒意,又如同雪花一般,冰冰凉凉的。

凉意从脖颈渗透到了燕沉潇昏沉的大脑,如同冷水浇头而下,燕沉潇猛然睁开眼睛。

他忽而伸手推开了甘棠。

甘棠突然被推离,愣愣地看向他。

燕沉潇捂着脖颈,嘴唇颤抖,妻、妻主……甘棠轻声问他,怎么啦?燕沉潇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似乎难以启齿。

方才甘棠吻到了他的伤疤上了……这么难看的地方……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舞伶的话,一个丑八怪……哪个女人会喜欢?!燕沉潇眼睛微酸。

他说不出口。

甘棠见他捂着脖颈,眼里甚至沁出了泪,以为他是不愿意,面容柔和下来,好了,没事了。

燕沉潇忍不住了,他憋着眼泪,对不起……甘棠摸了摸他的脸颊,没事。

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说道,天色晚了,我们休息好不好?燕沉潇死死抿着唇,生怕自己泄出一点哭腔,嗯……甘棠下了床,看着他眉眼柔和,我帮你把妆洗了好不好?燕沉潇捂着脖颈,没有说话,却是摇了摇头,甘棠眉头微蹙,殿下自己洗?燕沉潇含着泪点点头。

竟然吓成这样啊,都不愿让自己碰他了……甘棠心头微沉,有些愧疚,说道,好,我等着殿下。

屋内还驾着一盆水,烘在炭火旁,为夜间洗手备着,所以还算温热。

燕沉潇走过那儿,却是把烛火吹灭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炭火燃烧的一点微光。

甘棠微怔,殿下?燕沉潇闷闷地嗯了一声,话语里带了些哀求,妻主别点灯好不好?他的声音实在害怕,甘棠心头更沉了,却没有办法,只答应道,好。

夜间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燕沉潇洗罢脂粉,却不愿意离开。

美丽的海棠花被洗掉了,现在留在他脖颈上的是一道丑陋的疤痕,多么难看啊……要是这疤痕也能洗掉就好了。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燕沉潇像是魔怔了,不停地搓洗脖颈上的疤痕。

洗掉啊!怎么洗不掉?!搓洗太久,脖颈一片火辣辣地疼,疤痕却没有任何变化,燕沉潇受不住,无法控制地哽咽了一声。

殿下?甘棠担忧的声音响起,怎么了?燕沉潇攥紧手吸了口气,咽下口中的呜咽,……没有事,妻主不用担心。

甘棠似乎要下床过来,燕沉潇怕她磕碰到,擦干手回身走了回去,……我没事,妻主别过来了好不好。

他走到床边,甘棠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凉,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搓了搓。

燕沉潇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更加难过了,强忍道,我累了,妻主我们休息好不好?甘棠应道,好。

两人上了床,盖着同一片被子,燕沉潇贴在甘棠身侧,一只手被她拢着,暖意从掌心蔓延到全身,他握紧了她的手,泪水却忍不住顺着细长的眼角无声流下。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燕沉潇以为甘棠睡着了。

他忍不住吸了口气,闷闷的鼻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轻轻的一声。

身旁忽而传来了动静,以为是甘棠被吵醒,燕沉潇即刻便后悔了,僵直着身体不敢动。

黑暗中甘棠微微起了身,燕沉潇以为她要下床,连呼吸都停止了。

可下一秒甘棠忽而俯身而来,她侧头在燕沉潇脖颈上的伤疤吻了一口,话语轻柔。

不丑,殿下别难过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

咳咳,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