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这些日子会比较暴躁, 过段时间便好了。
司马妍感慨:没想到阿兄会那么快就行动了。
虽然阿兄答应过她, 但她觉得以阿兄的性子,必然不会那么自觉,还得她再提, 并监督。
王珩:这都是张道长的功劳, 前些日子,张道长得了本上古丹方, 发现五石散中的白矾与曾青服用后会阻塞经脉, 皇上知道后,立刻就下定决心戒了五石散。
张道长会发现这本上古丹方,是他的授意, 阿妍跟他说过不想皇上服五石散,就算是醉话,他也会帮她实现。
什么?还有这事?司马妍立刻就怒了,阿兄可真是张道长说什么就是什么!王珩:阿妍不喜欢她?司马妍撇嘴:不喜欢。
王珩:既不喜欢, 赶走便是。
司马妍苦了脸:哪里是那么好赶的, 阿兄可护着他了。
为了护他,还给她甩脸色。
王珩道:自然要从他身上下手。
哦?他什么意思?司马妍:你有办法?王珩:他挺胆小。
司马妍:难不成扮鬼吓他?司马妍本就是随口接一句, 却听他说:正是。
司马妍掰了片桔子放进嘴里。
怎么吓?王珩讲了个发生在前朝的深宫秘闻。
说的是一位姓袁的宫妃深受皇上宠爱, 遭到皇后以及妃子们的嫉恨, 被诬陷在宫中施巫蛊邪术。
宫中最忌讳这些,袁美人自知再无活路,绝望之下投井自尽,至此以后, 井里就总传来呜呜啼哭之声。
他那宫的后院便有个井。
王珩道。
叫人扮成袁美人去吓他?司马妍觉得不靠谱,这法子有用?王珩问:不试怎知?说的也是。
就算没用,也能看笑话。
这时,绿绮端来给司马妍调理身子的药,司马妍闻见味道,整张脸都皱起来,她身体好,从小到大没喝过药,这浓烈的气味,该有多难喝,尝试着喝了一口,苦得差点吐了。
王珩又剥了个桔子,递给司马妍,司马妍掰了一瓣扔进嘴里,总算压下那股难以忍受的苦涩味道。
阿妍没有戴护臂么?护臂?王珩惊讶地看着司马妍,她连护臂都不知道是什么?初学射箭,姿势摆不正会刮伤,需要戴上护臂防护,萧廷尉没有给你戴?司马妍:可能第一次教人,没经验疏忽了。
是么?王珩淡淡道,喝药罢。
司马妍看着王珩,总觉得他似乎不大高兴,不过他一直就没什么表情,错觉罢。
等司马妍喝完药,王珩才离开,门帘落下,绿绮憋不住了。
公主,廷尉大人也太讨厌了,不给你戴护臂,看到你受伤,连关心都没有,好像跟他没干系。
不要这么说,廷尉大人只是不会关心人,至于护臂,他初次教人,难免有疏忽,不能怪他。
王珩脚步一顿,萧翊对她并不好,却依然要维护他,她那么喜欢他?王珩其实很想知道司马妍有没有听到他和谢依的对话,却没提,怕她尴尬从而疏远他,他对她那么小心翼翼,她不知道,就算知道,恐怕只会急着远离他罢,她只会为萧翊这样的人牵动心神。
司马妍当天夜里就找了个宫婢去吓张道长。
翌日,宫婢回禀说,张道长甚是胆小,竟被吓得一宿没睡。
司马妍开心得要打滚,绿绮提醒她手还伤着,才躺好。
作弄了张道长几天,就收来他要去云游的消息,宣元帝苦劝无果,只能放任他离京。
司马妍惊奇了好一阵,不敢相信张道长竟这么容易就被赶跑了,不过心事已了,她便不再去想。
秦淮河畔,一辆不起眼的灰布马车驶过朱雀桥,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穿着灰褐色麻衣的马车中人挑起布帘,最后看了一眼绮丽精巧的建康城。
道长若想活命,还是放下帘子为好。
一名护卫淡声道。
他立刻应下,手松开。
这是最后一次有人唤他道长了罢。
身为道长的他备受尊崇,失去这个身份,他只是个升斗小民。
初时,他不过是来建康城碰运气的诸多道士之一,只期望得到哪个权贵的赏识,能够衣食无忧,未有多大志向。
然而他很幸运,被人举荐入宫,一步步成为皇上身边最得宠的道士。
接下来,便是无止境的周旋,周旋于士族与皇上之间。
他一直清楚,皇上虽然看起来糊涂,却不是糊涂的人,士族需要他左右皇上,皇上就顺水推舟,借他回应士族,至于那些道术,他不清楚皇上是真信,还是日子太无聊,觉得好玩,随便信信打发时间。
公主回来以后,他就很惶恐,皇上似乎很在意公主,如果公主强烈要求赶他出宫,皇上应当是会同意的罢。
他若是被赶出宫,只有死路一条,因为这些年,他收到太多士族的指示,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
每每想到自己的结局,他就很煎熬,夜夜难眠,好在终于有一天,有人跟他说:你走罢,我会保你出城。
说这句话的,是琅琊王氏的郎君。
他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于是答应了,皇上没有强留,不知道是听信了他的话,还是本就是拿他打发时间,走不走都无所谓。
车轮滚动,他阖上眼。
这几夜被吓得够呛,他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但是似乎……事与愿违。
皇上,我并未施巫蛊之术,是她们害我。
飘飘渺渺的女声在梦中响起。
他又被吓醒了,就是这道声音,让他一刻都不想呆在宫里。
太太太恐怖了!可他不能告诉皇上,让皇上去查,毕竟他一个半仙,怎么会被邪物侵扰?司马妍躺在塌上养了几日的伤,觉得浑身酸痛,起来打算出去逛一会。
微风习习,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她逛累了,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歇息。
听到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是绿绮在教训小宫婢。
把东西给我。
绿绮怒气冲冲道。
小宫婢条件反射地缩手。
竟然敢缩手!绿绮更怒,这几天我为着公主的伤忙前忙后没空管你,你就懒怠了是罢,洒扫一点都不尽心,我适才去查看,抹得一手灰,回头就见你偷偷摸摸地看书,看什么呢,连活都不做了,这么爱看便送你去藏书阁罢。
小宫婢一听就急了,宫里哪里有比公主这儿更好的地方,她扑通一声跪下:绿绮阿姐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
绿绮冷哼:要人人都像你这样,认个错就了结,那还要不要规矩了。
小宫婢吓得一个劲磕头,眼泪都出来了:我再也不敢了,绿绮阿姐别把我送走好么?绿绮见她一副被吓破胆的可怜样,憋了半晌,最后只道:行了行了,快起来把活做了。
小宫婢劫后余生,感激地又磕了几个头。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绿绮道。
小宫婢脸颊微红,不太好意思地把书拿给绿绮。
绿绮纳闷地低下头,嘴里碎碎念:什么东西看得那么起劲……翻了翻,翻到一张图,立马合上。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是一张郎君给妇人梳妆的图,郎君的手搭在妇人漆黑如墨的发上,从镜中看她。
那妇人也从镜中回望,两人含情脉脉看着彼此,单纯的绿绮瞬间羞红脸,忍不住又教训了几句。
小宫婢老老实实挨训。
打发了小宫婢,绿绮想把书扔掉,却遇上公主。
她惊道:公主怎么出来了?小心别碰到伤口。
躺得不舒服,出来活动活动,伤得是手而已,没事。
盯着绿绮手里的书,又道,我看看那本书。
绿绮:不是什么正经书,公主莫要看了。
司马妍却很坚持,绿绮只好把书给她。
司马妍接过来翻了翻,也翻到那张图,目光一亮:我拿走了。
绿绮:……自从得了宝书,司马妍就抱着它躺在榻上看得茶饭不思。
这日,绿绮收拾了八仙桌,唤宫婢进来,将菜碟摆上桌。
因公主还伤着,菜式便以清淡为主,有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红豆膳粥、桂花鱼条,以及藕粉桂花糖糕等……摆好菜碟,绿绮见司马妍还捧着书津津有味地读,有些无奈:公主,该用膳了。
司马妍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净手坐到桌前。
绿绮给司马妍布菜,司马妍发了会呆,突然道:我不是该送点东西给廷尉大人,作为他教我箭术的谢礼?因为受伤,司马妍不能习箭,就见不到萧翊,她等了好几天,萧翊都没来看望她。
司马妍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她得主动去见萧翊,刷点存在感,不然萧翊肯定会忘了她,那她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只是听说他很忙,并且宗明锡那伙人三番两次妨碍他公务,肯定很烦罢,所以之前对她那么不耐烦,得跟阿兄反应情况,想想对策。
他现在心情不佳,又公务缠身,司马妍不敢贸然去打扰,还好从宫婢那搜刮来宝书,给了她灵感。
书中的其中一个故事,写的是一个贫穷书生给一大户人家的公子做书童,期间接触到了公子的妹妹林二娘,两人暗生情愫。
然而书生自知身份低微不可能娶她,对林二娘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