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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2025-03-22 06:38:06

西瓜吃完, 起身上马车, 司马妍看见远处有极高的厚墙,绵延千里,似与天际相连, 问:那是什么?王珩:堤坝。

司马妍才想起来, 荆州临长江,为了防水患, 肯定要修堤坝的。

翌日, 远远看到荆州城,司马妍感慨了句威风。

如果说建康城是精致奢华的,荆州城就是恢宏豪壮的。

整座城方方正正, 墙身用石块垒筑,坚固异常,又兼墙高濠深,还有旌旗在城头招展, 压迫感十足, 不愧是军事重镇。

一行人从东门进,找了家酒肆住。

东西收拾好, 下来的时候, 位上几乎坐满了人。

毕竟是装修得极好的酒肆, 价格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因此来者都是体面之人,人虽多,却不至于喧闹。

小二给他们留的位置偏里, 司马妍比较了下,想换到门外的位置。

门外虽然日头烈,但有棚挡着,不会被晒到,而且还有风,虽燥了点,但也能吹散些暑气,比里面又闷又热还暗得好。

王珩却道:就这里罢。

既然王珩坚持,司马妍也无所谓,顺势坐下了。

酒肆的菜品不错,司马妍胃口颇好。

隔壁桌在聊天,司马妍无意听了几句,越听越专心。

二堂兄,别老喝酒,来,多吃点菜。

一个紫袍郎君说,宗……那女人从那以后就没再找过你,显然是想和你撇清关系,她都如此无情,你还巴着她干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别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另一个黄袍郎君点头:不过是个武人之女,粗鲁得很,跟那姓萧的是王八配绿豆,有什么好惦念的,你这样的身份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紫袍郎君面露鄙夷:她不嫁进来也好,我还不想有将门出身的阿嫂。

他们虽一口一个武人,但宗氏认真说来不算将门,祖上许多人都在前朝任过官,甚至可以说是书香世家。

前朝末年,朝中各王斗争愈烈,诸多人受到牵连,宗氏族长观形势不好,决定从朝中抽身,并扩充私兵护卫家族和本地百姓。

然形势混乱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藩王们兵力不足,竟引了北方胡人做外援,最终控制不住局面,中原大乱。

宗氏在大乱中,不断吸收奔逃的流民,组建了一支实力颇强的部曲。

之后大晋开国,宗氏谨慎观望,没有像许多北方大族一样举族南迁,直到皇族和侨姓士族在建康站稳脚跟,形势慢慢稳定,才渡江,侨居在荆州。

在大晋,世家大族的地位是根据渡江先后划分的,渡江越晚,地位越次。

宗氏族人一直想进入中央,然而建康权贵圈一直就是几大家族互相交往,宗氏族人进不了圈子,就无人举荐,无法入朝为官,遂放弃去中央做官的想法,安心经营自己在荆州的地盘。

宗氏兴起从宗绍父亲那辈开始,宗绍之父在当时的荆州刺史手底下做幕僚,他有勇有谋,又因着家学,不像一般武将那般目不识丁,颇得赏识。

大晋开国起,边疆就屡遭北狄军侵扰,宗绍之父带兵反抗,由于作战勇猛,渐渐成了荆州刺史手底下的第一猛将,一路被提拔,成为刺史的左膀右臂,之后,宗绍随父入幕府,其作战能力更甚其父,十分受赏识。

过了十余年,因一直以来的出色表现,宗绍在军中的话语权愈重,皇上与士族斗争时,荆州刺史一职的人事任免太过频繁,导致权利下放,荆州事务的决策权渐渐转移到宗绍手中,这场斗争,获益最大的是宗氏。

先帝斗败后,唯一的坚持,就是让宗绍做荆州刺史,一是欣赏他的能力,二是不想建康士族控制荆州。

士族们明白先帝的心思,加上都想自家人当荆州刺史,这要争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便盘算先随便选一个人再说。

宗绍就挺好,虽说在荆州有一定影响力,但一直跟当地士族不对付。

——因宗氏渡江晚,在荆州的影响力却在当地士族之上,惹得他们非常不满。

所以朝臣们觉得宗氏难以坐大,便顺水推舟,同意了先帝的要求。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当初不怎么严谨思考做的决策,会导致现在宗氏在荆州独大的局面,期间不是没有想过要换下宗绍,但宗绍手握荆州军,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随着时间的流逝,连换下宗绍的想法都没了,整天就想着宗绍会不会攻到建康,该怎么提防。

可以说宗绍逐渐成为了士族们的心理阴影,惧怕,嫉妒与鄙夷之下,荆州士族表面对宗绍客客气气,背地里提起他都是轻蔑的语气。

黄袍郎君道:就算她父亲是……到底是小族出来的,目光短浅,小人得志,只晓得紧抓这点权势,如此咄咄逼人,简直是自取灭亡。

紫袍郎君道:所以二堂兄你想想看,万一他哪天像尹氏那样倒台被清算,还会连累你,那女人不就是扫把星么,还好没娶。

对,她就是扫把星,不能娶。

他们越说越难听。

别说了。

两人口中的二堂兄道。

司马妍好奇地看向说话的人。

这是个气质沉稳儒雅的郎君,长得不错,眉间却缭绕着股郁气,看着有几分憔悴。

先前议论的两人见他一副不想听下去的样子,叹了口气,不说了。

其实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以为二堂兄会非常高兴,便约二堂兄出来喝酒庆贺,众人皆知,宗明姝深爱二堂兄,二堂兄却一直没什么表示。

于是纷纷感谢宗明姝不嫁之恩,哪想二堂兄打断了他们的话,似乎不想听到这些,之后便一直郁闷不乐的样子,他们对此感到不可置信,花了好几天,才消化掉二堂兄对宗明姝应该是有感情的这个事实。

他们觉得,或许认识太久,宗明姝又全心全意对待二堂兄,抛下女儿家的矜持,什么节日都要给二堂兄送礼,想方设法出现在二堂兄面前,与他搭话,所以单纯的二堂兄不知不觉就对宗明姝心生好感,这才有适才的劝告。

既然二堂兄听不进,他们就不费心思再劝,没人再说话,吃完菜,喝完酒,就离开了。

司马妍望着他们的背影,开心得很。

她肯定不想让宗明姝嫁给萧翊,既然宗明姝与适才喝闷酒的郎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她来荆州,就是存了搞破坏的心,想来王珩知道他们在这,所以带她到隔壁桌偷听罢,在萧翊和宗明姝联姻这件事上,她的王珩立场一致,以王珩的能力,肯定能坏事。

真棒!司马妍心情愉悦,就夹了块鸡腿到王珩碗里。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珩盯着碗里的东西,她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绕是他也有一瞬间的愣怔。

司马妍本来没觉得有问题,因为跟阿兄和父皇用膳的时候,经常给对方夹菜,就是一开心,下意识的举动,但所有人呆愣的表情,让司马妍醒悟过来,她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司马妍很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

同行的这一个半月里,王珩一直对她很好,给她讲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带她游山玩水,所以不知不觉,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就变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外称兄妹或是兄弟,受此影响,他在她心里就从友人变成了亲人。

关系一变动,就有了下意识的举动。

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

现在她突然醒悟过来,他还不是她亲人呢。

士族在这方面应该挺讲规矩的罢,他会不会嫌弃她?为了缓和气氛,司马妍问:……你不喜欢吃的话,我给你夹回来?王珩愣了下,似乎惊讶她还可以这样,随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之所以会愣怔,是因为在他意识里,这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他极少与家人一块用膳,大多时候都是独自一人,随侍的仆婢们别说夹菜,眼睛都不能乱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给他夹菜。

不用。

王珩道,我很喜欢。

虽然知道王珩在安慰她,但司马妍还是松了口气。

饭桌上的小插曲过去,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司马妍望过去,看到刚刚坐在隔壁桌的紫袍郎君,正在门边对一个卖花小娘子动手动脚。

那小娘子长相清丽,盘了个双丫髻,脸蛋红扑扑的,朝气纯净,被紫袍郎君调戏,羞红了脸,怒瞪紫袍郎君,满脸倔强,显然对他的行为非常愤怒,但或许是看他衣着华贵,身份不凡,不敢愤而离开。

小娘子倔强的样子,让紫袍郎君觉得特别有挑战,更来劲,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表情瞬间僵硬,脸上红晕褪去。

司马妍皱了皱眉。

王珩往旁边扫了一眼。

于是,嗖的一声,一支筷子飞出去。

筷子擦过紫袍郎君的脸,稳稳钉在木墙上。

紫袍郎君被突然袭击,受惊不敢动,等缓过劲来,看到那支钉入墙中的筷子,脸白了。

但很快他的脸就红了,气的。

因为那不是一支干净的筷子。

所以他的脸粘上了筷子上的油……还有口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隐约闻见了菜味。

恶心得他差点晕厥。

紫袍郎君放开卖花少女,抽出汗巾狠狠地擦了几下脸,然后展开看了看,还好没有菜叶和饭粒,但油和口水是有的,他觉得自己脑门有根筋在砰砰地跳,气冲冲走进酒肆。

扫了一圈,不知道是谁干的,他大吼一声:是谁?一面说还一面又拿帕子狠狠地擦脸,司马妍差点笑出来,筷子是阿左扔的,其实桌上有干净筷子,就是要扔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不想阿左看着严肃正直,内里却蔫坏蔫坏的。

没人说话,大家都不想惹事。

紫袍郎君找不着人,干脆堵在门口:要是不站出来,谁也别想出去。

司马妍挑了挑眉,观堂中众人的衣着打扮,有些人非富即贵,紫袍郎君敢摆出这样的态度,不是有恃无恐就是傻。

众人的目光移向始作俑者,大家都只是来吃饭的,这两边人的问题自己解决。

没人抗议,甚至不满的情绪都没有,司马妍明白了,大概率是有恃无恐。

是我。

司马妍说,反正都要暴露,不如主动承认。

紫袍郎君循声,看到了个美貌女郎。

女郎小脸尖尖,面庞白皙,眉微挑,俏丽明媚,盯着他,漂亮眸子里毫无惧意,傲气十足。

紫袍郎君的气消了。

看到这样一个漂亮又有气势的美人,哪还顾得上生气,他笑了起来,语气里没一点愤怒,甚至还带着调侃:女郎因何对我不满?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卖花小娘子。

他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摆明了让人误解女郎喜欢他,所以看到他在调戏小娘子,心生嫉妒,才命人朝他扔筷子教训他。

然他有心制造暧昧,围观群众却是无法想歪的,紫袍郎君的角度看不到,围观群众却看得清楚。

女郎对面坐着个白袍郎君,白袍郎君和紫袍郎君相貌和气质的差距,跟凤凰对比野鸡差不多大。

这时白袍郎君还给女郎夹菜,围观群众恍然,这么亲密,肯定关系匪浅,十有八九是夫妻。

林四郎竟然调戏到了有夫之妇头上,有好戏看了,所有人充满兴味地看着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