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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5-03-22 06:38:06

舱室里,绿绮倒了一杯水,扶起司马妍,轻声道:公主,喝口水罢。

司马妍抬起眼皮,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刚刚吐了一次,胃里正难受,什么都喝不下,甚至张嘴就想吐。

司马妍摇了摇头,绿绮把杯子放回,扶司马妍躺下。

适才我跟萧将军说了,他马上就来。

司马妍想说不必让他来,但不知怎的,没说出口。

未几,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萧翊看到榻上人的情形,愣了下。

这段时日,司马妍一直都是活蹦乱跳的,第一次见她躺在榻上,虚弱得像枯萎凋零的花。

见萧翊来了,绿绮焦急问:公主上船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就吐了五六回,将军有什么法子?萧翊默然不语,见绿绮一脸希冀地看他,道:或许公主在甲板上多多走动会舒服些。

……就这?绿绮非常失望。

司马妍:萧将军说的对,绿绮,扶我出去通通风。

司马妍没指望萧翊有什么办法,毕竟他也不是医工。

过了两日,司马妍依旧不见好。

萧行禹看她虚弱的样子,心生怜惜,萧翊却仿似看不见。

郎主不去看看公主?萧行禹问。

萧翊:看她做什么?不做什么,就是她那么难受,郎主没想安慰几句?萧翊面无表情:你少操心她。

……萧行禹开始担心郎主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

又过几日,司马妍适应了些,不再吐得厉害。

脸色微微好转,就坐不住,出来活动,船上枯燥的日子,变得有趣起来。

此刻的她,坐在胡椅上看江景,清风吹拂,水面波澜,粼粼发亮。

突然,司马妍手中的鱼竿抖动了几下,她目光一亮,向上一甩,一条肥嫩的鱼钓上来。

江水鱼丰腴鲜美。

是佳肴。

萧翊站在不远处,看着跟绿绮有说有笑的司马妍,以及甲板栏杆旁一溜钓鱼的甲士,无言以对。

船沿长江溯流而下,大约七八日就到建康,进入支流秦淮河,目的地是朱雀桥。

建康城有二十四座浮航,朱雀桥是最大的一座,连接建康城南北两岸,是交通要津。

桥南岸多为民居,北岸则有百官府舍、太庙、太社,以及大晋皇宫——台城。

船缓缓向东驶,沿岸是居民邑屋,白墙黑瓦,四角飞檐,马头墙高低错落,山水青砖美轮美奂。

司马妍站在甲板上,看到两岸人流穿梭,有去佛寺上香的达官贵妇,去大市买卖货物的居民客商,也有去北岸太学馆上学的青衿学子……再一次踏足建康,她心里五味杂陈。

很多年前,或许是因为那道站在高阙凝望西方的身影,顺着屋脊流淌成雨帘的朦胧烟雨,沉默的宫人,以及华丽空旷的宫室……她开始厌倦这个地方。

父皇大行的那一天起,她就愈加不喜欢建康。

不喜欢它的富丽山水,烟雨朦胧,不喜欢它的曲水流觞,清谈玄理,不喜欢它的靡靡之音,穷奢极侈。

她想去外边看看,看漠北草原,看戈壁沙洲,看流云不乌……看阿玉带给她的那些與图里的旖旎山水,风土人情。

给父皇守完三年孝,她就离京远游。

只是远游以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朱门饿骨,兵戈扰攘,盗贼蜂起……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她真切地理解父皇的郁郁与坚持。

岸边的酒肆,一群华服少年在上面饮酒高谈,他们在谈玄,空洞无用的东西。

船只缓缓靠岸,司马妍下甲板,跨上马,低头看着萧翊,缓缓一笑。

多谢将军这段时日的照应,我会记得将军的。

萧翊微微颔首。

都要分别了,将军不能多说几句么?司马妍问。

一路上,她与他说话,他大多这样沉默以对,要不就说一两句,迅速结束话题。

公主安好。

萧翊垂首,抬手作了一揖。

好罢,我就多说点,祝将军日后事事顺心,若遇上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很期待再次见到将军。

司马妍扬鞭一甩,就此别过了。

萧翊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萧行禹问:郎主,我们去哪?萧翊:酒肆。

萧行禹:不去兵营?萧翊:我是廷尉。

萧行禹抿嘴,到了建康,郎主就不是威震沙场的将军,只是一个小小的廷尉,怎么能呆在兵营?萧行禹心中愤愤,又有些不解。

愤愤的是,郎主在亥水之战中立了莫大功劳,朝廷竟然就只给了个安北将军的名号。

品级是高,但没有部众,就是个空号而已。

至于征召郎主到建康任廷尉,是为将郎主与部曲分开,让他失去统御地位。

不能号令部曲,朝廷恐怕连廷尉都不给郎主充任。

萧行禹知道朝廷忌惮郎主这样的流民帅,但没想到他们会过河拆桥到这种地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郎主竟然会答应。

萧行禹迟疑了一会,忍不住问:郎主为什么要接受征召?就算拒不领命,朝廷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萧翊看着高大威仪的朱雀门,朱雀观并雕两只铜雀,悬楣左右各有龙虎木雕,精美气派,权贵百姓,道士和尚熙来攘往。

秦淮水碧波荡漾,水光粼粼,巍巍青山与朱雀门倒映,霎是美丽。

他道:来看看建康的风景也不错。

看建康的风景?萧行禹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意思?走罢。

萧翊调转方向,拍马朝酒肆方向奔去。

萧行禹看着萧翊的背影叹息一声,有时候他真搞不懂郎主在想什么。

另一头,司马妍过了朱雀门,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望向东边。

那儿是乌衣巷。

弯弯曲曲的青砖小路上,冠盖云集,朱门华第前,门庭若市。

因为两大豪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在此居住,便成为了天下士人瞻望敬仰的所在。

白墙黛瓦,楼阁台榭,千百僮仆。

士人身着宽袍广袖,清谈把酒,望月酣饮,挥洒自如,文采风流。

阿玉就居于此。

出身琅琊王氏,名唤王珩。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微微出神。

那不是王家郎君住的地方么?绿绮问,公主想去看他?司马妍摇头。

回宫。

说完,策马驶入驰道。

驰道为南北走向,为了便于策马行车,修建得路平如砥。

道路两侧植了高大槐树,一行人策马穿行,树影婆娑,疏影斜横,花香拂面。

两刻钟后,到达通往台城的大司马门。

赤金大门在她们面前缓缓打开。

宫女太监迎出来,为首一人身着绯色圆领窄袖袍衫,面白无须,是阿兄身边随侍的太监李公公,他碎步上前,微微躬身向她行礼。

恭迎公主殿下,皇上在东堂等您。

司马妍下马,将马鞭递给宫女,跟他去东堂。

阿妍,你可回来了。

还未进堂,就有一人迎出来。

司马妍打量来人身形,嘴角擒笑。

阿兄这些年过得愈发好了。

胖成这样,越发有福气了。

宣元帝哈哈一笑,迎她进堂。

两年不见,阿妍的胆子肥了不少,竟敢这般取笑于我。

司马妍跪坐在塌上,宣元帝取出酒,各自斟了一杯,又一招手。

宦侍近身,等待吩咐。

将伶人叫过来。

宣元帝道,我今日要与阿妍小叙几杯。

宦侍应诺下去。

司马妍打量宣元帝,刚刚就觉得阿兄有些不对,现在细看才发现哪不对,阿兄堂堂天子,却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棉袍。

司马妍问:阿兄怎的穿得如此……简朴?他以前的常服可不这样。

宣元帝顿了顿,硬着头皮找理由:我观朝臣都喜穿旧衣,试了试,发现旧衣比新衣舒服得多,就习惯穿旧衣了。

司马妍:哦?真是因为这个?宣元帝:当然!心中忐忑,阿妍就是随便问问,还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不管了,不能再讨论这个。

他拿起酒觞问:阿妍要饮酒?司马妍摇头,没揪着这点不放,宣元帝心里松了口气,将果盘推给她,接着叫人上糕点。

没一会,伶人上来,琴瑟传音,丝竹入耳,美人舞姿曼妙,□□半露,眼含秋波,掩袖暗递,宣元帝看得如痴如醉,都忘了身边的司马妍。

司马妍一边吃果子,一边看戏舞。

宫里的倡优都是严格挑选的,清丽,娇媚,灵动,各种类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大晋开国至今,因多数皇帝沉迷酒色,夜夜笙歌,是以养的伶人都技艺高超,挑拨人的功夫非常了得。

一舞姬上前,替宣元帝倒酒。

宣元帝看着美人泛着柔情的双目,颇受触动,握住她细腻白皙的柔夷。

这位美人的手摸起来妙啊。

他在心里感慨,手一点点向上抚摸,快要到触到微微露在外头的粉红霞光锦绶藕丝亵衣,感受那一方柔腻的时候——咳。

却听一声轻咳。

宣元帝突然惊醒,记起他旁侧的司马妍,有些尴尬,咳了一声,瞟了美人一眼,示意她下去。

美人躬身缓缓后退,□□清晰展现,宣元帝吞了吞口水。

司马妍道:我先回宫,就不扰阿兄的雅兴了。

宣元帝急道:阿妍可是生气了?司马妍:气什么,美人在侧,人之常情。

宣元帝因刚才的事,有些尴尬,就没挽留司马妍:那好,你奔波那么久,也该回去好好休息。

司马妍离开后,美人又迎上来,宣元帝不耐甩袖。

美人心中一颤,惶惶退下。

皇上平时的脾性是极好的,若得他欢喜,便各种赏赐不绝,但只要不高兴了,血溅当场都有可能。

等所有人都离开,宣元帝叹了一口气,虽说他这些年行事愈发没有顾忌,但在阿妹面前……还是要些颜面的。

他越想越烦,心中的郁气久久不散,饮了好几壶酒,去找宫妃排遣。

司马妍在宫里呆了几日,越来越郁闷,她这两年在外头自由惯了,受不了宫里的种种规矩,想了想,她已及笄,按照规矩,可以修建公主府,搬离皇宫,便去跟宣元帝提。

宣元帝听完,很是惆怅,挽留几句,司马妍坚定要修,宣元帝只能答应,叫来起部官员设计营造。

司马妍日日听戏打发时间,偶尔去皇家内苑华林园散步,总能碰见吴夫人。

吴夫人是宠妃,为宣元帝诞下唯一的皇子,司马妍从前去东宫,时常见到她,跟她颇为熟悉,两人碰面,会聊上几句。

后宫自古风雨多。

吴夫人每天定点来华林园巧遇司马妍,不是为了叙旧,没几次,她就朝司马妍哭诉。

公主别看我现在赏花游园,清闲自在,实则每日心里苦得很。

司马妍自然要问她一句:娘娘此话怎讲?虽然她不想卷入后宫纷争,但冲着吴夫人日日跟她闲话的交情,还是得顺着问一句的。

而且她也有些好奇。

吴夫人:公主有所不知,皇上现在受张道长蛊惑,整日沉迷方术。

郑修仪跟张道士是一伙的,因为张道长说郑修仪是炉鼎体质,跟她双休好处甚多,皇上现在盛宠她,她恃宠在后宫兴风作浪,常常欺压妃嫔,特别是我,她竟然……说到伤心处,她掉了几滴泪。

让皇上把阿链送去皇后那,我现在连阿链一面都见不着。

说到这,吴夫人似乎悲伤过度说不下去,低头用帕子擦了下眼角,稍稍平静,抬起头,恳求道:皇后不出来见人,也不让人去她那,公主能否帮帮我,让我看一眼阿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