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25 12:5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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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ID:杨飞翔351316 随时欢迎你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欢迎大家━━━━━━━━━━━━━━━━━━━━━━━━━━━━━━━━━ ----------------------------------------------------------------------------------------------------------------------------------------------------------------------------------------书名:公主很忙作者:薄慕颜备注:穿越了!居然是公主!母亲宠冠后宫,哥哥文武双全,如此甚好,甚好!等等,怎么怀孕了?呃……,这好像也算是喜事吧。

但----自己居然还没有成亲?!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沅 ┃ 配角:帅哥男配们…… ┃ 其它:乱世,狗血,宫斗,乱斗,穿越……==================☆、1奸夫是谁?阿沅摸了摸小腹,叹气。

----肚子里的这一块小肉肉,是谁干的?不是自己糊涂,连跟谁上了床都不知道,而是魂穿到这具身体上不久,完全两眼一抹黑,实在闹不清孩儿他爹是谁。

昨天自己有了意识,出于前世医生的职业习惯,于是把把脉,想看看原主是被毒死、勒死,还是其他怎么死的。

居然把出一个喜脉来!噗……如今不足一个月的胎像,尚不显怀。

从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之中,知道自己身处皇宫之中,今年十四岁,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公主,未婚先孕……,这就叫人有点纠结了。

为了摸清原公主的基本情况,避免出岔子,阿沅决定观察一番。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装作无力懒怠的样子。

每天只在床上躺躺,屋里发发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尽量竖起耳朵听宫女们说话,以求多了解一点有用信息。

公主懒怠了好些天了。

一个中年妇人叹气。

白嬷嬷别担心。

接话的宫女声音脆脆的,阿沅记得,有人喊她,好像叫乐莺来着,我瞧着公主最近就是懒怠一些,别的没什么,吃饭睡觉都还好,许是春困发了呢。

兴许吧。

另一个声音细细的宫女,叫做碧晴。

要说贵妃娘娘也是。

乐莺语气有点抱怨,压低声音,论理这话做奴婢的不该说,可是公主好歹是她亲生的,一直都这么不冷不热的,真真叫人有些看不过去。

不是说睿王妃害喜了吗?碧晴说道:贵妃娘娘要做祖母了,当然心疼儿子儿媳多一些,一时忽略,没顾得上公主也是有的。

行了。

白嬷嬷打断她们两个,主子的不是也敢编排?都少说几句!几个人絮叨了一会儿,散开了。

阿沅把消息在肚子里消化了下,存着,第二天、第三天,第N天……,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整理出来一些有用信息。

首先,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三个宫人,就是白嬷嬷、乐莺和碧晴啦。

其次,母亲玉贵妃是艳冠后宫的第一宠妃。

除了公主女儿,前面还有一个大几岁的儿子睿王,今年十九岁,府里的睿王妃刚刚有了喜讯。

据说睿王前些日子去了外省办事,现今不在宫中。

而后宫中,玉贵妃之上还有一位郗皇后,是皇帝的发妻,余下便是葛嫔、傅婕妤、虞美人,----皇帝的后宫嫔妃并不多。

再说当今天子武帝,乃是创立大燕朝的开国皇帝,早年各种英武圣明、仁政爱民,大大的明君一枚。

但是现在上了年岁,不知道是收了心,还是改了意,居然一心一意信奉起佛教,甚至连朝政都有些荒废了。

宫人们说起这些都是一句带过。

一则她们不感兴趣,二则皇帝的是非不敢随便议论。

阿沅抓牢重点,皇帝爹已经六十有余了,膝下有好几个皇子、公主,自己在兄弟姐妹中间年纪最小、最得宠,刚出生就得了封号。

----沁水公主。

听起来很不错嘛,母亲是宠妃,前面还有一个嫡亲哥哥,自己这个小公主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应该没有人敢欺负啊。

等等……,不会正是因为被宠溺的太厉害,就恣意妄为、不管不顾,然后跟人上了床吧?毕竟公主身边都是人,若非她自己心甘情愿,谁还能把公主拖到小树林强X不成?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哎,上了床就算了,偏偏肚子里还留下一块肉!阿沅不由抚了抚额。

真是无语问苍天,到底……,奸夫是谁?!******奸夫是谁?阿沅这几天一直在深思这个问题。

另外还有一个疑问,就算公主跟人偷情,甚至是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的,身边的人也不应该一无所知,总有一个走得近的。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碧晴?乐莺?白嬷嬷?到底谁才是那个在中间牵线的红娘?阿沅吃了饭,在大殿后面的院子里面遛弯儿消食,脑子里面瞎琢磨,结果一脚踩空了,不由大叫,啊呀……!阿沅当心!有人喊了一声,快步走来,在她摔成狗啃屎之前扶住了,嗔怪道:怎地走路不看路?摔着了怎么办?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带着说不尽的关怀之意。

呃,……这人谁啊?阿沅站稳了,朝对方打量过去。

在那金灿灿的璀璨阳光之下,距离自己一尺远的距离,站着一位身量匀称的年轻公子,眉目柔和、肤色白净,一副养尊处优的矜贵气派。

咦?莫非这位就是奸夫?!要说长得还算不赖嘛,哼……,衣冠禽兽!下一瞬,白嬷嬷很快打断了她的幻想,上前福了福,见过太子殿下。

噗……!原来是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啊。

阿沅你没事吧?靖惠太子问道。

阿沅不自然的咳了咳,没事,没事。

想想也是,能够在这后宫里面随意行走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爹,便是自己的兄弟们了,怎么可能是奸夫?白嬷嬷见她呆着不动,小声提醒,快请安。

阿沅回神,赶忙福了福,见过太子殿下。

你……靖惠太子目光闪烁不定,颇为复杂的样子,现如今,连一声哥哥都不肯唤了吗?阿沅眨了眨眼,呃……白嬷嬷又推了推她,提醒道:是啊,公主怎地生分起来?往常里,总是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不离口呢。

唉?阿沅郁闷,自己哪儿知道往常怎么喊啊。

赶忙甜甜一笑,太子哥哥。

靖惠太子盯着她看,目光疑惑,打量了一番才道:前段儿时间,我去外面替父皇办事了,才回来。

语气有些缓慢和迟疑,方才听母后提起,说是你这段时日精神不大好。

轻声问道:可好些了?阿沅怕说错话,支吾道:嗯,好些了。

白嬷嬷朝碧晴递了个眼色,然后笑道:劳太子殿下惦念,公主之前就是饮食懒怠,养了几日,早就已经好了。

阿沅点了点头,没敢多说。

靖惠太子见她闷声儿不吭,不由神色一暗,小心翼翼道:阿沅你还在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声音越来越细,几不可闻。

哪能呢?白嬷嬷继续陪笑,打圆场道:太子殿下虽然摔坏了公主的玉佩,到底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公主早就不生气了。

推了推阿沅,公主,你说对吧?啊?什么玉佩?阿沅不敢乱搭腔,只嘿嘿干笑了一声。

靖惠太子又道:阿沅,对不起……白嬷嬷还在唠唠叨叨,插嘴道:公主啊,你那箱笼里的玉啊、翠啊,多了去了,何必放在心上呢?快别再跟太子殿下怄气了。

够了。

靖惠太子素日脾气甚好,但今日心绪浮躁,听得白嬷嬷一直聒噪不休,皱眉道:都下去,孤与阿沅单独说会儿话。

是。

白嬷嬷不敢违逆,只得低头闭嘴退得远远儿的。

阳光下,阿沅一袭白衣紫裙,梳着少女常挽的双飞剪髻,只用透明的水晶串珠长簪点缀,衬得她轻灵可爱。

真真好一个冰清玉洁、娇俏可人,未婚先孕的小公主啊!此刻她正满心紧张,在心中不停默念,不要问我不知道的,不要问……靖惠太子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转了又转,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静静过了片刻,才柔声唤道:阿沅。

见她低垂脑袋,连视线都不肯和自己交接,眼里光彩更暗了几分,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喃喃,我那天,也是喝多了……----所以耍酒疯砸了妹妹的心爱玉佩?!阿沅抬眸看了哥哥一眼。

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好的不学,学人家喝酒做什么?看看,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坏了吧?把妹妹心爱的玉佩砸碎了吧?啧啧……,要不得啊。

因见哥哥可怜巴巴的样子,咳了咳,呃,那太子哥哥以后少喝点酒。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靖惠太子连连保证,继而目光一亮,像是有星星在他眼眸里闪烁,期盼道:阿沅你……,这是不生我的气了?我……话没说完,就嘎然一下止住了。

阿沅顺着他凝滞的目光,扭头看了回去。

连廊另外一头,站着一个清丽绝伦的宫装美妇人。

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身量纤浓合度,气度高华、容色照人,云鬓之间珠翠环绕,手臂里绡纱披帛飘垂,衬得她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白嬷嬷上前请安,贵妃娘娘。

这就是小公主的亲娘啊?阿沅眨了眨眼,啧啧,大美人儿一枚呢。

玉贵妃上着月白衣,下配孔雀绿的彩霞云纹凤尾宫裙,亭亭玉立站着,衬得她面如玉、眸若星,湛湛华彩,足以倾国倾城。

只见她禾眉微蹙,冷声道:太子殿下到泛秀宫来做什么?眉目间透着几分不耐,几分厌烦,太子殿下已经成亲,不是小的时候那会儿了,后宫嫔妃的寝宫怎能随便乱进?说到最后,已经隐隐是责备的语气。

咦?母亲似乎很讨厌太子。

阿沅左右看了看,一个是绝色大美人儿,一个翩翩佳公子,翩翩是庶母和嫡子的关系,的确应该避嫌才对。

靖惠太子脸色一白,玉母妃教训的是。

低了眼帘,不敢去看玉贵妃,我来找阿沅说几句话,这就走……贵妃娘娘。

一名宫女上来回禀,皇后娘娘那边新得了一批料子,让各宫娘娘都过去挑,还让叫上三公主一起去。

靖惠太子忙道:玉母妃和阿沅去忙吧,我还有事,先去父皇那边了。

嗯,太子哥哥慢走。

阿沅看得出母亲不喜欢太子,不敢多说。

玉贵妃那一双翦水秋瞳里面,眸光闪烁,宛若天山上绽开的素白雪莲花,美则美矣,却是透着微微寒芒。

等靖惠太子的身影消失以后,她才缓缓回头,看向女儿叮咛道:你也大了,不要再像小时候一样见人就撒娇。

阿沅讪讪道:是。

玉贵妃禾眉微蹙,半晌才道:走吧,去凤栖宫。

看向女儿,正好你也好些天没出门,过去请个安吧。

回到前殿时,一名年轻的嫔妃正立在中间等候,圆圆儿脸,低眉敛目的,一副恭谦顺从的柔弱模样,请安道:见过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根据阿沅前几天收集的资料,眼前这位美人虞氏,原本是玉贵妃身边的一名侍女,玉贵妃怀孕时,不便侍寝,皇帝就把虞氏给临幸了。

偏生运气好,虞氏没多久也怀孕了。

十月怀胎,虞氏最终争气的生下了一个皇子,于是被封为美人,因为她是玉贵妃的侍女出身,所以住在泛秀宫的偏殿。

如今小皇子已有十八岁,比自己的亲哥哥小一岁,封为代王,上个月里刚刚娶了王妃。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还只是一个美人。

----皇帝似乎把她给遗忘了。

******凤栖宫乃六宫主位,宫殿修筑的高大巍峨、气势不凡,在那宽阔良深的幽静大殿正中,坐着一位盛装华服的老妇人。

约摸六十左右的年纪,容长脸面、身量匀称,静静端坐中央,有一种端方沉稳的气度。

正是六宫之主郗皇后,此刻正在和心腹赵嬷嬷说话,你是说,方才太子又去泛秀宫了?语气十分不满,跟他说了多少次了,总是不听!那小丫头又不是他的亲妹子,对她那么好做什么?别人嫌弃他,他还腆着脸只管过贴过去,本宫都替他丢脸!赵嬷嬷劝道:娘娘别急,奴婢已经让人去传过话,等会儿就让人过来挑料子,想来玉贵妃他们已经过来了。

郗皇后一声冷笑,都怪我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赶上门去让人作践,怨得了谁?话是这么说,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厌恶。

这厌恶,明显不会是正对亲儿子了。

葛嫔娘娘到。

门外小宫女一声唱诺。

郗皇后缓和了脸上神色,微笑道:快请进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后妃进了大殿,比皇后年轻些许,瓜子脸、颧骨略高,眼角眉梢含笑,看起来十分和善的样子。

先行了礼,然后在皇后的左手边首位坐下,笑道:听说娘娘得了好料子呢。

郗皇后笑道:是啊,所以叫你们过来挑。

正说着话,玉贵妃领着阿沅走了进来,宫人又是一声通传,一番行礼,然后在葛嫔的对面坐下,阿沅坐在母亲旁边。

虞美人则往下坐了一个位置,安安静静的。

郗皇后朝众人说道:傅婕妤有些不舒服,说是让咱们挑,回头领了她那份料子便是,就不过来了。

葛嫔乐呵呵道:难得皇后娘娘的恩典,让咱们挑料子,傅婕妤不来,是她没那个福气。

对着皇后一阵奉承,等下嫔妾可要多挑一些。

郗皇后和她年纪相仿,因为搭话多年,一唱一和的十分默契,接话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儿。

然后看向阿沅,不过呢,还是让我们阿沅先挑,她的哥哥姐姐们都分府出宫,只剩这么一个小丫头了。

笑容蔼蔼,很是宽厚仁爱的中宫气度。

----似乎对玉贵妃母女没有什么敌意。

阿沅琢磨着,大约是皇帝年纪大了、老了,不睡嫔妃了,所以就算玉贵妃美得跟一朵花儿似的,皇后等人也没啥好嫉妒的,反正就跟花瓶一样,皇帝只能看一看,最多摸一摸,横竖搞不出儿子来了。

所以看起来,后宫一片和谐安宁景象。

不过这只是猜测而已,没摸清这一群娘娘们的虚实之前,不敢贸然出头,于是站了起来,脆声回道:阿沅是晚辈,还是请母后和母妃们先挑吧。

自觉对答得体,却不料惹来一片瞩目的眼光。

众人都是颇为吃惊的样子。

就连玉贵妃,也侧首说了一句,你最近果然学乖了。

呃……,哪里不对吗?只听说原公主脾气不是太好,但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啊?基本的礼数总该有吧?不行,回头得多打探打探。

阿沅呵呵一笑,不敢搭腔。

瞧瞧……郗皇后的表情收得最快,眼里惊讶一闪而过,先笑道:连我们阿沅都规矩懂事起来,知道礼让长辈了。

笑了一句,到底是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不似小时候那会儿爱胡闹。

是呢。

葛嫔笑了笑,深深打量了一眼,的确是懂事多了。

上个月护国寺上香,这位跋扈小公主差点走丢找不到,自那天回来以后就似乎精神不好,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呢。

----眼下呆呆傻傻的。

哼,看样子多半是被吓坏了。

从凤栖宫回去以后,单独留了心腹大宫女茉莉说话,快意道:今儿瞧着那小丫头老实了许多,不会是上次差点走丢,吓出毛病来了吧?茉莉知道主子不喜欢沁水公主,不……,准确的说,这后宫里面除了皇帝、玉贵妃、睿王,就没有人喜欢她。

眼下见主子幸灾乐祸的,当然要顺着她的话说几句,低声笑道:没准儿,难说真的吓破了胆子呢。

葛嫔本来也不是找人确认,只是搭话用的,又自顾自说道:吓坏了好,吓傻了才最好呢。

冷冷一笑,这些年来,咱们在她手里吃的苦头还少吗?上次怎么不把她丢了,那才叫大快人心。

茉莉干笑了一声,是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的。

罢了,算她走运。

葛嫔显得有点怏怏的,人都回来了,说也没用。

继而想起另外一件大事,马上就是豫王的四十寿辰,我这个做娘的,得给他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2奸夫甲?奸夫乙?五月初二,豫王的四十岁生辰之喜。

皇帝膝下养大成年的皇子一共四个,以葛嫔所生的豫王年纪最大,然后是郗皇后的靖惠太子,玉贵妃的睿王,虞美人的代王。

豫王作为皇长子,身份贵重,但是对于后宫嫔妃们来说,他却是晚辈,因而今天的生辰宴席,郗皇后一干后妃是不过去的,只派人送了礼。

阿沅做为妹妹,正好得了一个出宫的机会。

在凤栖宫跟皇后和嫔妃们辞行时,见到了上次没有露面的傅婕妤,约摸四十多岁的样子,年轻时应该有几分姿色,即便此刻瞧着,亦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妇一枚。

只是有些冷冰冰的,脸上打着生人勿近的标签,估摸是冰山美人那一款吧。

郗皇后、玉贵妃、葛嫔、傅婕妤、虞美人,仅仅才得五位嫔妃,就是皇帝爹后宫的全部了。

对于一位登基二十年的开国皇帝来说,嫔妃人数真心不多。

不仅不多,简直就是太少了啊!咦?难道说,自己那倾国倾城的母亲玉贵妃,是父亲的真爱?所以三千宠爱在一身,让皇帝对别的女子根本没有兴趣。

要知道,郗皇后和葛嫔都是六十左右的人了,傅婕妤亦是四十好几,只剩下玉贵妃和虞美人三十多岁,根本没有年轻的妃嫔。

也就是说,在二十年前,父亲纳了玉贵妃和虞美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添过别的嫔妃!而侍女出身的虞美人,貌不惊人、才不出众,完完全全就是玉贵妃的陪衬,买一送一的料子。

----玉贵妃果然是皇帝的真爱。

阿沅一面遐想,一面上了车辇。

因为是第一次溜出出宫,十分新鲜,到了豫王府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和在宫中很不一样,----不过,要怎么样才能搞到堕胎药呢?小丫头,又在琢磨什么呢?阿沅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人揉乱了头发,不由回头瞪了一眼,谁?!做什么乱摸啊?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蓝衣少年,剑眉星目、风姿卓然,面目和玉贵妃十分相似,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此刻正施施然站在自己身后,神态颇为随意,却难掩浑身上下湛湛光华,宛若骄阳烈日一般夺目!他微微一笑,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便让周遭景色都活色生香起来,含笑趣道:小丫头,居然敢跟哥哥瞪眼了?旁边白嬷嬷笑着问道:睿王殿下几时回来的?怎地不曾听说。

阿沅张大了嘴,喃喃道:……六皇兄?刚回来。

睿王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和白嬷嬷说道:到京城,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

环顾了豫王府一圈儿,悠然道:总算赶上了二哥的生辰大喜,还好没有耽误。

白嬷嬷点头道:难怪还没有来得及进宫。

然后想了想,又问:那睿王殿下岂不是还没有歇息?本王不累。

睿王似乎不愿多说这个话题,继而抿了嘴。

白嬷嬷识趣的没再多问。

阿沅打量着自己哥哥,好家伙……,千里迢迢才从江南回来,却穿得干干净净的,锦绣暗纹的宝蓝色长袍,头上白玉簪子,腰束玉带,活脱脱一只展翅开屏的蓝孔雀嘛。

孔雀哥哥又道:你到后面去吧,你嫂嫂应该早就到了。

豫王府的下人前导,白嬷嬷等人紧随其后,一路蜿蜿蜒蜒往内院而去,路过一条多折曲竹桥时,周遭景色十分怡人。

虽说比不得皇宫之中气象万千,但是胜在精致。

一个豫王府的下人讨好道:公主你瞧,前面那一片儿荷花要开了,已经打了花苞,要是下个月来,比现在还要好看许多呢。

阿沅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蓝天白云之下,一望无际的碧绿荷叶,偶有几朵粉色花苞,亭亭玉立的点缀一片碧叶之间,真真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果然甚是美丽。

挺好看的……阿沅一句夸赞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咔嚓一声,像是木板折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整个人坠了池塘里面!妈妈咪呀,这是什么状况?!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连爹妈兄弟都还没有认全,就要陷入宫斗之中吗?阿沅本能的要游上去,却听见白嬷嬷焦急大喊,快来人!公主不会水!!呃……,游?还是不游?不游,淹死;游了,多半会被当做鬼附身给掐死。

嘤嘤嘤,老天爷不带这样玩儿人的!阿沅举棋不定,不敢游到岸边,更不敢让自己真的沉了下去,只好装作瞎扑腾的样子,嘴里哇哇大喊,救、救命啊!救……,呜呜呜……笨丫头!!混乱之间,岸上有人大骂了一声。

然后扑通一声巨大声响,一个红色身影纵身跳入湖中,大手一捞,将阿沅圈在了腰间,动作利落,带着她奋力往荷塘岸边游去。

阿沅实在是扑腾累了,又怕死,顿时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对方,加上还不小心呛了几口,一气儿的乱咳不已。

那红衣男子一面抱着她游,一面还腾出空来笑话她,旱鸭子一只,居然还敢掉进池塘里?早就说你笨得很了,笨呐。

阿沅听这人口气,像是原公主认识的熟人,不然估计也不会来救自己了,怎地说话嘴这么欠呢?不由气恼,又不是我要掉进去的!嘿嘿。

红衣男子抱着她继续游,搂紧了一点儿,继续笑,就是笨!阿沅咬牙,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红衣男子一阵哇哇大叫,脾气这么坏,看你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嘴里胡叨叨,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先奋力将她带到了岸边,爬了上去,然后才坐下喘息道:我说……,笨丫头你,怎地好像又胖了?你看才游这么一点点距离,就累死我了。

阿沅一边咳嗽,一边狠狠瞪他。

他大笑,要不你方才抱我抱得太紧,早就把你扔下去啦。

话是这么说,眼里却是一副美滋滋的神色。

阿沅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又觉得他嘴欠,不便理会也不想理会,看在对方救了自己的份上,没有继续斗嘴。

低头在草地上捶胸口控水,完全不搭理对方。

红衣男子倒也没有继续纠缠,笑了笑,继而伸长了脖子,朝不远处喊了一声,明夷!他大声道:别担心,笨丫头没事了。

阿沅抬头看了过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浅杏锦袍的少年,正在朝这边跑来,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的,此刻却顾不上形象一阵疾跑。

最终在自己面前停住脚步,气喘吁吁道:公主……、公主你没事吧?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面尽是担心,关怀之意尽显。

阿沅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唉……?这都谁跟谁啊?公主啊,你、你你你……,虽然帅哥是好东西,但是也不要勾搭这么多啊。

----真是好忙。

看看这穿红衣服的嘴欠帅哥,再看看那穿浅杏衣服的清秀少年,两个都似乎在对自己眉来眼去,暗送那个什么秋天的菠菜。

等等……,莫非这两人的其中一个,就是奸夫?!奸夫甲?奸夫乙?到底是哪一个?公主,公主你怎么不说话?笨丫头?白嬷嬷抄小道追了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顿时断喝道:莫赤衣!然后对着那个红衣少年训斥道:公主就是公主,什么笨丫头?虽然你是皇子和公主们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近熟络,但是也不能没有规矩!阿沅眨了眨眼,原来这两个是一起读书的同窗。

白嬷嬷还在训斥莫赤衣,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威胁,再胡说八道,回头我就告诉你家莫太君!啊?告诉我祖母?莫赤衣像是孙悟空被念了紧箍咒,一脸苦色,连连陪笑讨饶,好嬷嬷,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嬷嬷别生气。

旁边的祁明夷是一个好好少年,赶紧打圆场道:赤衣就是喜欢开个玩笑,心却是好的。

声音渐缓渐低,方才公主落水的时候,他第一个就跳了下去。

听了这话,白嬷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因为这会儿没工夫训斥人,暂且不管,只是一叠声的询问阿沅,公主有没有磕着哪儿?有没有碰着那儿?替她轻轻揉着后背,柔声哄道:且等等,马上就叫人拿藤椅过来。

夏衫轻薄,此刻阿沅浑身湿漉漉的,倒是勾勒出几分曼妙曲线来。

白嬷嬷反应十分敏快,赶忙挡住。

碧晴微微蹙眉,当即领着小宫女们围了过去。

莫赤衣起先还没有留意,被她们这么一提醒,忍不住眯了眼,偏了头,探头探脑朝后面打量过去。

乱看什么?白嬷嬷一声断喝,恼道:你们还不快走?!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赴宴的赴宴,不用杵在这儿了。

哇哇哇!白嬷嬷你好凶。

莫赤衣抱怨道:刚才我救了臭……,呃,救了公主,你们都还没有谢我呢,这就撵人。

眼见白嬷嬷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再惹她生气,翻身一跳,浑身滴水大喊道:走咯!祁明夷还站在原地不肯走,见白嬷嬷挡着,倒是没敢乱看,只是小小声歉意道:公主,对不起。

满脸愧疚之色,刚才我没有跳下去救公主……碧晴赶忙分辨,祁公子你又不会水,公主不会怪你的。

乐莺亦是点头,是啊。

是啊。

阿沅也开解他道:没事,我这不是被救上来了嘛。

抬头往前看去,那个嘴欠的莫赤衣已经走出好几丈远,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影,因而朝眼前这位挥手,你快去吧,等下莫赤衣都走没影儿了。

祁明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轻声道:好,我先走了。

去吧。

阿沅点了点头,等人走远了,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朝白嬷嬷看了过去,问道:嬷嬷,那桥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嬷嬷皱眉回道:奴婢刚才看了,刚巧有几块木板被虫蛀了。

虫蛀了?这么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多半还是人为。

白嬷嬷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公主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守在那儿,还有叫公主看荷花的豫王府奴才,一并看了起来。

声音转厉,即便公主没事,也得让豫王府给个说法才行!正说着话,豫王妃就闻讯赶过来了。

她是皇宫里葛嫔的侄女儿,豫王的表妹,论年纪比玉贵妃还要大一岁,但是容色平常,保养也差了些,看起来倒像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到了场,先是让人把阿沅抬回内院,继而喝骂不已,将此次负责接引公主的下人,以及平时负责竹桥的下人,全部都一起关押起来。

再朝阿沅陪笑,那些个不长眼的狗奴才,任凭三皇妹处置。

如此坦荡?阿沅见她一脸事不干己的样子,倒是迟疑……,莫非真的只是巧合不成?或者说,幕后黑手不是豫王府的人,而是另有其人?不过也难讲,或许这位豫王妃是实力演技派呢。

况且处置,奴才么……,不就是天生做替罪羊的嘛。

阿沅在心里撇了撇嘴。

不过接下来,她要计较的却不是这个了。

因为豫王妃接着又道:三皇妹别急,大夫一会儿就到。

一副要把自己摘干净的样子,三皇妹全须全尾的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豫王府真是说不过去,好歹……,别再落下什么毛病。

她叹气,不然的话,要怎么跟父皇和玉母妃交待呢?大夫?大夫要过来了?!阿沅只觉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好一个连环妙计!首先设计让自己落水,但……,毕竟公主身边服侍的人多,又是大白天的,便是没有碰巧被莫赤衣救上,自己也不至于被活活淹死的。

但是自己落水、受惊,势必就要请大夫过来诊脉。

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

多半是有人猜到或者知道自己怀孕,所以故意设计落水一计,再让大夫过来给自己诊脉,然后把丑闻给揭发出来!阿沅看着喋喋不休的豫王妃,一副要撇清的样子,会是……,她吗?还是豫王?还是皇宫里的葛嫔?如果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怀孕的?奸夫是谁?难道这一连串的阴谋,是早就设计好了的?不行!自己不能在豫王府就医,否则肯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阿沅方才只是呛了一点儿水,并无大碍,眼下已经换了干净衣服,当即起身喝道:嬷嬷,我要回宫去!豫王妃忙道:三皇妹别急,大夫还没有过来呢。

别急?大夫过来本姑娘就玩完儿了!阿沅越看越可疑,毕竟出事的地点在豫王府,要做手脚,也是他们豫王府的人最为方便。

----才不要这么引颈待戮!顿时一声冷笑,本公主没工夫等!反正这公主原本性子就不好,跋扈刁蛮才是她的本色,冷冷道:宫里有的是太医,好过呆在豫王府,无端端走路都会掉进池塘里面!只做一脸愤怒的样子,大步出去。

豫王妃在身后喊道:哎,三皇妹等等……阿沅慌不择路,急匆匆往外走,刚到门口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娟秀少妇,不知道又是哪个。

那少妇被人撞了先是恼火,继而看清了人,缓了神色,三皇妹……?然后拉住她上下打量,听说你落水了,没事吧?阿沅不明对方身份,加上急着要走,道了一声,没事。

扭头错身就要冲下台阶,却被那少妇给拉住了。

三皇妹别急。

年轻少妇拉住不放,然后朝里面沉了脸,冷笑道:怪道二皇嫂慌慌张张的,也不吭声儿就跑了。

语气质问,三皇妹落水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说?居然连我也瞒着?!豫王妃出来陪笑道:六弟妹你别上火,我这也是着急,没来及说,怎么会瞒着你呢?刚说让人去叫你呢。

六弟妹?阿沅打量了一下。

原来这位是睿王妃。

看她的样子,倒是真的担心,且要为自己撑腰出一口气的,但……,心下急得不行,低声道:六皇嫂,先回宫再说。

睿王妃不解,亦是低声耳语,你这一走,回头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只怕豫王府就不认了。

唉……?头疼脑热?阿沅哭笑不得。

这会儿功夫,自己哪里还管得了头疼脑热?再不走,等大夫诊出一个大大的喜脉来,只怕小命都要不保。

正在拉拉扯扯之间,忽地一声通传,皇上驾到!☆、3便宜爹,绿帽子在宫人们的簇拥之下,武帝缓缓走了进来。

约摸六十多的年纪,身量发福,头发和眉毛都有些花白,一身明黄色的五爪团纹龙袍,龙睛染朱、炯炯逼人,身上尽是九五之尊的迫人气势。

微微有些不和谐的是,在武帝眼睛深处,却透出一抹悲天悯人的气息。

武帝一进殿,刷刷刷跪下一群儿女臣子奴才。

阿沅和睿王妃走不成,只能跟着进来跪下。

在武帝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量十分提拔,体态微福,反倒给他更添几分威严气势。

论相貌,有几分像武帝,又有几分像葛嫔,只是眉头一直紧皱,看起来脾气不是太好。

此人身着一袭崭新的四爪龙纹锦袍,自是豫王无疑。

他上前服侍武帝坐好,方才跪下。

都起来吧。

武帝缓缓开口,然后看向阿沅,朝她招手,叫到自己面前仔细看了看,关切问道:小阿沅,可还好?阿沅头一次离皇帝这么近,紧张兮兮回道:还……,还好。

这落在武帝的眼里,不免成了小女儿落水受惊过度,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因而一转头看向豫王妃,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天子之仪,不怒自威!豫王妃本来都已经站了起来,听得一问,又吓得再次跪下去,竹、竹桥被虫蛀了,儿媳已经让人,把……、把那些蠢奴才看押起来。

不敢去看武帝,慌乱看向阿沅,急道:三皇妹,我早就说了,一切都任凭你处置!阿沅还没开口,武帝先道:处置什么?全都一律打死!侧首吩咐身边的老太监,缪逊,你去处置吧。

缪逊嘴角勾了勾,应道:是。

豫王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想要开口说几句,但是又不敢逆了父亲的意思,眼珠转了几转,浮起关心的笑容看向阿沅,三皇妹,让你受惊了。

凭直觉,阿沅便觉得这个豫王不是善茬儿,加上自己又是冒牌货,不敢随便答话,只做余怒未消的样子,淡淡嗯了一声,还好。

汉语博大精神,一句还好,语调不同,意思也就截然不同,----到底是真的还好,还是还好没死,就凭当事人自己去体会了。

豫王不好说什么,只在父亲面前放低姿态,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有管教好府里的下人,闹出乱子来,倒是惊吓住了三皇妹。

又朝王妃喝斥,本王把后宅都交给你,是怎么看家的?!回头再慢慢跟算账!隐隐的,把过错都推到了王妃身上。

豫王妃当众被丈夫喝斥,背了黑锅,不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不敢辩,只得诺诺道:妾身以后,一定会仔细教导奴才们的。

罢了。

武帝似乎心中自有主张,淡淡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有什么话,回头你们夫妻俩关起门来再说。

看了看豫王,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外头一圈儿人等着,且出去忙吧。

豫王不肯走,儿子不忙,儿子陪父皇一起走。

去吧。

武帝微微不耐,你忙你的,朕陪小阿沅呆一会儿。

豫王不敢违逆君父,又怕妻子性子绵软不成事,等下再落了什么罪,因而朝她低声斥道:好好安抚三皇妹,等下父皇和三皇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交待完了,方才不甘心的欠身走了。

要说豫王府的下人已经交给缪逊处置,阿沅这会儿也活蹦乱跳的,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武帝拉着小女儿细细打量,问了又问,再三确认道:当真没事?不管有哪儿不舒服,都说出来。

一副亲爹替你做主的慈爱。

阿沅哪敢多说?哪敢在豫王府多呆?只盼马上离开这个是非地才好,因而忙道:没事,就是呛了几口水,这会儿换了衣服清清爽爽的。

豫王妃目光一闪。

这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刁蛮公主,今儿怎地这么好说话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武帝颔首道:没事就好。

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今儿外面人多,父皇带着你出去不方便。

在殿内搜寻了一圈儿,视线落在睿王妃身上,老六媳妇,好生陪着小阿沅,照顾好她。

睿王妃应道:皇上放心,儿媳省得的。

眼看众人就要散开了,事情就要解决了,碧晴忽然担忧道:公主,奴婢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呢。

神色焦急,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瞧瞧?阿沅抬眸看向她。

是不知道公主怀孕纯关心?还是……?武帝皱眉看向豫王妃,不悦道:居然还没有让大夫诊脉?!豫王妃一脸惊吓,连连解释,叫了,叫了。

方才圣驾过来,所以让大夫暂时在外候着,这就让传进来。

白嬷嬷也是不放心,劝道:是啊,还是瞧瞧最好。

阿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要瞎关心好吗?面上还不敢流露出来,只得挺了挺身板儿,朝皇帝笑道:父皇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嘛。

豫王妃冷眼瞧着,眸子里闪过一道疑惑之色。

方才也是,小姑子愤愤然的不要等太医过来,急着回宫,当时还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生气,怎么这会儿也……?看起来,倒更像是不愿意太医过来。

这……,为什么?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前几个月,进宫给婆婆葛嫔请安的时候,不知怎地说到这位任性小姑子,婆婆提了几句,昨儿去护国寺烧香拜佛的时候,差点把那小丫头给走丢了。

语气不无讥讽,整天叽叽喳喳、疯疯癫癫的,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还别出心裁扮作小子四处乱蹿,也不怕被人说闲话……豫王妃的心思转了又转,滚了又滚,忽地灵光一现,生出一个大胆惊人的猜测出来!难道、难道说,她不自觉的看了看阿沅的肚子,心念转动飞快,当即上前陪笑道:是了,怎么能不让大夫瞧呢?三皇妹别赌气了。

阿沅皱眉,我说不用。

哎呀,三皇妹还是小孩子脾气。

豫王妃一脸溺爱的神色,却不多说,便朝外面喊道:大夫呢?快点进来给公主瞧一瞧。

阿沅连连跺脚,撒娇道:父皇,我要回宫。

豫王妃已经把王府的大夫叫了进来,陪笑道:三皇妹,好歹诊个脉再走也不迟。

放低姿态解释,一则,确认三皇妹没事我才放心;二则,王爷若是知道大夫都不请一个,怠慢了三皇妹,只怕也是不依的。

阿沅看了看她,冷笑道:二皇嫂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摘干净嘛!豫王妃闻言笑容一僵。

阿沅本来就怀疑豫王府有鬼,此刻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在豫王府就医,因而咄咄逼人道:二皇嫂放心,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好好儿的,回头就算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赖你们。

豫王妃的脸色更难堪了。

果然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子!!真真气人!可是皇帝一向偏心她,不好得罪,因而忍了一口气,只朝皇帝说道:皇上你看……一脸为难之色,儿媳也是好心,倒是叫三皇妹误会了。

武帝不动声色的看着女儿和儿媳,眼里看似平静无波,但却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罢了,小阿沅许是累了,让人先送她回宫去吧。

点名睿王妃,你陪着小阿沅回去,让玉贵妃好好的安抚一下。

阿沅深感皇帝爹的体贴,连连点头,是了,女儿想先回宫歇息一下。

武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道忧色,嘴里只道:好生歇着。

然后起身,领着赫赫攘攘的宫人们出去了。

阿沅逃出生天,在睿王妃的陪同之下回了皇宫。

玉贵妃听说了豫王府的事,不由眉头微蹙,落水了?后来怎么处置的?阿沅回道:父皇让缪逊过去处置了。

是啊,皇上素来最疼爱三皇妹了。

睿王妃一面站在婆婆面前侍奉,一面安抚小姑子道:此次出了事,皇上当即就让缪逊过去查真相,必定不会让三皇妹受委屈的。

玉贵妃听了这话便不再多问,----缪逊,那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心腹,皇帝既然派了他去,想必已经早有安排。

总之,不会让女儿白白吃亏就是了。

旁边的睿王妃插话道:三皇妹在豫王府受了惊,虽说现在天气热,不会受凉,到底池塘里面有寒气,且不干净,还是赶紧回去泡一泡热水的好。

阿沅忙道:多谢六皇嫂关心。

睿王妃打量了几眼,小姑子的性子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倒是不习惯,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笑道:三皇妹越发乖巧可人了。

玉贵妃看了看小女儿,抬手道:你先回去,这件事你父皇自会处置的。

阿沅心里不由叹气。

处置?处置什么啊?母亲你只当是有人陷害我,让我落水,却不知道我早就珠胎暗结,这里面的阴谋算计多了去了。

豫王府既然有心算计,就必然准备好了脱身之法,闹到最后,不过死几个奴才罢了。

毕竟从明面上来说,只是豫王府的桥被虫蛀了,碰巧让小公主落了水,算不上什么大的过失。

最终结果正如阿沅猜测的那样,豫王府死了几个奴才,以及……,豫王和豫王妃被皇帝狠狠训斥一通。

然后豫王府给受惊的妹妹赔了许多礼物,样样价值不菲。

当然那是后话了。

而此刻,阿沅正眯着眼在木桶里泡澡,泡了又泡,直到感觉胸闷气短,才起身出了浴桶,擦干穿了中衣,浑身软绵绵的出了浴房。

正在放松神经,就被一道晴天霹雳给惊呆了!外面一阵脚步响动,白嬷嬷进来回道:公主,皇上不放心你,派了太医院的院首姬公子过来,给你切一回平安脉。

阿沅断断没有想到,皇帝爹早就起了疑心,之前只是哄自己回宫而已,这不……,一转眼就把太医给派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啊?!在豫王府,还可以假装生气不看大夫,借皇帝爹去压制豫王妃,现在亲爹关心女儿,自己可没有办法再推辞了。

阿沅无计可施,木呆呆的,由着碧晴她们给自己穿了外衫,梳了头,打扮收拾妥当,然后坐在绡纱屏风后面。

姬公子请。

白嬷嬷在外面引导道。

这里吗?一个清雅悠缓的年轻男子声音,不疾不徐的。

阳光之下,隔着半透明的绡纱屏风,能够看到一个身量欣长的男子影像,在屏风端头的凳子上坐下了。

白嬷嬷走了进来,将阿沅的手腕搭上帕子,放在屏风口的高凳垫子上,然后喊了一声,姬公子请。

阿沅的心宛若春雷一般,咚咚乱响。

下一瞬,感觉到几点温柔的手指尖放了上来,搭在自己的脉搏上,还细微的调整了下位置,然后停住不动。

隔着屏风,看不到那年轻的姬公子是何表情。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请公主殿下换另一只玉手。

阿沅叹气,认命了。

想来姬公子虽然年轻,但却是太医院的院首,医术肯定不能比自己差,更不能切不出喜脉来。

茫茫然之间,被白嬷嬷换了一只手放上去,还是温柔的指尖落下,微调位置,切脉,接着又是一阵无声沉默。

白嬷嬷一贯的啰里啰嗦,絮絮道:我也说请太医过来瞧瞧,才放心的,还是皇上心疼咱们公主,想的这般细致。

继而担心问道:怎么样?姬公子,公主落水没有受寒吧?无妨。

姬公子声音平和,听不出一丝一毫波澜,淡淡道:到底是大夏天里不要紧,只是也不可以大意了,待我回去开几副温和的方子,给公主调养调养就好了。

温和的堕胎方子吗?阿沅继续叹气。

心下明白,他这是在有意替自己遮掩脸面,亦是为他避祸,----毕竟怎么处置不由他说了算,还得回禀皇帝才行。

若是皇帝要留呢,那就随便开个调补的方子。

若是皇帝要去掉这块孽种,自然就是堕胎药了,甚至……,灭了自己。

----话说得滴水不漏。

果不其然,那姬公子站起身来说道:公主的病,皇上那边还挂念着,微臣先过去回禀,稍后就让人送药过来。

虽然先禀告皇帝,再送药方,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但是阿沅身体没事,白嬷嬷等人都没有疑心,客客气气送了姬公子出去。

阿沅呆呆的,等待着皇帝给自己判刑。

而太医姬公子,则迈着和往常一样平缓的步伐,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朝着金銮殿缓缓走去。

进了大殿,行了礼,将公主的实情回禀了一遍。

怀胎三月?!武帝闻言勃然大怒,朝下指道:姬暮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姬暮年平静回道:微臣确诊无误。

确诊无误!确诊无误!武帝连着念了两遍,心情暴躁的在大殿内走来走去,气得想砸东西!抓了一方玉石摆件举到半空,却又缓缓放下,----闹出动静来,岂不叫别人起疑?小女儿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可是现在……,也完了!好一个确诊无误。

武帝声音阴霾,花白的胡须微微发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最后颓然的坐在椅子里面,朕的小阿沅……姬暮年感受着皇帝的愤怒、悲伤、无奈,静静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武帝方才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是。

姬暮年应声告退。

虽说公主未婚怀孕是大大的丑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留不留胎,也不在这一时三刻,----倒是自己,只怕是要搅和进这漩涡里了。

自己弃了仕途,选择医道,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避开麻烦。

----不知不觉深陷宫闱斗争之中。

姬暮年站在金銮殿前面的广场中央,回头眺望了一眼,想着一下子被打击得衰老的皇帝,想着那珠胎暗结的任性小公主,长长叹了口气。

这场戏,不知道最终要怎么收场?但愿自己能够摘得出去。

******说!是谁的?!武帝怒不可遏。

阿沅神魂皆散,瑟瑟道:女儿……,不知道。

不知道?武帝气极,浑身发抖指着心爱的小女儿,你、你……,你不知道就怀孕了?你还护着那个混帐!冤枉啊!阿沅叫苦不迭,人家是真的不知道啊!人家也想揪出那个奸夫来的啊,焚蛋啊,奸夫你到底是谁?!啊啊啊……小阿沅。

武帝痛心疾首,像是被打击的太厉害,体力不支,一点点缓缓坐回椅子里面,喃喃道:朕五十岁的那年,得了你……你是朕最最疼爱的小女儿,是朕的掌上明珠,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你……你刚刚落地,朕便为你拟了封号‘沁水公主’。

你大姐说朕偏心,因为她们都是临出嫁前,才得的封号。

他苦笑,是啊,朕的确是偏心……你小时候淘气,把皇后宫里的一只猫胡子给揪了,结果反倒被猫抓伤,吓得你一见着猫儿就哇哇乱哭。

朕心疼你,下令宫中从此不许养猫,所有猫儿一律扑杀。

为了这事,好些嫔妃都跑来找朕哭诉,说舍不得养了好些年的猫儿,但朕还是一直猫都没让留……有一天中午,你自己跑来金銮殿哭诉撒娇,说你母妃不肯陪你玩儿。

朕让小宫人们陪你,你又不肯,只是缠着朕,说什么也不要别人。

朕便放下奏折,陪你玩了一下午,陪你用晚膳,直到哄得你睡下,才有时间熬夜批复奏折……朕的孩子当中,从来没有一个这样宠过、疼爱过。

一桩桩、一件件,年过花甲的武帝诉说起来,依旧清晰无比。

朕宠你如斯,疼你如斯。

他心痛的看着小女儿,难过道:朕把你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尖之上,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跟了别人?怎么可以事到如今,还在为那个混帐遮掩?!武帝不打女儿,不骂女儿,只是质问道:难道在你心里,那个欺骗你、害了你的混帐,比爱护珍重你的父皇还重要吗?宁可惹得父皇生气,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再一次问道:小阿沅,你说……,那人到底是谁?!唉……?我真的不知道啊!阿沅郁闷大发了,----小公主啊,小公主,你看你爹这么疼爱你,你怎地就跟野男人鬼混上了呢?啧啧,多对不起你爹啊。

武帝耐心用尽,沉了脸,还不说?!阿沅苦笑不已。

怎么说?总不能胡乱指一个吧?但自己要是再说不知道,只怕要把便宜爹气的更狠,除了沉默,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武帝知道女儿吃软不吃硬,却没想到,今天是软硬都不吃!真是气得不行,颤声道:好,好样儿的!愠怒不已,你不说也罢,反正说了更叫朕生气,指不定要把那小畜生打死,到时候你又要死要活的!继而声音一肃,这件事除了你、朕,还有姬暮年,以及你千护万护的小畜生,再不会有人知道!阿沅低了头,只能继续扮演不听话的倔强小公主。

武帝沉吟了一会儿,你嫁人吧。

嫁人?嫁谁?!阿沅抬头,瞪大了一双美丽的明眸。

武帝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女儿,想着她自毁前程,不由一阵难抑的心痛,片刻后,总算缓缓平静情绪,沉声道:朕会颁旨,赐婚姬暮年为沁水驸马。

☆、4买一送一啥?皇帝要把自己嫁给姬暮年?!阿沅的嘴角抽了抽。

啧啧,便宜爹真不愧是做皇帝的啊。

----好算计!让怀孕的女儿嫁给诊脉的太医,女儿有了着落,太医也自动封了口,这还真是一举两得!但是,这、这这……,这不是栽赃吗?明摆着,给人家太医扣一顶绿帽子,买一送一,娶老婆还带送孩子的呀。

可怜的姬暮年,……喜当爹。

呃……,之前隔着屏风,也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儿,身材还算不错,声音也挺好听,----毕竟自己是买一送一,要求不能太高,只要不是大麻子脸、鞋拔子脸就行了。

阿沅如此安慰自己。

三天后,正好是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在皇帝邀请文武百官的盛大宴席上,姬暮年以一首《佳人曲》,博得在场青年才子们的头彩,皇帝称赞他,人物风流,文采出众,心情大好之余,想起沁水公主尚未出嫁,于是颁旨让姬暮年做了驸马。

白嬷嬷听了消息颇为激动,欢喜道:公主要嫁给姬公子了!阿沅问了一句,很好吗?不好吗?白嬷嬷反问她,然后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姬公子出身琅琊姬氏,乃当朝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伯父是正二品的中书令,本人长得好、脾气好、才学好、医术好,人又聪慧明敏……等等,等等。

阿沅咳了咳,你直接说他是个宝贝金疙瘩算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白嬷嬷奇怪的看着他,诧异道:公主不是一直爱慕姬公子的吗?现今要嫁给他了,怎地还不大乐意似的?等等,自己一直爱慕着他?!不,不对!是原来的公主一直喜欢姬暮年?乖乖,白嬷嬷你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呃……,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

好吧,要照这么说也算是一门良缘。

但问题是,自己现在是买一送一的主儿啊,姬暮年又是知情人,心里能高兴的起来吗?这世上的人都喜欢拣便宜,但便宜爹……,肯定没人喜欢。

可怜的姬暮年,头顶一大片绿油油的绿云哇。

阿沅心情微妙了一阵,暂且撇下喜当爹的姬暮年不提,想起肚子里的小肉肉来,----那天姬暮年离开后,没多久就让人送了几个药包过来,原以为是堕胎药,哪知道自己喝下去以后,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皇帝不打算让自己堕胎?还是……?想了想,皇帝应该是好面子的。

这种丑闻肯定不愿意闹大,怕是要到姬家,让姬暮年亲自给自己堕胎了。

毕竟古人生病都是喝中药,像白嬷嬷这些服侍主子的奴婢,多少认得几味药材,若是贸然用了虎狼药岂会不知道?闹出来,又多了几个知情的人。

当初小公主到底是谁牵的线去偷情,还是个谜呢。

阿沅忽地想起一个人来。

会是……,她吗?带着忐忑、不安、猜疑的复杂心情,阿沅开始了待嫁的日子,这期间,被母亲和哥哥,以及亲爹,分别单独接见了一次。

以及靖惠太子求见,被玉贵妃冷冷的拒绝了。

玉贵妃拒绝完了靖惠太子,脸上还是一贯的疏离神色,淡淡道:姬暮年这人还算不错,你嫁给他,也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宿,我就放心了。

深深的看着女儿,意有所指,往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必牵挂其他。

神色间,居然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阿沅看的莫名其妙。

下午的时候,睿王又亲自找了过来。

他问:姬家的婚事,是你自己求父皇赐婚的?阿沅眨了眨眼,呃……,看来原公主喜欢姬暮年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啊!啧啧,亏得自己没有多说什么,否则只怕旁人都要怀疑了吧。

哎,罢了。

睿王一声叹息,俊美无匹的脸庞流露出惋惜之色,沉默了半晌,忽地正色道:你只要记得,谁是你的亲哥哥就够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阿沅若有所思。

这公主的母亲和哥哥神神秘秘的,十分玄妙,可是又不敢多问,只能一头雾水的傻笑,连连点头,呃,当然记得。

睿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就好。

然后不再多说,送了妹妹一套价值不菲的嫁妆首饰。

阿沅私下揣摩着,听哥哥睿王的口气,似乎对姬暮年颇为忌惮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忌讳。

罢了,只能等以后慢慢打探了。

而皇帝召见,只得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莫要再教父皇失望了。

阿沅诺诺,是。

******而此刻,姬府的姬夫人正在垂泪不已。

我的儿,你怎么会娶了那样一个……她想说阿沅几句难听的,又畏惧天家皇权,忍了忍,人人都知道那沁水公主脾气坏、性子不拘,根本就不会安安生生过日子!这哪里是娶媳妇儿,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娶了一个祸害姬家的丧门星!----偏偏还得供在香案上头。

姬暮年沉默不语。

姬夫人懊恼道:好端端的,都是你那首什么破诗惹出来的麻烦,早跟你说不要去争风头,不然的话,这门婚事怎么会落在你的头上……姬暮年知道母亲心中有气,耐着性子,听她哭哭啼啼,----心中却是一声嘲笑,出风头?自己何曾是那种轻佻的性子?可是皇帝要让自己出风头,自己能不出吗?只怕早在派自己去给沁水公主诊脉时,皇帝就已经想到这条路子了。

皇帝疑心公主有孕,又不确定,更不敢声张丑闻毁了公主,所以提前把驸马都给挑好,万无一失!要说太医院里的太医,年轻的也不少,但大都出身寒门,只有自己这种琅琊姬氏的世家子弟,才能匹配公主。

一则避免低嫁让外面的人起疑心,二则也不委屈了她。

----皇帝真真好算计!姬暮年一声轻叹,心中真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隔了十天,沁水公主下嫁姬暮年。

武帝素来疼爱阿沅这个小女儿,沁水公主府早几年就已经建好,不消说,自是一派殿宇巍峨、琉砖璃瓦的景象。

----几乎就是一处小型皇宫。

新婚之夜,正是红烛高烧、良宵苦短的美好时光。

洞房内却是一片安宁。

公主成亲,没有婆家的人敢过来闹新房,娘家的人更不会出现,一番新婚仪式过后,便剩下阿沅和姬暮年两人独处。

呃……,有点过分安静。

最终,还是姬暮年先开了口,公主。

他声音平静悠缓,好似一条深山密林间的潺潺小溪,清澈干净,臣为公主揭开盖头,可好?阿沅在大红盖头下眨了眨眼,这事儿还要请示的?等下滚床单的时候,是不是也要问,臣为公主脱下衣服,可好?臣为公主脱光裤衩,可好?臣和公主行敦伦之礼,可好?不对,不对,自己现在可是孕妇啊。

就算姬暮年不介意辣手摧花,只怕想着头上的一片绿油油,也不会有滚床单的心情,倒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打住脑子里的遐想,清了清嗓子,好。

下一瞬,眼前豁然一亮。

在大红颜色的新婚喜房正中,站着一个身穿喜袍年轻男子,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长身玉立、广袖长袍,一派高华儒雅的风采。

特别那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瞳仁乌黑如墨,隐隐有光芒流转,仿佛会慑人魂魄一般,叫人移不开视线。

啧啧,难怪小公主会喜欢他。

这、这……,分明就是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嘛。

若是单论长相,比起睿王那张俊美无匹的帅脸,还是要稍逊一点儿,但若比气度高华、不染尘埃,则要把睿王生生甩出几条街去。

奇怪,如此神仙人物,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太医?突然之间,阿沅有一种赚到了感觉。

公主请安歇。

姬暮年神色温和,却带着淡淡的矜持疏离。

好在阿沅也是识趣的,叫了碧晴和乐莺进来,服侍换衣卸妆,然后就乖乖的爬到了床的里面,老老实实的睡下了。

今天是新婚之夜,姬暮年当然不能离开新婚喜房。

他不多话,一番收拾回来,便在床外面睡下。

好在这张龙凤合欢床做得够宽、够大,别说夫妻两个分床睡,就算姬暮年再搂一个美婢在身边,也是睡得下的。

阿沅在心里叹气。

姬暮年指不定对自己多么恶心,只是碍于皇权不好发作,将来多半是不会碰自己的,然后找个美貌丫头解决那啥问题。

换做自己,估计也会这么干啊。

要是特别喜欢带球的二手货,那得多重口味儿啊!好在姬暮年口味清淡,睡觉就是真的睡觉,一晚上过去,别说对阿沅有什么毛手毛脚,仿佛……,就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因为阿沅睡觉前看到一个欣长的背影,半夜醒来还是一样。

好吧,姬暮年你赢了。

阿沅半夜鬼鬼祟祟看了一眼,见他却是没什么歹念,放了心,又有一点点小失落,然后呼呼一觉睡到天亮,直到被嬷嬷叫醒。

作为公主的阿沅不用住在婆家,不用伺候婆婆,但是今儿姬夫人是要过来见礼的,----姬老爷早些年就去见佛祖了,没有公爹。

姬夫人喝一碗儿媳妇茶不容易,还得先给公主行个大礼。

阿沅肚子里揣着一个球,心中有愧,婆婆行了礼,赶忙虚扶了一下,姬夫人快快请起,坐吧。

不好意思了,给你儿子戴了一顶绿帽子。

姬夫人身量瘦瘦的,淡眉细目、气质恬静,看得出来,姬暮年正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母子二人都有一种高华韵味。

阿沅给婆婆奉了茶,然后得了一只羊脂玉长钗,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镶镂空金纹的簪子,款式简单,用料和做工却是价值不菲。

姬夫人在下首入了座,微笑客套,看着你们成了小家,我就放心了。

阿沅扯出笑容,是。

姬夫人又问,暮年这个人一向性子冷僻,没有冒犯公主吧?冒犯?就算自己想让姬暮年冒犯,人家也不愿意啊。

阿沅在心里摇了摇头,回笑道:没有,没有。

如此你来我往一些场面话,底下无话可说,姬暮年不着痕迹接了口,往后说话的日子尽有,我先送母亲回去吧。

阿沅连连点头,嗯嗯,你送姬夫人回去。

----走吧,走吧,免得本姑娘满心的负罪感。

姬暮年陪着母亲出去,一路走,母子两个都是默默然,直到离开了公主府下人们的视线,姬夫人方才问道:你们两个……,可还好?挺好的。

姬暮年神色不见任何变化。

姬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怜琳琅……母亲!姬暮年微微提高声调,打断了她,继而顿了顿,说道:我和公主两个挺好的,母亲不用担心。

姬夫人自知失言,摇了摇头,罢了。

没有再提前面的话,转而道:说来也是奇怪,我怎地瞧着,公主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性子也温和了,说话也不再斜眼看人了,倒似转了性儿。

有关这一点,姬暮年自己有些疑惑的,但是对方怀了孕,多半是心虚没有底气才如此。

然而这话不好跟母亲说,只淡淡道:成亲的人了,大了,自然要比以前懂事一些。

那就好。

姬夫人还是忍不住叹气,已然这样,当然还是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的才好。

又道:原本你在胎里就带出来有弱疾,体质不比常人,所以你一心投入医术,不求升官发财,只求平平安安。

神色无奈,却不想……却不想,儿子偶然给亲朋好友瞧了几次病,传出一个神医的名头,惹得皇帝召进宫,治了几回病以后,皇帝就不肯松手放儿子走了。

太医院的老院首蔡太医告老以后,索性升任儿子做了院首。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和那跋扈小公主扯上关系?----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姬夫人带着无奈的心情回了姬家,又是一番感叹。

儿子若是娶了平常人家的姑娘,自己还能享一享儿媳的福,娶了公主,小两口都住在公主府,落得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偏生丈夫早逝,自己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正在黯然伤神之际,忽地有贴身妈妈进来,递了一封密信,方才外头有人送来的,说是交给夫人亲自拆阅。

哦?姬夫人诧异道:可知道是什么人?不清楚。

罢了,看了信就应该就知道了。

姬夫人挥退下人,打开信,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惊呆了!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一行字。

----沁水公主,已有三月身孕。

******姬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桃园结义,四佛围桌打麻将,周围一圈圈的闪闪金星在围绕,差点没有晕过去!难怪那跋扈小公主改了性子,乖巧了、柔和了,原来是心中有愧!不对,是腹中有肉!!自己儿子医术精湛,之前还给沁水公主亲自诊过脉,不会不知道她怀孕,那么就是……,皇帝以势压人对儿子逼婚了。

要说沁水公主,婚前不贞就足够可耻丢人的,居然还敢腆着脸,把那小孽种带进姬家?!实在是太过嚣张!要是让那沁水公主生下小孽种,女儿还罢了,不过替皇室养个闺女,万一是个儿子,那可就是姬家二房的嫡长孙啊!----姬家血统高贵,岂容混淆?!姬夫人琢磨了一下,儿子在太医院做事,整天都要看皇帝的脸色行走,既然儿他默认了这件事,那就是对皇帝有所忌惮。

即便此刻自己去问,去要求,儿子也未必会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

不如……反正这件事沁水公主不占理,等到将来事发,难道她还敢说自己未婚先孕吗?反正姬家不知道实情,一切……,都不过是巧合罢了。

就算皇帝知道了,那又如何?莫非以为姬家的人都死了不成?----琅琊姬氏,由不得皇帝家这么欺负!姬夫人很快做了决定,不过在这之前,还得确认一下,总不能凭着一封匿名信就乱来,万一弄错可就不好了。

确认的法子倒也简单。

因为姬暮年从小体弱多病,不仅他自己苦心学医,姬夫人在照顾儿子之际也是久病成医,会一些粗浅的望闻问切。

只要把把脉,就可以一切清楚。

于是姬夫人找了一个机会,借口看望儿子儿媳,带着礼物来到公主府,一番客套寒暄入了座,说些家常闲篇的话。

快到晌午,姬暮年当然要留母亲用饭。

阿沅也吩咐人好好招待一番。

让人在后花园摆了一桌花宴,各色精品菜式,瓜果点心、蜜饯果子,周围还有歌伎们弹琴清唱,弄得热热闹闹的。

让公主殿下费心招待了。

姬夫人对花宴很是满意,赞不绝口。

阿沅笑了笑,应该的。

呃……,应该的。

既然给你儿子戴了一顶绿帽子,让姬暮年精神上蒙受了巨大创伤,那就在物质上对姬家补偿一下吧。

姬夫人似乎心情不错,果子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还夸道:香甜凛冽、甘美醇润,公主府里的梨花白真是难得。

美酒难得的结果就是,姬夫人喝多了。

姬暮年微微尴尬,解释道:母亲今儿十分高兴。

阿沅笑道:我也高兴。

姬暮年见她如此好说话,送了口气。

而姬夫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似乎站不稳,抓住阿沅的手腕定了定,方才立定身形,陪笑道:看我……,今儿真是失态了。

阿沅不疑有他,还道:一家子人,不要紧。

吩咐白嬷嬷,快去让人收拾一件客房,给姬夫人歇息。

让臣来搀扶吧。

姬暮年不敢让她累着了。

皇帝有令,要让公主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以免小产伤身,然后不管是男是女,到时候都说生下来没了气儿,不用留了。

要说皇帝对沁水公主实在是偏心到了极致,虽然对那奸夫气得肝疼,却是打鼠怕伤了玉瓶儿,----怕逼急了,这位娇蛮公主再做出点傻事来。

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暂时没动。

----可怜天下父母心。

姬暮年不知道的是,很快……,就会有更可怜的父母心了。

☆、5领盒饭了?第二天,姬夫人让人送了一盒子春卷过来。

来人说了,这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让公主殿下和公子都尝一尝,感谢昨儿公主殿下盛情招待。

眼下姬暮年还在度新婚蜜月,除了皇帝召见,都在家呆着呢。

他先谨慎的拿了一块儿,掰开、看了看,再尝了尝,这才另外拣了一个递给阿沅,你也尝尝,的确松脆香甜。

咦?芋头馅儿的。

阿沅惊喜的发现,自己有香芋派吃了。

一连吃了三个,抬头看见姬暮年正在盯着自己瞧,有点不好意思,将伸出去了一半的手,讪讪的缩了回来。

姬暮年温和道:春卷虽然好吃,但是油腻,且芋头不易消化,公主若是爱吃也不打紧,回头再让人做就是。

阿沅点了点头,宫里也有,只是不如姬夫人做得好吃。

姬暮年微笑,公主谬赞。

----公子一笑,华彩横生宛若浩瀚星河。

阿沅看得眼睛一眨一眨的,驸马,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笑起来真好看……另外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在姬暮年的脑海里萦绕回荡,心头不由一紧,笑容隐隐暗淡了几分,是吗?臣没有留意过。

自那以后,姬夫人和公主府走的热络起来。

不光送吃食,另外还会送点荷包啊,胭脂啊,精巧别致的首饰啊,做足了一个好婆婆应该做的,好的都有些过分了。

姬暮年起先还有点紧张,但检查了好几次,都无问题,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毕竟那是自己的母亲,怀疑已经有失孝道。

这日姬夫人来了公主府,说了会儿话,指了指万里晴空,今儿天气好,不如臣妇陪公主出去上香吧?阿沅犹豫了一下。

婆婆盛情难却,自己若是拒绝未免显得拿捏架子,况且身孕已经三个多月稳固了,只是坐坐马车还是无碍的,因而笑道:也好,我正想出去散散心呢。

谁知道,这一散心就散出事儿来了。

快到护国寺的时候,街道前方蹿出来一只受惊的马儿,直冲进人群,弄得去上香的行人车马大乱不说,还差点把公主车驾给掀翻!一阵混乱,阿沅在车内被撞击颠簸了好几下。

姬夫人慌忙赶了过来,神色担心,公主没有受伤吧?阿沅不是那种娇气的人,揉了揉肩膀,没事,不要紧的。

往外看了看,现场很快被公主府的侍卫肃清,已经恢复的井然有序。

白嬷嬷恼道:公主放心,那马儿已经让人杀了!阿沅不想扫了兴致,宽慰道:好在已经到了,咱们先去护国寺歇歇吧。

虽然没有碰着,到底担心肚子里的那块肉,别的不说,要是赶在这会儿动了胎气什么的,闹出来就不好看了。

----可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阿沅到护国寺没多久,才得喝了半盏茶,就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不是吃坏肚子的那种不舒服,而是……,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要是自己在护国寺小产,那就麻烦大了。

因而只说头疼,不由分说辞别姬夫人回了公主府,刚坐下不久,肚子便有了异物下坠的疼痛感觉,且越来越明显。

----怎么回事?是这身体太过娇气,磕磕绊绊几下就动了胎气?还是……,那护国寺的茶有问题?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自己连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没了也罢。

但是没有麻醉,疼得要命!阿沅揪着桌布疼得四处乱抓、额头冒汗,伏在桌边大口大口喘息,看着白嬷嬷等人乱作一团,喊太医的,忙着打热水的……公主、公主……阿沅疼得死去活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轻声呼唤在耳边萦绕,努力的睁开眼睛,周围人影围绕,一个甜白瓷的碗送到自己嘴边。

公主,喝点参汤吊一吊气。

头晕目弦的疼痛之中,阿沅努力的喝了一大口,又一口,一整晚参汤都落了肚,----喝了这么多,应该会有用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很快……,精神气儿很快就上来了。

阿沅忍痛、挣扎,等待那块肉从腹中坠落出去。

似乎……,有动静了。

但是紧接着,下身就是一阵热血奔腾,像是开了闸的堤坝一样,那滚滚热流止都止不住,神智也随之慢慢消散……******等姬暮年闻讯匆匆赶回公主府时,已是一尸两命。

----怎么会这样?!姬暮年所认识的沁水公主,因为自幼十分娇惯,有一点天真娇憨,有一点任性跋扈,但从来都是活蹦乱跳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不动。

认真说起来,自从诊出沁水公主有孕以后,她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乖乖巧巧的、安安静静的,自己并不讨厌她。

可是现在,她却……姬暮年心里闪过一瞬伤感,接踵而来的,是公主之死给姬家带来的祸事,这才是要解决的燃眉之急!怎么回事?他问。

不问还好,一问就让白嬷嬷跳了起来,迁怒道:为什么?公主原本好好儿的,是姬夫人非要拉着去上香,然后就惊了马……下一瞬,却愤怒不起来了。

要怎么跟姬暮年解释,成亲才十几天的公主,就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那孩子……,明显不会是他的!白嬷嬷哑口无言了。

继而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是姬夫人无意害得公主小产,还是……,要说今天的事情十分凑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只是无凭无据,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

但不管姬夫人有意还是无心,祸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反正公主已经死了,那团不该存在的血肉也处理了。

现在……,是让姬家杀人偿命时候了!白嬷嬷心中愤恨,尖声道:是姬夫人害得公主受了惊吓,害死了公主!姬暮年脸色一沉,嬷嬷,不可胡言!沉吟了片刻,这件事,咱们谁说了都不算,得请皇上圣裁。

语气虽然沉稳,心中却是一片无奈悲凉。

圣裁?这一次……,姬家注定难逃血光之灾了!方才问过门人,白天的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若只是让沁水公主堕了胎,或许皇帝和公主还能吃个哑巴亏,但是现在公主香消玉殒,不管母亲有没有掺和这件事情,都绝对无法善终!在将消息送往皇宫等待的功夫,姬夫人赶了过来,因为内殿气氛紧张,母子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母亲,是不是你?屋内无人,姬夫人也没打算在儿子面前隐瞒,含泪点了点头。

你真是……姬暮年欲言又止,想说母亲一句好糊涂,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忤逆之举,说不出口。

况且祸事已经出来了,说也无益,只得一声长长叹息。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

姬夫人伤心欲绝,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难不成,也要我们跟皇上似的,养一个七个月出生的儿子……母亲!姬暮年失态的一声断喝,朝窗外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方才折回来低声道:这种话休要再提!说出去,是会给整个姬家招祸的。

姬夫人也反应过来了。

打住话头,继续哭道:我只是想让她落了胎,哪里想到……,她会受不住就去了。

眼里尽是惊惶不安,暮年,皇上绝对不会轻饶姬家的!玉贵妃和睿王也不会善罢甘休!姬暮年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一时沉默。

姬夫人忽地又道:别怕,别怕。

低声喃喃,公主是马上受惊,所以才动了胎气,就算、就算……,皇上能够查出真相,那也都是我的错!整件事情你都不知情,不相干的!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似的,连连道:是了,我死了,暮年你就没事了。

她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哀求道:将来你再娶一房好儿媳,生孙子……姬暮年只见母亲的嘴一张一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母亲还是太天真了!公主死了,皇帝怎么会不彻查此事?一旦查出是被母亲害死的,以皇帝对沁水公主的宠爱,别说是自己和母亲性命难保,只怕……,整个姬家都要因此而受牵连。

姬家?整个姬家?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阴谋?要知道,自己伯父是正二品中书令,堂妹是靖惠太子的良娣,自己还曾经做过太子伴读,姬家已然成为众人眼中的太子党!这其中……,弯弯绕绕可就深了。

姬暮年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幽深莫测起来。

最开始知道沁水公主怀孕的时候,自己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后来自己做了沁水驸马,就不能置身度外了。

这些天,一直都在追查谁是奸夫?可惜事情才刚刚有一点眉目,就出了如此大祸!这场祸事,自己和母亲何其冤枉?!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沁水公主,更不用说她还怀了孕,是皇帝强行塞了这门亲事过来,到最后却弄到这步田地。

可是,母亲也有错。

姬暮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了一下事情始末,看向母亲问道:公主有孕的事,母亲你是如何知道的?姬夫人手上颤抖,从怀里掏出当初的那份匿名信。

姬暮年仔细看了几遍,纸张平常,是任何一个笔墨斋都能买到的,笔迹更是无处可辩,----既然送密信的,肯定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居然有人知道沁水公主怀孕!然而当初自己给她诊脉的时候,除了她、皇帝、自己,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如果泄密……,那么对方会是什么人呢?公主与人有染,少不了有身边的人牵媒引线。

退一万步说,是公主自己跟人偷偷幽会的,但贴身服侍的宫人们,不可能一个都不知情,这个人……,逃不出白嬷嬷、碧晴、乐莺三个人选。

姬暮年让人照顾母亲安坐,自己回了内殿。

白嬷嬷撕心裂肺的大哭,看自己宛如仇人一般,乐莺和碧晴也在旁边哭,两个人好歹把白嬷嬷给拉住了。

----会是谁?姬暮年细细打量。

白嬷嬷看起来哭得很伤心,目光亦很愤怒,但是这说明不了什么;乐莺哭得眼泪一泡、鼻涕一泡,同样不能作为无辜的证明;碧晴默默的流泪,一副泣不成声的样子,瞧着是很伤心,但是谁知道是真是假?然而眼下,姬暮年却没有时间细细打量。

----因为皇帝来了。

小阿沅……武帝根本不去责备姬暮年,也不去看任何人,只是跌跌撞撞往内殿走去,走到女儿的床边。

阿沅静静的躺着,素白安宁,好似一幅永远沉默的黑白画卷。

小阿沅,小阿沅……老皇帝不停的喃喃着,红了眼眶,泪水打着转儿,固执的不肯落下!他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开国皇帝,一生杀人无数,从不手软、从不软弱,却无法在花甲之年,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打击!小阿沅,他的掌上明珠啊。

从不让她沾染污秽,从不让她承受风霜,自己洗尽双手血腥和杀戮,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宝贝,就这么永远的去了。

一瞬间,老皇帝的慈眉善目之光全部退散!与此相关的所有人……----全部陪葬!而在这之前,则是要把事情真相查出来!武帝命人将一干嫌犯关押大牢,自己回了宫。

有关女儿的奸夫是谁,这个问题,姬暮年在偷偷查证,武帝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从女儿受孕的时间,便可以推断当初出事的时间。

再从姬氏母子、白嬷嬷等人供词,加上各种搜罗来的讯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汇集在一起,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畜生!!武帝雷霆大怒,狠狠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面!皇上,皇上!有小宫人不顾死活,冒险来报,贵妃娘娘听说沁水公主的死讯,气得吐血晕过去了。

吐血?!武帝气痛不已,才被人摘了心肝儿,接着又给捅了一刀,眼下更是割肉一般,痛得四肢百骸都在打颤儿。

缪逊慌忙扶住了他,急道:皇上,保重身子啊!保重?武帝觉得自己保重不了了。

一路跌跌撞撞出去,上了御辇,飞快的赶到泛秀宫,玉贵妃正软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阿沅,阿沅……她的哭声如泣如诉,宛若哀歌,我错了,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若非她是皇帝的孽种,自己又怎会对亲生女儿多年漠视?----错了,一切都错了。

不该生下来?武帝像是被巨斧在心口重重一击,痛得眉毛拧在一起,看着那个呵护了二十年的女人,失魂问道:无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原谅?!玉贵妃猛地回头看向他,满目仇恨,慕容昭祖,你这个谋朝篡位奸臣贼子,夺了我大蜀的江山社稷!!还当着我的面,将我的亲人们脑袋一个一个的砍下!她声声血泪,凄婉道:你要我……,如何原谅?!倾国倾城的佳人,一双美丽的明眸像是燃烧起来,越来越红,直到两行血泪缓缓流下,透出触目惊心的殷红……原谅?----绝不原谅,绝不!!******----沁水公主死了。

莫赤衣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了小厮一巴掌,你要再敢说出这种混帐话,我就把你打成烂羊头!小厮挨了巴掌不敢还嘴,畏畏缩缩,悄无声息退到角落。

莫赤衣发完了脾气,也泄了气。

心下明白,小厮是不敢拿这种消息开玩笑的。

只是自己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那个任性霸道,却不缺良善纯真的可人小公主,怎么会死了呢?上次在水里救她的时候,她还娇娇俏俏的对自己发脾气啊。

没想到,那竟然是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莫赤衣的心在不断下沉,继而想到了祁明夷,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一刻忽然很想见到他,因而起身去了祁府。

却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祁明夷疯了。

那个清清秀秀的斯文少年,穿了一身浅杏色的锦袍,正是当日阿沅落水时穿的那件,此刻正在院子里胡乱游走,喃喃道:报仇,报仇……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当做利剑比划,我要报仇……莫赤衣上前轻轻地抓住他,在他耳畔说道:明夷,皇上已经下旨赐死姬暮年和姬夫人了。

可是,报了仇又能如何?人都死了。

沁水公主阿沅死了,姬家的也人死了。

----全都死了。

莫赤衣一阵心痛难抑。

可惜祁明夷什么听不见,只是继续大笑,报仇,我报仇了……莫赤衣摇头转身,策马去了沁水公主府的大门口,看着那一片雪白缟素,在马背上将一壶酒倾泻而下,酒花飞溅一地。

他喃喃道:迟了,一切都迟了。

☆、6重玩儿一次----生的荒唐,死的窝囊。

阿沅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穿越的前一世。

先是迷迷糊糊穿越到怀孕的公主身上,还没有闹清楚身边的人,就跌入一连串的阴谋之中,落水、被迫诊脉,奸*情被发现,下嫁姬暮年,然后……,稀里糊涂的小产,最后挂了。

还好,老天爷又给了自己重玩儿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穿越成了幼年版的沁水公主。

阿沅站在铜镜前面,看着镜子里的六、七岁的小小女童,头上梳着稚气的双丫圆髻,一左一右,用粉色缎带束住,好似顶了两个胖胖的小包子,下面散发分开,分别放在左右两肩前面,软软的服帖垂下。

青丝乌黑如墨,衬得一张小脸宛若甜白瓷一般,说不尽的玉雪可人。

甚好,甚好,起码这辈子不是带球跑了。

不过老天爷是没那么好心的,虽然再给了一次机会,但这次还是设置了一点点难度,----就在自己穿来之前,刚把皇后娘娘养的猫儿的胡子揪了,然后反倒被猫抓伤,惹得皇帝下令将宫中猫儿一律扑杀!刚好应了前世皇帝老爹的一番哭诉。

让奴婢瞧瞧。

白嬷嬷拉起阿沅的手,看了看手背,亏得抓得不深,伤疤不显,涂几天玉肌膏应该就没事了。

阿沅心下轻叹。

自己应该担心的不是这点小小伤痕,而是皇帝为了自己,扑杀了宫中所有的猫儿,该得罪多少后妃娘娘啊。

与此同时,在凤栖宫后殿的一个幽静院落。

皇上真是偏心偏的没边儿了。

赵嬷嬷一面服侍皇后吃松子儿,一面低声抱怨,原本就是小公主自己淘气,揪了元宝的胡子,它能不痛吗?能不气急抓人吗?可是现在倒好,元宝被下令打死了,这还不算,连带后宫里别人的猫也一律扑杀,啧啧……郗皇后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年轻时虽谈不上美貌,也算五官周正,随着她在后宫之中浸淫多年,倒是养出几分母仪天下的端庄。

听得赵嬷嬷连声抱怨,淡淡问道:听说北面宫墙都被猫血染红了?可不!赵嬷嬷剥好了几粒松子儿,细细的揉了皮儿,放到碟子里,嘴里啧啧有声感叹,要说这事儿为了小公主一人,造了多少杀孽!就不怕折福,不怕落埋怨……郗皇后自己也剥着松子儿,却不吃,罢了,不过一个猫儿,埋怨什么?本宫还没有放在心上,没了就没了吧。

娘娘宽宏大度、不计较,那是别人的福气。

赵嬷嬷撇嘴,话锋一转,可是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母仪天下,又是小公主的长辈,皇上这么做,实在是太抹娘娘的面子了。

听了这话,郗皇后的笑容便暗了几分。

赵嬷嬷心下得意,自己在主子身边服侍了几十年,什么心思摸不清楚?只是这话不好挑明,继而说道:娘娘还罢了,葛嫔那边可是牵肠挂肚放不下呢。

那也难怪。

郗皇后嘴角勾了勾,谁让那是她的心肝宝贝儿。

葛嫔今年五十岁的生辰宴席上,豫王府进献了一堆寿礼。

其中有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黄,全身上下更是一根杂毛都没有,最难得十分乖巧,进宫之前就被人驯养好了。

那波斯猫平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主人身边睡觉,醒了,再窝到主人怀里腻歪,而且拉屎拉尿全不用人操心,干干净净的。

把葛嫔欢喜得什么似的,加上又是儿子儿媳的孝心,自是珍重非常,起了一个名字唤做雪团儿,每天去哪儿都不离手的。

甚至在夜里睡觉的时候,葛嫔也要把猫儿放在脚踏上。

一刻都离不开。

这么一个捧着供着的宝贝疙瘩,根本没有招惹小公主,只因她自己惹事,被猫抓了,忌讳猫,然后就在皇帝的令下惨死!郗皇后悠悠一笑,这一次,可是真的叫葛嫔伤心了。

******真是受够了!葛嫔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当乱响,玉氏那个狐狸精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不说。

现如今……,连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也敢啪啪扇本宫的脸了!娘娘,娘娘你消消气。

消气?葛嫔恨得咬牙切齿,怒道:你叫本宫怎么消气?!雪团儿碍着她什么事儿了?抓她了?挠她了?她自己作死欺负皇后的元宝,挨了抓,弄死出气也算了,居然连我的雪团儿也不放过!说着,一声冷笑,真真厉害啊,让后宫所有的猫都跟着陪葬!大宫女茉莉打量着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那依娘娘的意思,咱们要怎么做呢?葛嫔把牙咬了又咬,她原本就生得颧骨有些高,恼怒的时候,更加显得表情扭曲阴冷,怎么做?眼下么,自然是什么都不要做。

眼下皇帝刚下令扑杀了猫儿,若是那小丫头出乱子,别说是自己做的,就算不是,也一样要惹得皇帝疑心恼怒的。

风口浪尖之际,自己才不会去什么傻事呢。

没瞧见……,就连皇后都暂时把气给咽下去了么。

葛嫔揉了揉胸口,缓了缓,恢复了平日的和善神色,吩咐茉莉道:你去把那柄白里透翠的玉如意找出来。

咬了咬牙,给小公主送过去,压一压惊。

轻轻勾起嘴角,笑容怨恨。

葛嫔的礼物很快送到了泛秀宫。

阿沅看得直叹气,----明明是小公主闯了祸,害了皇后的猫,还害得葛嫔的猫儿无故的一起死,居然还能收到压惊礼物?啧啧,这小公主可真是……----皇宫一霸!阿沅想了想,决定去给后妃们送点东西,赔个不是。

哎……,既然自己又重生了,还得继续做沁水公主,那么被小公主玩儿坏了的人际关系,总是要修复一下的。

能不能修复是一回事,借机熟悉一下后宫的嫔妃们,也是好的。

清风瑟瑟,外面真是天凉好个秋。

阿沅迈着小胳膊小腿儿,身后跟着白嬷嬷、大丫头青蘅,以及乐莺和另外一个叫喜鹊的小宫女,不知怎地,并没有看见前世的碧晴。

----想来是还没有调任过来吧?阿沅想起前世的一些事,不由眨了眨眼。

到了凤栖宫,肩舆停在了侧门门口。

阿沅探了个小脑袋出来,搭着采薇和青蘅的手下了肩舆,还没站稳,就听见对面一记轻声嘲笑,哎哟,三皇妹可真是稀客啊。

抬头看去,门里的宫女们簇拥着一个年轻少妇。

看相貌,隐隐像是少妇版的郗皇后,容长脸儿、高高的额头,肤色白净细腻,倒也有那么几分娇媚姿色。

只可惜,眼角眉梢的高傲和骄狂,衬得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

阿沅脸上不动声色。

那个少妇喊自己三皇妹,又长得像郗皇后,不会是别人,肯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郗皇后唯一的女儿隆庆公主。

今儿自己可是来搞好关系的,不是来斗嘴的。

阿沅笑了笑,大皇姐好。

大约是她太客气了,倒是让隆庆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下一瞬,眼里的怒气再次浮现,咄咄逼人问道:母后的元宝已经给打死了,你还不解气?三皇妹还想怎样?!白嬷嬷忙道:大公主误会了,三公主是过来给皇后娘娘赔不是的。

赔不是?隆庆公主又是一怔,继而嘲笑,哟,我们的沁水公主居然还会给人赔不是?一面缓缓说着,一面上前围着阿沅转圈儿,像是要看出一个究竟来,今儿这太阳,不会是打西边出来了吧?她语气挑衅,但阿沅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公主,更不是真的六岁,自然不会气得跳脚,只是笑道:嗯,我是来赔罪的。

一句争执口舌都没有。

隆庆公主在她身后停下,眉头微蹙,像是非得挑点事儿出来才罢休,阴阳怪气笑道:别是又安了什么心吧?难讲……隆庆!忽地一声暴喝传来,吓得众人回头看去,却是武帝不知道几时过来了,脸色阴沉怒道:小阿沅过来给你母后赔不是,是她懂事,你在这儿百般刁难做什么?她几岁?你几十岁?你一个做姐姐的,居然在这儿为难自己的小妹妹!是脑子被驴踢了吗?!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又是当着宫人们,臊得隆庆公主涨红了脸,偏偏还不敢分辩,只能听着。

一双手笼在了袖子里面,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还不走?武帝一声冷哼。

隆庆公主的确是给皇后请完了安,准备出宫的,但是被父亲教训一顿,再被喝斥而去,----于她而言便是羞辱了。

要不是碍于君父的威仪,不敢动作,只怕眼风都要把妹妹给挖出一个洞!最终把牙咬了又咬,恨声道:是,女儿告退。

武帝根本不去看她,在御辇上倾身伸手,小阿沅,上来。

阿沅搭着白嬷嬷的手,踩着小太监弓得跟虾子一样的背,稳稳当当上去了。

隆庆吓着你没有?武帝神色关切。

没有。

阿沅甜甜一笑,其实也不怪大皇姐,是我欺负了母后的猫儿,她替母后生气,所以……武帝本来就偏疼这个小女儿,见她比平日乖巧,更心疼了,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皇后都不追究了,隆庆又多管闲事做什么?语气之间很是不满,安抚道:别怕,有父皇在。

阿沅看了皇帝一眼。

猛一瞧,倒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比前世年轻许多,虽然按时间来说只提前了八年,不过武帝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保养也不错,颇有几分养尊处优、气色红润之态。

此刻的武帝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小,而前世恰恰相反,才六十出头,头发就花白花白的,满面皱纹,明显比真实年纪老了许多。

那么,在这相差的八年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帝一下子迅速衰老了呢?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阿沅坐着皇帝爹的御辇,从凤栖宫正门而入,直到内殿台阶前,方才下车,然后被牵着小手进去了。

郗皇后亲自迎接出来,先给皇帝见礼,皇上金安。

武帝挥挥手示意免礼,然后进了大殿坐下,开口便是,小阿沅特意过来给你赔不是。

语气一转,这原是她的孝心和乖巧,偏生隆庆年纪一大把,还跟自己的小妹妹斗嘴怄气,刻意刁难,简直太不像话了!郗皇后听了,脸色便有那么几分精彩丰富。

好歹是中宫之主,天下之母,面上还是很撑得住的,赶忙微笑道:让我们阿沅受委屈了,别恼,回头母后好好教训隆庆……见皇帝脸色仍不满意,只得忍气追加安抚条件,再让隆庆给你赔个不是。

阿沅干笑一声,没事,没事,不用了。

心下一头黑线。

爹啊,你哪儿是来赔罪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啊!----拉仇恨妥妥的!得!这梁子又得多结一层了。

出了凤栖宫,阿沅又去给其他的嫔妃送礼物,葛嫔、傅婕妤,最后轮到虞美人的时候,她连声诺诺道:当不起,当不起!不过是一只猫儿罢了。

阿沅心里明白,她还得看着玉贵妃的脸色过日子,哪敢跟自己为难?况且自己又深得圣宠,别说区区一个虞美人,就连姐姐隆庆公主,惹了自己,都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的,谁还敢多话?至此,猫儿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至少暂时看起来如此。

******没过几天,刚好是隆庆公主二十六岁生辰。

阿沅有点不想去。

前世去豫王府参加一个生辰宴席,落了水、诊了脉、嫁了人,一连串的阴谋诡计,而这一次,自己刚刚才得罪了隆庆公主。

不过继而一想,要是找借口不去,反倒更像是不给姐姐面子了。

阿沅硬着头皮去参加寿宴。

却不想,阴差阳错的,撞破了一件天大的奸*情血案出来!原本在这种盛大的宴席之后,都会有些小小的活动,看戏啊、跳舞啊,以及散席说话,方便王妃命妇们联络感情。

阿沅此刻才得六岁,插不上话,有点百无聊赖。

一个隆庆公主府的侍女建议,要不……,三公主去放风筝玩儿吧?不得回答,便一股脑儿的献媚,不知道三公主喜欢什么样子的?有美人儿、蝴蝶、金鱼,还有大蜈蚣……蝴蝶的吧。

阿沅随便选了一个。

那侍女很快就取了一个蝴蝶风筝过来,又大又漂亮。

阿沅人小力气小,跑了几圈儿都没有放起来。

那侍女长了一张圆圆脸儿,笑起来十分乖巧,不如让奴婢先放起来,然后三公主再拿着,不是吹,奴婢从小就爱玩这个,一准儿放得高高儿的。

阿沅不过是找个乐子,遂把风筝给她。

果不其然,圆脸侍女很快就把风筝放了起来。

乐莺拍手道:果然放得好。

阿沅虽然不是真萝莉,不过看着风筝漂亮,蓝天白云的,倒也来了几分愉悦兴致。

谁知道乐了没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线居然断了,那风筝晃晃悠悠掉了下去。

哎呀!圆脸侍女有点惊慌,神色怯怯,低声道:风筝……,好像是掉在金香园那边了。

怎么了?阿沅奇怪道。

圆脸侍女小声回道:那是有我们公主让人种的稀世兰花,平日里,从来不许人过去的。

回头我们公主看见那边掉的风筝,知道是奴婢让放风筝的,声音带出哭腔,肯定……、肯定要打断奴婢的腿。

阿沅想了想隆庆公主的性子,但是有可能。

就连自己这样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还是她的妹妹,都要没事儿找事跟自己为难,何况是一个小小侍女?见那侍女畏畏缩缩的十分可怜,反正也没多远,于是叹气道:罢了,我和乐莺过去拣回来便是。

圆脸侍女忙福了福,多谢三公主体恤。

阿沅领着人,过了一个山子门,再绕过一个假山,进去便看见跌落在花圃里面的风筝,乐莺飞快的去拣了回来。

两人拿着风筝往回走。

哪知道刚刚绕过花篱,便听见有人朝这边走来,还一边走、一边说话,没良心的,大半个月都不来看我了。

这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慵懒,阿沅听着有几分熟悉,透过缝隙看过去,对面一男一女,说话的女子正是隆庆公主。

别恼了,我天天都想着你呢。

旁边的男子揽了她的腰肢,暧昧笑道:只是……,你那驸马最近总在府里呆着,我过来就不方便了。

隆庆公主撇了撇嘴,别理那个没用的废物!阿沅打量着那个男子。

身形长得十分高大、提拔,五官干净俊朗,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穿了一身翡色的四爪蟒袍,配玉带,显然也是宗室子弟。

武帝是燕朝的开国皇帝,哥哥早死,现在所谓的宗室,也不过就是弟弟安乐王一脉,两个儿子分别是长沙王、河间王。

而长沙王常年驻守在外省,留在京城的,就只有河间王了。

----年纪也是对得上。

阿沅看得心口乱跳,乖乖……,自己居然撞见□了!而且那男子还是河间王,隆庆公主的堂兄,两人岂不是在乱*伦?!真是重口味儿啊,重口味儿。

好了。

河间王轻轻揉着堂妹的酥胸,含笑安慰道:今儿宴席上人多眼杂的,实在不便,回头等我安排安排,把驸马调出京城再说。

在那酥胸上尖尖上捏了一记,好不好?讨厌啦!隆庆公主嘤咛一声,软在对方怀里,好……伸出纤纤玉手,藤蔓一样的勾住河间王的脖子,居然毫无顾忌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亲嘴儿咂舌起来,吟哦之声不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阿沅别开了脸,一扭头,却看见乐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哆哆嗦嗦指向另外一个方向,一脸要哭了神色。

怎么了?阿沅疑惑的顺着所指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锦袍男子站在山子门洞前,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恶狠狠的怒视前方!而那一对乱*伦的皇室野鸳鸯,还在纠缠之中。

阿沅略一猜,便猜出了那锦袍男子的身份。

试想公主府里,寻常男人岂敢随随便便乱走?又怎么会撞破公主的奸*情不走,反倒愤怒的站在那儿?自然是周驸马无疑。

看来……,今儿这事注定要闹大发了。

☆、7招黑体质周驸马咬牙切齿,朝前大骂了一句,奸*夫*淫*妇!谁?!隆庆公主猛地惊醒,眼里还残留着一丝丝□,待到发现是自己的丈夫,不免露出几分尴尬。

赶忙裹紧了衣服,从堂兄的怀里站直出来,轻轻推了推他,麻烦来了。

河间王正好背对那边,闻声回头,看到了周驸马,神色依旧不慌不忙,----好似他才是正主儿,而对面暴跳如雷的那个男子,反倒成了奸夫。

啧啧,瞧人家这风流浪荡子的气度。

阿沅十分同情周驸马。

自家的老婆被人偷了,而且还是主动投怀送抱去的,更倒霉的是,老婆和奸夫身份太过贵重,脸皮太过厚实,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啊。

周驸马PK隆庆公主+河间王,前者血槽全空!阿沅本来只是在心里随便调侃,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是叫人瞠目结舌,周驸马的血槽……,真的空了!只见河间王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周驸马怔了怔,继而脸上笼起一层浓浓的绿云,尖锐怒声道:你还好意思问?方才我什么都看见了,也都听到了!你们两个……,两个畜生都不如的奸*夫*淫*妇!隆庆公主气得跳脚,你敢骂我?!别恼。

河间王轻轻一笑。

我这就让他不骂了。

隆庆公主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哗的一下,河间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下一瞬,毫无预兆朝驸马狠狠刺了过去!一剑、一剑、又一剑,直到对方胸前一片殷红,然后阴恻恻回头一笑,你看……,他再也不会骂你了。

是、是啊。

隆庆公主的脸色有点发白,----她不是舍不得驸马,更不怕他死了,但是亲眼看丈夫被杀又是另外一回事,忍不住微微侧首。

周驸马捧着鲜血汩汩的胸口,目光震惊无比,你、你……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捉奸的,反倒会被奸夫当场刺杀!不甘心的喃喃,奸*夫*淫*妇,你们不得……,好死……身体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阿沅心跳漏了一拍。

直到此刻,方才察觉自己处境的危险。

原本还想趁着河间王和周驸马争吵,隆庆公主尴尬劝架的时候,自己领着乐莺悄悄走掉的,现在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这个河间王,行事太过张狂、放肆,完全不能以常理猜度。

隆庆公主走了上去,看着死去的驸马,眼底深处有一丝惊吓,但更多的则是掩不住的厌恶和烦躁,急急问道:承业,现如今咱们要怎么办?河间王蹲下身去,将染血的剑在驸马的袍子上擦了擦,放回剑鞘,然后起身回道:今儿过来赴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宜闹出动静。

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一口水井,我先把尸体扔进去,容后再做处理。

好。

隆庆公主明显有点慌乱,连连点头。

河间王却淡定的不像话,从后面抱起周驸马,补了一句,你赶紧去叫妥当的人过来,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神色冷静无比,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波动。

别说阿沅看呆了,就连隆庆公主,看向情人的目光都有了一丝畏惧,----试想一个男人,前一刻还在和你浓情蜜意、卿卿我我,下一刻就面无表情的杀了人,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气氛阴森。

怎么还在发呆?河间王走了几步,抬头看向愣住的情人,不耐道:不想惹出麻烦来,就赶紧的!隆庆公主完全被他的气势压住,不复平日的嚣张,诺诺道:这就去,我这就去……居然忙不迭的跑掉了。

河间王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可惜隆庆公主已经走远,没有看到。

******太……、太特么刺激了!阿沅直到回了皇宫,感觉还像是坐在过山车上面一样,忽高忽低,一下子高到天上云端,一下子跌落地面!摸摸小心口儿,这会儿都还扑通、扑通乱跳呢。

乐莺则是惨白了一张脸,回不了神。

那会儿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更是慌做一团儿,要不是公主反应快,死死的捂了自己的嘴巴,----河间王杀周驸马的那一刻,差点就要喊出来!公主……乐莺想到了这儿,不由看向自家的小主子,哭丧脸道:今儿要不是公主反应机敏,奴婢就……自己被杀人灭口没什么,要是害得公主也出了事,皇帝肯定会砍了自家满门的脑袋!阿沅抓了一块桂花糕,塞她手里,吃吧。

然后叮咛她,记住!今儿咱们那儿都没去,就在花园逛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好看,就回去了。

是是是。

乐莺连连点头。

乐莺和喜鹊、小桃、梅子这四个小宫女,都是六、七岁左右的年纪,才进宫不久,拨到沁水公主身边不为干活儿,主要是当玩伴儿的。

但她纵然是贫寒人家出身,又培训过,到底年纪小没有经历过事,今天这场乱*伦*奸*情+血案,委实把她给吓坏了。

就连自家小主子今儿脾气特别好,都没有疑心过。

阿沅知道原主儿性子骄纵,但是自己年纪小,孩子气,还不定性,偶尔乖巧大人只当是懂事,谁也没有深究过。

----也就没有刻意去装跋扈小公主了。

并且眼下还有一个更要紧的问题。

本来间接的害死了皇后的猫儿,就已经得罪人了,而前不久,隆庆公主还为这件事和自己拌嘴,继而又害得她皇帝一顿骂。

自己和皇后、隆庆公主等人,已经结怨颇深。

现如今,又不小心窥探到了姐姐的隐私,谁知道事后会不会暴露?万一要是让她知道了,狗急跳墙,少不得会私下暗算自己。

更不用说,自己之前还得罪了一群后宫嫔妃。

阿沅觉得自己处境堪忧,先是猫儿事件,再接着是乱*伦事件,差不多把所有的皇室成员都给得罪了。

那么乱伦事*件……,自己要不要跟人说?又跟谁说?玉贵妃?半大小子的哥哥睿王?还是……,皇帝爹?----还是说吧。

毕竟自己虽然深得皇帝宠爱,但却年纪小,能够支使的人太少,对宫闱斗争也不熟悉,没人帮衬着可不行。

省得回头自己被人害死了,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沅很快做了决定,吩咐道:走,跟我去前面找父皇说话。

皇帝爹、玉贵妃,还有哥哥睿王,三个亲近的人选,最先排除的便是年纪不大的睿王。

而玉贵妃……,从前世的相处情形来看,对女儿有些疏离,而且把这件事告诉她的话,还很可能导致另外的阴谋。

比如,借机把隆庆公主的奸*情揭发之类。

如此一来,皇帝若是不处死隆庆公主的话,自己就会遭到报复,便是真的下狠心赐死她,皇后那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换做皇帝爹,自然会用更温和妥当的法子遮掩。

而且出于自己的本能和直觉,更信任皇帝爹,但是想是这么想,真的见到武帝的时候,却有些难以开口。

小阿沅,怎么想着过来了?武帝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当然了,这只是在心爱的小女儿的面前,才会这般一脸慈爱关切。

我……阿沅知道皇帝爹偏疼自己,倒不怕他,但是揭发姐姐和堂兄的乱*伦*奸*情,到底有些难为情。

武帝笑容一敛,挥手道:全部退下。

阿沅迟疑道:有件事,我说了……,父皇可别发火。

好。

武帝笑着招了招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站着,小阿沅。

怜爱的看着小女儿,父皇什么时候对你发过火?阿沅心道,你很快就会了。

低头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是……,今儿在大皇姐的府上,发生了一件不大好的事。

不确定武帝会不会怀疑自己,鼓起勇气,我看见……,看见大皇姐和大堂兄搂在一起。

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回想起当时的血腥场景,不免啧啧两声,若非自己前世是外科大夫,那还不得吓晕了啊?但眼下自己才得六岁,只能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瑟瑟道:然后……,河间王杀了周驸马。

武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变了又变,好似突然蒙上了一层乌云阴霾,阴冷的快要滴出毒雨来!隆庆公主和河间王偷情?!若非说这话的人,是自己多年来心爱的小女儿,早已一把拧下对方的脑袋!小女儿年纪幼小,言辞不清,但其中的关窍却不难猜。

这一、两年,河间王的确和大女儿隆庆走得近,原以为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熟络而已。

断断没有想到,居然是……,哪有堂兄堂妹搂在一起的?还要避开驸马再幽会!真是两个混帐!不知廉耻,还污秽了小女儿的眼睛!父皇,父皇……阿沅见他面色狰狞难看,有些害怕。

武帝目光一垂,这才发现自己吓到了小女儿,赶忙缓了缓神色,将那些震怒悉数压了下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温和问道:别怕,父皇只是一时有些吃惊罢了。

阿沅低了小脑袋,女儿怕的,怕大皇姐和大堂兄知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除了女儿,还有跟我一起去拣风筝的乐莺。

缪逊!武帝忽然朝外面喊人,等心腹太监进来,吩咐道:把跟着三公主过来的奴才带进来。

等乐莺进来,微眯双目,轻轻一扫,听说你平日不好好服侍主子,经常偷懒怠慢。

乐莺一头雾水,奴、奴婢……,没有啊。

还敢顶嘴?!武帝忽地沉脸,然后深深的看了缪逊一眼,这等偷奸耍滑、目无主子的奴才,不必留了。

阿沅大吃一惊。

断断没有想到,皇帝爹居然要把乐莺灭了口!乐莺吓得脸色都白了。

缪逊无声无息上前,一掌将她击晕过去。

父皇!阿沅急了,她可不是真正皇室,不能接受把人命当做草芥,让乐莺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枉死。

因而跪下去求道:乐莺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不会到处乱说的,父皇饶了她吧。

你起来。

武帝脸色的更不好看,听见没有?那一刻,皇帝的威严气势扑面而来!阿沅竟然不敢违抗,惶惶然的强行站了起来,心下慌张,不知道该要怎么去给乐莺求情,继而想到原公主一贯任性娇纵,干脆跺脚撒泼,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乐莺嘛。

武帝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女儿耍赖。

哭了一阵,阿沅只是把眼睛揉得红红的,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更知道没有效果,只能央求,父皇,你就饶了乐莺吧。

阿沅。

武帝认真的看着小女儿,问道: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啊……?第一,你还没有把乐莺的退路想好,就直接来回禀,所以她死了,也是被你害死的;第二,你身为皇室公主,身为朕最最心爱的小女儿,居然为了一个奴才下跪,这样只会惹得朕更生气,让那奴才死得更快。

武帝揽了女儿的小小肩膀,你虽然还小,但是却不能一无所知。

阿沅眼里闪过一丝了悟,是,女儿知错了。

武帝又问:那么重来一次,你要怎么办?我……阿沅想了想,如果我不想害了乐莺,就说、就说当时我自己任性淘气,跑去拣风筝,身边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胡说!武帝皱眉打断,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奴才们是怎么服侍的?全部拖出去打死!----暴力爹啊!阿沅到底不是真的六岁,心下明白,皇帝应该没有真的打算处死乐莺,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呃……,手把手教自己在皇宫里的生存技能。

----学宫斗技能哪家强?大内皇宫找皇上。

因而再想了想,说道:嗯,就说是我和乐莺一起去捡风筝的,但是起因却是我崴了脚,不怪她。

而且、而且……心下飞快的琢磨说词,现编现卖,当时我在台阶上踩滑了,掉了下去,多亏乐莺做了肉垫挡在下面,不然我就摔断腿了,所以她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父皇不能处死她。

越编越没个谱儿。

武帝嗤一下笑了,继而点头,不过你小小年纪,能这么快想到说辞和办法,也算是难得了。

他叹气,慢慢来,但是以后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儿。

阿沅小心翼翼问道:那……,父皇饶了乐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武帝一身明黄色的无爪龙袍,皱眉时,身上的金龙也似在跟着生气,张牙舞爪、目光狰狞,若是不让奴才受点苦处,嘴巴怎么封得住?再说了,你又哭又闹的为她求情,如此深重大恩,做奴才的得心里记牢了才行。

是。

阿沅不敢再争。

武帝又问:既然你们俩是去花园里捡风筝的,风筝呢?捡走了。

阿沅回道:亏得先拣了风筝,不然麻烦就大了。

武帝微微颔首,知道做事不留痕迹,还不错。

阿沅觉得怪怪的,皇帝爹啊……,你一直在关心小女儿的宫斗技能,就半分都不着急大女儿乱*伦的事儿?只是这话不好开口。

你先回去吧。

武帝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安抚道: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包括你母亲和哥哥,父皇会处理的。

继而又有一丝担忧,不过……,小阿沅你以后,可不能对父皇撒谎。

咦?刚才不是你教我诈的吗?阿沅看了看双重标准的皇帝爹,甜甜应道:女儿保证,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跟父皇撒谎。

好。

武帝笑了,目光慈和的送小女儿出了大殿。

----但愿永无谎言。

然而这样绸缪如同江南三月烟雨的心情,不过只是一瞬,等到阿沅的背影消失时,武帝的目光瞬间变得阴冷,----河间王这个作死的畜生,居然敢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乐莺是一个倒霉催的,跟着沁水公主去金銮殿走了一趟,偏生不小心,居然打碎了皇帝的一只心爱花瓶。

要不是沁水公主苦苦向皇帝求情,只怕就回不来了。

最后被赏了二十个嘴巴,还罚跪了三个时辰,方才脸色红肿,站都站不稳的勉强扶着栏杆回来,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似的。

还不敢回去歇息,先找到阿沅磕头哭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阿沅叹气。

皇帝爹真是一番良苦用心。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乐莺被吓破了胆子不说,将来还会对自己感恩戴德死心塌地,身边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下去歇着吧。

阿沅让人扶了乐莺下去。

眼下天色都黑了,还是没有周驸马的死讯传出来。

看来隆庆公主和河间王另有安排,肯定会先做好应对之策,才会再放周驸马的死讯出来,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而此刻,隆庆公主府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

你是说,这个风筝是在金香园里面捡到的?是,就挂在园子里的花圃中间。

隆庆公主看着桌子上的蝴蝶风筝,忽地脸色一沉,目光微寒,一把抓在手里撕了个粉碎!继而怒道:今儿是谁开了库房拿风筝的?!给我叫来!很快,中午那个放风筝的圆脸侍女传到。

听说……隆庆公主问道:今儿你拿了风筝,陪三妹妹玩了一会儿?有这回事吗?有的。

隆庆公主指了指破碎的风筝,是这个蝴蝶的吗?圆脸侍女看了一眼,瑟瑟道,是。

☆、8要宫斗,学演技很好。

隆庆公主轻轻颔首,在烛光的映照之下,脸上倒显出几分柔和之色,你倒是乖巧的很。

继而面色一寒,难道你不知道,金香园里有我养得稀世兰花吗?居然敢把风筝掉进去!圆脸侍女赶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该死?说得好。

隆庆公主嗤的一笑,漫不经心道:既然你自己都说自己该死,那就去死了吧。

公主……?圆脸侍女猛地抬头,瞪圆了一双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主子,连声求饶,公主饶命,饶命啊!等等。

一直在旁边沉默喝茶的河间王,忽然开口。

怎么了?隆庆公主不解。

河间王淡淡道:先留下她,有用。

圆脸侍女闻言一喜。

隆庆公主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往下看了看,之间那宫女一张圆圆脸儿,柳眉杏眼的,倒还真有几分小小姿色。

不由起了疑心,皱眉看向河间王,你是看上她了?还是早就有瓜葛舍不得了?圆脸侍女赶忙低下了头。

隆庆公主见状不免猜疑更重,恼怒不已,拖下去,把脸划烂了再打死!你又着急了。

河间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起身走近,附耳细细说了几句,然后起身笑问:这个主意可好?不错。

隆庆公主带着几分满意笑了笑,朝下人挥手,先押这蠢货下去看着!然后摒退心腹到外面守门,又道:既然咱们的事被那小丫头听见,肯定瞒不住的。

说着冷笑,你看着吧,玉氏一定会借机兴风作浪!河间王嘴角微翘,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捉双,就算三公主告诉了玉贵妃又如何?她有什么证据?!难道还空口白牙说咱们有瓜葛?你说得对。

隆庆公主神色慢慢缓和下来,得意道:眼下玉氏手上无凭无据的,单凭那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不能说明什么。

语气一顿,即便是闹到父皇跟前……目中露出凶光,哼,咱们就说是玉氏故意诬陷!玉氏哪里会那么傻?河间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她若是有心告状,必定会派人跟踪咱们,找个机会再当场捉住……悠悠一笑,呵,可惜咱们洞察先机,怕是要叫她失望了。

----别急,就怕你们不掉进来呢。

隆庆公主皱了皱眉,那废物才死了,我少不得要做做样子守孝的。

站起来环住情郎腰身,少不得,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了。

她扑在河间王的怀里,轻轻贴着。

看不到对方嘴角那一闪而逝的讥讽,只是听见情郎柔声道:但凡为了咱们的将来好,我受一些委屈也不算什么。

隆庆公主将他搂得更紧了。

若不是顾及驸马刚刚才死,麻烦事儿多,真是恨不得立时就亲热一番,最后好歹还是忍住了,抬起头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把事情办了吧。

眼里带出几分埋怨,依我的意思,叫个奴才去办就好了,何必你亲自去?别是真的看上那贱婢了吧?河间王挑眉道: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是叫那些嬷嬷们去办事,妇人手软,一时间捅了篓子不说,弄得哭天喊地的岂不难堪?语气里带出一丝责备,况且这会儿功夫,别说是那等粗鄙姿色,就算是个天仙我也没兴趣!你就别在这儿吃干醋了。

隆庆公主听他说那侍女姿色粗鄙,心情暗爽不已,好脾气的连声赔罪,好好好,是我误解了你。

河间王不再多话,转身出门。

很快找到关押圆脸侍女的小屋子,先将公主府的人摒退,再让自己的心腹守在门口,方才吱呀一声,推门进去。

圆脸侍女一见是他,目光惊喜,王爷怎么来了?赶忙上前关了门,然后一脸含情脉脉,今儿多谢王爷替奴婢求情。

河间王勾起嘴角,看着她,却并不说话。

王爷做什么这样看着奴婢。

圆脸侍女脸色潮红,带出羞涩,继而又有些不安,不过眼下是在公主府,王爷来找奴婢多有不便吧?期望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将奴婢弄到王府?河间王笑道:你先过来。

现在?圆脸侍女露出几分不解。

嗯。

河间王面容俊朗干净,声音诱惑,只是招了招手,就让对方主动投怀送抱,他温柔道:别说话,先闭上眼睛。

圆脸侍女虽然觉得时间地点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满腔欣喜,娇软的搂住了他,听话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真乖。

河间王的脸色瞬间阴鸷,一手捂住对方的嘴,抬手一掌重重敲在对方脑□道上,看着人软软倒下去,方才从容不迫的补了几剑!圆脸侍女先是被敲得又痛又晕,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又吃了几剑,只得扭了半张脸,不可置信的挣扎看了一眼,旋即断了气。

河间王重复白天同样的步骤,蹲下身,在尸身上细细擦拭剑锋血迹,嘲讽笑道:以为献了身子给本王,就能一辈子荣华富贵的了吗?哎,这世上怎地有如此天真的人?真是可惜呀。

他站起身,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这一夜,阿沅没有睡好。

次日跟着玉贵妃去凤栖宫请安时,亦是心不在焉。

按规矩行了礼,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郗皇后和葛嫔等人说着闲篇,心情恍恍惚惚的,不知道隆庆公主府那边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隆庆公主进宫请安……宫人的话音未落,就见隆庆公主素白着一张脸,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上前抱住郗皇后哭道:母后……,驸马、驸马他……郗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驸马怎么了?……死了。

什么?郗皇后顿时大惊,昨儿宴席开始的时候,驸马还好好儿的,怎地就死了?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隆庆公主呜呜咽咽,哭道:昨儿我做生辰,驸马心情好……,一时不免有些贪杯喝多了,然后……像是悲痛的不能自抑,哽咽得一顿一顿的,不知怎地自己离了席,居然跌到荷塘里……,给、给淹死了。

听她说到这儿,众位宫妃不免都是神色怪异。

好端端的,驸马居然淹死在了公主府的荷塘里?!难道当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连路上巡逻值夜的人也没有?这番说辞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却是蹊跷古怪的很。

----只是谁也没好意思开口询问。

若是问了,岂不是在怀疑隆庆公主的说辞?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况且驸马死便死了,也不与后宫嫔妃们相干。

因而大殿内一阵沉默。

阿沅看向哭得伤心欲绝的姐姐,不由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瞧瞧人家这精湛的演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驸马有多么鹣鲽情深,哭得一派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简直像是恨不得一起跟着去了。

这番说辞虽然不见得高明,但是驸马已经死了,收拾一下,再把衣服给换一套完整无损的,外表肯定看不出什么问题。

而无缘无故的,谁也不会把驸马剥光了来验尸,等到封棺下土,这个麻烦就算彻底解决掉了。

那些不知情的人,又怎么会想到是公主乱*伦*偷*情,害死了驸马呢?这件事皇帝爹已经接手,不需自己插手。

毕竟说起来,自己和隆庆公主只是吵了几句嘴,并无深仇大恨,非要落井下石置她于死地不可!而自己现在年纪又小,少惹麻烦,平平安安长大,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

若是可以选择,阿沅并不想和隆庆公主、郗皇后以及河间王结梁子,甚至其中还会牵扯到靖惠太子,这些人一个都不好惹。

但是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却盯上了她。

隆庆公主一面扑在皇后怀里哭,一面用眼角余光扫过妹妹。

没看出来,这小丫头最近还挺沉得住气的,或许是被玉氏叮嘱过,要假装不知道此事,好等着将来拿住自己的错处吧?哼,娘儿俩想得美!大公主节哀。

葛嫔一声劝慰,脸上露出心疼和哀戚之色,逝者已矣,大公主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跟着熬坏了。

隆庆公主擦了擦泪,哽咽道:多谢葛母妃关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又扑在皇后怀里大哭,母后,我怎么这般命苦啊。

将沾了葱汁儿的帕子,狠命在眼睛周围揉了揉,揉得通红,眼泪止都止不住。

傅婕妤一贯的性子冷淡,跟着道:公主节哀。

虞美人小小声附和道:是啊。

推了推身边的儿子,七皇子,快劝你姐姐别再哭了。

代王才得十岁,眼下并没有被皇帝封赐王爵,宫中都是以序齿来称呼他,听得母亲提醒,亦是说了一句,大皇姐节哀。

靖惠太子今年春天刚刚成亲,已经分府出去,此刻并不在宫中。

因此一圈儿人都劝了隆庆公主,只剩下玉贵妃、睿王、阿沅娘儿三个,还没有表态,郗皇后的目光看了过来,有些幽深莫测。

----气氛颇为微妙。

阿沅不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见她还不开口,心下着急,又不便抢在母亲前头表态,只得推了推睿王,六皇兄,大皇姐真是可怜呐。

睿王自幼聪慧明敏,当即道:是啊,母亲你劝一劝大皇姐吧。

玉贵妃忽地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然后弯腰俯身,在隆庆公主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吗?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隆庆公主正在假作伤心亡夫逝世,哭得哀哀欲绝,听得这话,顿时恼怒万分的炸了毛,豁然扭头,玉氏,你这话什么意思?!连母妃都不喊了么?玉贵妃故意反问,眸子里并没有任何的愧疚,好似激怒对方,是令她享受的一种愉悦快乐。

隆庆公主一直扑在母亲的怀里哭着,玉贵妃之前的那句话,大殿内其他嫔妃听不清楚,郗皇后却是可以听清的,----脸色变了又变,无数中复杂情绪在她眼里闪过,几欲迸出剑来,但最终却只是沉声道:隆庆,不可无礼!玉贵妃缓缓站了起来,叹息道:大公主节哀啊。

她的声调温柔婉转,带着一种浅唱低吟的奇妙优扬,好听是好听,但是任谁也都听得出,没有半分同情。

隆庆公主恼怒万分,豁然站起身来,冷哼道:不用你假惺惺的!玉贵妃却不恼,只是再次贴面附耳过去,悠悠道:呵呵,今儿也轮到你死驸马了。

她不疾不徐问道: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看着她,抿了嘴诡异一笑。

她原本就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不论是开怀的笑,还是怨恨的笑,都有一种令人炫目的惊人美丽!只是这份美丽的笑容,此刻却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你闭嘴!隆庆公主终于彻底被激怒了,----之前河间王交待的那些,什么要隐忍,什么要假装还不知情,以及什么筹谋云云,全都丢到了脑后!她气得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声音尖锐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呢?!郗皇后顿时脸色大变,喝斥道:隆庆!不可胡言!隆庆公主气得两眼通红,根本不听。

她上前揪住了玉贵妃的衣襟,咬牙切齿,附耳过去轻声冷笑,你当自己是个什么高贵的东西?不过是个一女侍二夫的婊*子!!呵呵……玉贵妃浅浅笑了,流光华彩、百媚横生,叫喜欢的人看了身心皆醉,叫仇恨的人瞧了恨不得撕烂那张脸,她依旧贴面轻声回道:可是你父亲却喜欢这个婊*子,所以你……,不过是一个嫖*客的女儿。

隆庆公主被这绕着弯儿的辱骂气晕了头,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也不想,就将玉贵妃奋力一推,尖声道:贱*人,去死!!她们俩个贴面交耳的说悄悄话,旁人根本听不清。

看起来,是隆庆公主先骂了玉贵妃狐狸精等等,然后又嘀咕了几句,玉贵妃也嘀咕了几句,最后隆庆公主喊着让玉贵妃去死,就把人给推倒了。

玉贵妃本来就是花做肌肤、杨柳骨一般的美人儿,娇怯怯的,被隆庆公主那奋力一推,顿时站不住连连后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娇花一般的美人儿跌倒了,磕在高几的尖角上,顿时鲜血汩汩,染红了那张白玉无瑕的脸庞,对比之下触目惊心!母妃!睿王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着扑了上去。

虞美人则是大惊失色,大喊道:快快快,快去传太医过来!又连连催促宫人,贵妃娘娘磕坏了,情形不好,快请皇上!然后朝代王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远远儿的,不要上去,自己方才过去搀扶玉贵妃,一脸担心问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葛嫔也道:哎哟,这可怎么了得!傅婕妤上前,帮忙搭手扶了一把。

阿沅看着面前乱哄哄的情形,----不管今儿这事谁对谁错,不管玉贵妃心下有何打算,但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只能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面!而且……,还要争取赢面的最大化。

于是朝隆庆公主扑了过去,只做跋扈小公主的模样,扯着她的衣服一通乱揉乱搓,像是恨不得把眼泪鼻涕都给抹上去,大声哭道:大皇姐,你凭什么欺负母妃?你还要母妃去死……,你害死她了。

隆庆公主勃然大怒,放屁!我哪里害死她了?阿沅不依不饶,反复加深众人的记忆,是你先骂母妃狐狸精,是你亲手推了母妃,是你口口声声喊着母妃去死!小小拳头不停捶打,撒泼道:你赔我的母妃来,赔我的母妃……要说六岁小萝莉的那点力道,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是隆庆公主本来就厌恶阿沅,之前拌嘴怄气且不说,单是偷窥到她和河间王的奸*情,这档子心病就够深的了。

这会儿被小妹妹一顿揉搓,又气又恼又恨,恨不得即可将她人道毁灭!刚想伸手推开,就听郗皇后一声断喝,隆庆!不许欺负阿沅!旁边早有宫人来拉来劝,阿沅却死死的不放手,口中大喊:都是你害了我的母妃……反正都和隆庆公主撕破脸了,也不怕多一点儿,伸手在她腰间又掐又拧,我要你偿命!要你偿命!如此火上浇油,便是玉皇大帝也劝不了隆庆公主了。

你给我滚开!她气急了眼,蒙住了心,那些宫人不敢用力拖拉阿沅,她可不管不顾,抓起妹妹的小手死命一掰!啊……!阿沅一声惨叫,松了手,是真的痛得不行,不得不眼泪汪汪的松了手,----右手的无名指软趴趴的,已经掰断了。

正在这时,便听门外一声高调通传,皇上驾到!☆、9吉祥如意的一家早在隆庆公主和玉贵妃起争执之初,就有泛秀宫的人去请圣驾了,加上金銮殿和凤栖宫都在皇宫中央,相距并不远,所以皇帝很快赶来,刚刚好看到惨烈的一幕!玉贵妃满面鲜血被人扶着,阿沅一声惨叫,被隆庆公主狠狠甩开!----救兵来了。

阿沅心下明白,扭头就朝皇帝身边跑了过去,将手放在面前,撕心裂肺放声大哭,父皇……,我的手、我的手……金豆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的手指头没有了。

方才她和隆庆公主一番争执,谁也没看清。

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那雪白纤细的小小手指,以奇怪的样子歪着,关节处已经红肿,明显是被人生生掰断了!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十分丰富。

玉贵妃起先还以为女儿是在撒泼而已,见状不由惊住,慌忙冲了过来,拉起她的小手,焦急道:阿沅,阿沅你的手怎么了?哪怕对女儿再疏离,那也只是情感上的,亲眼看着女儿受伤又是另一回事,当即喝斥周围的太医,别管本宫,先给阿沅瞧一瞧!郗皇后心里一凉,情知事情越闹越大了。

人人都知道皇帝盛宠玉氏,没错,她的确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但是玉氏和皇帝有着血海深仇,心结难解,平时里连笑脸都懒得奉送,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更多的只是皇帝单方面的宠爱。

而沁水公主则不一样。

她的确是一个被皇帝宠坏了小丫头,骄纵、跋扈,凡事争强好胜,不让人,然而纵有百般不是,却有一项能耐,----在皇帝面前十分嘴甜、讨巧,哄得皇帝对她事事迁就和纵容,几乎达到百依百顺的地步。

今日女儿隆庆先是辱骂玉贵妃,继而又推倒了她,已经捅了篓子,现在还把那小丫头的手指掰断,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像之前沁水公主不过被猫儿抓了几下,皇帝就将所有猫儿扑杀!而今天,她断了一指……郗皇后觉得头疼起来,----皇帝这些年脾气越来越怪,越来越坏,只有那小丫头是他的心尖尖,这事儿……,到底该要如何收场?一想起皇帝那冰冷的无情眼神,就是一阵惊悚,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儿。

侧首看向心腹赵嬷嬷,低声耳语,快,快请皇太后过来救隆庆。

又叫了另外一人,让太子赶快进宫。

----有个儿子在自己身边,底气也足一点儿。

正如郗皇后预料的那样,武帝脸色阴沉,整个大殿都仿佛布满了乌云,浓浓的一层,气压低的众人都不敢出声儿。

阿沅还在哇哇大哭,疼啊,父皇……,我的手好疼……白嬷嬷上去抱住她,却被她拼命挣扎拍打,走开!走开!仿佛疼得已经失去了理智。

朕来。

武帝上前搂了阿沅,看着鬓发凌乱,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小女儿,真真心痛难当,别怕,有父皇在。

抬头便是一声断喝,蔡太医!!动作还不快点?太医院院首蔡太医赶忙上前,捞起阿沅的手腕,细细一看,回皇上,三公主是手指关节处折断,需要正骨,然后上夹板。

咽了咽口水,但是……,这样做公主殿下会很疼。

听话。

武帝抱着阿沅坐在椅子里,柔声哄道:父皇搂着你,你扭了头不看,很快就好了。

玉贵妃急道:阿沅你忍一忍。

睿王担心焦虑的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面上又气又恨,扭头恶狠狠瞪了隆庆公主一眼!但他毕竟十来岁了,懂事了,当着皇帝是不会口出恶言的,只是回头哄妹妹,母妃说的没错,阿沅你别动,好歹得把手指给正回来再说。

不不不!阿沅的手确实很疼,更要装做六岁萝莉的吃痛样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太医说了,会很疼的……,阿沅不要!痛得吸气的哭,不要疼……,现在已经很疼了。

武帝不由分说搂紧了她,抓住她的手腕,朝太医点了点头,动作要快,别耽搁!他本来就是习武出身的皇帝,力气奇大,别说阿沅是假装挣扎,便是真的有心,也是断断动不了的。

蔡太医不敢手慢,更不敢手软,若是磨磨唧唧让公主一直挣扎痛哭,只怕皇帝的火气会越来越大,保不齐就迁怒到旁人身上。

因而手脚麻利,让人开了箱子取出工具,先在那小小关节处捏了捏,确认一下。

啊……!阿沅一声尖叫。

----妈蛋!不用装,真的好疼啊。

正在痛哭流涕的功夫,忽然间,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钻心疼痛,蔡太医麻利的将关节正了回来,然后上了一块小小木板,再一圈一圈的缠上绷带。

其实过后的疼痛,阿沅的心理素质已经能忍受住了。

不过眼角余光扫到隆庆公主那边,想起她的狠心,对一个六岁萝莉都能下这样的狠手,哼,事情不能就这样完了!于是又开始嗷嗷叫,抽抽搭搭一气儿的痛哭,坏了……,我的手被大皇姐掰坏了。

武帝冷冷扫了隆庆公主一眼,暂时没有发作,回头看了看阿沅的手指,朝太医问道:好了没有?好了。

蔡太医赶忙回道:公主殿下年纪小,恢复快,只要不用手,回头臣再开点膏药,抹一抹,静静养一养就没事了。

事关沁水公主的身体,不敢轻慢。

好了,好了,没事的。

武帝一直搂着阿沅,轻轻拍着、哄着,然后抬头看了看玉贵妃,让蔡太医再给你瞧一瞧。

他并非那种长于后宅妇人之手的天子,半生戎马、杀戮无数,宠妃额头上的伤看着吓人,但正常情况下,情知不会有太大妨碍。

是以刚才并未乱了分寸,而是先关心年幼的女儿。

毕竟小丫头承受疼痛能力有限,断了一指,已经是非同小可了。

蔡太医领命上前,是。

虽然已经是年迈的太医,但玉贵妃是后宫妃嫔,并不敢多看。

更不要说那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看一眼就叫人炫目惊心,看一眼就叫皇帝的脸色难看一分,因而只敢瞧了瞧额头上的伤口,便飞快别开视线。

贵妃娘娘的额角磕破……蔡太医小心斟酌说词,这大殿里面,哪一个都不是好得罪的,皮外伤应该好养,至于有没有撞到脑子,还得……,观察几天才能确诊,回头自然还是以静养为主。

观察几天,看看事情的风向再做定论吧。

武帝静默了一瞬,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皇帝心下明白,不用问,也知道是隆庆公主所为,放眼这一屋子,再没有旁人做得出这种事来。

只不过该走的过场还得走罢了。

而他怀里的阿沅,心思飞快的掂量了一下,若是让玉贵妃或者睿王告状,未免显得偏颇,但自己堪堪才得六岁,便是有些孩子气说得激愤,也是平常。

因而摸了摸脸上的眼泪,大声道:都是大皇姐害的!武帝低头看向小女儿,你说。

阿沅抬起没受伤的作收,指着隆庆公主,大皇姐先骂母妃……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学姐姐说话,她骂,‘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呢?!’抬头问道:父皇,大皇姐为何要把母妃比作公主?其实已经猜到,玉贵妃应该是前朝的公主,不过是故意上点眼药罢了。

武帝的眼角跳了跳,脸色阴冷。

阿沅丝丝吸气,一副余痛难忍的样子,然后大皇姐就把母妃推倒了,磕得满头的血,我去找大皇姐评理,她生气……,就、就……抬起自己的小手,眼泪哗哗,就把我的手掰断了。

看似哭哭啼啼,实则条理十分清晰,愤怒和委屈表现的恰到好处,并且掐头去尾,将玉贵妃的挑衅给隐匿了。

隆庆公主气得双眼通红,恶狠狠瞪着妹妹。

阿沅缩到父亲怀里,一副又胆怯又害怕的样子,父皇你看,大皇姐那个样子好可怕,好像……、好像要撕了我一样。

不怕,不怕。

武帝轻轻拍着小女儿,抬起头时,那温和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冷冷看向隆庆公主,你这是什么眼神?给朕收起你的那幅嘴脸!忍了忍火气,又问,可还有话说?隆庆公主银牙一咬,她们都把话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隆庆!郗皇后一声断喝,皇上问你话呢,好好回答。

用力扯了女儿一下,然后朝皇帝解释道:都怪隆庆太伤心了,一时失神。

说着,恰到好处的掉起泪来,昨儿周驸马喝多了,失足掉进了荷塘里面,……没了。

皇后的本意,一是为女儿的异常行为找个借口,二是转移皇帝的视线,哪里知道皇帝早就知晓此事?见皇帝丝毫不为所动,不免十分失望,又担心,嘴上继续道:都是隆庆不懂事,伤心之际,就和玉贵妃起了几句口角,臣妾会好好教训她的。

----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驸马的事等会儿再说。

武帝根本不理会皇后的一番做戏,仍旧看着隆庆公主,朕只问你,到底为什么辱骂玉贵妃?还伤了她和阿沅?隆庆公主一时哑口无言。

玉贵妃说得那些话,并不方便当着众人说出来,倒不怕别人听见,而是怕父亲会更加恼怒,不由皱了皱眉,朝殿内环顾了一圈儿。

葛嫔小心翼翼的,轻声道:皇上,臣妾等人……武帝喝道:都滚!葛嫔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却不敢多言,更不敢多加停留,----看别人的热闹虽然好,可是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大好了。

前朝的那些破事儿,一直都是皇帝心头不能碰的忌讳。

她这一起身,傅婕妤、虞美人和代王,都是默默的行了告退礼,悄无声息的悉数退了出去,殿内的宫人、太医们也都消失了。

----人越少,气氛越紧张。

郗皇后的心更是越来越凉,----不管玉贵妃说了什么,都只是耍耍嘴皮子,女儿却是动手伤人,无论如何都不占理。

更不用说,皇帝的一颗心早就偏了。

武帝再次看向隆庆公主,没话可说了,是吗?说就说!隆庆公主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梗脖子道:玉氏说周驸马死了,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说今儿也轮到我死驸马了。

一声冷笑,父皇你看,前朝都是几年前的老皇历了,玉氏还心心念念,整天惦记着她以前的驸马。

看向玉贵妃,露出一脸鄙夷之色,啧啧,你身为皇妃却心系他人……够了!武帝额角青筋直跳,赫然打断,不要有的没的编一箩筐,朕只问你,为什么伤了玉贵妃,伤了阿沅?!隆庆公主像是找到了借口,理直气壮道:她不守妇道,枉为皇妃,我这也是替父皇出气罢了!----不守妇道?!武帝看着那个和堂兄乱*伦的女儿,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攀诬别人不守妇道!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玉贵妃一声冷笑,前朝的人都死光了,我有什么好不守妇道的?大公主想要诬陷我,也得编一个好点儿说辞。

又咄咄逼人的问:还有阿沅呢?大公主又要编一个何等荒唐理由,来解释掰断妹妹的手指?说到此,眼里不由迸出一缕浓浓恨意。

隆庆公主被堵了个结实,眼见对方目光凶狠,想起她们母女两个前仆后继的做戏,就气不打一处来。

玉贵妃冷声问道:可是编不出来了?隆庆公主越看越可疑。

玉氏那个小贱*人,知道了自己和堂兄的私情,故意闹事,还让自己扯到了妇道上面,等下……,是不是就要揭发自己了?她自己吓自己,想着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一时激愤,咬牙切齿骂道:我就打了,打了你生的那个小野种!你能把我怎么样……隆庆!郗皇后赶忙打断。

但是来不及了。

武帝放下了阿沅,上前狠狠一耳光扇在隆庆公主脸上,下手力道大,打得她脸上红肿一片,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目光阴森森的,朕清清白白的小阿沅,岂是你能随便编排的?!父皇你打我?隆庆公主傻眼了,气急道:我是你女儿,她们……,你为了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为了那个小野……武帝二话不说,抓起旁边的一个碟子,就朝她脑袋上拍去,拍得女儿头破血流,厉声道:你再说阿沅一个字试试!那一瞬间,帝王气势宛若睡狮一般苏醒过来,叫人心惊胆颤,朕不仅打你,还要亲手打死你这个……,混帐!打死这个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秽乱皇室的混帐!隆庆公主啊一声惨叫,鲜血流了满面,更被父亲的大力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抬起头时,看见气父亲得双眼通红,眼里透露出犀利无比的杀意,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恐惧!----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郗皇后亦是惊呆了!皇帝这是……,这是要亲手打死自己的女儿!不由吓得瑟瑟发抖,扑到女儿身上护着哭道:皇上、皇上,你饶了隆庆吧?臣、臣妾一定会好好教训她,让她再也不敢乱说了。

太后娘娘驾到!你还学会搬救兵了。

武帝冷冷扫了郗皇后一眼,忽地弯下腰,抓起隆庆公主的手,若是别人伤了阿沅,朕必定会将那人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看在你也是朕女儿的份上……语气一顿,那就双倍偿还吧。

那口气,倒好似便宜了隆庆公主。

隆庆公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尖叫,不!然而武帝丝毫不为所动,用力狠狠一折,只听咔嚓两声闷响,居然生生折断了隆庆公主二指,他道:没有下次!隆庆公主痛得大叫,啊,我的手、我的手……砰!的一声,是皇太后命人将内殿大门撞开了。

皇太后上官氏,如今已经是年逾古稀的岁数,但是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还算精神不错。

穿了一身紫棠色的暗纹广袖长袍,褐色大裙,身材有些瘦小,但是目光颇为凌厉,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

隆庆怎么了?上官太后目光灼灼问道。

没什么。

武帝坐回了椅子里,依旧抱起阿沅,淡淡道:隆庆打破了玉贵妃的头,折断了阿沅的手指,朕给她原样奉还罢了。

隆庆公主放声大哭,皇祖母救我……☆、10咦?又见重生阿沅真是叹为观止。

人家皇室里都是阴谋算计、勾心斗角,这慕容一家倒好,皇帝干脆亲自上阵动手了。

不过继而想想,皇帝若是不这么做,谁又敢打破隆庆公主的头?谁又敢折断她的手指?更不用说,还有一个赶过来护驾的皇太后。

前世自己并没有见过上官太后,因为已经过世了。

而今生,上官太后一直吃斋念佛,除了盛大的节日,平时并不让嫔妃晚辈们过去请安,就连昨儿隆庆公主的生辰宴席,都没有出席,只是让人送了一份寿礼罢了。

所以眼下,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到。

上官太后走到大殿中央坐下,隆庆公主举着残手,哭得泣不成声,皇祖母你看,我的手……目光憎恨的扭回头,扫过玉贵妃、睿王、阿沅,却在和皇帝视线交接时,突兀的打了个激灵!武帝不依不饶,你不服气?还是朕处罚的不当?上官太后顾不上问事情,先朝外面骂道:太医呢?都死了?!还不赶快进来给隆庆包扎?一群蠢货,当心哀家揭了你们的皮!蔡太医闻声磕磕绊绊跑了进来,抹了一把汗,赶忙上前打开药箱,翻出纱布和膏药,为隆庆公主接上断指。

心道,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皇帝亲自把女儿好好的手折断,然后再给重新接上,真真荒唐可笑。

可是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一丝都不敢流露出来。

今儿亏得太后在这里压阵,否则万一皇后要让治,沁水公主又不让,那自己该如何是好?治了,得罪玉贵妃和沁水公主等人;不治,皇后和隆庆公主岂肯善罢甘休?还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哇。

蔡太医一边心有余悸的感慨,一边听隆庆公主哭爹喊娘的痛呼,好在不是什么大伤,很快就给包扎好了。

弄完了,再抹一把汗,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上官太后四下里环顾一圈儿。

玉贵妃额角上面一个明显的磕伤,神色冷冷的,睿王站在前面,大有要替母亲和妹妹出头的架势。

而小公主气嘟嘟的鼓着腮帮子,不时的将裹了纱布的手晃一晃,再掉几颗金豆豆下来,惹得皇帝一阵又哄又劝。

再看自己身边,皇后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拉着女儿的手无声掉泪,像是畏惧皇帝不敢哭出声来。

隆庆则是哽咽不已,皇祖母,救我……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话?!上官太后气恼抱怨,轻轻拍了拍跪坐在旁边的孙女,朝皇后问道:告诉哀家,好好儿的怎么会动起手来了?郗皇后还没开口,隆庆公主先激愤的抢话,皇祖母!是……忽然间猛地一顿,将辱骂妹妹的话咽了下去,是三皇妹她先开始撒泼的,又哭又闹,一边打我,一边又掐又拧,我……,我一时着急想把她拉开,结果就……,不小心碰着她的手了。

说着,便是呜呜咽咽的一阵哭。

阿沅看得眨了眨眼。

懂了,这是在掐头去尾的打同情牌。

这种时候,当然还是自己这个小萝莉说话,比较占优势啦。

虽然自己哭戏的演技不够精湛,但是现在手指钻心一样的痛,眼圈儿也还是热的,挤几滴眼泪出来完全不成问题。

皇祖母……阿沅稚声稚气的,从父亲怀里挣脱下来,扑了上去,哭得比姐姐还要伤心一百分,大皇姐她撒谎,分明是她先骂母妃是狐狸精的,还推了母妃,磕得头破血流好吓人……姐姐抓住太后的左手,自己就抱右胳膊,我去找大皇姐评理,她一生气,就把阿沅的手给掰断了。

将那只受伤的手举起来,皇祖母,好疼好疼的呢。

其实心里明白,郗皇后既然专门搬来皇太后救场,肯定是要偏向隆庆公主那边的,但是偏心是一回事,面子上该做的样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装可怜、博同情,混淆是非等等,这几套简单戏路自己还是会的。

上官太后的目光有些吃惊。

按照沁水公主从前的爆炭脾气,早就和姐姐对吵对骂,哪里会可怜兮兮的跑过来抹眼泪?更不用说居然如此的嘴角伶俐,知道掐头去尾,专拣对自己有利的哭诉,由不得叫人惊讶。

此刻隆庆公主和阿沅相距甚近,面对面的看着,听了她这一番话,不由火上浇油,气得大骂,你少遮遮掩掩的!你敢说你没打我?没掐我?若不然,我又怎么会推开你?!阿沅瞪大一双水汪汪的泪眼,无辜道:大皇姐,当时我明明是拉你去给母妃赔罪的,怎么说我打你?她问:那我打你哪儿了?掐你哪儿了?你总得把伤口给大家瞧一瞧,可不能这样不讲道理啊。

隆庆公主被气得差点喷一口血!妹妹当时的确又打又掐又拧自己来着,可是小孩家力气小,至多当时留一个红印儿,这会儿哪里还会有什么痕迹?不说这个还好,被妹妹这么一问,反倒像是自己在诬陷她一样。

不曾想,这小丫头忽地变得如此奸诈了。

她的那个气啊,你有父亲做保护盾还不够,还要来跟我抢皇祖母?气得豁然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看着妹妹,愤怒道: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阿沅哇的一声大哭,站起身来,一面朝皇帝那边跑,一面哭道:大皇姐又生气了,又要折断我的手指头了。

武帝顿时一声暴喝,隆庆!说话就说话,你又吓唬阿沅做什么?!朕看你还是不知道悔改,越发放肆了!什么叫又?又要折断她的手指头?又吓唬她了?隆庆公主眼前一黑。

差一点儿,就被妹妹和父亲噎得喘不过气。

郗皇后在旁边看出点门道来,那小丫头忽地机灵许多,火上浇油、架桥拨火的手段,竟然玩得溜溜儿的。

不行,再闹下去女儿只会更吃亏!隆庆你给我闭嘴!郗皇后赶忙喝斥女儿,朝心腹赵嬷嬷递了一个眼色,示意看着一点儿,然后飞快朝皇太后回道:今儿的事,都是隆庆的错。

不这样说,皇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能先放低姿态,做可怜,有件事情,想来母后还不曾听说。

拿起帕子淌眼抹泪,继续打同情牌,周驸马他……,失足落水,……没了。

什么?上官太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这又是怎么回事?郗皇后将女儿的说辞适当润色,然后复述了一遍,垂泪道:要说隆庆平时不是这样的性子,今儿也是……,因为驸马走了,太伤心,这傻丫头也是伤心糊涂了,这才……,才会一点就炸乱了分寸。

哼!要不是玉贵妃有意的那话尖刺,女儿又怎会动手?原来如此。

上官太后目光同情的看向孙女,叹道:可怜见的,才得二十多岁就守了寡,真是一个苦命的丫头。

其实当朝的民风颇为开明,寡妇再嫁虽不提倡,但是压力不大,隆庆公主又是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守完三年孝,再找个驸马完全不是个事儿。

太后这么说,不过是在明里暗里给孙女找借口罢了。

郗皇后如何不知?当即跟着哽咽起来,落泪道:是啊,我苦命的儿。

一把抓过隆庆,捏了捏她,你看一时糊涂办得糊涂事儿,好好的,便是跟你玉母妃有点争执,也不该动手啊?更不用说,阿沅才多大一点点儿,弄伤了她,回头你自己又后悔了。

噗!阿沅差点喷出来。

----隆庆公主会后悔才奇怪呢。

瞧瞧,你娘的演技就比你好多了哎,怎么不好好学一学?先是扯女儿死了驸马好可怜,然后又是伤心气晕了头,接着是一时糊涂办了糊涂事儿,最后居然还会后悔?郗皇后又道:糊涂丫头,如今你父皇虽然已经责罚过你,但是还得你自己认错才行。

催促女儿,快,快去给玉贵妃和阿沅赔个不是。

上官太后也道:是啊,快去吧。

阿沅看得目不转睛,在皇后身上又学会了一招。

----这算变相的及时止损?一开口便是皇帝已经责罚过隆庆公主,既然已经责罚过,那么后面自然不用再责罚了。

然后又放低姿态,再让隆庆公主过来赔罪,按照常理,自己和母亲应该接受这份歉意,最好是就此原谅才更好呢。

否则人家都已经被责罚过了,又是赔礼道歉的,若是自己和母亲还是咄咄逼人的话,就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嗯嗯,皇后娘娘果然不是吃素的。

可惜她的女儿不肯配合,不肯就着母亲搭好的台阶下去,虽然在满屋子的低气压下不敢发作,却愤愤然道:凭什么是我赔礼道歉?别人磕破了头,我的头也被打破啊!别人断了一根手指,那我还断了两根呢?!她满眼的绝望之色,原来,就连母后和皇祖母也不疼我……父亲的眼里只有玉氏、睿王和那小丫头,母亲的眼里只有弟弟太子,只要能够保证太子的储君之位,根本就不心疼女儿受了什么委屈,而皇祖母……,凡事都只凭她的心意行事,未必真的有多疼爱自己这个孙女。

一家子人,没有一个是向着自己的。

隆庆公主满心的绝望和怨愤,根本不理会皇后和皇太后说话,而这种悲观厌世情绪,在弟弟靖惠太子来了以后,更是被推倒了最高点!阿沅!靖惠太子一进门,就先朝阿沅赶了过去,让皇兄看看你的手,真的折断了?眸子里尽是担心和心疼,甚至还蹲下身去,轻轻的吹了几口气,好好儿的别动,慢慢养几天就好了。

阿沅应了一声,嗯。

皇后派人去叫太子进宫的时候,皇帝还未处罚隆庆公主,宫人自然只说了玉贵妃磕破了头,和沁水公主被折断了手指。

所以靖惠太子根本不知道,隆庆公主也受了伤。

而大人磕破了头,跟小孩子折断手指,显然不是一个伤残级别的,加上他不是很敢看玉贵妃,第一反应便是关心阿沅。

一面柔声哄着小妹妹,一面抬头扫了一眼,见玉贵妃只是头上有个口子,人还好好儿的,便没有再多看了。

慕容承明!!忽然间,隆庆公主一声怨愤尖叫,朝着太子咆哮,我才是你的嫡亲姐妹!我的也受伤了!你怎么就看不到?她又恨又怒,更是伤心,你们、你们……,你们一个个的眼都瞎了!都瞎了?郗皇后气得发抖,岂不是连皇帝和皇太后也骂了进去?自己在后面忙着给女儿收拾烂摊子,她就在前面不停捅篓子,一则气恼,二则怕她再说出别的什么,顾不得许多,扬手就是一耳光闪过去,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先收拾你!靖惠太子赶忙上前,劝道:母后,有话好好说。

你走开!隆庆公主已经怨愤到了极点,咬牙冷笑着,将殿内的人都扫了一遍,父皇打我,母后也打我,皇祖母不肯帮我,兄弟也向着外人……她哭得伤心凄厉,我,我可真是一个可怜虫。

这世上,只剩下堂兄还对自己有几分感情了。

她踉踉跄跄的推开周围的人,往外走,一边哭、一边笑,没人心疼我,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

站住!武帝厉声打断她,少在朕面前装疯卖傻的!要走,也得先给玉贵妃和阿沅赔了罪再走。

----语气丝毫不容商榷。

隆庆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一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皇帝身边的缪逊拦住了她。

混帐!隆庆公主勃然大怒,抬手就给对方一耳光,你敢拦我?!请公主谨遵圣旨。

缪逊并不退让。

靖惠太子见状不好,赶忙上前拉住姐姐,低声道:别忤逆父皇。

又朝缪逊表示了歉意,公主情绪不稳,缪公公别放在心上。

要知道,皇子和公主们并不能经常陪着君父,特别是长大分府出去,见到君父的次数就更少了。

而这些心腹太监,却是白天黑夜十二个时辰,都守在皇帝身边的。

得罪他们,往后只会麻烦不断。

缪逊一脸谦卑,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隆庆。

上官太后站起身来,上前道:听话,别再惹你父皇生气了。

轻轻点出要害,然后抓住孙女的手,你若是连父亲和祖母的话都不听,那就是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神天佛祖也不能容你。

声音沉沉,自有一种叫人不能抗拒的威仪。

郗皇后亦是追了过来,喝斥道:还不快点赔罪?!隆庆公主情知自己不道歉,父亲是绝对不会放自己走的,而且还会惹怒皇祖母,同时让母亲和弟弟不满,----竟是被逼到了绝路!她转身,咬牙切齿道:玉母妃、三皇妹,今儿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了。

武帝很不满意,你这样子像是赔罪吗?隆庆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低了头,强忍满腔怒气,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重新说了一遍,玉母妃、三皇妹,今儿的事都是我一时糊涂,做得不对,我给你们赔罪了……眼泪啪嗒往下掉,请你们原谅我。

玉贵妃轻轻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隆庆公主猛地一抬头,目光似要喷火!上官太后伸手将她脑袋一按,抓了她的胳膊,走!跟哀家到懿慈宫去,好好的说道说道你,免得你没规没矩的。

扯了人往外面走,在门槛处停下,回头说道:皇上,好歹隆庆是你的亲生女儿,看在她才死了驸马的可怜份上,往后就别再追究了。

玉贵妃的明眸水波流转,嘴角微翘。

心下明白,皇太后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意思是,隆庆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千金万贵的皇室公主,又是才死了驸马可怜见的,----若是自己还不识趣,继续为难她的话,皇太后第一个不会饶了自己!呵……,乱臣贼子罢了。

上官太后拉着隆庆公主出了门,看似在训斥,实际上却是变相保护,就算是皇帝,也不好意思再从母亲手里抢人。

一行宫人众星拱月簇拥着二人,上了凤舆,渐渐走远了。

靖惠太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阿沅悄悄打量着他。

没想到,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如此情形。

眼下的靖惠太子,才得十六岁,比起前世多了几分年少青涩,模样和郗皇后并不相似,更像武帝,只是没有那种凌厉之气,面相颇为柔和。

听说他春天里刚刚册为储君,接着娶了太子妃,正是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年,而此刻……,却只能脸色苍白的沉默着,不敢随便多言。

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姬暮年。

心下微微叹气,上一世是自己误了姬氏母子。

而这一世,自己绝不会像那个糊涂小公主一样,被人骗了身子,怀上身孕,自然就不会再让姬暮年倒霉了。

想来……,他会另外娶一房温柔娴淑的妻子。

----彼此的人生不再相干。

******姬家二房,绿荫幽幽的后花园内。

姬暮年一袭流云浅纹的白色长袍,头束白玉冠,当他面色沉静扶琴时,容颜清雅宛若玉色雕像一般,十分赏心悦目。

琴音淙淙,在那修长的手指下缓缓流淌,宛若林间清澈小溪。

铮!最后一声,余音萦绕不绝。

太子殿下今日匆匆进宫,出来却面带忧色。

姬暮年轻轻放好了古琴,起身到前面坐下,沏茶问道:可是遇上了烦心之事?那茶是今春新制的云雾银针,茶汤二道,茶叶尖尖细细,在浅碧色的茶水里竖立漂浮,以银针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可惜靖惠太子无心赏茶,看也不看,隆庆推了玉贵妃,磕破了头,还弄断了阿沅的手指。

隐去了父亲的粗暴做法,摇了摇头,要不是皇祖母赶到,替隆庆求了情,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姬暮年神色微闪,问道:后来呢?靖惠太子叹气道:后来我和母后去了懿慈宫一趟,皇祖母发了话,要隆庆跟着她吃斋念佛,在佛前悔过一百天才准出宫。

为了这个,姐姐还好一阵哭闹不愿意呢。

就这些?姬暮年心下觉得诧异,----玉贵妃磕破了头,沁水公主更是断了一指,皇帝居然如此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见靖惠太子说话吞吞吐吐的,或许有隐瞒吧。

不过重活一世,有些事情似乎不一样了。

前世自己这个年纪,因为父亲还在,正过着悠然自得的世家公子生活,并没有特意留心过皇室的秘闻。

但当年的那件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而在那之前,沁水公主去参加姐姐的生辰宴席,无意撞见隆庆公主和河间王的奸*情,然后就告诉了自己母亲。

玉贵妃暗暗记下不揭破,派人跟踪隆庆公主的行迹,等她找到河间王幽会时,带着人赶去,一举将二人捉奸在场。

当然了,如此丑闻当时是严令封闭的,只有皇室内部知晓。

但是后来出了那件大事以后,丑闻曝光,渐渐有流言传出,隆庆公主和河间王的奸*情再也瞒不住,成了举国皆知的大笑话。

而今生……,似乎另有变数。

姬暮年微微一笑。

自己不知道这变数到底是什么,但是老天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么就不能白白浪费了。

前世因为身体原因,选择医道,想着避开仕途,只求平安,但却阴差阳错进了太医院,又稀里糊涂做了沁水驸马。

以至于……,最后白白葬送了自己和母亲的性命,甚至连累伯父和堂兄丢了官,姬家一片惨淡。

今生绝对不能重复前世的道路。

不仅如此,还要……暮年?靖惠太子自己发了一会儿呆,抬头见姬暮年也在发呆,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反倒安慰他,没事的,回头我再劝劝隆庆就好了。

姬暮年淡然微笑,是,太子殿下无须忧虑。

☆、11各有心思蠢货!!河间王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当乱响,犹自还不解气,伸手用力一拂,上好的金边甜白瓷碎了一地。

一百天!隆庆公主在太后身边禁足一百天!河间王气得直喘气,以他的性格和年纪,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了,咬牙切齿半晌,方才慢慢平复下来。

但是脸色依旧阴沉沉的。

河间王妃找到书房时,便看见丈夫阴沉着一张脸,活像才死了老子娘,而且还被人把坟给刨了。

这是怎么回事?河间王妃下意识止住脚步,立在门槛外,朝连廊上的侍女招了招手,问道:谁惹王爷生气了?侍女摇摇头,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进来吧。

河间王收敛了情绪,淡声道。

原是不敢来打扰王爷的。

河间王妃先找了个台阶,进了门,拣了一张椅子坐下,低声道:宫里头才出了事儿,想必王爷在外头已经听说了。

嗯,隆庆被禁足一百天。

唉……河间王妃不免叹气,要说皇上这几年实在……不便说皇帝的不是,只往心口指了指,摆手道:隆庆也是可怜,才死了驸马,就惹上了那一对儿母女,啧啧……,皇上还真是下得去手啊。

河间王妃娘家姓郗,郗家这一代共有两个小姐,她是大郗氏,小郗氏是靖惠太子的太子妃。

因而说话时,自然而然向着郗皇后和隆庆公主,尽管明知道表妹性子骄纵,却是一副帮亲不帮理的口气。

当然了,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皇家表妹已经爬了丈夫的床。

她在旁边絮絮叨叨的,河间王却连嘲笑妻子的心情都没有,满心烦躁的,仍旧是隆庆公主不知轻重,无端端的和玉氏母女起了争执,----她被皇太后禁足一百天,自己的计划就要跟着耽搁一百天!而这一百天,又会发生多少变数?!----那女人真是一个蠢货!蠢不可及!!河间王妃一面说,一面瞧着丈夫脸色阴晴不定,还当是为郗家愤怒,想到此不由说道:王爷几时得空了,也在皇上面前替公主开解几句。

别的不讲,单说王爷是由皇后娘娘养大的,这份恩情就跟别人不一样。

行了!河间王不耐喝斥,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找幕僚们商议。

河间王妃正说得有几分起了兴头,不免噎了一下。

回去吧。

河间王很是能忍耐的,哪怕被妻子戳到最深最痛的心病,依旧还能面不改色,反倒放缓了口气,今晚我去你哪儿歇。

河间王妃已经三十多了,本来就长得平平,和王府里几房年轻美貌的姬妾相比,差距那还是相当大的。

听得丈夫晚上要过去留宿,不由心头一喜,哪里还顾得上帮衬隆庆公主?就连方才被打断说话的不悦,都给忘了。

像是生怕丈夫反悔似的,赶忙起身,好好,你先忙着。

河间王看着妻子出门,一腔心思却早就已经飘远了。

时光往前倒退三十几年,那时候慕容家还不是皇室,只是大蜀王朝的一户寻常武将人家,数代子孙为朝廷镇守州郡。

当时的慕容家一共三房人口。

大伯父袭祖上爵位襄阳县侯,任益州刺史;二伯父,也就是现在武帝,任宁州刺史;父亲是兄弟之中最小的一个,祖母上官氏从小溺爱、管教宽松,便不如两位哥哥英武能干,因而并无官职,只在老宅之中侍奉双亲。

慕容一家相处的还算和和睦睦的,其乐融融的。

唯一一件美中不足的事,二房的唯一的哥儿长到两岁时,因为一场高热而夭折了。

偏生在那之后,郗氏好几年都没有身孕,而侍妾葛氏等人,要么怀不上,要么怀上养不住,总之,二房有五、六年都没有子嗣。

于是祖母上官氏做主,将自己过继给了二房夫妇抚养。

最初的几年,郗氏因为膝下没有儿子,亦是全心全意抚育自己的,哪怕后面诸如葛氏、傅氏,陆续添了几个庶子,都动摇不了自己嫡子的地位。

直到……,靖惠太子出生。

郗氏在生了第一个儿子之后,时隔二十四年,以四十岁高龄,再次生下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儿子,----慕容承明。

一切开始改变……那时候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不仅封了晋王,还迎娶了郗氏的侄女儿,育有一个儿子钰哥儿,年纪比太子还要大几个月。

当时郗氏不显山、不露水,对待自己和从前一样,甚至把钰哥儿接到宫中去抚养,美名其曰,给太子找个伴儿。

直到后来才明白。

郗氏之所以还待自己一如从前,是怕自己嫉妒,对年幼的太子下手,所以不得不维持慈爱假象,甚至还要做得更好。

而接钰哥儿进宫抚养,亦不是为了给太子找伴儿,而是……,一个人质!可恨自己后知后觉,还在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幻象之中,直到今年,随着一道册封太子的圣旨颁下,彻底粉碎了自己的美梦!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十几年的孺慕之心,口口声声的父皇、母后,有什么用?全都抵不过亲生骨肉四个字!从前那些巴结讨好自己的王公权贵们,渐渐开始疏远;早年那些奴颜献媚的清客门人,纷纷辞别王府,他们像狗一样,赶着去太子府门前摇尾乞怜,盼着能够成为入幕之宾。

为了这些,自己的心情当然不会好。

有一次喝多了,火上头,因为几句口角相争,失手打死了府中一个姬妾,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偏生有人大做文章。

那姬妾原是良家子出身,父亲是个穷秀才,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一纸状书告到京兆尹面前。

若在平时,以自己晋王的身份,这点案子根本翻不起风浪,但是有人借机大做文章,又陆续找出不少其他罪状,以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最后的最后,皇帝下旨褫夺自己晋王的封号,降一等,改封河间王。

河间王?呵呵,这算个什么狗屁封号?是暗喻自己身处大河之中,朝不保夕吗?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看都是一个嘲讽,是自己一辈子抹不去的耻辱!自己……,终于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幕后的人就是要告诉自己,她要自己在什么位置上呆着,就在什么位置,绝对不可以有别的念头和任何不满!否则可以把自己捧上天,也可以将自己打入地狱!那人曾经把自己捧到了最高点,又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将自己毫无感情的狠狠摔下,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终于粉身碎骨!******老实说,驸马到底是怎么死的?!上官太后沉声问道。

隆庆公主捧着受伤的手,脸扭到一边。

郗皇后亦是皱眉道:你皇祖母问你话呢?不老实说,往后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皇祖母都不会管你的!管我?隆庆公主心中一声冷笑。

母亲和祖母的心里,只有太子,只有未来的皇帝,生怕自己惹出什么事激怒父亲,给弟弟脸上抹黑,自己不过是她们的一个包袱罢了。

她不由想起了堂兄河间王。

当时商议的计策是,就说驸马和侍女画屏酒后通*奸,被自己发现,一时气恼就吵了几句,然后堂兄赶来劝架,结果周驸马不但不听劝,反而为了画屏动手打起架来。

堂兄听驸马不停辱骂自己,辱骂皇室,一时激愤就失手杀了他!----堂兄处处为自己着想,半点责任和委屈都不让自己担。

那像祖母、母亲还有弟弟,对自己如此冷淡,更不用说偏心的父亲,居然生生折断自己二指!那小丫头的手指多细多脆,自己一时不防才掰断了,而自己的两根手指,比小丫头的何止粗了四、五倍?父亲生生折断,得用多大的力气?心中得有多深的恨意?!----半点父女情分也无,如同仇人。

对比之下,堂兄河间王自然是千好万好,因而临时换了台词,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驸马……,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上官太后和郗皇后皆是大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真是糊涂啊!郗皇后气得发抖,指着女儿骂道:驸马有个侍妾是多大的事儿啊?你看着心烦,把那贱*婢处置了就是了,都不用你沾手,怎么能谋杀亲夫呢?!话一出口,当即心惊肉跳的顿住,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没了。

隆庆公主含泪摇头,驸马和那贱*婢都死了,除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她开始瞎编谎话,当时我一时气愤杀了那贱*婢,驸马舍不得,就和我吵了起来,我们拉拉扯扯之间,就失手把驸马给……----这世上只有堂兄对自己好,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想到此处,隆庆公主的眼泪越发汹涌。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替情郎着想,却打乱了对方的计划,等河间王知道以后气得想杀人,当然那是后话了。

******而在皇宫的另外一头,泛秀宫内。

阿沅被人众星拱月的簇拥着,端茶倒水的,忙着换衣服的,洗脸的,柔声安慰问疼不疼的,----武帝就不用说了,甚至就连一向疏离的玉贵妃,也坐在了旁边,密密麻麻半屋子的人头晃荡。

睿王更是连声问道:妹妹想吃什么?蜜汁莲藕?酸笋鸡皮汤?还是小荷叶腊肉甘笋锅子?我去吩咐人做。

啪!啪!啪!阿沅微微眯眼,无数道关切担心的目光投来,自己好像站在舞台中间,被数个明亮闪光灯环绕一般。

呃……,人太多了。

武帝当即挥手,全都退下。

一副24K千足金好老爹的范儿,眼睛不离女儿。

我好困……阿沅决定装睡,被人关爱当然不错,但是眼前的关怀目光实在太过强烈,仿佛要把自己灼出几个洞来,----对于一个冒牌货来说,还真有那么一点不好消受。

这一切都是偷来的呀。

玉贵妃轻声道:睡吧。

武帝给小女儿掖了掖薄被,还顺势拍了两下。

阿沅年纪小,加上之前受了伤,撕心裂肺的哭了好一阵,力气乏,犯困是很平常的事。

本来还是装睡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迷糊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就昏沉沉的入了梦。

睿王告退出去,寝阁内剩下武帝和玉贵妃两人相对。

人人都知道皇帝盛宠玉贵妃,却不知,帝妃二人独处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现在这样默默无语罢了。

玉贵妃看着静静安睡的小女儿,眸中神色复杂。

那张酷似自己的小小脸庞,洁白如玉,双眼合拢的时候,两排又密又长的弯弯睫毛,好似鸦翅一样轻轻安放。

白色泛粉的娇嫩肌肤,樱桃一样饱满的小小嘴唇,嘴角微翘,好似被赋予灵性的白玉娃娃般可爱。

虽然可爱,自己却一直都不喜欢她。

从怀上她的时候自己就不喜欢,不……,几乎就是厌恶!加上怀她的时候怀相又不好,从头吐到尾,没少折腾自己,而最让自己难以忍受的是,她是面前这个人的,……骨肉。

所以……,自己几次想要落下胎来。

----可是他却威胁自己。

玉贵妃抬起明眸,轻轻看了武帝一眼,想起他当日严厉的话语,你若好好养胎,朕就由着你的性子和心意,否则的话……武帝本来是一直盯着阿沅的,感应到对面的目光,抬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玉贵妃摇了摇头,不言语。

小女儿生下来以后,自有一大群嬷嬷和宫女伺候,自己撒手不管,几乎从来没有教导过她,故而养出一副不知轻重的性子。

她越淘气,自己就越不喜欢她。

视线再次落回小女儿身上,看着那只受了伤的小手,无名指上缠了一圈洁白纱布,目光越发幽暗不明。

原以为,对她视而不见就可以了。

----到底骨肉连心。

今日见她被隆庆公主掰断了手指,自己锥心似的痛,而那个傻丫头……,哪怕自己一直冷落她、疏离她,还是傻乎乎的跑上去为自己出头。

玉贵妃不由潮湿了眼眶,晶莹的泪水,挂在睫毛上不肯掉下,衬得她好似一株雨后绽放的梨花,美得楚楚可怜。

武帝原本一直沉默着的,见状忽地开口,无双……他道:纵使你对朕有一千分恨,一万分怨,毕竟是朕伤害了你在先,所以不怨你。

继而目光慈爱的看向小女儿,可是,小阿沅没有对不起你。

玉贵妃轻轻抬眸,一滴大大的清泪在睫毛上挂不住,坠落而下。

武帝又道:如今朕的年纪也大了,不再勉强你什么。

话是这么说,神色里却闪过一丝暗淡,况且,前朝已经是覆灭没有了的,你再恨、再怨,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似是告诫,似是忠言,就算为了你自己和一双儿女,也该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玉贵妃抿着嘴,眼泪无声的往下滑落。

武帝在站起身来,最后道:不求你待小阿沅和承煜一样,但她好歹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这个娘……,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玉贵妃眼泪簌簌而落,止都止不住。

她低着头、流着泪,就连皇帝出去了也没有起身相送,任凭泪水湿润了一大片床单,却还是没有哭完。

伤心、怨恨、挣扎,情绪的海洋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她吞没……☆、12大班、中班、小班阿沅的手指头与其说是折断,不如说是关节错位,附带一些软组织挫伤,这种外伤,一般都是年纪越小好得越快。

因而不过七、八天时间,就已经长得差不多了,虽然微微还有些疼,不敢用劲,但是太医看过已经给拆了夹板。

如果不用手,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

这些天,阿沅每时每刻都被当做重病号对待,吃饭喝水有人喂,穿衣洗澡就更不用说,原本就是被人服侍的,甚至就连走路都有人抱着。

喂!伦家受伤的不是脚好伐?!阿沅抗议了几回,但是均以失败而告终。

然后又是不能吹风,不能跳动,生生把她摁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就算她不是真的小萝莉,也有点闷得受不了了。

我要去看父皇!!阿沅搬出了杀手锏。

白嬷嬷劝道:公主别急,皇上等会下朝就过来了。

那不一样。

阿沅严肃脸,决定跟白嬷嬷讲一点大道理,正是因为父皇都每天过来看我,关心我,所以我也要有孝心,得亲自过去看一看父皇才行。

意思是,你拦着我就是阻挡我的孝心。

白嬷嬷被噎了一下。

阿沅乘胜追击,不等她辩驳,就吩咐人道:快点准备几盒子点心,白嬷嬷陪我过去看望父皇。

命令都下了,白嬷嬷再反驳就是驳了公主的面子。

白嬷嬷最后甘拜下风,退让道:好吧。

摇了摇头,不过公主等一下,奴婢先去让人抬肩舆过来。

阿沅给一巴掌再赏个甜枣,甜甜道:嬷嬷对我最好了。

白嬷嬷又好气又好笑,三分无奈,七分宠溺,公主越来越聪明了,嬷嬷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是想说自己越来越狡猾了吧?阿沅嘿嘿一笑,假装不懂。

一行人收拾好了出门,玉贵妃还叮咛了一句,仔细些,别带着阿沅乱跑。

白嬷嬷忙道:奴婢省得。

心下一阵纳闷儿,最近贵妃娘娘对小主子也关心起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到底娘儿俩是亲生母女嘛。

况且贵妃娘娘对皇帝有再多怨气,这么些年,皇帝捂着、宠着、让着,就是一块冰疙瘩也该捂化了。

要说这男人待女人一时好是有的,但哪有一世好的呢?贵妃娘娘趁着年轻容颜未衰,早点想明白也是好事,不然等到色衰爱弛的时候,再整天拿乔惹恼皇帝可就不好了。

别的不说,就说后宫里的那些嫔妃娘娘们,可都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白嬷嬷一行走,一行各种感叹唏嘘。

******父皇,我给你捶捶肩。

阿沅十分狗腿,捏起粉嫩粉嫩的小拳头,在皇帝肩膀上一通乱捶,脆声问道:舒服一点没有?武帝连声笑道:好多了。

缪逊见皇帝心情高兴,凑趣道:小公主越发的懂事有孝心了。

武帝最爱听人家夸他的小女儿,加上女儿最近的确乖巧,听得龙颜大悦,转身将阿沅从御座后面一捞,让她到前面坐下,好了,别累着你。

阿沅挺了挺小身板儿,得意道:我力气可大了,不累。

童言童语,又是孝心一片。

武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朕的小阿沅,当然是最好的。

语气一顿,忽地想到了一件事,说起来,你也有六岁了,得去学堂启蒙识字才行。

还要上学?阿沅眨了眨眼。

在自己还是真萝莉的时候,当然是不喜欢读书的,不过现在嘛,每天被一群嬷嬷宫女围着挺无聊的,去学堂散散心,看看小萝莉和小正太们也是好的,打发打发时间嘛。

况且皇帝爹希望自己去,当然不想让他失望了。

武帝见女儿发呆以为她不愿意,劝道:好在你是女孩儿家,不用苦读,只需认识几个字……那我去了。

阿沅稚声稚气道:父皇会给我准备最好的纸墨笔砚吗?这转折弧度有点大,武帝一腔苦口婆心的劝说台词,都没了演说的必要,不由顿了顿,那当然。

继而哈哈一笑,朕还当你不愿意去呢。

阿沅继续狗腿,父皇让我去,我当然要去啦。

好,说得好。

武帝笑得更开心了,更大声了。

缪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小公主最近改了策略,不走跋扈任性路线,学会讨好拍马屁了,战斗能力有了质的飞跃!长此下去肯定更得圣宠,更惹不起了。

不过不急。

武帝还是更关心小女儿的身体,捞起她的小手,等你手上的伤养彻底好了,再去不迟。

于是,又让养了半个月时间。

----终于要去上学了。

阿沅在同辈的皇子公主们里面,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是新生入学,却不是她一个人,另外还有两个伴读。

姜胭脂,她的母亲兴平长公主是武帝胞妹。

本人长了一张鹅蛋脸儿,眉目娟秀、爽朗大气,个儿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前世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睿王妃了。

那时候她急巴巴的护着自己,要找豫王妃评理,这份人情自己还记得,因而上前笑眯眯拉了她的手,胭脂姐姐。

姜胭脂微微惊讶,去年过年进宫的时候,这个小表妹还一副傲慢的样子,怎地才过了半年,就变得如此和气了?不过对方身份尊贵,又是皇帝最最受宠的小女儿,自己是来做伴读的,当然希望有一个好的转变和开始。

因而福了福,含笑道:见过公主殿下。

阿沅又朝另外一个看了过去。

周宛宛,隆庆公主的独生女儿。

阿沅看着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外甥女,喊了一声,周大小姐。

一个称呼闺名,一个称呼姓氏,亲疏立见!周宛宛皱了皱眉,不由想起母亲咬牙切齿的样子,那个作死的死丫头,不得好死!母亲一直和小姨合不来,后来小姨又害死了外祖母的猫儿,为了这个,母亲还和小姨吵了嘴,最后却被外祖父训斥了一通。

而就在不久之前,母亲弄断了小姨一根手指,外祖父就亲手弄断了母亲两根手指!当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痛得不得了。

所以对这位小姨,真是又恨又厌又怕。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给自己难堪,故意显得她和姜胭脂亲热,和自己生分,想到此处,不免有些鼻子酸酸儿的。

上前委委屈屈行了礼,见过公主殿下。

阿沅和隆庆公主一向不卯,本能的对周宛宛客套疏远,没想到一句称呼,就惹得人家小姑娘眼泪汪汪的。

----倒有些过意不去。

何苦让一个小姑娘哭哭啼啼呢?自己可不想难为她,况且若是她回头去隆庆公主那儿告一状,只怕又要惹出别的麻烦来。

因而拉了拉对方的袖子,笑嘻嘻道:宛宛,你怎么了?周宛宛目光一跳,这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她还换了称呼,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怕没安什么好心,顿时紧张起来。

不怪她多心。

上一次还是正主儿的阿沅,对周宛宛笑眯眯的时候,给人家塞了一条裹着肉虫子的手帕,吓得小姑娘哭了半天。

而这边换了瓤儿的阿沅断乎想不到,自己左也不对,右也不对,已经让人家小姑娘变成了带刺儿的刺猬,正在打起精神来戒备呢。

她这会儿,正在竖起耳朵的听宫女介绍。

原来这个学堂还分大班、中班、小班的,第一进的大班宫殿里,坐着靖惠太子和伴读姬暮年等人;第二进的中班宫殿,则是以睿王和代王为主,加上几个伴读;最里面,第三进的小班宫殿,当然就是阿沅这几个小丫头了。

大班、中班、小班,属于同一座独立的宫殿。

负责引导新生的宫女继续道:每逢三、六、九日,夫子们会让所有的皇子公主聚集一起,然后讲解为人处世的道理,逢十的日子则是休息……咦……,照这么说,岂不是还会碰见姬暮年他们?阿沅眨了眨眼,想起前世那一连串的事情,给人戴绿帽子,间接害死姬氏母子……正在浮想联翩之际,程夫子到。

随着宫人一声响亮的唱诺,小班开始开课啦。

从讲台旁边的小门里走出一位老者,骨骼清奇、精神矍铄,就是表情略微古板严厉,先按规矩给阿沅问安,然后便是啪的一声,竹板重重的敲在书案上头,肃静,开始上课!阿沅是应试教育的老油条了。

不管老师是古板也好,亲切也好,对她来说影响都不大,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哪怕已经走神十万八千里,样子看起来还是一个好好学生。

反正小班授课内容有限,目前就是认几个字,连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东东都没开讲。

这一批学生不是皇室公主,就是宗亲贵戚家的小姐们,早就有人教过字,都不是目不识丁的蠢蛋,因而课程略显无聊。

程夫子扫了一圈儿,说道:我知道你们大都是识一些字的,觉得从头再学十分无趣。

但是来学堂上课,不仅仅是要学识字、学文章、学道理,更是要学习皇室贵族们应有的规矩。

又是啪的一声,今儿的规矩就是,守得静、耐住性,不可浮躁,平心静气的上完这一课。

这番话说下来,殿内的三个小姑娘顿时老实了许多。

好了。

程夫子又道:识完了字,下面开始写字。

两个宫女上来分发文房四宝,----武帝有给女儿准备最好的纸墨笔砚,但那只是私下使用,在学堂未免引起大家的攀比之心,都是统一配送。

哎呀!周宛宛忽地轻声抱怨,我这里有张纸弄脏了……惹得众人都回头去看,她气呼呼的将弄脏的纸抽出来,忽地顿住,这、这……,上面的这团污渍好像是……,猫儿的爪子印。

啊!她一声尖叫,把那张纸扔在了地上。

我看看。

阿沅低头把纸拣了起来。

怎么会有猫?周宛宛一脸害怕,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宫里的猫儿都已经被……,那个处理了吗?或许是野猫蹿了出来。

阿沅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云淡风轻道:再说不一定就是猫儿踩的,或许……,刚巧印记有点像罢了。

随手揉成一团,然后递到宫女的手里,什么大不了的?去扔了。

周宛宛却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嘟哝道:这搭纸……,我、我都不要了。

----像是十分畏惧。

你闹够了没有?阿沅突然绷起小脸,反正自己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翻脸比翻书还快,也是平常的很,既然你是认得字的,那么暂时不写也没关系,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回家再慢慢写吧。

不说让人另外拿纸给她逾越规矩,若是拿了,岂不是越描越黑?好似大家都疑神疑鬼怕猫儿似的,回头再闹得整个后宫流言蜚语。

周宛宛咬了咬嘴唇,没吭声儿。

程夫子一敲竹板,好了,都坐回去。

阿沅拎起毛笔,低头认真写字。

不管这事儿周宛宛有没有掺和,想来都不会这么简单,看来……,原本已经沉寂的猫儿事件,又要被有心人翻出来了。

☆、13猫儿,又见猫儿周宛宛被阿沅喝斥以后,扁着小嘴,既不出声儿,也不写字,就那样含了一眶热泪,委委屈屈的坐在凳子上,小模样儿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过仔细瞧瞧,周宛宛长得很是眉清目秀的,纤细柔弱,大约是面相肖似父亲周驸马,倒和隆庆公主完全不一样呢。

一看就是十分需要人保护的,嗯……,小白花。

按说她这会儿不写字,是不合规矩的。

可是程夫子虽然严肃古板,也不至于没有眼力,----猫儿事件,牵扯的丝丝缕缕实在太多,掺和进去明显不智,因而只对周宛宛视而不见。

阿沅等人则低着头,陆陆续续把一整篇的小字写完了。

公主。

姜胭脂低声道:要不……,你哄她几句?不然回头皇后娘娘知道了,她年纪又最小,只怕……阿沅最讨厌没事哭哭啼啼的了。

还不如像她娘隆庆公主那样,直接吵架,也痛快一些啊。

她决定给周宛宛上点猛料,忽地站了起来,上前道:第一,我只是让你好好坐着,不想用那搭纸就不用写字;第二,我没骂你,更没打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哭,弄出一副活像我欺负了你的样子。

认真盯着她,问道:你为什么哭?可以不哭了吗?周宛宛涨红了脸答不上话,忽然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朝外边跑边哭,小姨欺负人!我要去见皇祖母……姜胭脂见她跑的急,喊了一声,当心别摔着了。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周宛宛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慌得一群宫女追了上去,周大小姐……!!阿沅揉了揉眉头,好吧,小姑娘你赢了!是自己低估了小白花的战斗力!反正套路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得梨花带雨,然后哭着喊着别人欺负了我,最后再加上一招苦肉计。

啧啧……,告黑状妥妥的。

姜胭脂小声道:这下可麻烦了。

小班里面乱了套,程夫子看着学生们表示无比头痛,既不好喝斥阿沅,本来人家也没错,也不好说周宛宛是在做戏,这怎么说得清?因而只能吩咐人,快点去请……阿沅突然站了起来,打断道:等等,夫子你别急。

伸手抓了姜胭脂,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姜胭脂小声道:她最爱哭,等下你别凶她了。

我心里有数。

阿沅年纪虽小,气势却足,上前便是一声断喝,都让开!竟然吓得宫女们纷纷退后,盯着周宛宛上下打量,忽地惊讶,宛宛你看!指了指她的群摆,你的裙子好像破了。

周宛宛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当即羞赧不已,揪起群摆回头一阵检查,急忙找道:哪儿?哪儿弄破了?阿沅嘿嘿一笑,还好宛宛你没有摔着腿。

一副庆幸的样子,又道:裙子脏了就脏了,不要紧啦。

周宛宛不由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阿沅心下冷笑,这会儿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的,是你自己站了起来,回头少哭诉什么摔断了腿,崴了脚,本公主不吃你那一套!姜胭脂年纪本来就要大一点儿,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偷偷忍笑不已。

周宛宛气得握紧了小小粉拳,腮帮子鼓鼓的大声,喝斥宫人,快把肩舆抬过来,我要去凤栖宫找皇后娘娘!阿沅悠悠道:慢着些,路上可千万别摔了。

懒得理会这种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倒是因为周宛宛,想起她娘,隆庆公主和河间王还有一段公案未了呢。

眼下隆庆公主被上官太后禁了足,一百天都不能出懿慈宫,暂时不会起什么风浪,等她出来……,会不会和河间王小别胜新婚?而皇帝爹那边,不知道又是怎么安排的。

一个上午,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中度过。

中午放学的时候,靖惠太子找了过来,听说发现了猫儿痕迹?担心的打量着阿沅,没有吓着你吧?等下我送你……呃……阿沅。

睿王紧跟着进了门,接话道:等下跟我一起回去。

在他身后,还有年纪小一岁的代王,原本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长得肤色白净、爽秀明快的,不过和哥哥站一起,居然硬生生被衬托成了路人甲。

睿王成年以后,可是出了名的燕国第一美男子。

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长成,但是他性子早慧,长长凤目微眯时,言谈举止颇有几分大人模样儿,即便比靖惠太子矮了一个头,气势却不输分毫。

他神色恭谨朝靖惠太子欠身,解释道:太子殿下等会儿要去凤栖宫,和我们并不同路,阿沅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就好了。

说得客气,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睿王的话是在理的,一则泛秀宫和凤栖宫的确不同路,二则他是阿沅的亲哥哥,和妹妹一起走也是理所应当。

代王夹在中间有些尴尬,陪笑道:是啊,太子殿下不用担心,有六皇兄和我一起看着阿沅,不会有事的。

靖惠太子一向都是好脾气的,点了点头,那你们好好看着阿沅。

睿王嘴角微翘,回道:是,恭送太子殿下。

靖惠太子微微皱眉,对睿王明显的逐客之意有些不满,但自己是做兄长的,不好意思跟小几岁的弟弟计较,皇子们更不应该在人前争执,只得隐忍不提。

于是再次看了看阿沅,我先去给母后请安,晚一点再过去看你。

阿沅甜甜一笑,太子哥哥慢走。

视线顺着靖惠太子的身影,下了台阶,落在几个伴读的身上,当中有一人白衣长袍、风姿卓然,不是姬暮年又是谁?那么多的翩翩少年郎,他安安静静站立,穿着不比别人华丽,神态也不比别人张扬,但那高雅的气度却叫人无法忽视。

纷扰红尘之中,他就是那一杆风骨清雅的碧竹。

----不染一丝尘埃。

姬暮年朝这边看了过来,视线并未在阿沅身上多加停留,只是欠了欠身,便跟着靖惠太子一起走了。

阿沅的心情有一点复杂。

前世的丈夫,今生却已经变成陌路人了。

******泛秀宫内,宫人们已经悉数退了出去。

有人又要兴风作浪了。

睿王脸色微沉,冷声道:等着瞧吧,这猫儿爪印必定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幺蛾子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像一般半大小子那样激动,只是就事论事,说到底,对方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玉贵妃禾眉微蹙,征询道:要不……,阿沅这几天先不去上学了?视线看向儿子,一副完全信任倚重的样子。

阿沅眨巴眼睛,没敢随随便便插嘴。

睿王却道:不必。

他神色认真,母妃只管放心好了。

往后妹妹都和我一起去、一起回,不管是猫也好,人也好,甚至……,乱力鬼神也好。

他在腰间的佩剑上拍了拍,是什么都吓不倒我。

玉贵妃有些不同意,别逞能,就算吓不着你,阿沅还小呢。

我会护着妹妹的。

睿王细细分析,接着道:明摆着别人要算计咱们,难道躲着就行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没准儿人家还狗急跳墙,再想出别的什么法子来呢。

这话不无道理。

就连阿沅,都跟着点了点头。

睿王看向妹妹,说道:今儿在你们澄心堂分发文房四宝的宫女,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目光颇有几分凌然,好好儿的,猫儿是从何处来的?纸上又是几时被人按上脚印的?若是有人捣乱,就不信她们一点都不知情。

玉贵妃颔首道:你说得对。

阿沅听哥哥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实在毫无用处,犹豫了下,只小小声提醒了一句,上一次,我和隆庆闹得很不愉快……我知道。

睿王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不以为然,小丫头别担心,你只要老老实实不惹事就行了。

然后看向母亲,凤栖宫那边最有可能,但是别人未必不会浑水摸鱼,咱们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都得防着才行。

玉贵妃轻声叹息,眼里闪过一丝掩不住的厌烦之意。

对了。

睿王犹豫了一下,从胸口掏出一块古朴的玉佩,递给阿沅,这个你戴在身上,可以辟邪。

玉贵妃抬眸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皇帝的话犹自还在耳边萦绕,不求你待小阿沅和承煜一样,但她好歹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这个娘……,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再想起之前,小女儿为了自己奋不顾身,总算忍住没有开口,不让她拿那块前朝皇室的祖传玉佩。

是啊,她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骨肉。

玉贵妃一声幽幽叹息。

阿沅毕竟不是真的小萝莉,分明看出,这块雕着奇奇怪怪花纹的玉佩,肯定很是难得,是母亲专门留给哥哥防身辟邪用的。

这会儿哥哥给了自己,母亲一脸肉痛的样子,不由推辞道:哥哥你拿着吧,我不用。

睿王毕竟是大孩子了,哪肯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去?况且他有他的道理。

这块积年古玉很贵重是真的,母亲从小让自己佩戴,是一番慈爱。

记得有一次妹妹无缘无故烧热,父皇担心是中了邪,让自己把玉佩摘下来镇一镇,结果母亲不情愿,为此两人还争执了几句。

可是……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何疏远妹妹,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同胞手足啊,自己护着她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父皇一向看重妹妹,超过了皇室里任何一个皇子公主,自己对妹妹好,父皇也会更觉得自己懂事吧?更疼爱自己吧?隐隐的,又觉得不该这么去想。

哥哥。

阿沅不想为了一块玉佩争执,灵机一动,忽地上前挽了玉贵妃的胳膊,笑眯眯道:今天晚上我和母妃一起睡,就不怕了。

嘿嘿,借机缓和一下母女关系也是好的。

不过总算明白,为何前世沁水公主和母亲关系不好,----如此区别对待,偏心的又是大的那一个儿子,小女儿哪里能够不委屈?不着恼?哎,这做娘啊。

此刻却不揭破,只管把玉佩塞给哥哥,笑道:哥哥你拿着吧,只要你好好儿的,就能保护阿沅和母妃呢。

说着,把母亲搂得更紧了。

玉贵妃从未和小女儿这般亲热过,微微不大自然,但是却接话道:阿沅的话有道理,玉佩你拿着,晚上……迟疑了下,我陪阿沅睡。

睿王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玉佩挂在了妹妹的脖子上。

阿沅正要开口再婉拒一下,外面传来脚步声。

启禀贵妃娘娘,凤栖宫那边刚传来消息,说是……,周大小姐吓着了,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睿王不由皱眉,她还有完没完?阿沅则是又好气又好笑。

瞧瞧,人家当时站是站起来了,还有后招呢。

现如今只说被吓着,回头再做个梦,梦见猫儿什么的就齐全啦。

玉贵妃一向性子高傲,冷笑道:作吧!看她一个小丫头能作出什么来!罢了,赶好不如赶巧。

阿沅上前拉住哥哥,踮起小小脚尖,在哥哥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几句,笑盈盈问道:你说好不好?玉贵妃问道:你俩嘀咕什么呢?阿沅嘻嘻一笑,我和哥哥说,想过去看看外甥女儿呢。

******皇后娘娘,三公主过来看望周大小姐。

那丫头的坏脾气,居然知道过来看望人?郗皇后眉头微蹙,淡声道:传。

说起来,自从上次那丫头被猫儿吓到以后,性子变了很多,越发的叫人琢磨不透了,----比如今天在学堂,她不但没有跟外孙女拌嘴,还喝斥住了人,没有让事情闹大,越发的狡猾跟一只小狐狸似的。

另外今儿这事,不知道又是哪一路幺蛾子闹出来的。

哼,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郗皇后按捺住了情绪,静坐不动,看着阿沅进来,行了礼,然后一脸遗憾说道:你来得不巧,宛宛已经睡了。

宛宛睡了?阿沅皱起小小眉头,母后,我很担心宛宛呢。

央求道:你陪我进去看一看她吧。

郗皇后不好拒绝,回头她又撒泼打滚儿的,闹得皇帝跟自己发脾气,只得领着人进去,一面给赵嬷嬷等人递眼色。

示意等下留心一点儿,别让这位混天小魔王撒泼,上去给外孙女使坏就不好了。

赵嬷嬷轻轻点头,抢先走到了床边找了位置站好。

阿沅见她们一脸紧张的样子,暗自好笑,找了个位置坐好,然后叫人上茶、上松子、上点心,自己悠闲的开磕起来。

嘴里却说得好听,我要等宛宛醒来,看一眼再走,不然不放心的。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了。

周宛宛本来是听见脚步声就装睡,不想理会人的,可是旁边那位,从午饭后一直磕到天黑,唧唧呱呱的谁会睡得着?自己躺了一下午浑身酸痛,肚子嗷嗷叫不说,最尴尬的是……,实在忍不住想要去用恭桶了啊!无奈之下,只得睁开眼睛。

宛宛你醒了?阿沅拍了拍手的松子儿皮,上前握住她的双肩,一脸激动的样子,还好你没事,看你睡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吓得昏迷不醒……把人家小姑娘憋得脸色发红,还不放过,巴拉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郗皇后实在看不过去了,打岔道:阿沅,你先让宛宛起来再说。

阿沅只是想捉弄对方一下,没打算让小姑娘尿裤子,因而放她一马,既然宛宛你没事,那我就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真的没事?周宛宛都快急哭了,没有,没有。

哼!阿沅心下暗笑,眼下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儿,你自己爬起来,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回头再想赖人,那就先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再说。

长长的叹了口气,哎……,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白嬷嬷等人在她身后忍笑不已,当着皇后的面儿,不敢出声儿。

母后,那我先回去了。

阿沅临出门,还不忘在郗皇后面前巴拉巴拉,可见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也被我的虔诚感动了,没让宛宛身体不适,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哇。

说得颠三倒四、不伦不类,郗皇后还不好反驳,只能笑道: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阿沅强忍笑意,不就是磕了一下午的松子儿么?眼下还另有要事,懒得聒噪,说了几句便告辞出了门。

睿王早就在路口等着了。

皎洁月光之下,他身上笼了一层淡淡银色光辉,面容俊美、气度绝伦,手上握了一把精美佩剑,哪怕还只是半大少年,亦是光芒流转。

这样的哥哥……阿沅忍不住感叹,是真的要比别的皇子出色多了。

睿王上前牵了妹妹的小手,低声问道:没有人为难你吧?没有。

阿沅想起哥哥对自己的关心,不由心头一暖,拍了拍胸口的那块积年古玉,笑眯眯道:有哥哥的玉佩替我镇着呢。

睿王淡淡一笑,光华璀璨竟然压倒了皎洁月光,牵着妹妹的手,不疾不徐的往前走去,----没再出声,他从来都不是话多的少年。

喵……忽然间,一声尖锐的猫叫声传来。

此刻夜色深重,那猫叫声,一声接一声的停不下来,幽幽散开,听起来颇为凄厉吓人。

草丛里更是一阵乱动,周围还有几点幽幽的蓝光,忽明忽暗的飘荡闪烁,越发添了几分诡异。

猫?怎么会有猫呢?宫人们议论起来。

小宫女喜鹊走在前面提灯照路,脸色惨白结巴道:猫儿……,不是都被扑杀了吗?宫里没有猫啊,难、难道……,是鬼不成?!什么鬼?胡说八道!睿王心下冷笑,幺蛾子果然来了,当即把妹妹挡在了自己身后,朝宫人喝斥道: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去看看?!☆、14谁是黑手?阿沅在后面探头探脑。

唉……,哥哥你挡住我了啊。

宫人们都有些瑟瑟发抖,迟疑不敢上前。

毕竟对于古人来说,骨子里都是敬畏鬼神的。

而不久前,宫中才扑杀了所有的猫,有个猫魂儿回来也是有可能的,又是夜里,难免叫人害怕。

别等本王发火。

睿王微沉,指了站在最前面的喜鹊,快点滚过去!被点名的喜鹊一脸哭相,咬了咬牙,拎着灯笼往前走去,好在那些鬼火闪烁得不久,不待她走近就渐渐消失了。

她弯腰在草丛里略翻了翻,哆嗦喊道:这……,这儿有一只猫。

奇怪的是,那猫见了人一直趴着不动。

不远处,睿王拔剑冷冷道:捉过来!喜鹊将灯笼放在一旁,哆哆嗦嗦伸出手,要去捉那猫,谁知道那猫虽然看着老实不动,等人一摸,立即就拼命的挣扎抓挠起来!哎哟!是活的?喜鹊摸着那猫儿是温热的,心下反倒不那么怕了,拼着被猫儿抓伤,死命的抱了过来,捉……,捉住了。

阿沅呆着别动。

睿王朝交待了妹妹,然后上前,正要准备一看究竟,不料那猫儿拼命挣扎了几下,居然真的不动了。

啊!喜鹊吓得失手扔了死猫。

阿沅蹲下身去,不敢贸然用手沾染死猫,拣了一根树枝轻轻的拨了拨,然后抬头道:哥哥,这猫儿的后腿被人折断了。

若非自己从前是学医的,有点职业病,只怕很难发觉这一点细节。

喜鹊瞪大了眼睛,难怪、难怪它方才趴着不动。

睿王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哐的一声,将佩剑插回剑鞘,----今儿的这出戏,分明是一起人为的装鬼捣乱!妹妹预料的不错,只要走夜路,有心人就会蹦出来作怪。

假如今天不是自己陪着妹妹,而是她自己领着宫人回去,年幼的妹妹多半会受到惊吓,而众人惊慌失措之际,也未必会仔细去看猫儿,一般都是赶紧领着妹妹避开回去。

等到消息传开,大家都会知道妹妹撞见猫儿鬼,无异提醒众人,之前宫里的猫儿是怎么死的,小公主有是多么跋扈任性的一个人!更甚者,妹妹或许会因此而吓病……而背后的人,得了便宜,还不会被人拿住把柄,真是好生狡猾!睿王秀长的凤目光芒闪烁,是谁这么恶毒?!不过话说回来,妹妹最近聪明了许多,更叫自己的疑惑的是……,忍不住问道:阿沅,你怎么知道猫儿的腿折了?阿沅张大了嘴巴,呃……,能说是职业病吗?只得讪讪一笑,那个……,我、我之前就……,就做过这种事啊。

反正原来的小公主是刁钻娇蛮那一款,被抹黑也没人怀疑。

睿王不疑有他,教训道:以后不许如此淘气!猫儿弄坏不要紧,抓了你,可就有的哭鼻子的了。

是是是,以后不敢了。

阿沅狗腿的陪笑。

睿王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静静站在月光下,将妹妹护在身边,静静等着早已安排好的人,神色无比宁静。

过了片刻,两个小太监押着一个扭动的宫女过来。

启禀睿王殿下,奴才等人奉命在路口暗处等候,看见这个宫女鬼鬼祟祟的,往墙根儿处放了一包东西。

按照殿下的吩咐,将她悄悄抓住了,等到这边有动静再赶过来。

阿沅看清来人,不由大吃一惊,你……,不就是白天发纸笔的芹香吗?芹香低头咬着嘴唇,不吱声儿。

回去再审问。

睿王牵着妹妹的手,上了肩舆,----此处黑漆漆的,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不安全,一路疾行回了泛秀宫。

泛秀宫的大门轰的一声缓缓关闭,主殿内,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玉贵妃见一双儿女平安回来,神色微缓,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拉了睿王到自己身边打量,看完了,方才朝阿沅瞧了瞧,没吓着你吧?没有。

阿沅笑盈盈的,恍若不知母亲的疏离,只管依偎在她身边,玉贵妃虽然流露出一丝不习惯,但也没有推开。

睿王却没心思去讨好母亲,再说他也不需要,朝下喝道:说!今儿的事,是谁指使你做的手脚?有宫人上前抽出芹香嘴里的帕子。

芹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抬头四顾,像是找寻什么的似的,脸上露出一片恐惧的神色,显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睿王冷笑道:怎地?还盼着你的主子来救你呢。

芹香并不回答,只是缓缓垂下了眼帘。

阿沅瞧她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似是绝望,又似下定什么决心,忽地间猛地有所猜疑,不由急声喊道:快,抓住她!其实两边一直都有小太监抓住芹香胳膊的,但她情知挣不脱,居然猛地把头朝地面狠狠撞去,下一瞬便是血光飞溅!啊……!宫人们不由一声惊呼。

小太监慌忙上前探鼻息,颤声道:没、没气儿了。

没气儿了?!睿王闻言气恼不已,眼看就要查出背后的凶手,就这么断了线,气得上前狠狠踢了一脚!还不解气,回头又在桌子上重重一砸,弄出一片叮铃哐当的茶碗声响。

玉贵妃看着地上的一片血污,嫌恶的皱了皱眉,快拖下去。

等等。

阿沅有外科医生的职业做底子,并不是很怕这种血光景象,走到兄长身边,拉住他,踮起脚尖耳语了几句,没法子,且试一试吧。

睿王点了点头,缓缓道:好。

******第二天,阿沅去凤栖宫请安。

见到了打扮的清爽可人的周宛宛,梳了小小堕马髻,鹅黄色的窄袖衫,翠绿裙子,很衬她那纤细娇弱的气韵。

----好似一株清灵灵的黄色水仙。

阿沅心下暗笑,不好意思继续装病了吧。

郗皇后还是一派中宫范儿,微笑道:都来了。

周宛宛是她的外孙女,昨儿摔着了,在宫中留宿一夜实在平常,此刻娇怯怯上来一一行礼,到阿沅面前时,柔柔喊了一声,小姨。

竟比昨儿还亲热,不论身份,只论亲戚情分了。

若是换做以前的沁水公主,自然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不过此刻阿沅比她还要亲热,一叠声道:宛宛!还好你没事,昨儿可担心坏我了。

大殿内顿时蹿出一股诧异的气流。

该哭鼻子的没哭,该发脾气的没发,还一副亲亲热热的和睦景象,看得掉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眼珠,滚了一地。

周宛宛刚道:昨儿是我的不是,不该大惊小怪……阿沅就一脸后悔打断她,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声音清脆响亮,本来你就胆小怕猫儿的,见着一个跟猫儿爪子印差不多的污渍,怎么能不害怕?当时我该哄一哄你的,好歹……,我也是你的小姨嘛。

听她小孩儿说着大人话,宫人们都是忍笑不已。

而各宫主位们则是神色各异。

郗皇后一如平常的保持中宫式微笑,玉贵妃继续高傲,傅婕妤依旧清冷,葛嫔微微皱眉似乎心情欠佳,虞美人则继续做背景墙。

周宛宛咬了咬嘴唇,原先准备好的一番说辞都被打乱了。

什么叫自己胆子小?怕猫儿?又是什么和猫儿爪子印差不过的污渍,那分明就是一个猫儿爪子的印迹!而且她才堪堪比自己大几个月,装什么大人,谁要她来哄了?气得不行,一时间又找不到话来应对。

哎呀!时辰不早了。

阿沅不由分说,伸手拉了周宛宛,然后朝睿王和代王笑道:咱们走吧,等会儿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睿王上来,抓了周宛宛另外一只胳膊,笑道:走吧,舅舅扶着你。

兄妹二人不由分说,就把人给连拉带拽给扶了出去。

下了台阶,周宛宛忿忿然甩手,我自己会走!睿王背负双手,冷冷道:若是还想告咱们的黑状,只管回头。

周宛宛被他身上气势所迫,竟是一怔,继而恨恨咬牙上了肩舆,----人都已经走出来这么远,还怎么回去?众人可是眼见几个人和好了,自己再回头去编排告状,只会让人觉得没事儿找事儿。

睿王扶着妹妹上了肩舆,轻声嘲笑,她以为自己是谁?!阿沅笑眯眯道:是咱们的外甥女儿呀。

代王和他母亲差不多,每到人前,都是尽量做背景墙的,一句多话没有,等着哥哥和妹妹上了肩舆,方才坐了上去。

到了小班的宫殿,一切如常,就是分发笔墨纸砚的时候,昨儿两个宫女换了一个,姜胭脂诧异问道:咦,怎么换人了?阿沅接话道:昨儿那个作死的奴才,在纸上面捣乱,故意弄个猫爪儿印吓唬宛宛,已经被查出关到慎刑司去了。

姜胭脂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周宛宛急忙问道:那查出来是谁指使的没有?!有些恼怒,原来是有人装神弄鬼,吓我一跳。

阿沅冷眼看着她,吓没吓着你不知道,借机演戏你却搞了不少,只是不好和小姑娘拌嘴,冷冷一笑,等着吧,还在严刑审问着呢。

等着吧,事情是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一上午都是风平浪静的,总算熬到晌午了。

因为小班是没有下午课程的,中午放学就散课。

姜胭脂想要缓和一下小班的冷淡气氛,上前问道:宛宛,听说你昨儿不舒服?好些没有?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凤栖宫?周宛宛一脸骄矜,不用了,等下太子殿下会来接我的。

不过很快,她就骄傲不起来了。

靖惠太子的确过来接她,却没急着走,而是先朝阿沅表达歉意,昨儿父皇突然叫我过去,临时让出宫半点事,回来的时候宫门已经落匙了。

没关系。

阿沅乐呵呵道:昨儿晚上父皇过来看我了。

靖惠太子微微一笑,笑容和煦好似三月里的春风,他从怀里摸了一个平安符出来,递给妹妹,我路过护国寺的时候,给你求的。

哎……,这么好?阿沅甜甜道:谢谢太子哥哥。

而旁边,周宛宛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昨天看到猫爪子印受惊吓的人是自己,摔到的也是自己,为什么要给她求平安符?可是眼前二人不仅身份尊贵,还都是长辈,一个是自己的嫡亲舅舅,一个是隔了肚皮的小姨,根本不能上去和他们理论。

周宛宛一腔委屈,忍不住又盈了一眶晶莹泪水。

周大小姐小小年纪,别是得了见风流泪的毛病吧?睿王身着宝蓝色的团纹四爪龙袍,一脸寒气走了过来。

周宛宛顿时不哭了,气得嘴歪。

睿王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朝靖惠太子行礼,太子殿下,我看周大小姐身子不适,还是快些带她回凤栖宫去吧。

心下着恼,阿沅是自己的妹妹,又不是他太子的妹妹,整天缠着算个什么?凤栖宫和泛秀宫关系很好吗?还有明明自己离妹妹更近,怎么太子每次都跑在自己前面?真是不可理喻。

周宛宛又是咬牙,又是跺脚,上前拉住靖惠太子的衣袖,舅舅,我们回去!省得看人家的鼻子眼睛的!阿沅一看这战火要升级,马上就要烧到自己身上,赶忙道:太子哥哥,你先送宛宛回去吧。

靖惠太子神色有几分无奈,几分不悦,但是没有驳回她,好。

看了看一脸护着妹妹睿王,自己也觉得有点没意思,旋即领着人去了。

阿沅抬头胡乱看了一圈,今儿没有见着姬暮年,心下空落落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不过想想也对,他只是太子的伴读,又不是太子的奴才,散了学,自然就回姬家去了。

姜胭脂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听说那位昨儿病了,是真的?啊?阿沅收回心神,回道:是病了。

今儿瞧着精神倒还不错。

阿沅勾了勾嘴角,那是因为我去看望了她一会儿,又好了。

姜胭脂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有些了悟,笑道:我还不知道,沁水公主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呢。

言毕,摇了摇头告退而去。

睿王过来招呼妹妹,怎么还在发呆?阿沅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想姬暮年,低了头,被哥哥习惯性的揉了揉,然后恍恍惚惚上了肩舆,心里还在琢磨前世的那些事儿。

姬暮年不记得自己也罢了。

但……,前世小公主的奸*夫到底是谁,这个人必须得揪出来,否则指不定要给自己惹出祸事!只可惜……,当时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阿沅和睿王的肩舆刚到泛秀宫门口,就有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跑来,急急禀道:捉住了!有人真的想要谋害芹香。

走!睿王目光一亮,扯着妹妹下了肩舆,进去看看!昨儿芹香撞地破头而死,阿沅不愿意让线索就这么断了,于是交待哥哥,把当时在场的人都清点一遍,记了下来看好。

然后对外只说芹香未死,正关押在慎刑司审问,如此一来……,假如幕后的人按捺不住的话,多半就会找机会杀人灭口!果然抓住了!就连阿沅都有几分兴奋,进门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大殿内,玉贵妃依旧仪态万千端坐其中。

下面一群宫人,当中捆着一个中年嬷嬷,慎刑司的人上来禀道:这位陈嬷嬷,在景阳宫葛嫔娘娘手下做事。

今儿上午,她偷偷摸摸去了慎刑司,试图贿赂别人,然后给芹香送一碗茶。

不消说,这自然是断命的茶了。

那陈嬷嬷肯定想不到,芹香早就已经死翘翘了,这不过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局,专门等着她来跳呢。

慎刑司的小太监收了银子,一转脸,就让人把陈嬷嬷抓了送过来。

这一次,陈嬷嬷可没法像芹香那样自杀。

因为慎刑司的人早有准备,提前给她灌了一碗东西,浑身软绵绵的,不论是用头撞墙磕地,还是咬舌自尽,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快说!是谁指使你的?慎刑司的人上前一记窝心脚。

陈嬷嬷疼得咬牙哆嗦,奴婢说了,是奴婢之前跟芹香有些过节,听说她犯了事儿,所以赶着过去落井下石……放屁!睿王一向涵养不错,这会儿气得爆了粗口,去里面找了一条马鞭出来,指着对方,冷笑道:芹香犯了事,慎刑司早晚都要处置,用得着你去落井下石?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惹上麻烦?!扬起鞭子,就是狠狠一顿抽打。

陈嬷嬷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疼得脸上的肉直跳,还是坚持哆嗦道:是奴婢太、太恨芹香了,……太心急了。

----竟是一块啃不动硬骨头。

睿王殿下。

慎刑司的人上前道:刑讯的事还是交给奴才们吧,别再累坏了你。

又保证道:请睿王殿下放心,咱们慎刑司有的是法子,一准儿在她断气之前,就把嘴给撬开了。

睿王到底年纪轻,正在气头上,着恼道:不用,本王自己来审!忽地一声响亮通传,皇上驾到!殿内的人都站了起来迎接圣驾,阿沅没那么多讲究,上前先搂住了武帝的胳膊,陪着他到大殿正中坐下。

然后指了陈嬷嬷,气呼呼道:就是她!背地里和芹香一起装神弄鬼的,在墙根儿藏猫儿吓我!知道了。

武帝朝小女儿点了点头,安抚了几句,然后朝下问道:这奴才是哪个宫里的?回皇上,是景阳宫葛嫔娘娘手下的宫人。

武帝又问:可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睿王气恼道:这狗奴才嘴硬得很,说什么都不肯松口,一口咬定是她和芹香的私怨。

怕父亲不清楚,解释道:芹香就是昨儿放猫的宫女,这个狗奴才的同伙!缪逊啊。

武帝沉吟了一下,你带着人,和慎刑司的人走一趟吧。

是。

缪逊领命而去。

大殿里的人一窝蜂的离开,顿时安静下来。

武帝的神态颇为淡定,像是并不为那些污糟事儿着急,朝阿沅笑问:这两天去学堂可还习惯?让她退后了两步,打量道:看起来,我们小阿沅是越发齐整懂事了。

阿沅笑眯眯拍马屁,都是父皇教导的好。

哈哈。

武帝闻言大悦,虽然明知道是有意讨好的话,可是小女儿长得粉雕玉琢的,乖巧机灵,脆生生的说出来就是那么讨喜。

拉了她在身边坐下,说起家常里短,又问起睿王的学业,全然没有皇帝架子的慈父一枚。

玉贵妃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场景,目光不免有点复杂。

哪怕自己再恨、再怨,儿女们却是亲近他的,而他……,对自己母子几个的确很好很好,特别是……,对承煜也很不错。

一腔幽幽心思,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泛秀宫内气氛温馨柔软,慎刑司那边却是一片阴冷和惨叫,那陈嬷嬷还真是一块硬骨头,咬牙、咬牙、再咬牙,知道第三种刑具上身的时候,才惨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缪逊得了供词,脸色仍旧一片乌云不散,飞快的找到皇帝,竟然先要求玉贵妃母子几个回避,然后才悄声道:皇上,陈嬷嬷招了,说是……,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她的。

武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伸手抓了供词,起驾,回金銮殿!玉贵妃领着儿女们追了出来,不解问道:皇上怎么走了?看了看他手里紧握的供词,陈嬷嬷怎么说的?到底是谁?不必问了。

武帝皱眉道:这件事,朕自会妥善处置。

阿沅虽然不熟悉宫闱斗争,但是也能猜到,必定是陈嬷嬷的供词十分棘手,以至于不能随便公开。

不知道里面牵扯到了什么人,叫皇帝爹如此紧张,竟然不许母亲再问,于是识趣的闭了嘴。

忽然之间,嗅到一股风雨欲来山河倾的气味儿。

☆、15老婆多了,是非多武帝脸色一片阴沉似雨,微眯双眼,推算整个事件里的阴谋诡计,以及分析各种可能性,在金銮殿来回踱步一百零八圈儿后,终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把大老婆、小老婆,儿子、女儿们全部叫来,开一个审判会。

武帝和郗皇后隔了一张桌子,并列坐在大殿中间,左边依次是玉贵妃、葛嫔、傅婕妤、虞美人,右边依次是靖惠太子、豫王、睿王、代王,刚好一边四个,十分对称。

至于阿沅,则享受特别待遇坐在皇帝跟前。

而隆庆公主,还在上官太后的懿慈宫禁足一百天,皇帝不传,皇后也没敢提起她来,今儿明显是出了大事,女儿那样爆炭一样的性子,不来也好。

武帝开口道:把陈嬷嬷押上来。

缪逊拍了拍手,陈嬷嬷已经被弄得遍体鳞伤,站都站不起来,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旁边还有两个慎刑司的宫人看押。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阿沅坐在皇帝爹跟前的小凳子上,小小声的,代替众人问了一句,父皇,咱们这是要开堂问审吗?小阿沅说对了。

武帝面对小女儿的时候,总是和颜悦色的,示意她好好听着别出声儿,然后一转脸,便是神色肃杀,缪逊你来说。

是。

缪逊声音清晰,说道:昨儿在学堂的时候,宫女芹香负责分发文房四宝,她发给周大小姐的纸上面,有猫儿的爪子印,当时三公主也是在场的,从头到尾见到了这件事。

阿沅脆声道:有人知道我怕猫儿,想吓我,不过没有吓到。

众人听了,各自的脸色都有点丰富。

缪逊又道:虽然没有吓到三公主,但却吓到了周大小姐,吃了惊,还专门请了太医过去。

三公主听到消息过去看望,一直陪到天黑,等周大小姐醒来才离开凤栖宫……阿沅一脸惆怅之色,抑扬顿挫道:只有确认了宛宛没事,我才放心呐。

众人的脸色越发五彩斑斓起来。

尤其是郗皇后的脸色,变化微妙、十分玄奥,----什么确认了宛宛没事才放心?!小丫头满嘴胡说八道,昨天分明就是故意赖在那儿不走,折磨宛宛,憋得她脸色通红好不可怜,不知道是谁教的损招儿!郗皇后满心厌恶,可是当着人前,却不好跟一个小萝莉计较,反倒要强撑出一抹笑容,夸赞道:是啊,阿沅越来越懂事了。

心下暗暗咽了一大口恶气。

缪逊接着道:本来若只是有人捣个乱子,就这么了了。

偏生有些人不肯善罢甘休,存了黑心,居然在三公主晚上回去的路上,又放了一只弄伤的猫儿,鬼哭狼嚎的继续吓她。

哼!武帝接话道:幸亏老六反应机敏,不但护住了妹妹,还把暗地捣鬼的芹香给抓住了。

话锋一转,并不提芹香当时已死的事,可是芹香去了慎刑司以后,却有人要杀她灭口!整个事件的起始经过已经明了,众人各自一番思量。

靖惠太子抢先怒道:是谁这么坏?阿沅年纪那么小,居然几次三番的想要吓坏她?他问:父皇,可抓到了那个杀人灭口的黑手?问一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的!武帝深深看了他一眼。

皇后在长子早夭以后,十几年都没有身孕,葛嫔等人也没有生下儿子,不得已……,二房才从三房过继了一个儿子。

后来又过了十几年,河间王都已经十八岁了,已经娶妻生子,皇后才又生下靖惠太子。

因为得的晚、不容易,这个儿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完完全全就是后宅妇人养出来的公子哥。

往好了听,可以说是仁厚和善,实际上,性子十分绵软,丝毫没有杀伐决断的气魄。

每每想到此处,自己都忍不住一阵惋惜懊悔。

父皇。

靖惠太子等了一会儿,又问:那人到底是谁?武帝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自己的沉默,难道不是已经说明和皇后有关吗?这个天真的儿子,还在傻乎乎的一直追问。

指了指陈嬷嬷,叹气道:你自己问吧。

靖惠太子终于察觉出有点不对劲,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问了两遍,总不能就此打住,只得朝陈嬷嬷问道:是谁指使你的?陈嬷嬷还是那一套说辞,哭哭啼啼的,是皇后娘娘收买了奴婢,让奴婢去慎刑司贿赂宫人,然后好杀了芹香灭口。

你胡说!靖惠太子闻言大怒,但他养得矜贵,骂人的脏话是不会的,只是气得发抖,不许造谣!攀诬中宫皇后乃是死罪!陈嬷嬷哭道:奴婢不敢撒谎。

郗皇后冷冷看向她,质问道:你这狗奴才,本宫何曾指使过你做什么?你红口白牙的攀诬,有何凭证?!继而看向葛嫔,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她是你景阳宫的奴才吧。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葛嫔一脸震惊之色,她是我景阳宫的奴才不错,但是……,嫔妾可没有指使她做过什么!难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嫔妾唆使了什么暧昧?豫王四平八稳的坐着,淡淡接话,若是陈嬷嬷没有被严刑逼供,不说清楚的话,人人都知道她是景阳宫的人,可就都以为是景阳宫做的手脚了。

靖惠太子脸色不好看,二皇兄你的意思,是有人借机陷害景阳宫?陈嬷嬷又招供,说是皇后娘娘指使的,是说母后?!豫王今年三十多了,加上性子本就稳重,眼见兄弟已经炸了毛,说话声音还是不疾不徐的,太子殿下,我可没有那样说,只不过是在称述事实而已。

抬头看向皇帝,父皇,慎刑司是什么地方,谁敢派人去杀人灭口?这件事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一定要彻底查清楚!阿沅在旁边听得有点晕,到底是皇后要陷害葛嫔,还是葛嫔在陷害皇后,真真假假,一时有点辨不清。

葛嫔淌眼抹泪的,可怜巴巴的看向皇后,哭诉道:皇后娘娘,嫔妾一直敬你、尊你,豫王一向孝顺你,此事断然与我们母子无关,一定……,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说着,故意瞥了玉贵妃一眼,贵妃娘娘,你说会是谁呢?睿王眼尖瞧见了,冷笑道:葛母妃不必含沙射影、看来看去的,不就是想说泛秀宫在捣鬼,故意挑唆景阳宫和凤栖宫吗?他年纪不大,口角却是十分清晰伶俐,葛母妃也未免把我们想得太龌蹉了!阿沅是我的亲妹妹,是母妃的亲生女儿,岂能拿她来做诱饵?!他怒声道:做得出这样龌龊事的人,天地不容、猪狗不如!----这便是发咒赌誓了。

虞美人小小声道:是啊,贵妃娘娘怎么会去害三公主呢。

葛嫔一声冷笑,难讲啊,贵妃娘娘固然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别的有心人未必不会,闹得皇后娘娘、本宫和贵妃娘娘争执,正好捡一个大便宜呢。

虞美人顿时脸色一白,葛嫔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葛嫔讥讽道:你自己慢慢体会咯。

意思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靖惠太子、豫王、睿王都牵扯进来,落了不是,可不就剩下代王一枝独秀了嘛。

虞美人不妨自己帮衬说一句话,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顿时急得哭了,朝着皇帝垂泪道: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又急急看向玉贵妃,嫔妾没有,嫔妾断然不敢算计贵妃娘娘和三公主的,嫔妾没有……阿沅的头更晕了。

还别说,经过葛嫔这么一冷一热的讥讽,瞧着虞美人,的确有那么几分可疑的样子,毕竟她也是有皇子的后妃啊。

放眼整个大殿,还没有被牵扯进来的只有傅婕妤了。

话说傅婕妤这个人,在后宫一直都是奇妙的存在,----位分不算高,但也不低;儿子以前生过两个,但是后来挂了;还有一个女儿临颍公主,却跟着驸马远远的去了外省,一直没有回来过。

傅婕妤今儿一身淡青色暗纹宫装,依旧冰山脸,一如从前那样,既不讨好皇后娘娘,也不跟任何嫔妃套近乎。

眼下处在这种鸡飞狗跳的环境,更是不会随便开口了,一句多话都不讲,仿佛世外高人一般,又仿佛老僧入定,神情专注的拨着手里清茶,对周围没有任何反应。

说起来,她是最没有动机下手的人了。

阿沅只觉得脑子里面乱乱的,没有一点头绪,扭了头去看皇帝爹,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意思是说,爹啊,女儿完全搞不懂了。

武帝微微一笑,别急。

他不急,大殿内众人却是七嘴八舌的,纷纷为自己辩解,一个个儿都是无辜的、清白的,都在隐隐指责别人。

独善其身的傅婕妤环顾了一圈儿,静默不语。

武帝朝她问道:婕妤可有什么话要说?傅婕妤眸子一亮,像是忽然被皇帝点了名有几分意外,但也不惊慌,而是神色淡静道:仅凭一个奴才的供词,做不得准,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

平静的回视皇帝,依臣妾看,这件事谁最受益,谁的嫌疑就最大。

----谁最受益,谁的嫌疑就最大。

阿沅在心里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

郗皇后当即道:我乃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承明又是太子,有什么理由跟阿沅过不去?除了落不是,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葛嫔接话道:不管这事儿是谁做的,终归不过是害死了一个奴才,惊吓了三公主,并非什么大罪过,我们景阳宫也是捞不到好处的,只能白白惹一身骚罢了。

玉贵妃神色凌冽,只有一句,谋算亲生骨肉的人,天诛地灭!剩下虞美人好不可怜,惶惶哭道:天地良心,我这个人是个笨笨的,七皇子为人也老实,年纪又小,就算这件事能落出什么好处,也轮不到我们啊。

阿沅听她们一个个说的委婉,简单总结了下。

皇后的意思,老娘是中宫皇后,儿子是太子,已经贵不可言、贵不可攀,岂会为了一点小事坏了自己的名声?葛嫔则是说,反正这么一点破事儿,也不可能废皇后、废太子,景阳宫才不做没好处的傻事呢。

玉贵妃就不用总结了。

至于虞美人,别看平时背景墙一块的样子,说话也挺艺术,----奴家姿色平常不得宠,儿子年幼争不过哥哥,母子两个都根基不稳,哪里敢去陷害别人?再加上一把热泪,模样说不尽的楚楚可怜。

哎,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武帝却没有阿沅这么纠结,抬手一挥,好了。

顿时让全场肃静下来,继而淡声道:起初这个奴才就招供,是她自己和芹香有私怨,所以才杀人害命,眼下攀诬皇后和景阳宫……声音一顿,依朕看,全都是这个奴才胡言乱语,试图借机脱罪!皇帝的风向怎么突然变了?众人都是一愣。

武帝一身明黄色的五爪龙袍,身量高大,端坐如钟,哪怕已经年过半百,说起话来仍旧中气十足,断然道:来人!将这胡言乱语引乱宫闱的奴才,拖出去直接打死!陈嬷嬷顿时脸色一变,不,不……眼看都要乱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了,当初那人说好会在大牢里面救自己,找个尸体替换的。

现如今皇帝要当场打死,哪里还能作假?自己的小命岂不是玩完儿了?虽然早就知道实情风险很大,但是……,总归还是抱着一线生机希望。

怎么……,你还有话说?武帝问道。

陈嬷嬷怔了怔,最终却是一片沉默。

说?不能说。

说与不说,眼下都是难逃一死。

不说,那人还能安置照顾一下自己的嗣子,罢了……,她一咬牙、一狠心,把眼睛缓缓闭上,只求后继有人大富大贵吧。

武帝不再多问,挥了挥手。

陈嬷嬷被人带到了金銮殿台阶之下,在广场中间,刑具很快抬了上来,啪!的一声,廷杖狠狠落下!一声、一声,又一声,缪逊奉皇命出来监刑,悠悠唱了一句,往死里打。

啪、啪啪……闷响只声不绝于耳。

一下下的,仿佛正好和大殿内众人的心跳合上,震得人心颤动,而陈嬷嬷很快一片血肉模糊,凄厉的惨叫了几声,最终断了气儿。

除了小阿沅,其余的人,都回吧。

武帝那金振玉聩的声音里,透着一缕隐隐的疲惫,但却不容置疑,走吧,别再惹朕心烦。

只是喝斥了众人一句,谁要是敢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外面就是下场!郗皇后、葛嫔、虞美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傅婕妤一贯置身事外,玉贵妃则是从头到尾保持她的高傲,齐齐行礼告退。

豫王迟疑了下,也道: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代王早就跟着虞美人走了,睿王也跟玉贵妃走了。

最后剩下的,是还没有缓过神来的靖惠太子,脸色微微发白,父皇,这件案子就这样了了?都还没有……怎么,你还嫌不够?武帝反问,喝道:你还嫌没把后宫搅乱?!不是。

靖惠太子赶忙辩解,儿臣的意思,除了乱子,总得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才行啊。

有几分不解,几分抱怨,怎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断了案……放肆!武帝闻言大怒,你是说朕糊涂了!儿臣不敢。

靖惠太子慌忙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只是替母后的清白名声着想,替阿沅的安危着想,若是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岂不是给那人继续猖狂的机会?只怕还会更得意呢。

哼!武帝冷笑,那你打算如何揪出来?是再严刑逼供一回,让那奴才继续攀诬皇后,或者另外攀诬一个人?弄得后宫翻云覆雨的才好,对不对?亏你还是做储君的,一点远见也无!靖惠太子不敢分辨,只能道:儿臣驽钝,还请父皇教导。

武帝本来没打算留下太子的,此刻被气着了,让人关了门,站起身来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好,朕今儿就教导教导你!教导你这个不争气,还不肯服气的混帐!靖惠太子的头垂得更低了。

阿沅识相的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坐在小凳子上面,不敢出声儿。

武帝来回走了几圈儿,消了消气,停下来,傅婕妤先头就说了,单凭一个奴才的供词做不得准,这个道理你可明白?靖惠太子应道:儿臣明白。

哼!明白?武帝气恼的坐回椅子里,朕看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是太子,是储君,是大燕江山未来的皇帝,不懂得顾全大局,只知道争一时之气,叫朕怎么放心把江山托付给你?!这话有些重了,靖惠太子抬起头,脸色更白,父皇……朕来问你。

武帝微微倾身,皇后现在是不是好好儿的?阿沅现在是不是好好儿的?声音微顿,继续问道:如果朕不打死那个嘴硬的混帐,任凭她惑乱人心,惹得六宫之人互相猜忌不休,又会不会再闹出点别的事来?本来风平浪静的日子,忽地变得混乱不休,难道那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后果?不!靖惠太子摇头道:可是……可是你想查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对不对?武帝一声冷哼,那种奴才横竖都知道自己要死,嘴又硬、皮又厚,你拿什么让她说出真相?她凭什么替你牺牲惜命?那幕后黑手,必定一早就许了她足够丰厚的条件,让她至死不松口,所以你就算把她打烂了,也听不到你想要的真相!那要怎么办?那要怎么办?武帝不只是冷笑,更是讥讽,你一个储君,连这种蠢问题都好意思问出口?!师傅都是怎么教你的?回头看向小女儿,小阿沅,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办?阿沅隐隐有些想法,但是说太多会抹了太子的脸,因而稚声稚气道:阿沅不是很懂。

抿了抿嘴,但是阿沅想,父皇既然下令打死陈嬷嬷,就一定是早就想好怎么办了。

既顾及了靖惠太子,又不着痕迹给皇帝拍了一通马屁。

看见没有?武帝指着靖惠太子,你妹妹都比你通透一些!其实倒也未必如此,只不过皇帝一向偏心小女儿,加上此刻对太子十分失望,不免说出一些气话,别再问朕为什么了!自己滚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来回朕!靖惠太子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苍白,是,儿臣告退。

等他走了,宫人们也不敢进来。

大殿内只剩下武帝和阿沅父女两个,阿沅见皇帝爹怒气难消,赶忙狗腿的去续了一杯茶,脆脆声道:父皇消消气,太子哥哥多想一想就明白了。

蠢货!这样的太子……武帝有着满腹牢骚,却不便跟小女儿唠叨,继而缓和了神色,笑道:还是朕的小阿沅听话乖巧,最让父皇舒心。

阿沅心道,爹啊,你可真是偏心偏到咯吱窝了。

武帝忽然饶有兴趣问道:小阿沅,你觉得谁最可能是坏人?怎么又来考自己了?阿沅搓了搓肉乎乎的小手,小胳膊藕节似的,趴在桌子上拖住腮帮子,我觉得呀,未必就是皇宫里的人呢。

武帝顿时眼睛一亮,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女儿这么有见地,带着吃惊和好奇,追问道:哦?那你觉得是什么人?现在靖惠太子走了,阿沅存心讨好父亲,加上自己年幼,说错了,父亲也不会怪罪,当即巴拉巴拉道:我觉得傅婕妤的话很有道理,‘谁最受益,谁的嫌疑就最大’。

细细分析起来,陈嬷嬷指证母后,凤栖宫肯定难脱嫌疑;而她又是景阳宫的人,闹出来葛母妃也难以摘干净;母后和葛母妃争执不休,不免就会怀疑有人渔翁得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的母妃啦。

如此三宫相争,弄得几败俱伤的时候,大家可能突然发现,原来拣了便宜的是虞母妃和七皇兄。

如此一来,谁都不会放过他们母子的,到时候三方怒气一起发作,只怕叫人难以消受呢。

但是仔细想想,就算闹出一些矛盾来,皇后还是皇后,太子还是太子,我的母妃、哥哥,二皇兄豫王、葛母妃,也都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怎样,虞母妃又又能落到什么好处呢?得到的,不过是难以平息的众人怒火。

阿沅总结了一下,这个时候,后宫里面大家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岂不是便宜了外面的人?而那个人……抬头看向父亲,没有任何叫自己停住的意思,方才鼓起勇气道:实际上来说,河间王才是父皇的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一家子的人物表==============武帝:慕容昭祖56岁母亲:上官太后75岁哥哥:广昌王(追封,亡)弟弟:安乐王 54岁------------长子:长沙王37岁------------次子:河间王34岁------------------------子:慕容钰16岁妹妹:兴平长公主42岁----------------女:姜胭脂8岁(睿王妃)皇后:郗皇后56岁后妃:玉贵妃29岁葛嫔50岁傅婕妤39岁虞美人24岁儿子:①孝成王(母郗皇后,早夭)②豫王32岁(母葛嫔)③孝平王(母傅婕妤,亡)④孝安王(母傅婕妤,亡)⑤靖惠太子16岁(母郗皇后)⑥睿王11岁(母玉贵妃)⑦代王10岁(母虞美人)女儿:①隆庆公主26岁(母郗皇后)------------------- 女:周宛宛6岁②临颖公主24岁(母傅婕妤)------------------- 女:谢琳琅10岁------------------- 子:谢美玉2岁③沁水公主6岁(母玉贵妃,女主,阿沅)☆、16再见前夫阿沅所处的这个时代,风气比较开明,没有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一说,当然她也没有七岁,所以自然而然和靖惠太子乘坐一车。

在车内,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哥哥。

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五官继承皇帝,朗眉疏目、端方大气,身量匀称适中,脸上线条柔和,使得他看起来带了几分敦厚温和。

人嘛,也挺聪明的,吟诗作赋亦有几分小小才气,待人接物大方,----不过这种性子做个逍遥王爷还行,做储君就有点不合格了。

想到这儿,阿沅忍不住担心起来,太子哥哥,昨儿父皇才训斥了你,今天你就带我出去玩儿,回头别再又挨训了。

嗯?靖惠太子眼睛一亮,秀目宛若星子,衬得他有一种别样温柔,含笑回道:阿沅还知道关心哥哥呢。

并没有把妹妹的话放在心上,反倒介绍起京城的各色小吃来。

阿沅没再多说,毕竟太子再好,都和自己隔了一层肚皮,不像睿王是自己的亲哥哥,武帝是个毫无原则的偏心爹,说错什么就不好了。

兄妹两个一路上絮絮叨叨的。

靖惠太子说是带妹妹到太子府玩,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好玩儿的,当然还是在街面上东逛逛、西逛逛,各种扫荡收获。

为了讨妹妹欢心,于是带着阿沅一气儿的逛,献宝似的,什么珠宝、胭脂、摆件、糖人儿、泥人儿,吃的穿的用的,跟暴发户似的买了半车。

反正他从小养尊处优长大,从没为银子烦恼过,妹妹喜欢那些东西多久都不要紧,看腻了扔了便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稀罕的,就是买下东西的那一瞬小小欢喜。

如此大半个皇城逛下来,宫人们脸上都出疲乏之色,靖惠太子自己也觉得有点累,更是担心的看向妹妹,小胳膊小腿儿的,阿沅你累了吧?要不先找一个地方歇歇。

阿沅点点头,是有一点儿。

靖惠太子笑道:那我们去汇香楼吃水晶包子。

一行人到了汇香楼,先扰民的将客人都撵了出去,整个楼都被太子殿给包圆儿了,侍卫们在下面候着,楼上作陪的只有姬暮年。

靖惠太子笑道:难得出来,今儿又是休假,咱们可要逛够本再回去。

姬暮年微笑,太子殿下兴致甚好。

他原本就是清雅高华的人物,此刻逆光坐在窗前,俊秀好似玉雕一般的脸上微微含笑,凤目秀长,一言一笑都折出淡淡光华。

便是奉承之语,经他那优雅平缓的语调说出来,都别一番风味儿。

阿沅不敢多看他,托着下巴,只做四处环顾的好奇劲儿。

没过多会儿,汇香楼的招牌水晶包子端了上来。

要说这外头的东西,也未必就真的比宫里面的做得好吃,不过是个新鲜意思罢了。

靖惠太子有心逗妹妹开心一点儿,细细介绍,这外头的包子和宫里不一样,是刚出笼就端上来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热乎气儿。

而宫里,都是有人先试过温度,才敢让主子们吃,等下要先揭开一个小口,让热气跑一下,然后试试温度再吃,否则被汁水烫着就不好了。

为了清净,所有服侍的人都留在了楼下。

靖惠太子一面说,一面亲自示范,给妹妹夹了一个包子,戳了小小口子,又估摸了一下时间,才将碟子推过去,吃吧。

还不放心叮咛,尝一尝,小心别烫着了舌头。

这等待遇,就是太子妃也没有享受过。

然而阿沅恍恍惚惚的,早就自己动手夹了一个包子,也没吹,也没等,就那么一口咬下去,顿时惨叫,啊……!咝,嗷嗷……含混了一瞬,接着又是一声更厉害的惨叫,顿时眼泪汪汪。

烫着了?靖惠太子慌忙掰过妹妹的脸,急道:快张嘴让我瞧瞧。

结果一瞧吓一跳,又好气又好笑,你慌什么?怎么还把舌头给咬了?又怜惜的轻轻吹气,还用手扇了扇,这可疼得厉害了。

阿沅一双又大又长的的漂亮丹凤眼,已经变作一汪湖水。

姬暮年默不作声站了起来,飞快下楼,然后找了一碗凉水过来,递到她的面前,公主殿下含一口,能镇痛和降温。

又让人拿了盆子,让她吐了,如此反复了几次,方才又问:好些没有?阿沅泪盈于睫,唔……,好些了。

姬某略懂一些医术。

姬暮年语调平缓,说道:公主殿下要是不介意,张嘴让姬某瞧瞧,看看有没有伤着。

靖惠太子连连点头,快让暮年看看,他的医术很不错的。

哎?阿沅当然知道姬暮年医术不错,人家前世可是太医院首,但……,在他面前把小小嘴巴张开,伸出舌头,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当他弯腰俯身时,俊秀如玉的脸庞近在咫尺,乌黑眸子就在眼前,血压突然不能控制,心口居然一阵砰砰乱跳!姬暮年认真的观察着她的舌头,神情十分专注。

靖惠太子忽地惊呼,阿沅,你是不是疼的很厉害?脸都红了。

阿沅羞愤交加,觉得自己丢脸丢到死了,赶紧闭上眼睛,----没有地缝可以钻,只好掩耳盗铃阿Q一下了。

没事。

姬暮年站直了身体,就是咬破了,这几天吃东西会有点疼,公主先吃清淡一点,养几天应该就能长回去。

那就好。

靖惠太子送了一口气,拉着阿沅,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好妹妹,都是哥哥不好,那会儿应该早点跟你说的……妹妹?太子巴拉巴拉巴拉的,阿沅突然醒神,----搞什么啊!姑娘,你现在是个六岁小萝莉,有个男人看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呸!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靖惠太子还是不放心,犹豫问道:暮年,要不要给阿沅敷点药?难道就这么让她舌头烂着不成?姬暮年原本想说不用的,可是一刹那,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和犹豫。

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小公主和前世的性子很不一样,谈不上文静乖巧,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跋扈嚣张,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其实从上次学堂遇见她的时候,自己就开始怀疑了。

要说前世她被猫儿吓着了,老实了一阵,但只是不去捣乱,凡事要强的脾气还是半分不改。

记得那时候,也是周宛宛在台阶上摔倒了。

当时自己对小公主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有心跟过去解围,事情是后来听说的。

据说小公主当场就和周宛宛吵了起来,嚷嚷骂她假装摔倒,拉拉扯扯,两个人还打了一架,头发散了、衣服拉开了,场面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闹得后宫又是一场不小风波。

而上一次,她只是站在门边静静观望。

并没有半分要上去吵架的意思。

前世和今生,两个小公主的性子对不上号了。

还有让自己觉得怪异的是,她似乎……,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仔细回想,方才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为什么小公主变得不一样?又为什么,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姬暮年心思转得飞快,对方是金枝玉叶,又是皇宫里第一得宠的天之骄女,没有道理害怕或者避忌自己,除非……,她心中有愧。

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念头。

既然自己都能重活一世,那她呢?前世自己被皇帝赐死,大好的人生就被稀里糊涂的葬送!那壶鸩酒赐下来的时候,母亲流泪大哭,是我一时想偏了,误了公主,误了姬家,更害了你啊……那么自己呢?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临死之前只有满心怨恨,不甘心,不肯消散踏入轮回,不肯就这样结束。

或许因为如此,才会有了这一世的重生吧。

而她被母亲一碗打胎药送了命,是不是,也不甘心?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还记得前世的事,觉得对不住姬家,对不住自己。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可是小公主并非那种会自审错误,站在别人立场上考虑的人,尽管是她未婚先孕有错在先,但母亲给她下了打胎药,仅凭这一点,她就应该深恨姬家的人才对啊?怎么反倒躲着自己,似有愧疚?姬暮年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一团迷雾不解。

因而略微沉吟,便道:不如这样,我家就在附近不远,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先去我家,歇一歇脚,这点小伤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补了一句,太子殿下好心带公主殿下出来玩,总归还是不要闹得太大动静的好。

这句话戳到了靖惠太子的心窝上,连连点头,行,那就先去你家。

阿沅瞪大了眼睛。

但是靖惠太子已经把她抱了起来,还叮咛,别动,我抱你下去,咱们到姬家歇一会儿,让暮年给你仔细看看舌头。

还要……,看—舌—头?阿沅的心情像是被泥浆糊住了。

******说实话,阿沅真的不想看到姬夫人。

原本前世姬夫人对自己还不错,毕竟自己是公主,她想不好都不行,----可是后来慢慢回想,那时候她给自己做吃食,做小东西,不过都是为了套近乎,好把自己哄骗出去,然后才能在茶水里面下堕胎药。

热情背后,不过是虚伪的欺骗罢了。

给沁水公主下堕胎药,呵呵,真不知道是说她有胆气好呢,还是说她傻更准确一些?想一想,说不定姬暮年早就告诉他母亲,自己已经怀孕,而姬夫人却做出一副好婆婆的样子。

只能送她八个大字,虚情假意、暗藏心机。

当然了,她讨厌自己也是正常,想让自己落胎也能理解,谁会喜欢带球的儿媳妇呢?但自己也不是M体质,就算不恨她,也肯定喜欢不起来,更不愿意见到她,再回忆起前世的那些倒霉事儿。

因而在哥哥怀里撒娇,我不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呢,咱们多逛逛,就在店里面歇一歇,好不好嘛?看你急的。

靖惠太子听得妹妹撒娇,心都化成一滩水了,好脾气的任凭她扭动揉搓,笑着哄道:姬府就在前面没多远的地方,咱们歇歇,还有半下午可以逛呢。

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扶着楼梯慢慢下去。

刚到门口,阿沅正打算再多缠磨哥哥几句,冷不丁的,只听唧的一记锐利响声,像是什么东西飞速划破了空气,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一道红光转瞬划过!什么东西?阿沅眼前一花。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居然是一支燃着火油的飞箭!隔得大约有几人远,稳稳的钉在了太子的车辇上面,那些绸啊、缎啊,都是极度易燃的东西,火苗瞬间升腾起来!众侍卫都是吃惊愣了一下,旋即有人反应快,大喊道:护驾!保护太子殿下!保护公主殿下!!有刺客?阿沅本能的往哥哥怀里一缩,急声喊道:太子哥哥,快蹲下!谁知道飞箭是从对面哪个窗户射出来的?对方居高临下,越高的人目标越是明显,太子抱着自己,岂不是正好成了别人的靶子?靖惠太子闻言,赶忙搂着妹妹蹲了下去。

而姬暮年,却抬头顺着方向眺望了一眼,高声指道:箭是从那个方向射出来的,快派人去追!把楼给封了!说起来,他并不是太子府中的属官,但是此刻人群大乱,独他思路清晰,当即便有侍卫冲了过去,也不管是谁在下命令了。

毕竟行刺太子和公主是大罪,特别是行刺一国储君,不光刺客有罪,这些侍卫亦是要被牵连的,----就算主子没受伤,也会落一个清理现场不干净的罪名。

靖惠太子早就被侍卫们团团围了起来,护着进了门,退到里面,他的脸色明显有点苍白,却顾不上自己,而是一叠声道:阿沅,吓着你没有?别怕,别怕,有太子哥哥替你挡着呢。

阿沅闻言一怔。

哥哥在说什么傻话呢?替自己挡着?难不成有飞箭过来,他还要……,用他的身体当肉盾不成?怔了怔,下一瞬鼻子便有一点点发酸了。

哎……,尽说一些戳人泪腺的话。

阿沅忍了泪意,甜甜笑道:阿沅不怕,有太子哥哥保护我呢。

靖惠太子平时总是被父母训斥,很难得到这种仰慕,双目不由绽出一种流光溢彩,认真道:嗯,阿沅躲在哥哥后面就好了。

外面很快被肃清干净了。

侍卫统领一脸沮丧,进门回道:没有抓到刺客,请太子殿下恕罪。

也不怪他。

姬暮年神色从容地跟了进来,分析道:刺客似乎只想一击得中,没有恋战,应该是射完冷箭就逃掉了。

微微沉吟,不对!当时太子殿下还没有上车,难道说……,只是想引起一场混乱?靖惠太子着恼道:管他是要行刺,还是要引起混乱,都是刺客!转头朝侍卫们训斥,你们是怎么护卫的?跟前混来了可疑的人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息怒。

姬暮年劝了一句,又道:现在刺客已经跑了,生气也没有用。

对面的茶楼让人给封起来了,等下审一审掌柜伙计,看看之前都有什么可疑的人去过,或许还会找到一点线索。

靖惠太子沉着一张脸,怒气未消。

侍卫统领小心翼翼建议,这条街才起了乱子,不安全,太子殿下还是赶紧回太子府吧。

怕挨骂,赶紧补了一句,街面现在已经肃清了。

一群饭桶!靖惠太子抱了阿沅出门,上车道:回府!因为只是虚惊一场,阿沅松了气,反倒有一点点庆幸,这样就不用再去姬家看姬夫人了。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到了太子府,----皇帝虽然整天训斥儿子,但是府邸还是修建的很不错的。

正中是朱漆大门,门楣上面有武帝的亲笔题字牌匾,太子府,三个大字写的刚劲有力、大气磅礴!要知道,武帝不光是个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还有一刚一柔的双面,既吟得一肚子好诗,更写得一手好字,和当朝几位大学士并称庐陵八友。

太子府门前檐头铁马、琉璃华瓦,左右两边各站一排手持长枪的侍卫,个头几乎一模一样,精神奕奕的,皆是透出几分皇家尊贵的龙威虎震!阿沅一路被靖惠太子抱着进了门,刚到内院,太子妃就闻讯赶了出来。

太子妃郗氏今年十六岁,她和河间王妃是堂姐妹,都是郗皇后的嫡亲侄女儿,鹅蛋脸儿,虽然没有十分美貌,但也有七分清秀之姿,更兼身份和打扮的矜贵,颇为几分华□风采。

因见小姑子被丈夫抱在怀里,有些惊讶,三公主也来了?☆、17( ⊙ o ⊙ )阿沅从靖惠太子的怀里下来,喊了一声,五皇嫂。

太子妃笑容温柔,不知道三公主要来呢。

侧首一迭声吩咐,快去准备三公主爱吃的,金钱果儿、酸梅子,对了,还有酥油泡螺!显然是留心过的,对小姑子的口味记得清清楚楚。

靖惠太子神色不太好,烦躁道:先别弄了!我们在街上遇到了刺客。

刺客?!太子妃顿时花容失色,连声问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受伤?顾不得跟前还有许多人,上前团团转打量,殿下……,你还好吧?进去再说。

靖惠太子牵着妹妹就往里走,并没理会妻子。

太子妃的脸上,不免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太子殿下。

姬暮年出声打断,恰到好处的化解了这份尴尬,我先到书房那边等着殿下。

靖惠太子头也不回,道了一句,好,你去,我先把阿沅安置好了。

太子妃见他对自己不管不顾,咬了咬嘴唇,强行浮起一副温柔关怀之色,追了上去道:临时安置客房乱乱的,不如让三公主去我的屋子吧?太子殿下还要追查刺客,三公主有我陪着,吃什么、用什么都不是怠慢的,殿下只管忙刺客的事就行。

靖惠太子的确急着抓到刺客,妻子的建议不错,点了点头,好。

但还是坚持把阿沅送到太子妃卧房,还安抚道:让你嫂嫂陪着你,哥哥去一去就来,天黑之前肯定把你送回宫去,别担心啊。

很是温柔的口气。

太子妃心里不免有点酸酸的,----都说太子好脾气,可是真心的好和礼貌客套,自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对自己就从没有如此好过。

那边阿沅乖巧点头,太子哥哥去忙吧,我听话的。

阿沅最乖。

靖惠太子又温柔的交待了几句,方才转身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妻子一眼,仿佛眼里除了捉拿刺客,再就只剩下妹妹了。

太子妃心里的酸气越发重了。

要说沁水公主已经占尽了天下好处,皇帝偏心,母亲绝色宠妃,哥哥文武双全,全天下的人都让着她,难道这样还不够?太子又不是她的嫡亲哥哥,隔了肚皮的,对她这么好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再想起她弄死皇后的猫儿,害得隆庆公主被皇帝折断手指不说,还要受罚禁足一百天,对了……,前儿还把周宛宛给折腾的够呛,真是越想越来气!好像和郗家一脉的人八字相克,天生不对盘。

偏偏就是这样,那个傻太子还一门心思疼她、宠她。

五皇嫂?阿沅看向她,是不是还在担心太子哥哥?太子妃收回心神,是啊。

勉力笑笑,吩咐人道:三公主才受了惊吓,撒一点安神香。

然后又问:三公主是先喝点安神汤再睡?还是先睡一会儿?阿沅见她目光不适往外看去,显见得是惦记着太子,心下了然,于是道:不用喝了,有白嬷嬷她们服侍便好。

太子妃一则是真惦记着太子那边,二则乐得清静,当即应道:那就不打扰三公主歇息了。

把之前说的什么有我陪着三公主,忘得一干二净,嘴上虚客套道:我在前面院子,三公主有事只管让丫头过来叫我,千万不要客气。

白嬷嬷撇了撇嘴角,没吱声儿。

阿沅嗯了一声,自顾自的琢磨起今天遇刺的事儿。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那刺客就在对面楼上,不至于连太子有没有上车都看不清,怎么不等人上车,就一箭射在了车幔上面?作为刺客也太没准头,太蠢了吧。

不过还好,大家都是平安无事。

正在胡思乱想,门外有人请示道:公主殿下,太子妃让人送来了安神汤。

嗯?不是说不用了吗?阿沅只当是嫂嫂礼数上客套,点了点头,白嬷嬷便替她朝外应道:端进来。

进来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宫女,低着头,恭恭敬敬将汤奉上。

白嬷嬷接了,端在手里细细吹了吹,还惯例的用银针试了一下,才递过去,不烫了。

笑了笑,喝点安神汤,压一压也是好的。

阿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人参味儿,约摸还有川芎、菖蒲等物,药味儿扑鼻,听得白嬷嬷劝道:一点点药,不会很苦的。

,不由一笑,低头喝了一口。

刚咽了一半,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扑的一声,阿沅将剩下半口全吐了出来!顾不上众人惊讶的目光,指着外面高声道:抓住刚才那个丫头!!旋即端起旁边的茶连喝两大口,吐了,又对着喉咙一阵深抠,伏在桌上吐个不停。

众人等人都是惊呆了。

白嬷慌忙过来帮阿沅捶背,惊道:公主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那边采薇和青蘅已经跑了出去,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主子命令不敢违抗,片刻后,追上那已经飞快走到连廊口的小丫头,将人抓了回来。

阿沅没时间不理会,继续喝茶,继续抠,继续吐,然后喝斥道:端清水来!传大夫!!想起上次芹香的教训,又厉声道:看好,绝不能让人死了!一个粉嫩粉嫩的小萝莉,此刻脸色阴沉、厉声喝斥,众人都是愣了愣,不免都回想起来,----沁水公主的脾气可不太好,最近还是因为被猫儿吓着,才乖了几日,瞧眼下这架势怕是又要发作了。

白嬷嬷是沁水公主的乳母,最最亲近,一面帮着她递水捶背,小心翼翼问道:公主殿下……不知不觉之间,连称呼上都不敢随意了,怎么还要传大夫?这汤有什么问题吗?什么问题?汤里有毒!!----不是所有的毒银针都能试出来的!刚咽了小半口,便有了胸闷的药物反应。

阿沅怒不可遏,但是下一瞬,才发觉不能说出这个真实答案,试想一个养在深宫的小公主,如何能够辨毒?她脑子转得飞快,一声冷哼,这个作死的贱*婢,不知道在里面放了什么,方才我分明咬到一粒东西,又臭又腥,说不定就是老鼠屎呢!你们好好看着她,问问是谁指使……却是一阵头晕目眩、胸闷难抑,想是药力发作了。

那安神汤虽然只咽了一小半口,又被自己抠的呕了许多,到底不是洗胃,肯定还有一些进了胃里,毒性正在慢慢扩散!阿沅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生怕后面乱了,咬牙撑道:让人快去前面请太子哥哥,不……,快叫姬暮年过来!她的呼吸渐渐困难,视线开始迷糊,还有……,拿我的腰牌,请父皇出宫接我……******靖惠太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带妹妹出来逛街玩儿,先是遇刺,接着又让妹妹中了毒!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太子府中毒的!你不是陪着阿沅的吗?!靖惠太子气得双眼通红,额头青筋直跳,要不是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早就一巴掌朝太子妃招呼过去了,当着孤的面是一套,背着又是另外一套,孤今天才知道,你是如此两面三刀的反复小人!!太子殿下……太子妃面色胀得通红,想解释,又没办法解释,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一时怄气没理会小公主,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个时候,她已经顾及不上太子的怒气了。

满心想的都是,完了、完了,要是小公主死了,皇帝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胡乱祈求道:神天菩萨,观世音菩萨,千万保佑三公主平安无事……靖惠太子怒声喝道:给孤滚出去!!太子妃满眼含泪,不敢出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靖惠太子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她吵架,只是紧盯着姬暮年和大夫,连声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声音惶急,阿沅她……,不会有事吧?姬暮年一直脸色沉重不言语,皱着眉头,又细细的切了一回脉,然后朝太子府的大夫说道:接银针给我用一用,先得让公主醒过来,再灌药,不能这么一直昏着,不然毒性还会继续扩散。

可怜那大夫,只是府中备着诊治寻常头疼脑热的。

且一般都用不着,太子太子妃有病肯定会传宫里太医,他的用处,就是太子府的主子半夜拉个肚子,先瞧着,开个泻立停什么的,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更何况中毒的还是沁水公主,万一治不好……大夫想也不想,就把药箱打开拿了银针出来,要是有个好歹,都是这位姬公子自己多事找的,不怨自己,嗯嗯……,不怨自己。

不过看着姬暮年扎针老练的样子,也盼着能有效,不然沁水公主有事,不管自己有没有诊治,只怕都是小命难保。

其实以姬暮年此刻的年纪,世家公子的身份,贸贸然给人诊治是很招摇的,更何况床上躺着的还是一个烫手山芋。

但是,姬暮年不想让这山芋死了。

若是她死了,又怎么能查出前世的真相和真凶?至于感情……,虽然彼此前世做过夫妻,但还真谈不上有感情,至多就是她没有传闻的那么讨厌罢了。

不过自己也不会贸贸然承担风险,沁水公主中毒并不深,听宫人们说,方才她以为吃到了老鼠屎,没喝多少,又吐了一阵,真是算她走运了!毒是可以解的,用银针刺激她醒来灌药,不过是让毒早点排出来,后遗症会轻一些。

否则等宫中太医过来,时间就有点晚了。

暮年?靖惠太子的声音都带哭腔了,阿沅她……,没事吧?性命应该无碍。

姬暮年不好把话说满了,我先让她醒来,灌药排毒,然后等宫中太医过来诊治,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其实前世今生都有一个迷惑,靖惠太子对这个异母妹妹,好的有点过分,就连他的亲姐姐隆庆公主,也没有如此关心过。

隆庆公主的脾气当然不好,但是前世沁水公主的脾气也很坏,后者唯一的优势,就是长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她的母亲玉贵妃,可是前大蜀王朝的第一美人,出身又是矜贵非凡,无双公主的艳名传遍数国,天下皆知。

等等,莫非是……?姬暮年最后一枚银针扎下,飞快看了靖惠太子一眼,继而收回目光,强行将那个惊世骇俗的猜想压了下去。

可是前世自己查的那些片段,却不由自主的浮现起来。

从小公主怀孕的日子往前推算,在她受孕的时间左右,有一次跟着皇后和嫔妃们去了护国寺,并且出了一点小岔子。

虽然当时消息封锁严密,但是经过自己有心打听,和巨额银子撒出去,得到了护国寺曾经增调禁卫军的消息。

据说……,是在找人。

这时候,阿沅虚弱的睁开了眼,太子哥哥……姬暮年看着那一张玉团儿似的小脸,肤光莹润、眉目姣妍,即便只有六岁稚龄,亦看得出是一个绝色美人的胚子。

再回想起她前世的惊人美貌,心中猜疑越来越重,脑子里有了一千个想法,面上却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阿沅……武帝的声音在颤抖,眼中闪着要杀人的危险光芒,双手握拳,关节紧得发白,目不转睛的看着昏睡过去的小女儿,怎么会这样?一把抓住太医的衣襟,阿沅有事,朕要你们统统陪葬!不,朕灭你们九族!!皇上!大冬天的,太医愣是急出了一头冷汗,哆嗦道:公主没事,没事,只是体虚服了药,暂时睡过去了。

又道:多亏今儿姬公子在场,帮着救治及时……倒不是想替姬暮年表功,而是想转移一下皇帝的视线。

果不其然,武帝一把扔了太医,朝姬暮年打量道:你会医术?姬暮年回道:微臣自幼身体比常人虚弱,有胎里带出来的余毒,久病成医,平时也喜欢翻一翻医书,今儿也是凑巧为公主殿下诊治了。

很好,朕回头再赏你。

武帝许诺了一句,然后又问,到底中了什么毒?顾不上对方不是太医,一连串的问题,阿沅她现在要不要紧?怎么会昏睡过去?将来会不会还有影响?姬暮年从容不迫,一一作答,最后道:若说影响,只怕在残毒彻底清除以前,公主会有些咳嗽的毛病。

语音微顿,虽说中毒不深,但是公主年纪太小,身体稚嫩,估计要养过这个冬天才会痊愈。

武帝缓缓松了一口气,好,知道了。

微臣告退。

姬暮年行了礼,又道:皇上,公主殿下现在虚弱的很,还是安睡一下比较好,让贵妃娘娘守在这儿的就好。

潜台词是,别在这儿嘀嘀咕咕说话了。

这话说得十分不礼貌,但是武帝爱女心切,倒也没发怒,点了点头,朝玉贵妃和睿王说道:你们先在这儿照看阿沅,朕去找太子问问话。

玉贵妃一直坐在旁边无声垂泪,睿王应道:是,恭送父皇。

武帝出了门,一找到靖惠太子,转眼便是雷霆万丈的气象。

蠢货!哪怕女儿已经救回命来,武帝仍然怒不可遏,上前便是狠狠一脚,踹的靖惠太子跪在地上,你身为一国储君,不说关心江山社稷治国之道,反倒整天四处游荡!自己不成器不说,居然还连累了你妹妹!出门在外遇刺客,在你的太子府还能让阿沅中毒!郗皇后心疼的看着儿子,不敢出声。

靖惠太子脸色苍白,嗫嚅道: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的错……错?岂止是你一个人的错!武帝阴沉沉的,深深的睨了皇后一眼,郗家的姑娘太不像样,连孝悌有爱弟妹都没学会,将来何堪母仪天下?太子妃就不必再做了。

这样还不算完,补了一句,赐鸩酒一壶。

郗皇后顿时心头一跳,面色惨白。

郗家损失一个小姐不要紧,可是皇帝盛怒,废了太子妃还不够,还要赐死,----将来肯定不会再从郗家选太子妃了。

等自己百年之后,郗家不再是后族,太子和郗家的纽带也断了一层,损失简直可以用惨重来形容!郗皇后再也忍不住了,苦苦哀求,皇上,太子妃只是一时糊涂,但并不是她让人给阿沅下毒的,纵使有错也……,求皇上饶了她吧。

武帝冷冷一笑,子不教,父之过。

郗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本能道:不……她和皇帝做了四十来年的夫妻,不是最得宠的,却是最了解皇帝的,情知他这是在威胁自己,若是自己继续开口求情,不但免不了废太子妃的死,还会惹得皇帝迁怒她的父亲!迁怒郗家!!因而只能死死咬住牙,双手颤抖紧握,不让自己说出任何多余的话来。

武帝又道:这件事,太子也有过错……太后驾到!上官太后甚至等不及太监唱完,人就走了进来,先寻着靖惠太子,上前便是用拐杖一顿乱打,不听话,不听话!叫你这么大了还不听话,半分不懂事,不说好好的帮你父皇分忧,还带着妹妹乱跑。

抚着胸口,像是气得喘不过气来。

郗皇后情知婆婆是来救场的,赶忙上前扶住,一叠声道:母后觉得怎样?是不是心口喘不上气儿?快快快,快去叫太医!!武帝要是看不出母亲和妻子是在做戏,就是蠢蛋了,但是孝道当前,总不能自己拆穿母亲,更不能为了训斥儿子不管母亲。

只得上前扶了太后坐下,朝儿子喝道:给朕滚!这会儿不想看到你!郗皇后急忙给儿子递眼色,低声道:别惹你父皇生气,快下去。

只要过了皇帝盛怒的这个当口,后面就算再又气,也消了些,然后儿子再自己罚自己一场,肯定要比现在领罪强得多。

靖惠太子神色灰白退了下去。

这边武帝安顿好气坏了的太后,等着太医诊过平安脉,然后领着宫人又去了里面,阿沅还是安安静静的睡着,小小脸儿闭上双眼,恬静可爱。

睿王上前轻声道:妹妹喝了药,姬公子说是有安神的成分,且得睡一会儿。

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声音平缓,眼睛里却是寒芒四射。

嗯。

武帝应了一声,只是一想到安神药,就忍不住龙颜大怒!若非太子妃有意疏忽不管女儿,怎么会让外人有了可趁之机,莫名其妙端一碗送命的安神汤药?小郗氏真是死有余辜!!要不是顾及太子的储君地位会被影响,皇后和郗家也是难辞其咎!话说今儿这一连串的事,先是刺客故意行次失败,让太子等人急急回府,然后利用太子的性子急躁,和小郗氏对女儿的厌恶,这才成功的将这两人调开,让送毒药的丫头有了可趁之机!这人一定十分了解宫闱内情,……是谁?缪逊已经领着那小侍女去了慎刑司,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但是隐隐的,武帝觉得不会是什么好结果,甚至……,会是很惨痛的结果。

******阿沅醒来以后,因为还要休养排除余毒,而且如同姬暮年预料的那样,落下了咳嗽的毛病,所以学堂是暂时不用去了。

此刻正在摇头叹息。

公主真是一个高危职业啊!特别是从前小公主脾气不好,皇帝偏心,母妃盛宠,哥哥又出色的碍人眼,简直就是一块招牌靶子!最近天天在屋里静养,时间过得飞快。

一抬眼,就能看见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以及忙碌的宫人们,正在为着年根大节忙碌的装点,整个皇宫内都是披红挂彩的,到处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睿王进来探望妹妹,问了日常起居,坐下来,忍不住低声抱怨,父皇说是会彻查妹妹中毒的事,可是人去慎刑司,却一直没有消息透出来。

颇为恼怒,还有上次妹妹被猫儿吓着,父皇也是赐死陈嬷嬷就打住,真是不知……真是不知,到底在为什么人遮掩!只是这样质疑君父的话,不好说出口罢了。

阿沅却觉得事情不简单,能让皇帝爹把谋害自己的人都压一压的凶手,只怕是一条大鱼,很大很大,才会让皇帝爹有如此反常之举。

算算日子,隆庆公主的一百天禁足也到时间了。

说不出什么原因,那种风雨欲来山河倾的感觉,之前暂时被压下去,此刻又浮了上来,----这几个月平静的表象之下,只怕早已是暗流涌动。

阿沅安慰哥哥道:且等一等,父皇不会让我白白受委屈的。

睿王忍了忍气,也是。

到底有了一丝不满,但愿吧。

而此刻,被儿子腹诽的武帝正端坐在龙椅之中,一下下敲着桌面,直到抬头看见郗皇后轻声进来,才停下,开口便是,你换一身便服,跟朕走。

郗皇后被莫名其妙叫来,还在没回神,又听皇帝说出如此古怪之语,不免更是迷惑不解,换便服?皇上这是要带臣妾去哪儿?☆、18好一对野鸳鸯郗皇后换了便服,跟着皇帝秘密出了宫。

一路上先是马车快速疾行,接着又换轿子,皇帝并不说去哪儿,神色凝重,皇后也识趣的不敢多问,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然而任凭皇后有一千种、一万种猜测,却断断猜不到,会是自己的女儿和人偷情!冤家……隆庆公主的声音娇滴滴的,我被关了这么多天,出不去,你就不说进宫来请个安,看看我?真是一个没良心的,枉费我那么想你。

谁?!郗皇后大惊大怒,什么人居然还能自由进出皇宫?莫非是某个侍卫?!等会儿把人揪出来,就叫皇帝打死!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而,却是一只皇后认识的癞蛤蟆。

那声音低醇沉稳,隐隐含笑,这几个月宫里风声鹤唳的,我如何敢去搅合?暂时忍一忍,等着事情过去,这不……,咱们又在一处了吗?笑声渐次荡漾,才几个月不见,摸着怎地小了,待我替你揉一揉……郗皇后像是被急速制冷冻僵了,动弹不得,脸上、心头却是热血翻涌,让一双眼睛都充血红了!怎么会……,怎么,怎么会是河间王?!那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养子,直到十六岁分府出去,一直在膝下承欢,声音绝不会听错!他们……,兄妹乱*伦!郗皇后想不下去了,缓缓转头,看向皇帝的目光有了一丝可怜,她伸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扑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倒了下去。

武帝稳稳的扶住了她,转手交给旁边的宫人,额头青筋直跳,怒声大吼,两个小畜生!给—朕—滚—出—来!!----宛若晴天一道霹雳惊雷!内屋的隆庆公主惊得弹跳起来,魂都没有了,失控的抓住堂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父皇来了!低头一看,自己衣衫凌乱不堪,胸前半幅春光若隐若现,慌忙哆哆嗦嗦整理衣服,又去扶乱作一团的发髻。

奴才和妹妹都可以灭口,父亲……,却不能够。

隆庆公主深知父亲的那些手段,和他戎马半生的惊人武力,别说外面的高手侍卫,就算父亲一人过来,自己和堂兄也是逃不走的!她带着带着哭腔急道:承业,咱们、咱们要怎么办?河间王看着花容失色的堂妹,心里闪过一丝鄙夷,面上故意也装出一些慌乱,急急的整理衣袍,躲不过的,咱们……,只能出去认错了。

说着,不由分说把她给拉了出去。

郗皇后一时急怒攻心,吐了血,此刻已经悠悠苏醒过来,睁眼便看见养子和女儿牵手走出来,两人衣冠不整,特别是女儿身上,还有男女欢爱留下的痕迹。

不免又是一口热血涌上,强行咽了下去,颤声指道:你们……,你们两个混帐!河间王和隆庆公主都跪了下来,低头不语。

武帝上前几步,对准河间王的心口就是狠狠一脚,养了你几十年,倒是养出一个祸害来了!犹自不解气,又连踢了几脚,气极高声,畜生!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可以毁了你的妹妹!父皇!隆庆公主心疼情郎,上前护道:不要打承业了,不怪他,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她滚出伤心的眼泪来,是的,说起来还是自己先勾引堂兄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驸马性子柔弱,而本朝驸马不允许任实职,所以每天都在家吟风弄月,毫无半分男子气概,自己便有几分看不上。

加上两人一直没有生下儿子,周家隐隐传出微词,为了这个,两人便争执了几句。

可是自己把这些跟母后说了,她却总说女人生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让自己和驸马多努力努力,并没有半分替自己着想。

至于父亲和弟弟,就更指望不上了,所有的烦心事,只有堂兄还肯听自己倾诉,安慰一二。

那天驸马有事回了周家,堂兄过来陪自己到恼,两人喝了点酒,自己回房的时候一时没有站稳,跌在了堂兄的怀里……想起堂兄在床上的强势有力,平素的冷静沉着,男人……,原本就应该像他那样!偏生当初母亲说什么,性子绵软的男人好拿捏,给自己找了一个面团儿似的男人,一辈子都这么糟蹋了。

只有……,跟堂兄在一起才是快乐的。

啪!郗皇后嘴角含血,一巴掌扇在隆庆公主的脸上,你自己愿意的?她从未想到过,女儿被捉奸不算,乱*伦不算,还会毫无廉耻的承认自己愿意,真是恶心到了不行,咬牙切齿骂道:这样的话你也说出的来?你一个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还有没有一点廉耻?!隆庆公主捂着热辣辣的脸,逆反心理上来,只扭了脸儿不言语。

郗皇后气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孽障!母亲当然不愿意生下我了。

隆庆公主一脸嘲笑,挺着身体,挡在情郎前面,梗着脖子仰面道:母后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生一个儿子吗?想巩固你的皇后之位,和郗家的后族地位吗?我一个女儿有什么用?你当然后悔了。

她的声调变得尖锐古怪,为了太子,为了太子!母后永远都只会这一句!郗皇后感到一阵无声心痛。

是的,自己过分关注儿子忽略了女儿!但是,自己是缺她吃了?还是缺她穿了?还是她闯祸的时候,少给她收拾烂摊子了?这个宠坏了的女儿,怎地就不想一想,若是没有太子,将来新帝登基,皇后和公主又有几分地位?!自己为了儿女和家族操碎了心,女儿却只会抱怨自己,没有全心全意关注到她,不断捅娄子不说,居然还……,还和堂兄乱*伦自毁前程!让太子有了一个乱*伦苟合的公主姐姐!早知如此,的确不该生下她的。

郗皇后轻声冷笑,哪怕你说破了天去,都没有一条是你和堂兄乱*伦的理由!如此毫无廉耻、好不悔改,我……闭上眼睛,飞快做了决断,只当是没有养过你这个女儿罢。

自己养出乱*伦的女儿,皇后的德行已经有亏,若再求情,那自己成个什么了?自己被皇帝厌弃不要紧,可是太子还未登基,其他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他不能失去自己这个母后庇护!----只有弃了女儿。

隆庆先头只是一时激愤之语,说完便后悔了,犯了如此大的事,实在不该再得罪刺痛母亲的,否则谁还会为自己求情?没想到的是,才一眨眼母亲就放弃了自己!她的心中掠过千百种情绪,吃惊、后悔、自嘲、厌恶,到最后……,全都化作了更强更恨的逆反心理,却死死咬牙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武帝一直静静看着她们母女,对眼前的结局并不意外。

比起女儿,皇后的确更看重太子的储君之位和郗家的后族势力,更何况女儿德行败坏无可救药,想来皇后也没脸说出求情的话。

况且她打量着自己不会怎样吧?难道因为女儿和养子乱*伦,自己就把他们两个杀了不成?既然性命无碍,皇后自然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可是皇后不知道的是,这两个畜生不只是乱*伦偷情,他们还……,一个想要引起宫闱内斗,一个想要致妹妹于死地!如此毫无廉耻、毫无人伦的两个畜生,已经是丧心病狂了,还留着他们做什么?!留着等他们继续兴风作浪,继续谋害小女儿吗?武帝心中冷笑,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亲情,也被小女儿中毒的事给斩断了。

可是想起前些天姬闻堂递上来的密折,只得暂且将杀心压下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且忍一忍,势必要将背后的逆臣贼子一网打尽!想到此,上前对着河间王就是一顿暴揍,不管你妹妹怎么说,她是女子,若是你一个大男人不愿意,能有今天吗?朕先打死你,再打死她……河间王吃痛不敢还手,上前使劲抱住了皇帝的腿,痛哭流涕道:父皇!是儿臣一时糊涂,害了妹妹,对不起父皇和母后的养育之恩,儿臣知道错了。

一副哭得哀哀欲绝的样子,回头朝隆庆公主递眼色,隆庆,快向父皇认错啊。

隆庆公主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赶紧抱住父亲的另外一条腿,痛哭起来,父皇啊,女儿知道错了,你就……,你就原谅女儿吧。

郗皇后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在皇帝面前装可怜,还不算太笨。

武帝被养子和女儿一左一右抱住,拉拉扯扯,正在不可开交,就听外面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个妇人高声哭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不要承业,就把儿子还给我吧!让我把他领走……很快,就有宫人急匆匆进来通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安乐王夫妇来了。

武帝心中冷笑更甚,----这个小畜生果然有几分心计,知道在关键时刻把生父生母搬出来!看来今儿这场戏够热闹的,在台上演的人,只怕才是真正的看客呢。

******阿沅穿了一身新做的鹅黄色中衣,头上抓了两个包子头,裹在四喜如意云纹锦的大红锦被里面,被窝里面暖融融的,所以懒洋洋的赖床不肯起来。

不过也没有闲着,手里拿着一本入门的医书,正在反复默默背诵药名儿。

白嬷嬷在旁边笑道:公主看得跟真的似的。

在她看来,小公主连字都认不全,不过是贪图上面的药草图画好玩罢了。

阿沅故意让人借了有图的药书,这样纵然觉得自己古怪,也不会疑心,此刻完全投入了医学的海洋之中,根本不理会别人。

上次中毒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儿,从事高危职业,没有一手金刚钻是不行的!并非每次毒药都会让人有恶心的反应,万一下次不走运,遇上无色无味没反应的高档货,自己的小命岂不是危险?当然了,这只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若非上次是在太子府中警惕太低,也不会那么轻易中毒的。

不过能够买通太子府的人,那人……,会是谁?阿沅心里早就有了猜想,只不过皇帝爹才是法制的唯一准绳,得等他判定才行,他说是谁便只能是谁,----自己并不像哥哥那样义愤填膺,毕竟他还小,眼里的是非曲直太过绝对,父亲要考虑的东西其实更多。

小懒虫。

武帝不知道几时过来的,在宫外的那些怒色早已掩饰不见,笑容和蔼走到床边坐下,替女儿掖了掖被子,呵……?他诧异的看了一眼,小家伙,还自己翻起医书来了。

嗯,上面有很多花花草草。

阿沅撒了谎,总不能说自己是借尸还魂的医生。

歇歇眼。

武帝将女儿的医书抽了出来,放在一边,问了一些家常闲篇,然后说起了一件正事,阿沅,父皇给你找了一个新嫂嫂。

新嫂嫂?阿沅迟疑了下,父皇给太子哥哥重新选妃了?嗯。

武帝见女儿反应机敏,心下甚慰,说道:是姬家长房的大小姐,听说是一个才貌兼备、温良贤淑的好姑娘。

姬家大小姐?阿沅吃惊。

与此同时,姬家的人亦是惊讶不已。

皇上册封月华为继任太子妃。

姬师堂看着案头上静静放着的明黄圣旨,还有一点回不了神,看向半屋子的兄弟子侄,问道:你们怎么看?伯父。

姬暮年先开口道:大妹妹能成为继任太子妃,是她的福气,也是咱们姬家女儿教导的好,这才会让皇室选为儿媳。

嘴上这么说,心头的却是一片浓浓怪异。

----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没有沁水公主在太子府中毒的事,太子妃也没有被赐死,自己的堂妹虽然嫁给了太子,但却不是太子妃,而是一个小小的侧妃良娣。

不明白,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现了偏差。

这让他的心头升起一阵烦躁,如果事情都和前世变了样儿,自己怎么追查小公主前世的奸*夫?又怎么能将真凶绳之以法为姬家报仇?!废太子妃才死。

姬闻堂见儿子沉思起来,接话道:当然了,她是被皇上下旨鸩酒赐死的,太子不用为她避忌守孝,况且太子是国之储君,府中没有主母也不合适。

这些都只是表面原因,而真正的……,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怕皇上此举,是要将祸水引向姬家,为小公主避一避风头吧。

姬三公子插嘴道:二叔,这话怎么说?姬闻堂转头看向儿子,暮年,你看明白没有?姬暮年收回飘走的心思,回道:儿子也是这么猜想的。

细细分析,原本废太子妃只是一时失察之罪,说起来罪不至死。

但是她若是不死,留在郗家,就会天天提醒郗家的人,这个曾经的太子妃,是因为沁水公主才落到如此田地,难免惹出事端。

姬闻堂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继续说。

而郗氏一死,自然而然就没了提醒的效果。

姬暮年继续说道:加上大妹妹被册封继任太子妃,郗家的视线转移,只会深恨姬家夺了他们未来的后族地位,给姬家下绊子就够忙的,哪里还顾得上跟小公主怄气?说完这些,又道: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施施然站了起来,长身玉立、宛若修竹,走到案头前,轻轻抚了一下圣旨,姬家在这个时候成为未来后族,固然承担了一些风险,但与之对等的,也是姬家将来无上的荣耀!正色道:我们不能退,只能战!----不能退,只能战!没有选择。

回到二房的院子,姬闻堂领着儿子去了书房单独说话。

那个消息,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父亲放心。

姬暮年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前世亲生经历过推算出来,再有心去打听的结果,只能含混道:不过是凑巧,有几个朋友在军中任职罢了。

姬闻堂还是不放心,你可不能含糊!密折我已经递上去了。

不含糊。

姬暮年淡然一笑,父亲,儿子岂是那等没有轻重的人?会拿着整个姬家来开玩笑?你只管放心好了。

姬闻堂对这个独生儿子一贯放心,颔首道:你办事还算老成。

姬暮年笑道:父亲放心好了。

又道:明儿就是大年三十,咱们家才出了大妹妹的喜事,且得好生庆贺一下才行。

语音微顿,只是也不可太过招摇,惹得郗家嫉恨,礼数上面不能出错。

你想得细致。

姬闻堂也是挺高兴的,笑着点头,的确是一件该庆贺大喜事,你大妹妹,可是最后一次在姬家过年了。

等到年节一过,开了春,侄女就要去太子府做太子妃,姬家可真是鲜花着锦、烈火油烹,只叹了一句,从今往后,咱们可就是彻彻底底的太子党了。

姬暮年微微一笑,也好。

前世不是太子党也被认为太子党,好处没捞着,反倒替皇室背了黑锅,今生当然不能再只担一个虚名儿!而自己,也不会再弃仕途做什么小小太医!姬家嫡系只有两房,人口不多,但是百年世族的分支却相当庞大,年夜饭上,热热闹闹摆了几十桌,叔叔婶婶、堂兄堂妹的,光是行礼就够喧哗一阵子的了。

姬暮年长袖善舞的陪着亲戚们,看着满目幻紫流金、灯烛荧荧的景象,看着那一团团的花团锦簇,心思却摒绝在热闹之外。

静静地,等着那个早已预知的消息。

到了宴席的下半场时,果然有人神色紧张的跑进来回话。

大伯父姬师堂脸色微变,继而恢复,然后喜笑颜开的撑着宴席结束,立即叫了姬家嫡系男丁留下说话,沉声道:河间王遇刺!被人劫持走了!姬家嫡系都是脸色一变。

唯有姬暮年神色淡然,心中冷笑,----遇刺?劫持?看来有些事情变了,有些还是没有变,河间王依旧延续了前世的那些诡计,呵呵……,演起来跟真的一样。

☆、19伪萝莉VS真正太河间王被人劫持了。

直到过了年,过了正月初一,这个消息才真正的公然传开。

阿沅心里觉得无比怪异,好好的一个王爷,居然在王府之中被人劫持,这说出去得有多荒唐可笑啊?而且最近皇帝爹心情很坏,来看自己的时间少了,还经常沉默不语眉头紧紧皱,显然是被什么烦心事所困扰。

----会是和河间王有关的事吗?还有一件,郗皇后最近身体抱恙病了,年三十勉强撑着出席,哪怕盛装丽服,都掩饰不住她眼里的深深疲倦,以及……,看向隆庆公主的隐隐冷厉光芒。

隆庆公主更是一改从前的嚣张跋扈,表现的特别安静,一场年夜宴,除了行礼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简直都不像她了。

要有大事发生了!阿沅心头总是萦绕这样的念头,心神不安,但是一直到过完了正月十五上元节,都还是没有河间王的消息。

而燕国,迎来了一位特别尊贵的远房贵客。

走。

武帝亲自来泛秀宫找到小女儿,笑容和蔼,东羌国的使团来了,父皇带你过去见识见识。

啥?阿沅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张大嘴巴,去看东羌国的使者?既然是一国来使,总不能在御花园见面吧?意思就是,呃……,父皇带我去金銮殿上?意思是下面都是文武百官,和……,东羌国来使?就算是皇帝爹宠爱小女儿,社稷朝堂大事,这好像也不大合适吧。

阿沅明显低估了这个朝代风气开放的程度,和武帝对女儿宠爱的程度,见女儿瞪大眼睛的样子,武帝不禁笑了,怕什么?你是大燕最最尊贵的沁水公主,见他们东羌国的使者,是给他们面子。

呃,阿沅觉得自己脸好大。

武帝一面吩咐人,去给阿沅准备朝服。

然后解释,东羌国使团为首的,是他们国中的大皇子宇文极,年纪和你差不大,有你在,也免得把那小儿吓坏了。

----原来如此。

事实上,武帝是心里憋了一口气。

东羌国以小儿出使,一则轻慢,二则显示他东羌国稚子有才,----哼!笑话!难道大燕国就没有人了?东羌国派八岁皇子过来,燕国就用七岁公主迎接,小儿见小儿,如此心头那口气方才能平。

另外,皇帝也有显摆自家宝贝女儿的意思。

特制的紫檀木座几近地面,正中镶嵌一面又大又平的水面铜镜,以一团团祥云纹装饰镜框,阿沅展平小小的双臂,站在前面,任由数名宫女为自己梳妆打扮。

小小的人儿,一身绯色的刻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

宫女捧来专门打造的小小凤尾金钗,凤钗九尾,孔雀开屏一般玲珑展开,赤金凤嘴尖尖,下坠一缕细细的金珠,末尾三粒宝石,分别是朱红、嫣红、深红,最后一粒做成光滑水滴模样,动一动,光芒便是隐隐流转不定。

乌云似的发髻中,凤钗和花钿的对称点缀,衬得那莲瓣一般的小小脸儿,白皙如玉、口润红脂,唯有一双明眸乌黑犹如水色墨丸,黑白分明,如同被雨后春露滋润,顾盼之间光华流转。

便是阿沅,也对镜子中的小公主有些看呆了。

上衣的广袖十分宽大,她把手从里伸展出来,提起百蝶穿花纹的百褶裙,感受那精美刺绣微微划过指尖,来回走了几步,群摆上的细细百丝流苏跟着盈动,仿佛一池□般明媚盈光。

乐莺站在旁边发着呆相,艳羡道:真美啊,就是叫奴婢一整天守着公主看,什么都不做,也是愿意的。

惹得周围的宫女们抿嘴偷笑,亦是点头不已。

哈哈!武帝一阵畅快大笑,牵着宝贝小女儿的小手,一路乘坐明黄色御辇来到金銮殿,待到地动山摇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下面文武百官站定,抬头便是一阵惊呼声。

皇上身边的人是谁?沁水公主!真是可人,听闻玉贵妃……皇上居然带公主来金銮殿,莫非要她接见使团不成?这是阿沅第一次来到金銮殿的正殿,站在御座旁边,从一个帝王的高度俯视燕国文武百官,那些权臣、那些王公,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站在下面。

武帝侧首耳语,阿沅,怕不怕?不怕。

阿沅盈盈甜笑,皇帝爹偏宠的将自己这个女儿带上朝堂,自己决不能给他丢脸,挺直小小身板,声音朗朗道:父皇真龙天子九五之尊,阿沅乃真龙之女,陪父皇上朝,看我燕国人才辈出、济济一堂,心中只觉与荣戚焉。

武帝闻言龙颜大悦,大声道:说得好!有女如此,朕心甚慰。

当即便有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上前赞道:公主殿下聪慧无双,胆气过人,这真是皇上的福气,大燕的福气啊。

武帝不予评论一笑,侧首看了缪逊一眼,点了点头。

缪逊提高声调,宣东羌国来使!金銮殿的正殿比其他任何宫殿都要高大良深,从阿沅的的这个角度,抬头是好几人高的房梁,下面左右分列数根朱漆大柱子,都是双人抱粗,地面的青金广平镜面砖光滑如水,隐隐能够倒映出人影。

再往前看去,正殿大门又宽又高又大,映入眼帘是一片宽阔的广场风光,湛蓝湛蓝的天空之下,中间是一条笔直的雕龙错凤汉白玉大道。

一行打扮气势煌煌的使团队伍,渐行渐近。

走在最前面的,果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小正太。

远远的,看不清模样儿,只能分辨出穿了一身宝蓝色长袍,头上束着小金冠,人虽然年幼,但是身姿提拔,走起路来颇有几分大步流星之势。

金銮殿内宽阔高大,明黄帷幕层层叠叠、铺天落下,两旁文武百官皆是身形高大的成年人,那小小正太大步走进来,没有丝毫怯场。

丹陛之下,他声音带着一丝幼童稚嫩,但却明朗清越,东羌国大皇子宇文极,领使者团叩拜燕国皇帝陛下!将右手展开放在胸口,微微欠身,以皇子身份对武帝行羌国大礼,举手投足宛若行云流水。

周围有人轻笑出声,东羌没有人了吗?竟然以黄口小儿出使他国。

宇文极小小的眼眸里寒芒一闪,毫无畏惧,寻声看向那人,一连串问道:小儿怎么了?我乃东羌国皇子,代表东羌国出使燕国,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东羌国八岁小儿都可以出使他国,毫不畏惧,不正说明我东羌国物华天宝、钟毓灵秀吗?他虽年幼,但是口齿清晰伶俐,你们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儿,难道就不感到羞愧?难道就不感到可耻?转头看向武帝,双手一拱,大声质问道:请问燕国陛下,是否为难使者、以大欺小,就是你们燕国的待客之道?!说得众人一阵色变,那嘲笑他的燕国官员更是灰溜溜的。

武帝的脸色很不好看。

正要说几句挽回颜面,阿沅突然在父亲手上握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东羌国大皇子此言差矣!她仰起一张莹玉似的小脸,清声道:黍米有优劣,时人有高低,我燕朝泱泱大国、人稠物穰,难免有一、二稗子和庸才,有何奇怪?岂能以偏概全?她道:比如东羌国,既有像大皇子这样的人中龙凤,也有一些只顾美人不顾江山的败类,不是吗?这下子,轮到宇文极和东羌国的使者脸色微变了。

----里面有一个典故。

在羌国建立之初,天下是由宇文家和端木家一起打下来的。

但是皇帝只能有一个,皇族只能有一族,那么该谁坐拥这大好江山呢?两家功劳都差不多的,谁也不肯拱手让出。

有人建议江山平分,但是这样一来势力就会分散,很可能被其他国家攻击,绝非上上之策。

分又分不得,让又都不肯让。

于是两家人一合计、一商量,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宇文家做皇族,端木家做后族,----不仅仅是一代皇后,而是世世代代,羌国皇后都只能姓端木,皇帝不能立其他姓氏女子为后!这样的祖制规矩延续了好几代,一直和*谐美满。

但是上一任的羌国皇帝突发奇想,----爷爷的皇后姓端木,拔拔的皇后姓端木,将来自己要娶的皇后也姓端木,真真好腻味呀。

皇帝决定换换口味,老婆不选表姐表妹,而是立了一个姓霍的女子为后。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了。

太后不同意,以端木家为首的臣子们更不同意,抓住皇帝这个熊孩子,就是一顿深刻教育,儿啊,你家表妹如花似玉、贤良淑德……,皇上啊,怎么能立别的女子为后呢?,这样做是违背祖制的啊!会遭天谴的啊……巴拉巴拉巴拉,把皇帝说得恼了,撸袖子和太后臣子们大吵起来,吵着吵着火气升级,就变成打架,打到最后居然演出政变,皇帝打不赢逃出了皇宫,一路狼狈逃窜不已。

最后只能借着山河天险龟缩一隅,隔河立国,改国号为西羌。

而在京城中的太后只有皇帝一个儿子,最终迫于无奈,只能配合端木家,拥立另外一个太妃的儿子为新帝,改国号为东羌。

从此以后,羌国一分为二、东西对峙。

阿沅能够含沙射影这个典故,还多亏之前无聊,没事就恶补这个时代的一些大致讯息,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当然啦,两国相会当以和谐礼让为上。

阿沅镇住了宇文极以后,便回头看向皇帝,正色道:不过东羌国大皇子的话也有一些有理,待客之道,当然不能疏忽轻慢。

伸出嫩藕一般的小手,指向那个嘲笑宇文极的官员,此人在金銮殿上言行无状,有失礼数,还请父皇重重责罚!要说宇文极年幼气度不凡、口齿伶俐,那么沁水公主比他更小一岁,应对起来亦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竟是谁不输谁一丝一毫!众人都是深深惊异,唯有武帝龙心大悦无比畅快,当即放声大笑,真不亏是朕的女儿!言毕,竟然将女儿拉到御座坐下。

武帝是开国皇帝,这把龙椅之上,除了他,阿沅是坐过的第一个人。

底下臣子都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眼见皇帝龙颜大悦,加上今儿多亏了沁水公主出面,才为燕国扳回了一局,----就算有人比她说得更好,但如果以大人对答小儿,赢了没脸、输了更加没脸,比不得稚龄公主对答来得巧妙。

因而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公主殿下兰心蕙质、七窍玲珑,小小年纪便是颖悟绝伦啊。

东羌国大皇子亦是聪慧明敏之子,难怪做为使者,当得起!当得起啊!足可见东羌国皇帝陛下,将来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呐……真真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

皇上,公主殿下言之有理!有人正色出列,请皇上速速责罚无状之徒,既为两国交好之诚意,亦是彰显我燕国泱泱大国风范。

宇文极在热闹之中抬头上望,那个小小女童,眉目姣妍、肤光莹润,打扮得跟小仙女儿似的,依偎在皇帝身边,一双明眸宛若水洗宝石盈盈生辉。

这一幕,在他心里刻成永恒。

沁水公主,幼时容姿殊丽,语惊四座,及长,风华倾天下。

----《燕史。

列传。

公主传》******妹妹今儿可是长大脸了!睿王高兴说道。

阿沅俏皮一笑,大脸?多大的脸?伸手去捏哥哥的脸,下次让父皇带你去金銮殿上,长更大的脸好不好?嘻嘻……小丫头淘气!睿王俊美的脸庞被妹妹捏变了形,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倒是浮起一丝艳羡,是啊,改天父皇也带我上金銮殿。

玉贵妃明眸里闪过一丝奇异光芒。

只怕……,儿子的这个愿望永远不会实现。

不想伤了儿子的心,安慰他道:别学的跟你妹妹一样淘气,等你长大了,皇子成人封王,自然有机会上金銮殿的。

睿王没有听出母亲的婉转之意,仍旧和妹妹说笑,脸上有一种与有荣焉,眼里闪着骄傲的光芒,阿沅是我的妹妹!玉贵妃淡淡一笑,目光在一双儿女身上流连不定,越发幽深。

殿内极为幽静安宁,博山炉金鼎内焚着上等沉水香,一缕一缕轻烟,飘飘扬扬的袅绕逸出,弥漫着舒缓恬静的淡淡香气。

玉贵妃母子三人各自静静坐着,母亲绝色姿容、仪态万千,儿子一派光华璀璨的风流气派,那小小的女儿,宛若观音坐前的玉女儿一般可人。

----好似一幅神仙画卷上面的人物。

而此时,隆庆公主府的气氛就不太好了。

早就知道父皇偏心!!隆庆公主脸上戾气越深,阴冷道:同样是儿女,凭什么只带她上金銮殿?难道她是怀胎二十四个月生下来的不成?!并不觉得妹妹对答宇文极是多大能耐,只是一心深恨父亲偏宠妹妹。

那天幸亏安乐王夫妇赶来及时,好歹将堂兄保下救走,而自己……,则被父母左一个畜生,右一个不知廉耻,整整骂了半日!这还不算完,父亲派了两名女官过来监督,要自己每天跪在佛龛面前,抄写十遍《女诫》《女训》,且日子没有定数,一直要抄到父亲满意为止!如今的自己,每天都要以公主之尊跪在地上,任凭那些奴才嘲笑!!可恨自己受辱也罢了,堂兄他……,说是被人劫持,谁知道会不会是被父皇给秘密地……,隆庆公主有些想不下去了。

公主!心腹宫女芍药匆匆进来,关了门,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不言不语递给了她,然后乖觉的退到了一旁。

隆庆公主看到信封上面的暗记,不由心下大喜,是堂兄让人送来的密信!赶忙手脚慌乱拆了,却是大吃一惊!----居然是一封血书!河间王在上面说到,年夜宴上,府里来了一群蒙面刺客将他打伤劫持,然后秘密出了京城,他向那些人许诺黄金万两,对方仍然无动于衷。

心下情知不是劫财,只怕自己性命堪忧,而对方又将自己带到偏僻之处,只怕多半是奉了皇命!因而趁着夜色深重,从马车之中跳出滚落山崖,这才侥幸逃过一劫,捡回一条命来。

但一路逃亡,一路追兵不断,仅仅半个月功夫,就已经遭遇到三场伏击,若非找到了几员旧部,只怕早就一命呜呼。

隆庆公主看到此处不由大怒!自己都已经答应父母,往后再也不见堂兄,只求保全自己和他的性命,为何还要斩尽杀绝?!原来父亲当面应了自己,不过是哄人,背后却对堂兄行如此毒辣手段!继续往下看,河间王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逃得了一次、两次,但总不能逃一辈子,谁知道哪天就逃不过了。

近日他连损几员大将,无疑断了左膀右臂,想来怕是命不久矣,----其词哀哀,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隆庆公主红了眼圈儿,擦了擦泪,继续往下看。

河间王信上又道,唯今只有一计能够保全他的性命,且如果事成,将来二人长相厮守也不成问题。

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色字迹,化作他醇厚的声音,若娇娇信我,不愿我死,而愿与我长相守,便可拆阅小封密信。

隆庆公主刚才就发现还有一封小小密信,此刻放下血书,脑子里面满满都是如何解救堂兄的性命,再想到能和堂兄长相厮守,更是激动的心血沸腾起来!她拆开小封密信,一字一行看下去,脸上的血色随之一点一点褪下。

半晌了,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神,思来想去,又觉得只有堂兄的法子唯一可行,忍不住又看了一遍,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隆庆公主心情紧张,嘴唇干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舔,唇脂味道入口,有一种淡淡的牡丹花香甜味道,叫她浮想联翩。

那日床上云翻雨覆之后,堂兄揉着自己的酥胸,含着自己的唇舌,暧昧道:你怎地每每都用着一样唇脂?回回都是牡丹味儿。

那样的浓情蜜意、缱倦缠绵,真是想一想都叫人销魂忘形。

是啊!如果继续等下去,不仅堂兄会被人首分家,自己也要守一辈子活寡,----便是再嫁了人,自己也不会忘得掉堂兄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而只有按照堂兄所说的法子,只要成功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谁也不能阻挡自己和堂兄在一起,长长久久、恩恩爱爱,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信,继续看了下去。

☆、20作死的节奏雪花飘零,腊梅吐蕊,一派白雪皑皑的寻梅景象。

京城里面的富贵公子哥儿们,过年在家关了大半个月,都争着出来透气,九门提督家的梅三公子也不例外。

这日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出门,一个个打扮的光鲜神气,都是新袍子、新靴子,头上不是金冠,就是玉簪,腰上必定还有七、八个荷包,两三块玉佩,就差没在胸口挂一块牌子,快来抢我吧!去护国寺赏梅吧。

内中一人建议道。

同伴们不同意,护国寺有什么看头?不去,不去。

那人便舌灿莲花,先说护国寺最近上香的女客多,又说自己备了好酒好菜,还说自己新买了几个美婢,只用三言两语,就把一群纨绔子弟给哄了过去。

酒过三巡,梅三公子有点尿急憋不住,茅房哪边?还茅房呢?随便找棵树不就结了?做东道的那人与他指了方向。

梅三公子晃晃悠悠,寻摸到一棵老梅树下,哆哆嗦嗦解了裤带,掏出那物事,就是滴滴答答一阵响动。

因为膀胱的压力减轻,一阵畅快,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去,忽地花窗那头一道倩影晃过。

冷死了。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红梅、腊梅,看来看去还不是那样儿。

大约是今儿的酒有点烈,梅三公子脑子晕乎乎的,身体里还有一股热流蹿动,当即忍不住,蹑手蹑脚趴到窗口去看。

只见对面一个年轻妇人,并一个丫头,那妇人有几分水秀姿色,胜在气度不凡,有一把纤纤水蛇腰,还有胸前两团鼓鼓的饱满□,叫人垂涎欲滴。

她偏了头整理云鬓上的发钗,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脖子,搔首弄姿之际,露出几分端庄、几分妩媚,糅合在一起简直要了男人的小命儿。

梅三公子只觉得魂儿也丢了,心也飞了。

好了,走吧。

妩媚少妇旋即戴上了昭君兜帽,掩住春光无限,勾得人更是心痒难耐,然后娇娇怯怯的往前走去。

梅三公子小腹热流滚动,身下发硬,差一点儿就情不自禁喊出口来!好歹忍住了,但是哪里舍得让那少妇就此走掉?忙不迭左顾右盼,要找出口追过去亲香一把,看她身边没有男子,若是能够成事那才叫销魂呢。

哎哟!那少妇堪堪走了几步,忽然跌倒,娇滴滴的叫唤起来,不好,我歪着脚了。

搭着丫头的手上了台阶,一面走,一面喊疼,好不容易找了连廊坐下,抱怨道:这可走不得了!快去找人抬椅子过来。

那丫头忙道:奴婢这就去!竟是慌慌张张就丢下主子,急着去找人过来。

梅三公子正愁不知怎么去招惹呢,眼见如此,简直喜上眉梢,顿时色与魂授的绕路跑了过去。

上前咳了咳,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问道:小娘子,怎地一人坐在这雪地里面?那少妇睨了他一眼,不答话。

梅三公子只当她是害羞,不过不要紧,只要对方没有发怒就有戏,因而摆出十二分的温存款儿,柔声道:天气寒凉,小娘子可千万别冻着了。

走开。

妩媚少妇蹙了蹙眉,将身子一扭,起身便要走,哪知道偏偏踩住了裙子脚,一个不稳,就朝台阶下面跌下去。

小娘子当心!梅三公子赶忙上前搀扶,手上加了力道,见那团软玉温香搂在自己怀里,嘴里还道:哎哟,还好没有磕着。

你放开,……我。

那少妇又气又羞又恼,脸上飞起红霞,扭了几下,偏又脚疼无力站不起来,快松手,成个什么样子?梅三公子本就□中烧,哪里还堪她这么扭来扭去的,当即精虫上脑,想也不想就把人打横一抱,急匆匆找了一间空置屋子,脱了裤子要干那事。

你混帐!!那少妇拼命厮打,奈何女子和男子力气比例悬殊,挣不过,不由气哭道:你知道我是谁?!我是……梅三公子当即堵了她的嘴,一阵狠狠吮吸,把那少妇的嘴都亲得红肿了,方才松开淫*笑道:好亲亲,你就是我的好亲亲。

因天冷,不敢把衣服都脱光了,扯了那少妇的披风垫在地上,掀了她的裙子,扒了她的裤子,自己掏出早已又硬又肿的物事,借着酒气胡乱一气儿乱捅!不过几个回合,便就找到了曲径通幽之处。

亲亲,肉肉……梅三公子这边刚一进去,便觉下身畅美难言,只顾扣紧了那少妇的香肩,忙着进进出出起来。

那少妇起先还挣扎扭打来的,后来像是得了趣,渐渐不闹了,到了那极美之际,居然忍不住轻轻吟哦,缓缓潮红了一张俏脸儿。

梅三公子见状更是得趣了,哑着嗓子道:娇娇,你也觉得美了吧?一场意外,到最后居然宾主尽欢。

那少妇低头整理衣衫,脸上还带着房事刚刚褪去的潮红,半晌穿好了,才娇软的嗔了一句,呆子,还不快扶我起来?只把梅三公子的骨头都给叫酥了。

对了。

他这厢食髓知味,垂涎问道:还未请教小娘子姓甚名谁?那少妇媚眼如丝斜飞过去,掸了掸衣襟,叫你那般着急,也不问清楚,就敢胡乱扯着我做那事儿。

声音一转,我么?说出来,怕吓死你。

梅三公子以为是她夫家矜贵,不以为然,娘子休得小瞧于人!家父九门提督梅滨荪,祖父乃是皇上亲封的长顺伯,小爷自打生下来以后,这满京城里,还没有人能够吓着我呢。

那少妇撇了撇嘴,懒得理会你。

一瘸一拐走了出去,推开门,依旧找到方才的连廊坐下,并不继续多说。

梅三公子追了上去,问道:你倒是说呀。

正当此际,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四处围了过来,先头去了的那个丫头,见着自家主子神色大喜,上前跪道:公主殿下,可算找到你了!公主?!梅三公子吓得魂儿都没有了,怔了半晌,结结巴巴问道:公、公主,哪位公主?好大胆!那丫头一声断喝,哪里来得登徒子?!见了隆庆公主还不下跪!隆庆公主……梅三公子的酒彻底醒了,脸色惨白。

别错怪梅三公子了。

隆庆公主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嘴里笑道:方才梅三公子见我孤身一人在此,十分担心,正说要送我回公主府去呢。

睨了对方一眼,盈盈笑问:梅三公子,你说是不是呀?******皇宫内,阿沅正在御花园内的红梅苑里流连。

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里,红梅星星点点,一簇簇、一团团,在洁白之上开出最最绚烂的殷红之色。

而阿沅那一身大红色的织金羽纱披风,把她衬成最大一朵红梅,在那梅林之间穿梭来去,好似一个小小的红梅花精。

她踮起脚尖伸手攀折了一支,梅花映雪,人映梅花,真不知道是谁衬了谁。

白嬷嬷嗔道:公主让乐莺她们折罢,仔细手凉。

阿沅用手里的梅花东点点,这朵开得大,折下来。

西指指,上头那一支开得很好,还有几朵并蒂的呢。

她盈盈笑道:都折了,插在花瓶里给母妃赏梅。

鉴于前世小公主和玉贵妃母女关系不好,今生一直努力改善关系。

咦?阿沅忽地停下脚步,抬手让后面的人不要出声,----怎地花窗后头隐隐有小孩儿的哭泣声?走过去探头一看,居然是那东羌国大皇子宇文极。

宇文极头戴小小紫金冠,身着锦袍,腰间坠着一堆荷包玉佩,下着秋香色绫裤,脚上蹬了一双玄色雪底小朝靴。

此刻正坐在一块巨大假山石上,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小正太那天在朝堂上不是很厉害么?这回怎地偷偷哭鼻子了?阿沅从瓶子门绕了过去,上前问道:喂,你哭什么呀?宇文极扭回头来,眉间隐隐怒色,我没哭!阿沅眨眼打量着他。

喂喂!漂亮的有些过分了喂!这小子好似一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什么眸若点漆、面若冠玉,什么脉脉含情、烁烁光华,就算把所有的美好形容词给套上,都一点不过分。

长大了,必定是和哥哥睿王一样的少女祸害。

瞧他现在虽然不哭了,睫毛上还挂着几点小小水珠,衬得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带了灵性,一闪一闪的,比那夜空里的璀璨星子还要美丽。

阿沅决定逗一逗这可爱正太,笑眯眯道:是不是想家了呀?小不点儿。

宇文极撇嘴,你比我还小呢!呃……,阿沅揉了揉鼻子,居然忘了自己的真实年纪了。

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拿起他放在旁边的一把小刀,上面刻着一行歪七八扭的文字,倒不认得,好奇的指着上面问道:这是什么?阿兰若。

阿兰若?阿沅复述了一遍,什么意思?我的名字。

阿沅嘀咕道:咦,怎么像女孩儿的名字?才不是!宇文极原本还绷着小脸儿的,这会儿像是被她气得炸了毛,气急败坏解释道:阿兰若是梵语佛经里的森林!是修道人禅修的清静之地,空空寂寂,天地苍茫的意思!哇!你懂得真多。

阿沅一句话就给对方顺了毛,又拍马屁,不过你小小年纪就出使大燕了,真是厉害!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过去,真不愧是宇文家的孩子。

宇文极被她夸得头晕目眩,挺了挺身板儿,顺手就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泪痕,低头一看,忽地发现上面的粉色绣花,不免神色尴尬。

正在不知道该怎么把帕子还回去时,又见她从荷包里面摸了一块糖,递了过来,于是灵机一动,赶忙借着拿糖的动作,把帕子还给了她。

阿沅见他不吃,心下暗笑,故作一脸认真之色问道:对了,你们东羌那边有这样的桂花糖吗?宇文极撇了撇嘴,高傲道:桂花糖是什么稀罕物儿?当然有了。

阿沅哦了一声,那你快尝一尝大燕的桂花糖,告诉我,和东羌国的桂花糖有什么不一样,到底哪边的更好吃一些?宇文极把糖放进嘴里,取中庸之道,唔……,差不多吧。

多年以后,当宇文极摆出一副爷最狂拽的样子,朝阿沅呵斥时,你给我老实一点儿!再顶嘴,回头收拾你啊。

她就回他,你当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啧啧……某人脸色发绿,……你用了我的绣花手帕。

某人气得五官扭曲,…………你还吃了我的桂花糖。

某人干脆直接掀桌暴走,奉送怒吼,慕容沅,你—给—我—闭—嘴!!阿沅大获全胜之际,忍不住回想起这一段可爱的儿时记忆。

----真是一段美妙的相遇呀。

******冤家。

隆庆公主赤*裸着雪白的身体,躺在梅三公子身下,半露春光,伸手从他脖子一路摸了下去,抓住一个半软的物事,揉搓了几下,顿时又硬了起来。

她松手掩面吃吃笑道:还不知足呀?梅三公子腆着脸凝望面前佳人,情*欲燃烧,……又想你了。

自己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一番阴差阳错,居然成了隆庆公主的入幕之宾,那天听得宫女喊出隆庆公主,本来胆都吓破了,----自己居然强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强了皇帝的女儿!小命还不玩完儿了啊?!哪知道正在心惊胆颤,隆庆公主便替自己解了围,不仅如此,事后还邀自己出来私下幽会,竟然拉着自己又要做那云雨之事。

心里真是那个美呀!要说隆庆公主并非绝色之姿,但是睡了再绝色的粉头、丫头,又哪比得上睡了皇室公主呢?这可不是一般的征服快感!更何况,隆庆公主不比那些小家碧玉,在床上十分放得开,花样又多,每每她还喜欢在上头折磨自己,别有一番趣味儿。

如次颠鸾倒凤几次,那可真是神仙日子也比不得了。

就说今天,两人已经从水里折腾到床上,姿势也从男上女下,女上男下,正面、侧面、后面,变着花样儿来了三、四次。

那梅三公子虽然年轻,也架不住连着好几天都是这么折腾,可是明明腿都软了,腰都酸了,偏又舍不得身下的那团软肉。

只为隆庆公主一句话,若不是你那日服侍的好……试想一个堂堂的金枝玉叶,竟然因为自己器大活好而许了身子,这对一个风流浪荡子来说,是多大的褒奖啊!因此豁出命也要多弄几回才罢休。

不知道怎么了。

梅三公子身下一阵大动,气喘吁吁,一见了公主殿下,就是忍不住……,想要……他拼命的加快速度,抽*送了几百回又交待了一次,低头啃了啃那粉嫩的□尖儿,讨饶道:啊……,这回可是真的要歇一下了。

隆庆公主被他弄得娇喘连连,心里却是唾骂不已,----作死的!赔了自己好几天的矜贵身子,要不是为了堂兄……,早就叫人把这蠢货给打死了。

罢了,看在他还有几分男人本事的份上,先乐得享受一回。

两人收拾了一番,然后并肩贴胸的搂在一处。

梅三公子是真的累了,正要昏昏沉沉睡去,忽地听见身边隆庆公主一声尖叫,哎哟!快来人……她伸了手乱摸,来人啊!我、我心口疼……一语未完,便是哎呦、哎哟之声不断。

梅三公子慌了神,忙问:公主殿下怎么了?!屋里一直都有柔和灯烛照明的,揉眼看向隆庆公主,只见她禾眉微蹙,一手捧着胸口,像是疼得不行,心、心口疼……外面有侍女闻声冲了进来,顾不得主子还是赤*身裸*体,就慌忙将人拖出被窝,手脚忙乱穿上衣服,嘴里急道:梅三公子快点收拾一下!公主殿下有心口疼的旧疾,危险的很,须得回公主府找到特制的药丸,不然性命堪忧!梅三公子瞪大了眼睛珠子,一则担心佳人性命,二则更加担心自己的性命,----要是公主在跟自己欢好之后死了,自己也活不成啊!当即抓了衣服胡乱穿上,急急忙忙扶着隆庆公主出去,乘了车,一路疾驰回城赶去。

为避耳目,两人幽会地点在城外的公主别院。

然而到了城门口却有一个大问题,眼下天色已晚,城门早就关闭了,守城兵卒死活不肯开门。

气得梅三公子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小爷是谁?!他不敢说车里装着隆庆公主,只管抬出自己的父亲,小爷得了肠绞沙,再不开门,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叫我爹砍了你们脑袋!楼上守城士兵打着火把往下看,见他穿着打扮不凡,气势嚣张,赶紧叫了上司过来察看,指了城下黑影儿,大人,城楼下那人是谁?梅三公子?!守城校尉认出了人,不由大惊,又听他叫骂不休,----这位小祖宗瞧着不像生病的样子啊?正在猜疑不定之际,便见那梅三公子咕咚一声倒下,居然不动弹了!三爷!三爷!他身边的小厮哭嚎起来,三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一定会打死我的,三爷你快醒醒!三爷啊……守城校尉大惊失色,这位梅三公子可是长顺伯的宝贝孙子,九门提督梅滨荪的独苗苗,不让他进城事小,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就麻烦大了!当即急了,赶忙吩咐道:快开城门,把梅三公子接进来!很快,楼下城门轰的一声闷响,一点点缓缓打开来。

守城校尉赶忙领着人去迎接,梅家小厮已经把梅三公子放到了车上,马车缓缓朝城内行驶时,那校尉还在旁边担心急道:快快快!快送三公子进城看大夫……扑哧一声,夜幕之中血光飞溅!谁也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那梅三公子的马车上便站出来一个黑衣人,将守城校尉的头砍了下来,并且手不停歇,见跟出来的两名兵卒一起杀了,然后振臂高呼,禀主上,事成!别说周围的士兵惊呆了,就连在车内装病的梅三公子亦是呆住,诧异的看向隆庆公主,不解问道:公主殿下,咱们都已经进城何必再生事端?隆庆公主根本就不理会他,掀起帘子,站到了外面的马车前板上面,迎着月光四处眺望,像是找寻什么人。

梅三公子探头跟了出来,更是一头雾水,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 眼瞅着她不再叫疼,忍不住又问,是不是心口疼好一些了?他的话音未落,便有潮水一般人流朝城门口扑了过来。

夜色重重,耀目的火把渐渐亮如白昼。

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乘坐高头大马,领头冲了过来,伸手将隆庆公主一捞,与自己坐在一起,低笑道:娇娇,辛苦你了。

隆庆公主撒娇卖痴,你知道就好。

他是谁?!梅三公子又妒又恨,恼怒问道。

那高大英俊的男子回过头来,微笑道:也罢,让你死了做一个明白鬼。

不顾身边的人已经和城门守卫交战,只是整暇以待,缓缓拔出了明亮的利剑,一剑刺穿了梅三公子的心窝,一字一顿道:我是……,河—间—王。

你们、你们……梅三公子捧着心窝,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异神色,哪怕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还是不太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死,最终还是没有做成明白鬼,就那样怨愤的断了气。

河间王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十几年,手下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对付城门的几十个守城兵卒,几乎就跟切豆腐一样简单。

在他跟梅三公子说完话以后,那边便有偏将来报,启禀主上,北城门已经收拾干净。

按计划,将其他三个城门给控制住!河间王大手一挥,带着隆庆公主策马往前飞驰,口中喝令,其余的人跟着本王,去东华门!东华门,便是天子皇城的东门。

飞驰之中,河间王在堂妹耳边沉声道:等下按照计划行事!按照计划,隆庆公主心绞痛病得急,需要进宫急治,只要打开宫门……,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自己再也不要受制于人,处处忍让、处处委屈,别说太子储君之位,就连九五之尊的那个宝座,都将是自己的!☆、21叔可忍婶也不能忍天色渐渐浓黑如墨,月华皎洁、星子升起,好似一颗颗小而亮的水钻,包围了一粒硕大晶莹的钻石,星星点点说不尽的美丽迷人。

阿兰若,别伤心。

阿沅声调清脆,安慰道:使团的人走就走吧,你在大燕也会有人照顾的,就当是出来见识别国风光好了。

方才刚刚得知,原来宇文极来燕国出使只是一个幌子。

因为羌国分裂成了东羌和西羌,十几年来,一直都是战火不断。

最近东羌准备一举收复西羌,把那位立霍姓女子为后的熊孩子皇帝给灭了。

但是北边有柔然、契丹虎视眈眈,东羌不敢举倾国之力出兵,因而跑来找燕国借点兵马,做为条件,把东羌皇帝的嫡长子留在了燕国,也就是质子了。

只要东羌和西羌的仗一天不打完,宇文极就一天回不去。

我不伤心。

宇文极小小的俊脸上,神色平静。

阿沅心下好笑,不伤心,你臭小子刚才哭什么?死鸭子嘴硬罢了,想了想,又与他说道:今儿你呆在泛秀宫的时间挺长的了。

宇文极目光一沉,起身道:我这就走!哎……?不是撵你。

阿沅哭笑不得,用哄小孩儿的口气说道:我不着急,只是担心你的侍卫该四处乱找了。

摇了摇头,吩咐人,去宫门外看看,若是有人在找东羌大皇子的话,知会一声,没人就去敬思殿通知一下。

采薇领命出去吩咐人。

宇文极又坐了回去,偏了脸,抿嘴不言。

阿沅没想到一时心软,哄了小小正太回来说话,就惹上了烫手山芋,好在山芋的性子虽然别扭傲娇,但是不哭不闹,倒也没有别的什么麻烦。

正在摇头,忽地隐隐听见外面传来遥远的呐喊打杀声!渐渐地,那巨大的喧哗声直逼内宫传来,早有宫人赶着去打探,得了消息,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回来,启禀贵妃娘娘,不好了!听说外面有人谋反,已经打进宫门,眼下正在日晖门纠缠!什么?!殿内众人闻言都是色变。

玉贵妃母子三人暂且不说,只说宇文极,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只是有心挑了个时间接近小公主,偏偏这么巧,居然赶上燕朝皇室有人谋反!----真是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当然了,最后取得了比他预料更好的效果,那是后话了。

有人谋反?睿王秀长的凤目寒芒一闪,心中虽然慌乱,但是面上强力镇定,叫了人进来,喝斥道:赶紧关闭宫门,另外调派宫人在门前戒备守卫!他今年十二岁,还不成年,但却是整个泛秀宫内最年长的男子。

没多会儿,虞美人和代王闻讯赶了过来。

这对母子平时是一大一小两块背景墙,眼下有了事,也只会默默坐在一起,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就别指望能帮上什么了。

倒是小小正太宇文极先回过神来,看向睿王道:请给我一把弓箭。

八岁的稚龄小儿,要了弓箭能有什么用?还能杀人不成?这样的疑惑,只是在众人的心头一闪而过,毕竟眼下气氛紧张,谁也顾不上深究这些琐碎了。

而燕朝皇室的皇子们,受武帝影响,从小都是有习武射箭的,睿王让人将自己幼时用过的一柄弓箭找了出来,递了过去,拿着吧。

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儿害怕拿个东西罢了。

----却忘了自己也是半大孩子。

在这种时候,阿沅就显得更加没有用了。

前世的经历太短暂,根本不知道燕朝皇室有过什么历史,但是既然自己和睿王都长到了成年,那么就说明这次动乱最后能够平息,想到此处,心中总算安定一些。

上前握了握哥哥的手,没事的。

嗯。

睿王一手按在剑鞘上,一手握着剑柄,双眼警惕的看着宫门外,----内宫之中并无侍卫,虽有一些五大三粗的宫人,到底不济事,不知道前面打的如何,只能希望叛军不要冲到后宫吧。

然而没多久,这份希望便落空了。

有人冲进来了!殿外宫人大声惊呼,顿时惊起尖叫声一片!阿沅心下惊疑,就算有人谋反、篡位,也应该先去金銮殿那边杀皇帝,怎么会急着冲到妃嫔宫里?当然了,自己不是说皇帝爹就该倒霉,而是眼下状况蹊跷,不由急声问道:可知道叛军是什么来头?!河……,河间王。

阿沅低头略一沉吟,顿时变色,不好!外面的人多半是大公主派来的!泛秀宫和隆庆公主有着大仇,而河间王造反,隆庆公主少不得要掺和一脚,但她总不能去杀自己亲爹,而要杀的,自然是玉贵妃母子三人了!----特别是自己。

听得这话,玉贵妃和睿王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宇文极上前一步,轻淡道:看来……,你和你姐姐关系不大好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带着赞许。

在他看来,对方只是一个七岁小丫头,既没有吓得惊慌尖叫,也没有哭鼻子,还能飞快的分析出利害关系,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丝对同类的亲近之意。

阿沅没有心思啰嗦,应了一句,有些误会。

这怕不是误会这么简单呢。

宇文极嘴角微翘,挺胸往前了一步,手握弓箭将她挡在了身后,他那幽幽目光,活似一头深林之中蹿出来的小狼!他侧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别怕,去年在围场狩猎的时候,我就亲手射中了一只花斑豹呢。

阿沅不知道他是不是吹牛,但是不好拂了小孩儿的面子,没说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撒谎?,或者豹子怎么能和会武功的人相比?,只是见他护着自己,心底不免生出一丝淡淡感动。

小小年纪,彼此又是泛泛之交,能有这份心意就很难得了啊。

而此刻,宫门外面已经乒乒乓乓的杀作一团。

睿王见状当机立断,母妃、妹妹,咱们都到内殿去避一避。

能避一时是一时,只盼父皇那边有人发现泛秀宫危险,赶紧增派侍卫过来!然而情况不妙,杀向泛秀宫的人不仅数量不少,而且都有功夫,那些宫人根本就不是对手,死伤十分惨重!护驾!,保护睿王!,各种惊呼声不断,没多会儿,就听见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人踹开!在外面团团纠缠厮杀之中,已经有一人抢先冲了进来,目标十分明确,提剑快速飞奔内殿,一路斩杀数名宫人倒于血泊!进了内殿环顾一圈儿,视线落在阿沅身上,二话不说,便扬剑朝她砍去!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玉贵妃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或者是母性本能,当即将阿沅拉到了自己身后,嘴里大喝,贼子!休得放肆!那刺客并不言语,只是把剑换了下姿势,握于胸前蓄力,竟然打算一剑刺穿玉贵妃母女二人!睿王顿时惊道:母妃、妹妹快点闪开!扬剑朝那刺客砍了过去,却不过招架了几招,便被利剑格挡开,更是因为年纪小,力气不敌,被对方内力震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实力太过悬殊!当此际,一直站在墙根角落的宇文极,忽地引弓发难,一直利箭飞快划破空气,那只看似小巧的箭簇,不偏不倚,直奔刺客面门而去!那刺客也是疏于防范,断然想不到,会有一个小屁孩儿突然射出冷箭,吃惊之下,飞快的侧身闪避了一下,但还是被利箭正中肩胛!以宇文极八岁稚童的年纪,能够射穿成人的肩胛,力气不可谓不大了。

找死!刺客气得暴怒,旋即握剑向宇文极走了过去,臭小子,嫌命活得长了!阿沅不由惊呼,阿兰若,闪开!宇文极顿时眉头一皱,飞快引弓再射了一箭,可惜这次刺客有防备,利箭当即被飞快的打掉,只能赶紧闪避,却不慎被旁边的花盆绊了一跤,扑通跌在地上!眼见他前面寒光一闪,就要被刺客来一个透心凉,诡异的事突然发生了。

只听玉贵妃喝了一句,岑苍!救人。

她旁边的一个鹰钩鼻老太监,嘴里道了一声,奴才领命。

然后人影一闪,就飘到此刻身边抓住了他的手,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轻轻巧巧卸了对方的剑,接着咔嚓一声,居然生生拧断了对方的脖子!众人看得目瞪口袋,岑苍神色淡然拍了拍手,走了回来,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别怕,有老奴在呢。

阿沅听他嘴里喊着公主,目光却只看母亲,想了想,方才领悟过来。

----是前朝留在无双公主身边的高手吧。

玉贵妃那清丽绝伦的脸庞上,尽是愤怒之色,隆庆这个混帐!这些刺客,除了她再不会有别人派来!眸子杀气尽显,看向岑苍,你出去招呼一下。

岑苍微微佝偻着身子,欠了欠身,是。

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出门传个话儿似的,还顺手把那刺客的尸身拖了出去,叹气道:唉……,把地都弄脏了。

睿王目光惊讶万分,对方看着精瘦单薄,像是风吹吹就能被吹走一般,但是拖走一个五大三粗的刺客,居然轻轻松松就跟玩儿似的!目光落在那双大得出奇的手上,骨节十分明显,好似钢筋铁爪,估计被抓一下浑身骨头都是疼的,想起他方才无声无息的杀人手段,不由目光一缩。

继而神色复杂看向母亲,母妃,那岑苍居然是一个隐藏不露的高手。

玉贵妃还在为隆庆公主生气,无暇顾及儿子的震惊,蹙眉淡淡道:嗯,他是会几手拳脚功夫。

阿兰若!你没事吧?阿沅赶忙冲过去扶宇文极,却被他一手推开。

我自己能起来!哪怕眼里还残留着惊吓之色,宇文极的别扭劲儿还是不减,因为眼下性命无碍,想起自己方才的狼狈样子,被人看了去,更是多了一分恼羞成怒,混帐!不过是欺负我年幼罢了!阿沅不由哑然失笑,这会儿功夫了,臭小子还有心情计较这个?又想着他是为保护自己才惹祸上身,不由感激道:多谢你了。

宇文极犹自忿忿,等我长大了,必能一箭射穿敌人的心脏!阿沅连声安慰,是是,肯定的。

然后指了指他的手,你这儿擦破了。

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摁住止一下血。

宇文极本不想用那块粉色的绣花手帕,但是见她一脸关心,情真意切,犹豫了下还是皱眉接了,多谢。

然后摁住手,便不再言语了。

阿沅看着他,担心道:要是疼得厉害……我不疼!宇文极不耐烦的打断,嫌弃道:真是婆婆妈妈的。

阿沅气得倒呛!臭小子,姐姐这是关心你好不好?!殊不知在宇文极看来,她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丫头,顶着一对包子头,巴掌的一张小脸,偏偏故作老气横秋模样,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实在是叔可忍婶也不能忍!两个人的脑电波完全不在同一个频率上,各自愤愤不已。

而外面则是一片痛呼惨叫之声,等到皇帝那边的增援侍卫赶到时,刺客早就横七竖八被杀了个干净,事后数了数尸体,居然有二十六具之多!除了有几个是和宫人搏斗至死的,其余大部分都是死于岑苍之手,令人心惊胆颤!虞美人怯怯看向玉贵妃的目光,更多了一丝畏惧。

正在此刻,大门那边忽然又喧哗起来,有人高声喊道:大皇子!是我!像是跟门口的人扭打起来,继续爆喝,你在不在里面?!大皇子!宇文极将帕子摔回阿沅手里,大步走了出去,俊美的小脸露出一丝厌烦之色,那是我的贴身侍卫端木雍容,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嘴角微翘,让他进来罢。

睿王诧异他的神色,但还是点了头,台阶下的宫人飞奔领命而去。

夜色沉沉,星光烛火之下,一个高大提拔的身影渐行渐近。

逆光中,一个身着将军服色的少年快速走来,步伐很大,却稳健,好似战场上的一杆银枪似的,笔直、挺拔、锐利,带着隐隐锋芒。

来人走得近了,众人方才看清楚,那是一张丰神俊朗的冷冷脸庞。

或许五官不如睿王和宇文极权那样精致,但是……,怎么说呢?阿沅在心里掂量了下形容词,对了!是男人味儿,很man很man的那种感觉,静静一站,便有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

宇文极不着痕迹,将受伤的手掩盖在了袖子里面,微笑问道:雍容,你这一路过来杀了多少人?属下没有仔细数过。

端木雍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安然无事,眼里闪过一丝放心之色,然后回道:多的不敢说,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吧。

宇文极侧首看向睿王,抿唇笑道:雍容一手功夫很厉害的。

睿王不动声色观察着端木雍容,深夜宫中动乱,此人又是在异国他乡,居然能够一路杀到泛秀宫,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原本一身淡蓝色的袍子,此刻也早已染成了暗紫色,肯定杀了不少人,而他身上……,除了袍子角破碎了一些,并无其他外伤。

----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继而想到了端木一姓,那可是东羌国的后族,只怕这位侍卫来头不小简单,所以宇文极这样的大皇子身份,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悄悄打量着这对主仆,前者嘴角笑意嘲讽,后者不卑不亢、一脸冷静,与其说端木雍容是宇文极的侍卫,还不如说是监视的人更为恰当一些。

只是眼下睿王没有心思深究这些,朝下问道:你一路过来,外面情况如何?抱歉。

端木雍容回道:在下急着过来寻找大皇子,其他的并不清楚。

其实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愿意掺和到燕国的是非中来。

睿王见他神色冷静,并无受到任何威胁的紧张之色,心下微微安定,看来外面的情势应该不坏,至少……,是让这位杀人如麻的少年感到安全的。

******金銮殿,正殿广场前一派兵戎相见场面。

武帝一身明黄色的五爪团纹龙袍,泰山一般站立,烛光映照之下,龙身狰狞,龙睛咄咄逼人,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袍子上挣脱出来!他少年从戎,半生杀戮,亲手被他砍下的冤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天生一种不怒自威的磅礴气势!河间王在那气势之下,竟然隐隐有些不能直视,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方才抬头挺胸与之对视,大声道:请父皇传位于儿臣!武帝冷冷问道:哦?若是朕不答应呢。

那就休怪儿臣僭越了!河间王恼羞成怒,不知怎地,隐隐觉得今夜气氛有点不对,哪怕此刻广场尽是自己的兵马,但……,还是本能的感到一种危险气味!心下暗暗唾骂自己,呸,都怪从前被这老家伙给吓怕了。

怕什么?今夜大事一成,这天下江山可都是自己的了!隆庆公主大声插嘴,父皇!你别再固执了,赶紧传位给堂兄,你做太上皇,咱们还是会好好孝敬你的。

太上皇?武帝朗声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笑了一阵,他朝女儿问道:我儿,朕做太上皇,将来你这公主又做什么?隆庆公主闻言一愣,继而道:我……,自然是做、做皇后。

痴儿,蠢儿。

武帝幽幽一叹,然后看向河间王问道:承业,你真的要立隆庆做皇后吗?他轻轻一笑,只怕你不仅没有这份胆气,更没有这份心思吧。

河间王阴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隆庆公主有点慌神了,赶忙看向情郎,承业,你可是亲口答应过我的,只要大事一成,就封我做你的皇后!对了,对了,你说了你会杀掉郗氏,杀掉她……,封我做皇后对不对?扯了扯他的袖子,急了,承业,你说话啊!河间王大袖一甩,不要啰唣!隆庆公主总算回过味儿来了,顿时恼怒,你想翻脸不认人?!你别忘了,今儿是怎么破的城门,破的宫门,没有我,你这会儿能站到这里吗?!又不甘心的上前抱住了他,承业!你告诉父皇,你会立我做你的皇后!!快说啊。

公主休要胡说八道。

河间王用力一推,将她狠狠甩在地上,你我至亲兄妹,你怎么能做我的皇后?今夜你有功,将来我封你做长公主便是了。

隆庆公主被他重重的甩在地上,浑身疼痛,又气又怒抬起头,歇斯底里尖叫道:你封我做长公主?!将来等到承明登基,难道我还不是长公主,用得着你来册封?真是放你娘的狗屁!河间王轻嘲道:靖惠太子不会登基了。

他提剑,一剑贯穿了隆庆公主的身体,贯穿了那对把玩多次的酥胸,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仅剩的一点怜惜,也在方才的辱骂之中烟消云散了。

隆庆公主张大了嘴,捧着心窝,----从来没有想到,堂兄会将自己始乱终弃,过河拆桥、弃之如屣,他杀自己,和杀之前的画屏没有半分区别!她的目光狰狞怨毒,像是一条被人踩住七寸的毒蛇,不甘心的嘶声大喊,慕容承业,你不得好死!!☆、22入V第一更星子满盘、宛若银砂,月华冰凉如水。

今夜……,注定将是一个血色的杀戮之夜!一直站在金銮殿上静默的武帝,看着隆庆公主被刺中,目光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隐隐的伤痛。

哪怕隆庆荒唐如斯,糊涂如斯,甚至跟着养子一起谋逆造反,终究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想起她小的时候,也会甜甜的喊自己父皇,也会扯着自己的衣角撒娇,看着她捧着心窝嘶声裂肺的咒骂,想着她即将香消玉殒,心口便越发痛得厉害。

夜风起,吹动着武帝错金刺龙的天子长袍,他紧紧握住了拳头,忍住心痛,带着怜惜的看向将死的女儿,一声断喝,够了,隆庆!是你自己有眼无珠,不要怨人。

隆庆公主听见父亲的声音,感受着喉头的腥甜,再低头看一眼,那染红了胸口和一地鲜血,忽地尖叫起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即将命不久矣!顾不上对情郎的满腔愤怒,恐惧压到了一切,她奋力往前爬,嘶声道:父皇、父皇救我……却因失血过多力气不济,爬不动了。

武帝看着女儿一点一点靠近,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其实还想问一问,是什么让她丧心病狂,几次三番要毒害自己的妹妹。

可是眼下这样,什么都不必再问了,问出来,不过是徒惹是非罢了。

只有让她以这样的结局死去,谋逆、乱*伦,最后被河间王所杀,皇后才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永远都不会迁怒到阿沅身上。

父皇救我……隆庆公主喷着鲜血,失声痛哭,我、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父皇你只疼爱阿沅一个?她满心愤怒和不甘,满心的怨恨和委屈,同样是女儿,父亲却只看得见妹妹一个,对待自己如同仇人一样!假若不是这样,假若父亲对自己和妹妹一样好,也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自己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心下明白,自己不仅乱*伦,而且还参与谋反,已经让父亲伤透了心,他是不会救自己的了。

可是,就算自己要死……,也不能放过那个负心人!隆庆公主神智渐渐模糊,垂死挣扎,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愤怒喊道:父皇,杀、杀……艰难的抬起一点点手,指着河间王,替我杀了他!武帝幽幽叹息,轻飘飘送过去一句话,隆庆,如你所愿。

他抬起了手,宽大的广袖卷起一阵肃杀气流,随着落下,便听唧、唧唧!之声不绝于耳,一道、两道、无数道利箭,从四面八方的夜色中破空射出!全都朝着广场正中河间王的方向,一道道急速飞射!!这是……隆庆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一般飞来!忽地明白了什么,呵呵……她快意的笑着,鲜血不断涌出,但却固执的看向情郎,承业,我在下面等着你……言毕,扑通一声倒下。

河间王顿时大惊失色,气急败坏大喊,快给本王挡住箭!本能的抓了一人,放在胸前当肉盾,自己微微蹲身躲在侍卫身下。

可惜箭雨一波接一波,根本不停歇,叛军并没有带盾牌,虽然奋力击打箭雨,不过撑了片刻功夫,就一圈接一圈的倒了下去,余者不过寥寥数人!紧接着,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飞快响起。

从金銮殿的广场前面大门,一队看不到尽头的黑铁精甲枪兵迅速涌入,无声无息贴着墙根站好,里三层、外三层,将中央剩下的叛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先前伏击在宫殿墙头的弓弩手,也悉数齐刷刷现身出来!河间王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情知大事不好了。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皇帝居然早有准备!就等自己掉进来呢。

此刻已经是瓮中捉鳖的架势,他再次看向皇帝,看着对方那平淡从容的神色,再看看已经死去的隆庆公主,心头的恐惧越发强烈,----连女儿都舍弃了,自己这个养子还有活路吗?谋逆、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之前那些猖狂的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全都无影无踪。

父皇……!河间王很快有了决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头之际,飞快的朝身边心腹耳语了一句,然后抬头失声痛哭,父皇啊!都是儿臣一时糊涂,是儿臣鬼迷心窍了!请父皇原谅儿臣……他咚咚咚的朝地上磕起响头,额角很快血红一片。

广场一片静默无声。

河间王身边仅剩下的六、七个贴身侍卫,一起跪了下去,口中跟着喊道: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一片咚咚咚的磕头声,一个个的都不含糊,生怕磕得不够诚意似的,全都弄得头破血流。

武帝静静凝视着前方,忽地开口,承业,你过来。

河间王低头皱眉,却不敢迟疑,只得咬牙单独走上前去,丢下几个不敢轻举妄动的侍卫,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最终在距离皇帝三尺远的地方跪下。

飞快打量了一眼,对周围侍卫的位置有了数,旋即低头,哽咽道:父皇,儿臣有罪。

武帝颔首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河间王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决绝狠戾的神色,忽地爆喝道:老东西!我跟你拼了!居然攻其不备,挥剑便朝皇帝砍了过去。

哎……夜空里,荡漾着一声苍老的幽幽叹息。

风驰电掣之间,不等皇帝身边的侍卫们拔剑护驾,武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边夺了一把斩马刀,皇帝宛若一尊从天而降的威严战神,挥刀拦腰一斩,气吞山河、奔腾似海,生生将河间王一刀劈成两半!河间王甚至还保持着刚才举剑的姿势,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就那样半个身子轰然掉了下去,鲜血喷薄如柱!他瞪大了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至死不能瞑目。

而他手中掉落的剑,还在地上震得一直嗡嗡作响。

你的功夫,还是父皇当年手把手教的呢。

武帝静静说完了后面的话。

箭破长空的唧唧声再次响起,那几个剩下的河间王侍卫,原本还等着主子一声号令,就要扑杀皇帝的,眼下已经在震惊之中变成了刺猬……一场血雨腥风的宫闱之乱,就此结束。

武帝看着眼前的浮尸杀戮、血流成河,眼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和伤痛,----养子和女儿谋反篡位,要杀了自己,就算自己最后赢了,但是至亲反目,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几十年的养育和疼爱,不仅没有任何回报,反倒生生养了两个仇人出来。

可悲、可叹、可笑,一阵难抑的心痛。

姬暮年从暗影之中闪身出来,走到皇帝跟前,低声请示道:皇上累了,请到里面歇息一下,微臣可以为皇上请脉……不必了。

武帝挥了挥手,疲倦道:还气不死朕。

----罢了,都死了才眼前干净呢。

先前河间王故意做戏,用风筝为诱饵,让阿沅看到他和隆庆之间的丑事,为得就是让小女儿告诉玉贵妃,然后闹将起来,隆庆走投无路自然就会倒戈。

偏偏阿沅长了个心眼儿,没有告诉母亲,而是悄悄告诉了自己。

河间王等不急了,便又收买了陈嬷嬷的嗣子,然后通过陈嬷嬷,搞出一连串的猫儿事件,试图搅浑后宫一池水,让后妃和皇子们斗个你死我活。

偏偏事情被自己压下去了。

他耐不住性子,等不急,竟然不惜给隆庆出主意,借着行刺太子而将阿沅骗进太子府中,再借机下毒!隆庆那个蠢货信以为真,只当堂兄是为自己着想,却不思量,若是阿沅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饶得了哪一个?!到时候,第一个承受怒气的,就是皇后和靖惠太子!一桩桩、一件件,暗卫们不断将消息呈送上来。

可叹隆庆还在沾沾自喜,却不知,早已经掉进了那个小畜生的圈套里面,她甚至不惜糟蹋自己的身子,去跟九门提督的儿子鬼混!以为骗进京城,骗进皇宫,逼得自己禅位以后就一切如愿,就再也没有人能管她了。

却不想想,有哪个皇帝会不顾乱*伦的名声,立堂妹为后?!----居然蠢到这步田地!武帝在内殿的御椅里面坐下,揉着眉头,忽地听见一串脚步声,缪逊赶忙蹑手蹑脚出去,旋即飞快折了回来,方才有刺客去了泛秀宫!见皇帝色变,赶忙补道:贵妃娘娘和睿王、公主都无事,刺客已被悉数扑杀。

武帝听得泛秀宫无事稍稍放心,因还在女儿和养子谋反的痛心之中,有一点反应慢的迷惑,不由皱眉问道:怎么会有刺客?听说……,是隆庆公主派过去的人。

武帝顿时一片脸色铁青,想要骂人,可是隆庆公主却已经死了,豁然起身道:起驾泛秀宫!回头冷冷甩了一句,叫皇后滚过来!☆、23入V第二更谋逆、叛乱、篡位,这些词在郗皇后的脑海里不断回荡,担惊受怕了半晌,继而得知造反的人是河间王和隆庆公主,不由眼前一黑!等她悠悠醒来没多久,又听说女儿惨死的消息,哇的一声,一口热血喷出去老远!好不容易把丧女之痛按下来,毕竟比起死一个女儿,还是自己和儿子的地位性命要紧,现在总算是保住了。

正在松了一口气,又担心被女儿牵连而惶惶不安之际,便有宫人过来传话,皇上让皇后娘娘速去泛秀宫。

去泛秀宫?郗皇因为后女儿和养子乱*伦的事情被公开,让自己丢尽了脸面,也然太子丢尽了脸面,兼之女儿和河间王设计谋反,还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发作呢。

顾不上多问,就领着宫人出门上了凤辇,低声道:到底是做什么?皇帝偏心那玉氏母子几个,去了泛秀宫,自己知道也是无可奈何,眼下更没胆气争风吃醋,但是叫自己过去是何用意?越发不安起来。

泛秀宫遇刺。

宫人跪在凤辇外面的车板上,隔着帘子,战战兢兢回道:听说是隆庆公主派去的,不过还好贵妃娘娘他们没事。

小声提醒道:皇后娘娘小心一些,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雪上加霜!不,加的是冰雹!郗皇后的心顿时坠落到了谷底!她缓缓闭上眼睛,浑身发抖,只恨自己养出这么一个祸害出来,喃喃道: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亲手掐死她的……然而等到了泛秀宫,郗皇后却被缪逊拦在门口,皇上有些累,已经安歇下了,请皇后娘娘先回去。

其实是皇帝又不想见了,叫自己滚吧?郗皇后不但没有恼怒,反倒只觉庆幸,摇摇欲坠还强撑身体,面色惨白,朝里道:是,请皇上安歇。

内殿里,一派烛火通明恍若白昼。

武帝和玉贵妃各自坐了一角,先前一进门来,就拉着阿沅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了无事,方才放下心来。

而屏风的另外一边,阿沅和睿王则一起围在宇文极身边。

姬暮年正在给他检查伤口,比看起来的要厉害一些,因为跌倒的时候,箭筒里的箭也掉了出来,刚巧被戳开了一块肉。

方才阿沅看着不碍事,其实是宇文极有意敷了回去。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待我清洗一下,裹上纱布,养一养再说。

姬暮年动作麻利的给宇文极清洗伤口,看着阿沅的小脑袋凑了过来,想着她前世还是自己的妻子,不免觉得眼前场景有点荒谬。

只是面上不显露出来,还安慰道:东羌大皇子不必担心,应该没有大碍。

宇文极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动作,忍痛道:唔,知道了。

今夜可真是惊心动魄的一晚!不是自己不爱惜性命,或者想逞能,而是处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别的选择了。

玉氏能从前朝公主做到新朝贵妃,哪里那么容易死?而且她当时面对刺客,只有愤怒,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自己便猜度她身边会有高人护驾。

----所以不惜一搏。

这样的话,小公主自然而然欠自己一份过命人情。

退一万步说,今夜没有高人在此护驾,等到刺客杀了玉贵妃母子几个,也断然不会放过自己,留下一个活口的。

父皇说过,人生有时候就是赌博,敏锐的判断和勇气都是必备的!宇文极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安静下来。

阿沅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没再问他疼不疼,仔细瞧了,确实只是伤到肉没有刮到骨头,也就放下了心。

倒是不由自主的,被姬暮年神色专注的样子所吸引,他拿着宇文极的手,细细的清洗、敷药、裹纱布,动作宛若行云流水。

好似不是在疗伤,而是在聚精会神雕刻一件艺术品。

----专注的人总是有一种别样吸引。

宇文极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儿。

不一会儿,姬暮年已经将一切包扎妥当,松手道:好了。

宇文极礼貌道:多谢。

毕竟对方不是寻常太医,而是出自燕国的世家大族姬氏一门。

武帝一直看着这边的,见状吩咐姬暮年道:别急着走,再给阿沅请一回平安脉。

小女儿之前中了毒,还在疗养,今夜又受了大惊吓,自然放心不下。

阿沅目光闪了闪,老老实实的在旁边坐下,伸出小手。

她的身体遗传自母亲玉贵妃,从小又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加上年幼,小手白白嫩嫩好似一段嫩藕,掐一把就要滴出水似的。

白嬷嬷搭了一张绢帕,盖住了嫩藕,姬公子请。

姬暮年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阿沅倚在紫菀花软枕上,看着前世夫君。

他长得俊秀不凡,又是十六、七岁的大好年纪,好似一截刚刚抽出来的新竹,郁郁葱葱的,天生带着一种清雅高华的气韵。

此刻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他神色专注,细细的为自己诊脉,竟然微微觉得有点不自在。

想起上次在酒楼的时候,彼此相距不过十公分,自己长了嘴,伸出舌头,让他盯了好一阵,结果还闹了一个大红脸。

事后琢磨才明白过来。

自己……,居然有一点点喜欢他?!仔细回想,虽说彼此前世是夫妻,但是并没有任何感情和实质的交集,不仅婚前没有感情交流,婚后也没有夫妻之实,其实是一种既近且远的奇妙关系。

当然了,他本人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子,长相、气度都很不错,世家出身、性格冷静,平时待人宽和有礼,医术更是精湛无双。

哪怕前世自己是带球嫁给他,对自己也算不错。

虽说自己是皇帝的心肝宝贝女儿,他不能打、不能骂,然而不只这些,前世他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并没有流露一丝一毫怨气和愤恨,还时刻留意姬夫人那边,差不多算是做到了最好吧。

因为这些,自己不知不觉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到后来,虽然姬夫人对自己下了打胎药,阴差阳错害了自己,但是却与姬暮年本人不相干。

自己枉死了,姬暮年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一直对他有些愧疚之情。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谈不上喜欢啊。

阿沅觉得有点迷惑,想不明白,更觉得解释不通,估摸是原来沁水公主对姬暮年的爱慕,在自己身体里作祟吧?最后胡乱分析了一通,得出这个结论。

公主最近还咳嗽吗?姬暮年抬眼问道。

呃?阿沅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远了,看着那清亮的目光,觉得自己有点无处遁形,赶紧摇了摇头,不了,好些天都不咳嗽了。

唉,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自己现在才七岁啊!不出意外,姬暮年过两年就该成亲了吧?等等,那前一世他为什么拖到自己成年,都还是单身?对了,中间好像姬暮年的父亲亡故了。

然而守孝三年,时间也还是不大对啊。

公主?姬暮年见她眉头微皱,问道:哪儿不舒服吗?阿沅彻底收回心神,没有,没有。

姬暮年目光微闪,那就是毒性排干净了。

小公主恍恍惚惚的,是被今夜的事吓坏了?还是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她也是重活一回的人?心下猜疑不定,声音却是平淡无波,虽如此,往后饮食还要留意一段时间,再食疗几个月,方才可以彻底放心。

白嬷嬷一脸感激,多谢姬公子,辛苦你了。

姬暮年微笑道:无妨。

心中一大团迷雾疑惑,但是今夜事情太多,无暇细思,就算此刻过来给宇文极和小公主诊脉,都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罢了。

交待了白嬷嬷几句,便隔着屏风,朝皇帝那边请示,眼下夜已经深了,请皇上早点安歇,若无事,微臣先行告退。

武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嗯,明儿你也上朝来。

沉吟了下,暂且……,任职太常寺少卿罢。

本朝阶级中的世族门阀权势很大,世族和庶族泾渭分明,有所谓士庶区别,国之章也,已经拔高到了国法章程的高度。

有时候就连皇室都要忌惮世族,更不用说那些出身寒微的人,即便建功立业,甚至做了大官,都是不能和世族相提并论的。

在这种社会风气之下,平民做官难,世族为官易,以姬暮年的世家出身来说,恩荫一个官职是极为平常的事。

更不用说,今夜姬氏父子还立了大功,只是皇帝没有当众说出来罢了。

谢皇上隆恩。

姬暮年淡然奉旨,并没有任何欣喜若狂的表情,告退而去。

你们歇着。

睿王见两个小家伙都没事,便起身去了母亲那边,与父母回话道:都很好,父皇和母妃不用担心。

想起今夜自己的表现,有些惭愧,儿子以后定会更加勤奋习武,保护父皇、母妃和妹妹。

玉贵妃蹙眉道:用不着。

自己千娇万贵的儿子,哪用弄得跟寻常莽夫打手似的?今夜也是情况特殊,正常情况之下,自然有侍卫高手护在儿子身边,用不着亲自动手。

不过多一些功夫防身也是好的,想了想,又补道:别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睿王修长的剑眉稍稍舒展,应道:母妃放心,儿子不会求胜心切荒废学业的。

又跟父亲说起当时的情况,因为涉及隆庆公主,不免隐隐含愤,只是情知人死灯灭,好歹没有口出恶言,而是尽量用陈述的口气说话。

武帝打量着聪慧优秀、人物出挑的睿王,心中掠过一阵惋惜。

这边宇文极看了看受伤的手,放下袖子,见跟前没人,朝阿沅身边低声问道:刚才那人有什么问题吗?我见你一直盯着他看。

什么?阿沅不由吃了一惊,慌忙掩饰道:没,没有啊。

算了。

宇文极旋即皱眉道: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

一派老气横秋的大人模样,施施然站了起来,你歇着吧。

☆、24入V第三更阿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过去道一声谢。

宇文极年纪还小,不用避讳,绕过屏风与玉贵妃说道:今夜多谢贵妃娘娘出言相救,救命之恩,必定铭刻在心。

玉贵妃摇了摇头,是你救阿沅在先,应该是我给你道谢才对。

表了歉意,倒是让岑苍出手的慢了,害你受了伤,对不住。

宇文极礼貌回道:不要紧的。

因他还是一个八岁幼童,今夜又乱得很,再去前面外宫怕不安全,玉贵妃便安排了泛秀宫的偏殿与他住,只管好生安歇便是,夜里会有人值夜巡逻的,不用担心。

多谢皇上、贵妃娘娘。

宇文极礼数周全,还和睿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才翩翩然告辞而去,在门口见着阿沅,问道:还有事?阿沅穿一身紫菀花的绣花小袄,月白裙儿,包子头上挂了两串漂亮的紫水晶,站在那儿,好似一个粉雕玉琢的水晶娃娃。

像是想要说点什么,欲言又止,最后郁郁道:没什么,你走吧。

宇文极乌黑的眼珠转得飞快,哦了一声,那我走了。

露出一副我们是好伙伴你却不信任我的受伤表情,你别发愁,以后我不问你就是了。

哎?我发什么愁?阿沅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越描越黑,又不想让着别扭孩子对姬暮年误会,只好胡乱编了一谎言,不是你想那样,姬公子人挺好的,我就是没见他给别人包扎过伤口,不知本事如何,怕把你的手给治坏了。

怎么会?宇文极神色一松,不以为意道: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就算不用药,过几天也会自个儿好的。

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嘲笑她,小丫头,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我还当是个什么事儿呢。

你不小?阿沅白了他一眼,气笑道:行了,快去睡吧。

*******因为端木雍容是成年男子,即便身为侍卫,晚上也不是允许在泛秀宫逗留的,因而在敬思殿睡了一夜,次日早起才又见到自家小主子。

便是此刻被特许进内宫,身边也是跟着一群太监宫女的,不能单独行走。

宇文极伸着懒腰,活动身体,一副睡得又好又饱的样子。

端木雍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

在来燕国之前,就有仔细搜集过燕国皇室的资料。

玉贵妃是大蜀王朝的公主,做了燕国皇帝的宠妃,沁水公主更是他的掌上明珠,一贯跋扈娇宠、任性妄为,宫中上上下下,除了皇太后以外,根本就没有人敢得罪她。

这样一个麻烦精自己可不想沾惹,再抬眼,看向宇文极权,当然也不想他和小公主有什么瓜葛。

自己陪着他呆在燕国的日子里,以安宁平静为上,沾上麻烦就不好了。

因而琢磨了下,说道:听说沁水公主的脾气挺大的,咱们来燕国做客,往后还是多避忌一些的好,尽量少招惹她。

宇文极微笑道: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端木雍容听出了话里的不满,却只平声道:大皇子殿下一向让人放心。

那张峻毅如山的脸庞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动一动情绪,能让他挑一挑眉头。

宇文极冷冷看了一眼,别开视线。

经过昨夜的事,沁水公主已经欠下自己一份过命人情了。

就算自己不招惹她,她也回来招惹自己的。

没法子,自己还要在燕国待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处处受制于人,受制于端木雍容!有了沁水公主这张护身符,多的不敢说,至少在皇宫里面,不会有人敢为难自己。

属下冒昧,大皇子之前为什么来泛秀宫呢?端木雍容忽然问道。

他的身量原本就十分高大提拔,宇文极是小孩子,还不及他胸口,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天上降下一般,有着不容不答的威严。

宇文极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忍住被胁迫的羞辱,抬起头回道:我听说其他的人都回国去了,有些恼,就和沁水公主多说了几句,不巧遇上了昨夜的事。

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眸里,露出孩子气的委屈,把我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破地方……不必说了。

端木雍容打断他的不当言辞,平静道:如此小事,大皇子无须放在心上,往后不可再有如此非议。

宇文极一脸忿忿闭了嘴,气鼓鼓的。

阿兰若!阿沅穿了一身绯色的琵琶襟外衫,内里云雁细锦衣,因为就在内院里面,倒是没有披风。

她提着裙子从台阶上下来,百褶百丝的撒花湘裙随之盈动,衬得她好似一只轻巧的蝴蝶,灵动而可爱。

宇文极朝她笑道:早啊。

我叫你去用早膳。

正如宇文极预料的那样,阿沅因为他的舍命相救,不免多了一份感激关照之意,怕他不熟悉,连宫女都不用干脆亲自过来喊人,----的的确确是她主动招惹宇文极,而不是宇文极有什么企图。

端木雍容只能看着两个小家伙一起走了,却无法说什么。

这边宇文极跟着阿沅入了席,极有礼貌的跟玉贵妃和睿王见礼,吃饭的时候,举止端端正正,既不东张西望,也不挑食,宫人夹什么就吃什么。

吃完后,饭碗里面一粒米都没有剩下,看得出来,自幼受的教育就十分严厉苛刻。

与之相比,睿王和阿沅倒像是被娇惯的孩子了。

睿王从小聪敏好学、求学心切,对东羌的事颇有兴趣,吃完饭,便拉着宇文极问起许多羌国的事。

宇文极虽然年纪小,但是对答从容、言辞流利,两人一问一答,颇有几分相谈甚欢。

阿沅反倒插不上嘴,只能乐呵呵走过去找母亲,说起闲篇,那个胭脂鹅瓤卷儿甜了一点,别的还好,皮儿做的又松软又有嚼头呢。

经过她的有心改善,最近和母亲的关系已经亲密不少了。

是想着你小孩子家家的,爱吃甜,才让人多放的糖。

玉贵妃也觉得小女儿最近乖巧懂事,不管怎样,毕竟阿沅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血,女儿亲近时,没有道理板着脸不理会。

况且在宫中,自己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只有对着一双儿女,才能提起精神说话,因而话虽不多,也聊了下去。

倒是瞧着儿子和宇文极聊得十分开心,再想起女儿平时孤孤单单的,反正自己是不能再生孩子的了,不如给他们找个玩伴儿。

但是又怕宇文极的性子没摸透,不好把话说死了,因而开口道:阿兰若,既然你在泛秀宫里受了伤,就且在这边养养,等伤好了再搬回去吧。

宇文极知道是自己的妙语连珠起了作用,面上却一副微微意外的表情,但是也不说拒绝的话,只是迟疑的看了看睿王和阿沅。

睿王朝他笑道:我看母妃这个主意挺好的,你先留下来吧。

看向妹妹,正好你和阿沅差不多大,一起玩儿,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宇文极沉吟了下,起身道:既然是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倒是阿沅眨了眨眼看他,这小子……,说不出哪儿怪怪的,才多会儿功夫,就哄得母亲和哥哥都喜欢他,----想起他用那傲娇调调喝斥自己,什么婆婆妈妈,什么小丫头,就是一阵好气好笑。

就这样,宇文极暂时在泛秀宫住了下来。

----基本上摆脱了端木雍容的控制。

要说他手上的伤也不算重,毕竟只是伤着皮肉,只是深了点儿,但是小孩子的修复再生能力都很强,不过两、三天,外表就已经看起来愈合了。

阿沅每天捧了医书看,决定先用宇文极这个简单的外伤当例子,找一点中药里面促进伤口愈合的,每天换纱布的时候,也都亲自动手帮他缠上去,----所谓熟能生巧,将来有事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宇文极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换纱布、缠纱布,再看看旁边的医书,似有了悟,我明白了,你这是……,嗯,拿我当练手的玩儿呢。

哎?被你看出来了?阿沅抬头讪讪一笑,你自己说了不要紧的。

宇文极冷哼了一声。

自己堂堂的东羌国嫡长大皇子,现在居然被一个学医的小丫头拿来练手!要不是自己还要在燕国住许久,仰仗着她,早就给她脑袋上敲一个爆栗子了。

阿沅前世是医生,且有那么一点强迫症的职业病,工作的时候挺认真的,没顾得上看宇文极的表情,低头忙活了一阵,直起身子,嘿嘿,好了。

白嬷嬷等人都是惊讶,原本以为她小孩儿家家闹着玩儿,反正宇文极受伤不重,就由得她去捣鼓,没想到还真有一手呢。

乐莺插嘴道:公主真是厉害,纱布缠得和姬公子一样呢。

以后叫姬大人。

白嬷嬷训斥她,昨儿皇上已经封了姬大人官职,往后不要姬公子、姬公子的叫,显得没规没矩的。

是。

乐莺低垂脑袋应道。

阿沅被她们一提醒,倒是忍不住蹙眉细细思量起来。

----怎么和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自己嫁给姬暮年的时候,他没做官,而是做了太医啊!昨儿倒是没留意,他现在已经是太常寺少卿,就算会偶尔进宫看病,肯定也不会再做太医了。

这……,是产生了蝴蝶效应吗?阿沅有点小小郁闷。

就好比你本来玩游戏有通关攻略的,结果进了游戏一看,主线剧情都变化了,手上的攻略还有什么用啊?要是这样的话,将来的未知数肯定还会更多,自己想要通关,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了。

哎呀!你这个蠢丫头!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喝斥声,紧接着,有人慌乱喊道:快快快!来人,打水!帐子给烧起来了。

阿沅和宇文极等人都在院子里,听得吵闹,不由赶紧吩咐,快进去看看!不过转瞬功夫,就一缕缕烟味儿飘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打算谋害宇文极不成?阿沅心头闪过一丝阴谋论。

白嬷嬷领着人进去救援,手忙脚乱,扯了燃烧的帐子又打又摔,还把茶壶的水都泼了个干净,好在火势不大,忙了一阵总算扑灭了。

一行人狼狈不堪的,出来回话。

怎么回事?阿沅皱眉问道。

白嬷嬷一脸着恼,让鲍嬷嬷说吧。

阿沅身边服侍的人很多,除了乳母白嬷嬷以外,还有三个教引嬷嬷,一个姓金、一个姓钱、一个姓鲍,三个人合起来刚好就是金钱豹。

----这是阿沅私下给起的花名。

被点名的鲍嬷嬷五短身材、胖胖的,圆盘脸儿,揪着小宫女喜鹊的耳朵出列,忿忿回道:这个蠢丫头守屋子的时候打瞌睡,把火盆给碰翻了。

只是不小心打翻火盆?阿沅松了一口气,继而看向喜鹊,没烫着你吧?喜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哭丧脸道:没、没有。

宇文极看了阿沅一眼,眸子里闪过不能理解的光芒,----奴才犯了错,她不说忙着去教训追究奴才的错,还管奴才有没有受伤?这小公主,别是脑子不太好使吧。

鲍嬷嬷接话道:这个丫头蠢得紧,亏得今儿东羌大皇子没在里面,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好?依奴婢看,这毛手毛脚的丫头还是换下去吧。

白嬷嬷也是点头,理应如此。

对于这个处置,阿沅也没有什么异议。

说起来,喜鹊这个丫头一贯有点不老成,上次遇到猫儿时,她便吓得大呼小叫喊着有鬼,换一个苛刻点的主子,早就赏她一顿嘴巴子了。

再说她是泛秀宫拨过去服侍宇文极的,在客人的屋子里犯了错,当然不能继续服侍。

只是见她还是一个小小女童,也不忍心苛责,因而决断道:让她去后面打扫院子罢。

喜鹊原本以为自己要挨打的,正在胆颤心惊之际,听得如此从轻发落,顿时感觉喜从天降,忙不迭的咚咚磕头道:多谢公主殿下恩典,多谢公主殿下恩典!公主真是菩萨心肠。

鲍嬷嬷感叹了一句,又道:底下还有一批调*教好的小丫头,我领上来,让公主重新再挑一个罢。

想了想,多挑两个也使得,先给东羌大皇子用着,回头留下,反正也不差几个人的口粮吃。

这话倒是没错,服侍阿沅的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之多,再添一两个小宫女,还真的没啥太大区别。

反正皇帝偏疼小公主,宜多不宜少,没得为了让宇文极有人服侍,就短了小公主这边的道理。

白嬷嬷早就吩咐了人去收拾屋子,然后又道:这会儿闲着也是无事,把那些小丫头叫上来,让公主挑几个顺眼的吧。

宇文极没兴趣参与这种无聊活动,起身道:我去敬思殿找雍容说话。

阿沅让人跟着他,好生把这位傲娇大少爷给送过去。

然后一面翻着医书,一面等着候选小宫女们上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找个乐子了。

没多会儿,鲍嬷嬷就领了十来个小宫女过来,分成两行,在院子中央站好了,喝斥道:自己报名字,行个礼给公主殿下瞧瞧。

阿沅居然看见了一个熟人。

----碧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