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0 章

2025-03-22 06:38:27

才过两天, 院前铺子的租赁告示被一对老夫妇揭下,说是想开个茶水铺.阮芙对这种事拿不出意见,春桃替她做主就给同意了, 虽说租钱不多, 但是谢辞和墨宝不可能住在铺里一辈子,她和阮芙两个小姑娘, 可不敢租给不认识的莽夫大汉。

阮芙的绣工好,绣活轻易就接上,是城里定制衣裳的人家,不过出行皆由春桃出面,在外也都以为春桃是做活的人,免了后患。

如今万事俱备,她们两在扬州城里算是安稳扎了根, 只除了田产还未去看, 春桃想着六姑娘前些日子舟车劳顿, 再休息两日也不迟。

这天晌午前,前院已开张,春桃在后院里扫撒,阮芙坐在屋檐下调整花绷子, 她做事专心, 还是春桃先看出天色不对,飘近头顶的云层全是灰的。

六姑娘,快起身坐屋里头去。

阮芙抬起头, 春桃, 要下雨了吗?是呀, 过夏了, 江南雨水怎的还是这么多。

说话间, 丫鬟动作利落地把晒的衣被扛回房间,走出来时发现阮芙还在那呆呆望着,在她眼前挥了挥,六姑娘,你想啥呢?我在想,书生是不是没伞?春桃笑道:他读书又不是在地里读,有瓦遮头,再说等到他下学,雨可能就停了。

可是他中午得出去用饭。

不是有墨宝吗?墨宝不在,他回熙泉县拿秋衣去了。

阮芙低着头掰扯手指,慢吞吞地轻声,不如,我去给书生送把伞遮吧。

春桃瞧着阮芙的忸怩样,其实她也明白,书生去学院是早出晚归,真正见不上几趟,六姑娘情窦初开,脱开侯府的桎梏后性子也变得开朗活泼了些,心思也就更活络,当然是想多寻机会见见心上人。

她并不说破,稍一思量,也行,六姑娘,你去都去了,顺道把饭食带份过去。

阮芙高兴点头,噢。

...雨势不大,雾蒙蒙的,丝丝绵绵,落在腕上也不冰,阮芙举着伞出门,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她眼巴巴送伞,是不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呀。

那也没办法,谁教她喜欢谢辞,她忍不住...女子往前走三步,犹豫后退一步,因为住的实在太近,这样也能不一会儿就到了书院门口。

没想到的是,还挺热闹的。

阮芙看着竟是有许多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在门口提着食盒,难道她们都是来给兄长弟弟们送饭的?她走上前挤进了个空位,听得旁边有人抱怨,今天墨宝怎么还没出来。

墨宝?阮芙听得认真。

就是嘛,平常早就来收咱们的心意,再晚糕点可就凉了,谢辞哥哥吃不到新鲜热乎的,还以为我手艺不好了呢。

对呀对呀。

阮芙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大都是跑来给谢辞送饭的,而且看样子,他以前还都收下了。

书生吃的下那么多么。

书院守门的门房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仍旧觉得吵闹,皱眉大手一挥,今天谢公子的书童不在,你们把吃的给我,我保管送到谢公子手上,行不行?行行行!阮芙就这样夹在众人当中,懵懵懂懂地跟着把食盒和伞具递了出去,她递完就觉得很多余,门房手里的伞就有五六把,食盒更不消说,就算能送到书生手里,他也认不出来的。

阮芙很泄气,她以为过来能远远看谢辞一眼,谁知根本看不成。

人群慢慢散开。

阮芙不急着回去,她熟悉春桃的脾气,春桃肯定又要说她温吞可欺,有嘴不会开口,她不如在门口多停留一会儿,等回去就说见到了也送达了。

就是这么一会儿,她眼见门房回来,手里依旧是那堆餐食。

门房见到个十足漂亮的小姑娘牢牢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以为被看破了,尴尬地解释:我,我真的去送了,人家谢公子不要,扔了多可惜啊,你不乐意的话,要不然把你那份挑出来还你?阮芙摇摇头,她找过了,她送的不在里面,可是,我听她们说之前都收下了呀?没有,墨宝那小子瞒着他公子全给转卖了。

门房见阮芙说话温温柔柔,看不出责怪,放下心继续说,不过,谢公子刚刚收了份顶普通的,我看他打开里头就三道菜,有道还是咸菜,不知怎的好的不挑挑这个,想不通。

阮芙方才还略略失落的心情,听完这句话,立马甜的宛若吃了蜜糖。

那他,他还有没有说什么?门房想了想,有啊,自言自语了句,好像是说今晚...对,说今晚他得早点回去!阮芙雀跃地站在原地,朝门房鞠了个躬,然后蹦蹦跳跳地撑着伞小跑回了家。

春桃站在门口等,接过她的伞收起来,六姑娘,见到谢公子啦?没有啊。

那你高兴什么?春桃没把话问出来,但反正看着六姑娘高兴,她心里就安心,至于发生了什么,关她什么事,六姑娘,你冲进房里找什么呀?我想要找件衣裳。

不着急,明天要穿的衣裳,奴婢明早找给你。

阮芙探出半个小脑袋,脸蛋红扑扑的,春桃,我...我被雨淋湿,现在就要换。

...***阮芙从前在侯府极少撒谎,春桃信以为真的以为她当真淋了雨,急的硬是拉着她沐浴完,才准许她换衣裳出门。

酉时日落,雨停了,阮芙就站在铺子的外墙角边,垫着脚巴望书院,从她这个位置,一眼能看到走出来的年轻学子们。

少女穿着浅粉的刺绣妆花裙,衬的她白皙的肌肤也透了层粉。

她的眉若轻烟,杏眸流光,琼鼻下的樱唇在朝四周顾盼时不自觉微微张开,翘首以待的急迫模样,娇俏又纯净,宛若从天而降的小仙女。

阮芙心里怀着期待,干等也不觉枯燥,但是她不懂为何他们经过时总看她,还一看就是好几眼,她脸上该洗干净了的,她壮着胆子看回去,偏偏那些人教她一盯,反倒羞赧地低下了头。

谢辞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子这幅诱人却不自知的娇嗔姿态。

他缓下脚步,先是一喜,而后轻轻皱了皱眉。

阮芙。

阮芙看到谢辞,自然是抛开其他的奇怪想法,走近他身边,喊了句:遥卿哥哥!你怎么在这?我来接你,我想你今天可能会早点回来...阮芙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她感觉谢辞似乎心情不大好,是不是,我不该来等你...不是。

谢辞刻意用他颀长的身量隔开旁人的视线,领着她走到对过的一处树下,因为有两三棵松树挡着,没那么轻易被看见。

落日还有余晖,穿过树影,零星斑驳地落在两人的身上。

谢辞就站在阮芙右侧,近的能闻到女子刚沐浴完淡淡的皂荚馨香,他这二十年,最不曾体会的词就是心猿意马,但自从见过阮芙,他好像不知试了多少次。

最荒唐的是,他居然逐渐习惯了。

以后,别在书院门口。

啊?阮芙听到,自觉是有点委屈的,她还特地换了衣裳来接,原来人家并不想看到她,她不会掩饰情绪,闷闷的诺了声:噢,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不是,我不是怪你,你可以在这里等。

这种感觉,让谢辞一定要形容的话,像他五六岁还能偶尔玩乐的时候,抓了只很美的蝴蝶,他不忍心禁锢却也不舍得放走,父亲跟他说这就叫作自私,绝不可取。

那时候他听完,便放走了那只蝴蝶。

可是阮芙不一样,他这两日把先前的发生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该把她圈在他的地盘保护较为稳妥,既然暂时是他的,当然不容许别人惦念,那倘若她自己要走呢?所以他不希望她再看到别的风景。

如果,只看得到他就好了。

遥卿哥哥?谢辞回过神,嗯?阮芙的气性一向很浅,书生说不怪她,那就是没怪她,她的心情又变好了点,你怎么知道午前哪个饭盒是我送的?...不是江南的式样。

这个食盒当初是在京洛路上买来装随行糕点的,临时塞在了墨宝的包里,下了水都没坏,春桃就沿用到现在。

阮芙又问:那伞呢?谢辞看着她,轻轻笑了声,你忘了,伞面是我画的。

阮芙第一次真切见到男人的笑,他笑起来实在好看极了,眉梢眼角里藏着清润俊秀,浅浅的弧度不带杂质,好比温玉化开在春水里。

和他的性子相反,一点也不冷。

或许就是因着太美好,来不及细品便消失,谢辞又恢复了他以往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

阮芙看的面红心跳,她素日里话多的不得了,眼下独处,她干巴巴问完那两句,再被他的笑一晃神,脑袋只剩空白一片。

谢辞启唇:你...还有没有话对我说。

若是没有,我们回去了。

话是如此,他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似乎没什么要走的意思。

阮芙好不容易和谢辞呆在一块,心忖回到院子里,书生肯定又要进书房,心急之下忽尔想到:对了,我新学会了几个字,我写给你看好不好!她说完满地找树枝,男人的掌心适时展在她面前,声音温和,好,你写在这里。

阮芙低头,看着谢辞递过来的手,修长骨感,指节分明,他作为教她学字的老师,真的很负责,她的那点小心思与他相比,简直要让她自惭形秽。

阮芙决定摒除杂念,认认真真地书写,她伸出指尖......谢辞提出这个建议时没想太多,等到阮芙真的上手,他发现他原来无意间已经包藏了私心。

女子的手自然比他的小多了,指尖如葱白,纤细柔嫩,一笔一划地划,力道很轻,像是羽毛刷过,而他根本没留意她在写的是什么,他只感觉到手心酥麻,敛下的目光所及,是她微微侧过头,露出的洁白颈项,还有透了粉的圆润耳珠,还有...自从因为中了合欢药,他不得不解决一次之后,他后来其实还有过一次,是在破庙那天回去,他始终无法入睡,总想起阮芙喝粥的红唇。

她像是成了特定的药引,可以轻易的,不计次数地挑起他以往从没有过的蓬勃欲.望。

谢辞几不可闻地低低喘了声,后背逐渐洇出了汗。

阮芙正在想字形,无意间走向前,胸前的柔软鼓起不小心碰撞到谢辞的手,她尚未察觉,时刻关注的谢辞却是猛地往后一退。

阮芙指下一空,无辜地抬起头,怎么了?遥卿哥哥,我写错了吗?没,没有。

谢辞匆忙收回手,袖袍下,他的拳头掐的泛白,他口干舌燥,转过身却只敢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走吧,我们回去。

阮芙蹙眉看着男人疾步离开的背影,书生怎么好像又生她气了,是不是她字写得太差?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喜欢上她,愿意娶她呢?阮芙想到这,沮丧地抿了抿唇,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