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四爷一眼,慢慢说道:添丁进口,乃是好事。
你皇祖母听到了,也会高兴的。
只是四媳妇毕竟年纪大了,大格格身子又弱。
叫她们在家静养,每日里,遥上三炷香,便是孝心了。
四爷听了这句话,如临大赦。
德妃也扶着胸口,一颗心总算回到肚子里。
皇太后丧事,与太子妃一同进行。
难为弘皙,带着弟弟们慈宁宫、毓庆宫来回奔波。
不出七七四十九日,便脱了一层皮似的。
好容易熬到丧事结束,皇太后停灵京郊,太子妃与太子合葬。
刚刚喘了一口气,康熙又病了。
脚面浮肿,右手不能提笔写字。
每日里改折子,只能用左手。
八姐知道老爷子这症状看着凶险,其实还能熬过去。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老四着急。
于是,挺着肚子劝他务必忠心为上。
哪知四爷听了,呵呵一笑,福晋竟然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果真是贤妻,比老八家那个强多了。
八姐忍不住啐一口,少拿那个破落户跟我比。
说完心中生疑,问道:老八家的那个,又惹什么祸了?四爷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
顿了顿又说,你说这老八家的到底怎么想的,正正经经的正室夫人她不去交好,偏偏跟一帮小妾们打的热乎。
以前是跟老九家那些个小妾们,现在又看上了李四儿。
那个李四儿是个什么东西,她——说到这里,停住摆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你安心养胎就是。
八姐听了,默念一句:李四儿?莫不是,那个八福晋想借机笼络九门提督隆科多吧?借口体乏,带着丫鬟回屋。
前思后想一番,问道:明日是不是太子妃百天祭日?翠环想了想,答道:正是。
不过,万岁爷尚在,礼部应该不会特意去祭奠太子妃吧。
八姐微微一笑,礼部不去,理郡王总该去吧。
只是,该找谁出面,把这事捅到弘皙耳朵里去呢?话说,自从太子妃去世后,弘皙便觉少了一大助力。
生怕老爷子也跟太子妃似的,眨眼间撒手人寰,撇下自己,无依无靠。
每日里晨昏定省,一次不差,想着法子给康熙调理身体。
康熙知道弘皙心思,也不说破,每日里,待他如同待昔日太子一般。
哄的弘皙心中慢慢安定,开始对西南战事发力。
西南有大炮、长枪,均是经过改进之后,连发枪弹,打的清军苦不堪言。
弘皙向康熙推举戴梓等人,亮出太子当年出资研制的连发枪炮。
演示一番之后,康熙心中大骇。
这个时候,八福晋居然跳出来,说这武器好,若能用于军中,定然旗开得胜。
说着,取出一叠银票,拍到康熙跟前,说要资助军备。
康熙瞥一眼银票数额,心中更加骇然。
不知这二人何时勾搭到一起来了。
有心压制一番,奈何前方战事,连传不幸。
为国家大计,康熙只有压住心中担忧,拿了八福晋银票,收了弘皙的军火研究班子,全力投入对藏战事。
对付弘皙,康熙再次启用当年对付太子老招,扒拉出来直亲王胤褆,命他带兵奔赴前线。
这一回,胤褆学聪明了。
不敢一人邀功,免得功高震主。
只推说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脑子也迟钝。
恳请康熙,多派几个帮手。
康熙便派恒亲王胤祺、淳郡王胤祐同往。
胤褆看看,觉得还不够,又说都是老一辈,没年轻一辈,怕老祖宗马上传统无人承继。
康熙咬牙,训他一顿,又派出胤祹,领着一帮小皇子跟上,另外派了弘昱、太子家弘晋跟着,顺带老三家弘昇、老四家弘时也都跟着去镀镀金。
侄子们去就去吧,死了胤褆也不心疼。
宝贝弘昱可是不能去,磕着伤着怎么办?回家跟大福晋商议一番,跑到乾清宫面君。
直言说怕出去后粮草军需没人管,还是请老爷子安排弘昱留守京城,以备调停。
三番两次讨价还价气的康熙想吐血,大笔一挥准了。
胤褆这才乐呵呵磕头谢恩退下。
康熙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慢慢明白:这孩子,怕是真被自己伤透心。
拿皇位诱惑,他都懒得看一眼了。
胤褆对外表态,对皇位无意。
康熙虽有失落,毕竟放心不少。
在他看来,当年胤褆领着一帮弟弟们逼迫太子,内心全无君臣、兄弟情分,那样才叫人害怕。
能够手足相残之人,未必不会父子相杀。
如今这样好。
左右还有二十来个儿子,除去年纪小不能理政的,从老三到十七,论品德、论才能哪个不能当皇帝?何必找个跟太子有仇,见了弘皙二人就恨不得当场撕破脸皮的呢?康熙如是想着,便打发众人下去,扒拉扒拉能够当大任的皇子。
从老三数到十七,算了算,出身才能最合适的,上位后最能平衡各方势力的,满打满算,只剩下那么三个。
其中一个还是被自己埋没十来年,至今不过是个贝勒;另外一个虽然得宠,奈何生母乃是汉人,今年刚刚晋位宫位主,出身实在不够看。
算一算,手头也就只剩那么一个。
康熙捏捏手心,幽幽叹气:往常只说儿子们多,哪知道,到关键时候,顶用的居然只剩他一个。
说着,幽幽叹气。
外头小太监进来通报,说理郡王弘皙请安来了。
康熙听了,叫他进来。
收了无奈神色,乐呵呵望着弘皙进殿,笑说:弘晋就要去战场了,你可是给他准备好了?弘皙听康熙问话,看康熙笑呵呵的不甚严肃,拱手回话:回皇爷爷话,弘晋行李,自有姨娘准备。
不必孙儿操心。
不过,孙儿还是把昔日阿玛身边侍卫给他配上,路上好照看一二。
康熙听了,点头不语。
祖孙俩又说几句话,弘皙看康熙乏了,便告辞出宫。
回到府里,福晋来问,说明日就是太子妃百日祭日,问他何时出发前往太子陵。
弘皙摆手,一大早就去吧。
去告诉弘晋一声,明日陪爷一同去。
后头他就要出发了,总要到父母跟前说一声。
福晋得知,答应下来,出门吩咐打理。
弘晋接到哥嫂吩咐,第二日一早,弘晋便赶往理郡王府,与弘皙兄弟俩一同到太子陵祭拜。
弘皙福晋则是领着兄弟媳妇们在家中祭拜。
路上,弘皙提起昨日康熙问话,说道:阿玛身边侍卫,都是皇爷爷当年亲自选的。
你这次一并带去。
有什么事情,好歹身边也有自己人。
弘晋点头多谢。
兄弟俩并非同母,年少时也很少一起玩耍,并不熟悉。
太子死后,手足之情才浓了些。
一时间,二人都无话说。
好在太子陵就在眼前,二人在仪门前下马,徒步走上台阶。
早有守陵侍从在仪门前候着,迎接二人一路到享殿,对着太子、太子妃画像烧纸进香。
弘皙领着弘晋磕了头,对父母神像絮叨絮叨,看看天色,吩咐道:明日就要走了,你且回去,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
我到后头转转,看看陵园有什么要照应的。
弘晋答应,拱手告辞出门。
弘皙等他走到仪门外,带着人骑马走了。
这才到偏殿坐下,招手叫来守陵官问道:可是有人来过?守陵官乃是太子旧部,对弘皙自然实话实说:回王爷的话,大福晋今日一大早差人来,给太子妃上香烧纸。
大福晋?弘皙奇怪了,她来做什么?对此,守陵官也十分不解,王爷,莫不是——直亲王想借机示好?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直亲王此去,军需供给,可是要依赖户部。
户部尚书,不恰恰就是太子妃娘家兄弟吗?弘皙闻言冷笑,人走茶凉,额娘没了,三妹妹没了,爷又不是他们亲外甥,他们能管?有那空跑这儿来给死人烧纸,还不如到掌部王爷那里上供。
说的守陵官也奇怪起来。
弘皙百思不得其解,看此间无事,交待守陵官静观其变。
出门带着人到陵园内转一圈,看看一切安好,便折返回京。
刚下山,迎面路旁停着一辆清油马车。
弘皙还当是哪家平民女眷出来,策马便要过去。
哪知马车上跳下一位青年,站在路旁对着弘皙拱手,堂兄,何必那般着急,暂且停下,说说话呗。
弘皙一看,弘昱?看看四处不过几个侍卫,三三两两站在路旁林子外,料想弘昱柔弱,不至于闹出什么事端,便勒马下来,带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弘昱笑笑,指着马车,弟弟看天色好,出来游春。
巧了碰上堂兄,且上车喝杯茶再走不迟。
弘皙点头,将马鞭交给侍从,随弘昱入内。
一进马车,方知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马车也不可以貌相。
外面看不过一辆清油马车,再寻常不过。
进去看才知道,车壁上都用狐皮包裹,隔风保暖且高贵。
车板上铺了一整块虎皮。
车厢不大,后头挨着车壁,架着一个小书架,摆着几部书,并一只钧瓷花瓶,花瓶内,插着几支桃花。
两旁车窗上纱帘,一面挂着小荷初露绣图,一面乃是玉蝶戏春兰。
一面车厢里靠后,摆着一张黄花梨小桌,桌子四面各摆着一个貂皮小坐垫。
一个中年妇人,怀抱一个幼儿,身后一角,坐着两个小丫鬟。
不用说,便知是大福晋抱着小阿哥弘早,此刻正对着车门喝茶。
桌上香茶一壶,玉瓷小杯三个。
难为这么小的车里,居然还能在角落里腾出地方放炭炉。
弘皙心中暗道:怪不得大爷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瞧这小小车厢,都摆的风趣优雅、高贵舒适。
这等品味,除了四叔,也就只有阿玛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想起太子,弘皙心中慨然,弯腰立在车门口,竟然不想进来。
大福晋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弘皙来了,坐吧,茶刚沏好。
说着,招呼弘昱也进来。
弘皙无奈,只得进来到大福晋左手坐了。
看弘昱坐了右手,大福晋将弘早交给弘昱抱着,腾出手来,丫鬟伺候着用清水洗了,这才亲自给弘皙、弘昱倒茶。
弘皙不知他母子二人何意,只得谢了大福晋,端起杯子来,慢慢品。
因为怕大福晋暗中下药,品了半日,弘昱喝了半盏,弘皙手中一盅茶未少半口。
大福晋在一旁看了,也不勉强,打发丫鬟们下车走走,抱过来弘早,在怀里轻轻拍着哄他睡觉,开门见山问:弘皙,知道你阿玛是谁害死的吗?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弘早:亲哥哥弘昱+弘皙:唉弘早:咦,额娘,弘皙怎么也是我大哥呀?我肿么有两个大哥?太纸大福晋:呃,这个☆、46逼宫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