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听了这话,眉头顿时皱起来,把茶杯往下一拍,怒道:侄儿敬重您是年长长辈,故而应邀前来。
却不知大娘竟然如此糊涂,当侄儿是三岁孩童,随意听信谗言吗?多谢大娘茶水款待,侄儿告辞了。
说着,撩袍就要下车。
弘昱笑呵呵伸手拦住,拉他坐下,柔声劝道:堂兄何必生气,且听额娘说上一说。
她若说错了,待会儿堂兄再气也不迟。
弘皙冷笑一声,一条腿站起,一条腿曲坐,冷冷问道:不知弘昱弟弟你有什么话说?大福晋也不生气,拍拍弘昱胳膊,伸手拉开小桌子侧面抽屉,慢慢问道:你知道什么叫三聚氰胺吗?说着,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弘皙。
弘皙没接,大福晋也不生气,径直放到桌子上。
弘皙看一眼弘昱,弘昱笑呵呵逗弘早,只管摇头,趁大福晋没留意,凑过来小声劝道:自从额娘生了弘早,就有些不大正常。
太医们说,应该是产后疯。
故而,她说的话,我们只当是老来得子高兴糊涂了。
堂兄您且看在咱俩一个皇爷爷的份上,体谅体谅,陪着我额娘说说话。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跟她打别扭,更别往心里去。
弘皙面上不吭,心里恨不得大骂弘昱祖宗十八代,娘的,敢情爷来就是陪你逗疯子?转念一想,他跟弘昱共用十七代祖宗,想想躺在太子陵中的爹娘,到底还是没能骂出口。
大福晋也不急,噙着笑意,看弘皙跟弘昱哥儿俩说完悄悄话,伸手抱过来弘早,一面哄,一面说:早早,大哥哥忙,让大哥哥回家去吧?咱们跟弘昱哥哥玩,好不好啊?弘皙听了,真不想当这个大哥哥。
不好冲大福晋明言,直直看弘昱一眼。
弘昱无奈,只得背对着大福晋冲弘皙拱手。
好在弘皙也知道不能跟妇孺一般见识,忍耐一番,对着大福晋拱手,告辞而去。
弘昱顺手捞了桌上纸包,紧跟着下车,送弘皙下车上马,望着弘皙带人飞奔远去,回到马车上,对着大福晋拱手,额娘,理郡王好像不高兴啊。
大福晋拿着布老虎逗弘早,头也不抬说道:他从小就这脾气,面上不说,心里其实早就记下了。
你瞧着吧,明儿他就来了。
弘昱听了,心中暗道:这话说的,好像他才是您儿子似的。
心里泛酸,嘴上却恭敬回答:那明日儿子就在家等着他?大福晋抬头,看着弘昱咯咯笑了,反问:等着他?那不正好给他送过去当打手?弘昱糊涂了:您老儿到底是疼弘皙,还是烦弘皙呀?到底想让他干啥?大福晋心里也别扭着呢。
儿子变成侄子,侄子变成儿子,一个个的都是好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膝下添了弘早。
事到如今,到底该帮哪一个?真真是难死人了。
痛苦抉择多日,大福晋还是难以确定。
只是,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时局不待,只能出来试探试探。
再不下手,只怕儿子、侄子最后都成了小弘历出气筒。
想到这里,大福晋心中疑惑了,抱着弘早,叫丫鬟们上车,带着弘昱等人回园子里去。
路上慢慢问道:我听说,你四叔家四阿哥,叫什么来着,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弘昱想了想,笑道:您是说弘旺吧,那孩子是挺聪明的。
性子也好。
只可惜,他比儿子小快二十岁,儿子离开上书房了,他还没能进去呢。
故而,只有年节时候,才见见面,说说话。
大福晋猛抬头,你说,他叫什么?弘昱笑道:弘旺啊,日王旺。
那一年,四婶娘还带着他,到咱家来看四姐姐出嫁呢。
额娘忘了吗?弘旺?大福晋低头慢慢思量:老八家就一个女儿,老四家四阿哥改名叫弘旺,五阿哥叫什么来着?六阿哥叫弘瞻,跟弘早一同赐名,都是老爷子挑唆的。
开口问弘昱,才知道老四家五阿哥叫弘昼。
弘昼?老五?大福晋确认一番,这个史上有名荒唐王爷,还算有印象。
又问,我恍惚记着,你有个堂弟叫弘历来着,谁家的我记不清了,你还记得吗?弘昱听了,仔细想想,呵呵笑了,额娘记得的,是高斌家大姑娘红丽,高红丽吧?听您媳妇赫舍里氏说,他们家曾经是赫舍里家家奴。
主子恩典,放出去做官,只是还认赫舍里家当主子。
去年年底,高夫人带着她来,还给咱家送年礼呢。
孩儿还记得,那孩子跟弘时大小差不多,别看是个女儿家,言谈举止,颇有英雄气象。
许是名字谐音,那丫头又是当哥儿养大的,您就记成‘弘历’了?红丽?大福晋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丫头。
摆摆手放一边了。
高斌又如何?没搭上小弘历那条贼船,左右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罢了。
他闺女再厉害,不还是给富察氏给熬死了?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给弘历、或者红丽一搅和,大福晋累了半天,总算是没精神了。
把老四家子嗣异样也给忘到一边。
抱着弘早,靠在弘昱肩头,柔声说道:啥时候你爷爷不管了,一定给早早改个名字。
真是好笑,明明是晚来得子,偏叫个弘早,还不如叫弘晚呢。
弘昱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张口想说话,哪知大福晋已经靠在儿子肩头睡着了。
温和笑笑,这些日子阿玛在外出征,赫舍里氏忙着养胎,家里大事小事只能靠额娘一人,光这还不算,还要想着法子搅浑水,以期保证朝政平衡,使得阿玛远征在外,不至于叔叔、哥哥们腾出手来借机对付直亲王府。
里里外外,着实难为她了。
想着想着,轻声嘱咐丫鬟,找来披风,给大福晋披上。
扶她靠在垫子上躺好,抱起弘早,坐在一边,哄他玩耍。
回到西山园子里,大福晋醒了。
揉揉太阳穴,心里念叨着好似忘了什么事。
去问弘昱,弘昱想了想,怕她操劳过度,当真得了什么产后疯,便劝道:额娘且歇着吧。
堂兄来与不来,明日便知。
接着又说,弘皙走时,他悄悄把那什么三聚氰胺放他手心里了。
既然他没推拒,明日定会来的。
大福晋想了想,摇头,不是这事儿。
跟老四家有关,到底是什么呢?弘昱笑笑劝她,想不起来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额娘且歇歇再想吧。
大福晋扶着弘昱下车,看丫鬟抱着弘早跟上,一面慢慢走着,一面摇头叹道:真是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中用了。
想当年,我上学时候,背文章、写策论,哪个师傅不说好的。
弘昱笑着劝道,额娘文采,连阿玛都比不上呢。
自然是最好的。
一个大家闺秀,还写什么策论?姥爷当真糊涂了吧?大福晋得了夸奖,得意起来,那是,他小时候笨着呢,如何比得上我。
弘昱也不打岔,急忙附和道:是,额娘比阿玛聪明。
大福晋听了,愈发得意起来。
母子俩说说笑笑,奶嬷嬷抱着弘早,带着一帮丫鬟们簇拥着,进了屋子。
母子几个吃了饭,喝了茶,大福晋体乏,早早睡了。
夜里做梦,梦到那个冤家带着一帮子侄,跨马迎战。
烽火中,愈发显得刚毅英勇,运筹帷幄之中,樯橹灰飞烟灭。
大福晋梦中撇嘴,酸酸念叨:得瑟!又梦见八福晋郭络罗氏一手拿着银秤,一手握着手枪,对着自己森然一笑,喷出一口三路牛奶来。
大福晋一惊,叉腰就要大骂。
却见一个小丫头,挽着一条大辫子,红缎子袄,黄缎子裤,凉凉地站在一旁劝道:二大爷别怕,那丫的得意不了几时了。
果然,眨眼功夫,一阵风吹来,八福晋脚下不稳,跌落到一锅稀粥里。
那锅实在是大,不一会儿,八福晋便不见踪影了。
大福晋慢慢踱步过去一瞅,嗬,谁家熬粥,居然拿糠麸?接着又说,唉,老百姓日子,果然不好过呀。
那小丫头冷哼一声,二大爷可真有善心。
大福晋这才扭头看她,只觉面熟,却想不起来哪个弟弟家有这么一位格格。
招手叫她近前,慈祥问道:你是谁家孩子,我叫弘昱送你回去。
那小丫头回答:我是雍亲王家第四子——弘历。
说着叹道,回不去了。
一听弘历二字,大福晋登时笑了。
伸手拉着小丫头辫子一抓,咬牙骂道:怪不得,好小子,老天有眼,今日叫你落到孤手里,说吧,该把你怎么着,才能给弘皙报仇?红丽疼的呀呀直叫,一双手背剪在身后,不断挣扎,奈何如今年幼,又托生成了个小丫头,挣扎不过。
想要服软,奈何无论怎么求情,大福晋都不肯松手。
看来真是气大了。
无奈之下,只得说道:侄儿就是将功补过,来给您报信。
明日弘皙来,一定拦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逼宫之事,他可万万不能掺和。
逼宫?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太纸大福晋:唉,怎么年纪越大,记性越不好?弘昱:许是想我阿玛了弘皙:哼哼,分明是更年期来了太纸:呜呜,太子妃,你死的好早啊!看看儿子们,一个个的都不怕我了太子妃:呃,大嫂~~~☆、47炸弹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