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亲娘的面,弘昱自然没什么隐瞒的,大福晋问,便一五一十说道:按理来说,我们这一辈里,我跟他算是比较亲近的叔伯兄弟了。
哪知道自从二叔去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昨日弘昇找我,说是想几个叔伯兄弟一起聚聚,就连弘时、弘旺都出宫来了,我们等了半日,也不见弘皙。
我悄悄打听了,原来,他背着人私自造火器呢。
大福晋闻言惊坐而起,什么?弘昱抿嘴,孩儿知道这事一旦露出来,必定是血雨腥风,故而当时什么都没说,就连阿玛那里,都瞒着,生怕出一点儿纰漏,害了弘皙。
可是,若由着他这么下去,日后必定乃是一大隐患。
额娘,二叔、二婶去的早,皇爷爷又病着。
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弘皙犯事。
到时候——他得势了,咱们要倒霉;他不得势,咱们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大福晋自然明白弘昱话中意思,坐稳了点点头,扶额道:让我想想,这件事暂时先别跟你阿玛说,外头千万要瞒下才好。
弘昱躬身拱手道:孩儿知道。
看大福晋沉思想事,弘昱不敢打扰,躬身告退,留大福晋独自琢磨。
也不知大福晋琢磨出了好主意。
第二天,就带着儿媳妇赫舍里氏到郊外静安寺上香。
静安寺乃是乃是皇家寺院,寺院内停放着仁孝皇后梓宫。
自从太子薨后,一直都由弘皙仔细照应。
大福晋婆媳俩这么一去,弘皙自然知晓。
当日,便有弘皙生母李佳氏赶往静安寺,明面上给婆婆上香,暗地里,却是悄悄打听打听。
大福晋乃是正房嫡妻,李佳氏在她眼里,除了是弘皙的娘以外,不过就是个偏房,没什么大不了的。
弘皙不来,有些话也不能跟李佳氏说。
便脱口头疼,叫儿媳赫舍里氏打发。
李佳氏迷迷糊糊听赫舍里氏含含糊糊说了一通,自己十分不解。
不好直问,只得告辞,回理郡王府,跟弘皙说明。
弘皙心中迟疑,问明白李佳氏离开不久,大福晋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静安寺回京。
低头想了想,叫人备车,换了百姓衣服,悄悄离京,到静安寺探看究竟。
到了寺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见什么异常之处。
弘皙心里奇怪,又叫人仔细查看一番,还是没什么不同。
琢磨着大福晋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干,故意消遣来着,就听见外头府里小厮骑马报信:主子,宫里来人,传皇上口谕,命您明日进宫呢。
弘皙一咯噔,招手叫来小厮问:谁来传的话,有没有说什么?小厮躬身说道:回主子的话,是个养心殿小太监,只喝了半杯茶,并未说什么。
传过来的话是:皇上多日不曾与大侄子叙话,心中想念,请您明日得空去一趟,叔侄俩好亲近亲近。
弘皙闻言笑了,当年阿玛与四叔关系好,如今人走茶凉,没想到四叔还愿意给这个脸面。
可惜了,若是阿玛瞧见,也不知该如何想呢。
回到府里,面见李佳氏。
瞧四下无人,李佳氏拉过弘皙,悄声说道:那位大福晋,我瞧着,越来越熟悉了呢?弘皙微笑不语。
大福晋对他关心,确实过了头了。
第二日一大早,不用大朝会,弘皙收拾利落,换上崭新朝服,进宫面圣。
彼时四爷正与鄂尔泰说话,听说弘皙来了,笑呵呵道:这孩子,说了让他得空过来,这天还没亮呢,准是又没吃早饭。
摆手叫弘皙进来,君臣叔侄俩见礼已毕,四爷问:可是饿着肚子来的?弘皙急忙腼腆笑道:早上来的时候,喝了一碗粥,别的倒是没吃什么。
还请皇上四叔可怜可怜侄儿,赏侄儿一口饭吃。
四爷闻言,对着鄂尔泰哈哈大笑,朕说什么来着?没吃饭呢。
鄂尔泰赔笑,主子心疼侄儿,着实令臣感慨万千。
回去后就叫侄儿们过府吃东西。
不吃撑了不准回去。
四爷听了,笑的更是高兴。
指着弘皙道:你别找朕要饭吃。
朕平日里吃饭,还是找你婶娘呢。
正好这会子朕忙,你先去永和宫吃饭。
吃完了给朕带些点心过来。
朕也饿了。
弘皙刚要答应,四爷又说,别忘了多带些,叫鄂尔泰也尝尝。
鄂尔泰跟四爷算是老伙计了,听了这话,忙不迭满脸堆满笑来,跪地谢恩。
口里道:主子娘娘的手艺,家中夫人曾有幸品尝过。
回府后,跟臣念叨了好几天。
可惜,拙荆手拙,到底还是没能偷师成功。
如今,臣托主子的福了。
四爷哈哈大笑,今天怕也托不成朕的福,皇后正在坐月子,她那边做饭,都是几个丫头捣鼓呢。
弘皙在旁笑道:皇上四叔谦虚了,谁不知道,几位妹妹深得婶娘真传。
啧啧,侄儿都忍不住流口水呢。
这就告退,去大吃海喝了。
君臣叔侄哈哈笑笑,弘皙到底没敢抽身就走,陪着四爷又说几句吉祥话,这才告退。
到了永和宫里,果然八姐正在月子里,不便见成年男子,端柔公主与元敏公主亲自迎接弘皙进去,到窗户外头跟八姐作个揖,随后跟着端柔公主到偏殿领饭。
进来殿内,一股春意。
这个偏殿窗户上装的都是西洋花枝玻璃,亮堂堂的,里面陈设也是欧洲风味桌椅,长桌上铺着镂空桌布,摆着高脚银烛台,高脚杯旁,乃是冰镇红酒,唯独宫女们依次端上来的餐具,乃是官窑瓷器。
弘皙瞥一眼桌上,笑着对端柔公主拱手:二妹妹真是高看我了,这么多东西,都赶上满汉全席了,我哪里吃的下呀!端柔公主笑道:吃不了收拾了,回家再吃。
再说,不过就是些牛奶面包牛排火鸡之类的,能值多少?牛排还是十分熟的,断然不叫您吃不下。
顿了顿,端柔公主笑道:二哥哥您还是赶紧入席吧,要知道,今日这么一桌,可是弘昱哥哥前几日嚷嚷了好几遍,我才学会的。
若不然,您今天来了呀,也就只有烧饼夹豆腐,就着豆腐脑、胡辣汤了。
弘皙心里念叨:我倒宁愿喝胡辣汤。
眨眨眼问道:怎么,这是弘昱要吃的?他吃什么东西,怎么跑宫里来了?端柔公主笑道:大福晋不让他在家里吃半生不熟的,只好跑宫里来求皇额娘通融呗。
说完,一甩帕子,二哥哥先吃着,我去瞧瞧四妹妹。
等会儿送来点心,请二哥哥捎到前头给皇阿玛尝尝。
笑着送端柔公主出去,弘皙坐到偌大一个长桌前,看着满桌食物,颇有些食不知味。
莫名其妙一桩事,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大福晋究竟在其中想表达什么意思,四婶娘又想暗示什么?究竟他们想要自己怎么做呢?正捏着刀叉划拉牛排,猛然听见砰的一声,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赶紧笑呵呵上前告罪,出了门去看,回来躬身答道:郡王爷莫担忧,刚才那是五阿哥、六阿哥在外头放炮仗玩儿呢,说是等四公主满月时候做烟花瞧。
元敏公主已经照顾二位爷去了。
郡王爷您只管吃着喝着。
炮仗不过是小火器,不用烦心。
弘皙瞥这个小太监一眼,低头切牛排,一语未发。
八姐坐在屋里,听端柔公主说,弘皙吃了一半,放下刀叉便走了。
火鸡一刀未动,端柔公主叫小太监包好,要送到理郡王府,弘皙都婉拒了。
只是带着点心,到养心殿去见四爷。
八姐微微一笑,瞥一眼端柔公主,说:这几日,你皇阿玛见了鄂尔泰家二公子,很是赞赏呢。
端柔公主脸色微红,低头玩弄手帕,不敢答言。
八姐微微一笑,拉过来端柔公主,叫她坐到床边,摩挲着这孩子脖颈,柔柔说道:前几日土谢图汗部亲王来了,还带来他们家的小世子。
端柔公主猛然浑身一僵,就听八姐轻笑道:可惜了,那位世子比你小一岁,女儿家么,还是找个大点儿的女婿好,懂得疼人。
顿一顿,幽幽说道,再说,咱家不还有弘春了么。
端柔公主低着头,眼泪直在眼里打转儿。
良久,方才趴到八姐膝盖上,哽咽道:额娘……八姐轻笑,拍拍端柔公主胳膊,柔声道:好了,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端柔公主走后不久,四爷便回永和宫吃饭。
饭毕,夫妻二人说闲话,说起将端柔公主许配鄂尔泰次子鄂实。
八姐点头,合该如此。
宋氏这些年,忠心耿耿跟着皇上,端柔公主是她的心尖子,性子又娇柔,不比弘春,从小叫我摔打惯了。
宁肯让弘春抚蒙,也不能让二丫头去。
若不然,可真是心疼坏宋氏了。
四爷点头,握住八姐的手,叹气:可怜弘春了,就是。
八姐笑道:咱家教出的姑奶奶是什么本事,您还不知道吗?您呐,还是先可怜可怜喀尔喀博尔济吉特氏多尔济塞布腾那位小世子吧!说的四爷跟着笑了,顿一顿,奇怪道:今日弘皙见朕,提起原先太子二哥手底下火器研造处。
并说那研造处至今没有经费,问朕是砍了还是收拢起来,归入工部。
那帮子人自从太子二哥去后,便久无动静,怎么弘皙偏偏这时候提起了?八姐摆手笑答:你们爷们儿那些事儿,我哪儿知道。
指不定,是那帮子人没钱了,想找您当冤大头 呢。
四爷微微一笑,火器这东西,可是个好物件儿啊!弘皙他——总算跟朕一条心一回。
八姐听言,微笑问道:怎么,皇上是打算养着那帮子人,叫人给讹一番了?国家正是缺钱时候,万岁爷,咱那圆明园——还盖不?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四爷:呜呜,皇后,没钱了,支援点儿八姐:滚粗,敢打我私房钱主意,去死四爷:你不给钱朕就不给弘春嫁妆八姐叉腰:我怕你呀,按顺序,那本来就是年秋月她闺女,你不给,俺们娘俩找太上皇两口子要去☆、对钱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