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斌一听小厮回禀,站起来整整衣冠,就要出门迎接。
红丽一把拦住,说道:爹爹,且问问清楚,晋兄弟是偷偷说那二位是宫里贵人呢,还是当着那二位的面。
小厮在门外听见大姑娘问,急忙回答:回老爷,是悄悄说的,背着那二位。
红丽点头,劝高斌:既然如此,爹爹何不留在书房等候他们到来。
若是贸然出去,外人看来,侄儿来看叔叔,还叫叔叔亲自迎接,岂不是叫人看了生疑吗?高斌想了想,点头道:我儿说的有理,就这么办吧。
吩咐小厮出去,请晋少爷来书房。
随后笑着嘱咐红丽,我儿回去吧,一会儿贵客就来了,你在这儿不合适。
红丽摇头一笑,拉着高斌袖子撒娇,爹爹,就让孩儿留下吧,孩儿保证,在书房里不出声。
高斌虎着脸瞪着红丽不出声。
红丽可不怕他,瞧他不说话,急忙提了裙摆,搬把椅子跑到屏风后安静坐着。
一面坐不忘一面嘱咐窗外丫鬟:你们赶紧回绣房去吧,路上小心,别叫人看见。
丫鬟们答应一声,从角门回后院。
前头就有高晋恭恭敬敬领着两位锦衣华服的少年,从月门处进来,到书房帘子外头,小厮打开缎子棉门帘,请高晋进去。
高晋退后一步,让开身子请两位少年进去。
为首一位说道:高兄请,稍后还望给我兄弟引荐引荐则个。
高晋嘴上笑着答应,心里则是嘀咕:皇子们都是吃干饭长大的吗?一代不如一代。
进了书房,瞧见高斌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摇头晃脑看的高兴。
高晋走上前拱手行礼。
高斌抬头,笑道:是晋儿来了,听小厮说,还带了两位客人,请进来吧。
高晋急忙转身,请二位少年进来。
高斌抬眼仔细看去,为首一位年纪略长,气质儒雅,后面那位则活泼许多,蹦蹦跳跳跟在后面进了门。
二人进门略为拱拱手,年幼的那位就大呼小叫:呀,高晋兄弟,你二叔家的画真好看,到底是书香世家。
我阿玛也很喜欢画,等哪天你有空,给我画一幅,我也好送给阿玛做生日礼物。
高晋顺着他目光往墙上看,原来是一幅春兰竹笋图。
当即笑笑,开口道:您说那幅啊,那个我可画不出来。
是我姐——高斌咳嗽一声,高晋急忙改口,是我家人画的。
等改日我问清楚,请位名画家,比着这幅给您画一个,可好?少年刚要说好,年长那位开口:五弟,又没大没小了。
到人家家里做客,还不知道老实点儿,回家就跟阿玛说。
少年抿抿嘴,委屈道:三哥,我再也不敢了。
高斌这才知道,眼前这二位,年长这位是三阿哥弘时,另外一位就是五阿哥弘昼。
外面传言,弘时虽为齐妃所出,但自幼长在皇后身边,跟皇后所出几位阿哥关系很好,比康熙太上皇那帮儿子们兄友弟恭多了。
高斌呵呵笑笑,连道:无妨,无妨。
就是两位皇子把他书房搬空了,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高晋这才上前介绍:叔父,这二位是侄儿在学宫遇到的两位觉罗家少爷,这一位是三少爷,这一位是五少爷。
弘时领着弘昼冲高斌笑笑,高斌想要站起来,想起红丽嘱咐,又沉稳坐下,笑道:二位公子请坐。
晋儿不比我家那两个逆子,从小有个玩伴儿。
他家就他一个孩子,难得遇到叔伯兄弟之外的伙伴,常来常往,也好互相进益。
说着,叫小厮上茶。
弘时笑着接过茶来道了谢,说道:高大人家的茶就是不同,还没送来,就带着一股子玫瑰花的香气了。
说着,垂眸吹茶。
弘昼则是奇怪问道:三哥,怎么会有玫瑰花的香气,这不是龙井茉莉吗?弘时不说话,高斌则是后背暗流汗,红丽今日佩戴的香囊,可不就是装的干玫瑰花吗?刚才她赶丫鬟走,自己还暗暗夸赞这孩子心细,留下丫鬟怕会惹人怀疑。
这倒好,一个香囊,就把人给卖了。
刚想说两句圆圆场子,就听高晋笑道:三公子好强的嗅觉,二叔这屋子里平日里*摆个花草。
您刚才闻到的,是窗外那盆月季花吧?月季与玫瑰同种,花香相似,也不足为奇。
红丽躲在屏风后面暗暗点头:怪不得八叔瞧上高晋,这孩子确实聪明善辩。
想了想,悄悄起身,推开窗户,给窗外小厮使个眼色。
小厮会意,赶紧抽身出去,不一会儿,从暖房里抱出一小盆月季花,花团锦簇开的正茂盛,悄悄放到窗下。
虽说弘时没说当场看花,一会儿走时候没找着,那可不就让高晋犯了欺君之罪么。
细节决定成败,这一点上,红丽比弘时做的要细致。
果然,弘时、弘昼以高晋小伙伴们身份,在高斌书房坐了两盏茶功夫,就借口天色渐晚,担心家中祖母挂念为名,告辞离开。
出门时,弘时故意驻足到窗台下,去瞅瞅有没有月季花。
看见那盆娇艳盛开的月季,弘时还不忘酸酸地对高斌说道:到底是高大人府上,深秋十月,居然也有鲜花,真是难得。
弘昼在后面跟着起哄,就是三哥,咱们家都没有呢。
高斌吓的腿软,急忙笑道:这花是在暖房里养着,今日开了花才搬出来。
多亏月季花期长,才能开。
若换了桃花了什么的,怕就开不成了。
若是三公子喜欢,带回家赏玩就是。
本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开的时候巧了,算不得什么珍贵。
弘时摸着下巴迟疑,这——不好吧?毕竟是府上的东西。
谁知道是不是红丽喜*的,若是不小心惹了那个小心眼儿,没准儿啥时候叫她给报复回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爷才不怕她报复,小丫头片子,除了做饭带孩子,能有什么本事。
高斌不好说话,高晋在旁笑说:三哥,这东西在别处或许还稀罕。
在我二叔家,花房里十来盆呢,还真不是什么稀罕物。
家母前些日子跟着学了养花,如今我家还有两盆,三哥若是嫌这个开的不好,不如去我家看看。
那两盆是芍药,倒比月季难得。
弘昼一听,当即张罗着要去看看。
弘时一把拉住,来时候不是说了一会儿就回吗?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听说好的就要去看。
仔细一会儿回去晚了,阿玛罚你背书。
背书乃是弘昼软肋,一提就软了。
弘时这才高兴,笑呵呵摇着扇子对高晋说道:这多不好,贵府才总共有两盆呢。
几日高大人说了这月季不值钱,不如就卖给在下吧。
说着,从袖子里取了一块银子,双手递了过去。
高斌摆手,急忙说不要。
十月份开的月季,说是不值钱,须知费了多少工夫,一小块银子就想买,还不如白送呢。
不愧是皇上四爷的儿子,老子儿子都这般小气。
弘时可不管高斌心中如何想,银子一甩,扔到窗台上,冲门外随身小太监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给爷抱花去。
小太监乃是小厮打扮,听了这话,急忙脆生生应下,赶到跟前,弯腰抱起月季花。
高斌看高晋一眼,笑呵呵说道:晋儿送两位公子出门吧,路上小心些。
老夫就不送了。
高晋闻言,赶紧殷勤请弘时、弘昼到自家坐坐。
一行人客客气气出了高斌书房院子,渐渐听不到声音了,红丽才从屏风后出来,屈膝对高斌行礼,撇嘴道:那就是三阿哥?一点儿皇子风度都没。
哼!高斌看女儿不满,冷哼一声斥责道:人家没皇子风度,你就有大家风范了?看红丽委委屈屈低头含泪不语,高斌心中火气腾的一声没了。
到底是聪明伶俐、孝顺能干、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亲闺女,哪里是说呵斥就呵斥的。
红丽一低头,高斌就心软,放缓了声音劝道:我知道,那是你替爹娘在皇后生日时候预备的,今日给三阿哥弄走了,你不高兴。
皇后生日不是明年初夏吗?到时候什么花没有,你呀,先宽宽心。
你是父母亲嫡长女,要学会大方处事,给弟妹们做表率才好。
红丽抿嘴应下,是,孩儿知道了。
孩儿不是为那盆花不高兴,就是觉得三阿哥这人——不是良配!说着说着,眼里就簌簌落了下来。
今日弘时行事,确实不如风评那般好。
高斌心知女儿心气高,见了这位传说中的三阿哥,难免跟自家往日相熟的几位相比较,心中不满,在所难免。
只是,以自家闺女出身,能嫁给皇子已经是祖上荫庇,哪里还容得自家挑三拣四。
刚要开口安慰,就听红丽说道:既然非嫁给皇子不可,咱们何不安心做个富贵闲人。
同样都是皇子,为何父亲不想想那位五阿哥。
孩儿瞧着,他是位有福之人。
一生平安顺遂,孩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心过日子,免得日后一步踏错,毁了自己一辈子不说,还连累了娘家。
爹爹,趁如今圣旨未下,您说,咱能想个法子吗?高斌沉默半晌,红丽说的对,如今储君未明,若是将红丽嫁给弘时,日后再闹出一位三贤王来,怕高家就跟如今八贝勒那几位岳家一般了……只是,能有什么法子呢?☆、77兄妹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