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工作号,孟朝茉也不知情。
她决心分居,以前抛开不论,现在并不想要商俞跟她回来,更不想再互相打扰。
以为孟得安真要打电话去骂,心急下喊话:爸!我决定跟他离婚了。
这话一听,孟得安直接炸顶。
过嘴瘾变成真的,拿了丢沙发上的手机就要拨电话。
她三步并两步去拦,朝处在惊愣的孟赴约说:还愣着干嘛,帮我把爸手机拿了。
又劝:爸你冷静点,是我提的离婚,我过不下去的。
孟赴约虽然有些懵,但被他姐喊了嗓子回过神。
立马奔前去,瞥见电话已拨出去,他一把夺过,挂断,倒扣在桌上。
脱口而出:爸你想过没,得罪商俞对我们家没什么好处,你不一直托关系想和南舟市的什么老总吃个饭?这话…孟朝茉倏地被无形软刺扎了下。
孟得安登时朝他大腿来一脚。
刚下楼的封如玉看到惊叫不迭,死命去拉他,于是孟得安第二脚擦边踢空,第三脚被俩女人勾住肩往后摁,只蹬了腿空气,拉住人但拉不住他嘴。
他骂道:死没良心的!你姐都提离婚了你不想想她在商俞面前受了什么委屈,光想自己家好处,还得罪商俞,老子得罪他怎么了!老早看他不顺眼了。
姐抱歉我不是那意思。
爸,我也是为你想…我看你读书读成傻·逼了,还不如你初中毕业的老子!封如玉没弄清其中缘由,但打她儿子她不干,反手对孟得安拧肉捶拳。
在她的一顿撒泼哭闹中,孟得安反而嫌吵得脑仁疼,安静了下来,最后坐下来好好问孟朝茉怎么回事。
当封如玉的面,孟朝茉实在说不出掏心窝的话,只囫囵说了个事情经过。
无非是不想过下去要离婚,商俞那边没同意她搬到老街了。
人家不同意你还离?虽然你还年轻吧,但二婚可没那么容易嫁得出去了。
不是我瞧不起咱们家,说句实在的,你嫁商家本来就是远远高攀了,得想想清楚,掂清自己几斤几两,别冲动就喊离婚,人家要真离你可没有后悔药吃。
封如玉用一种类似幸灾乐祸的语气劝她。
孟得安郑重问她:想清楚了?她两瓣唇往内抿成线,点头,想清楚了。
那行,陪爸吃顿午饭吧。
在外边听他们那群杂·种说话我不乐意,撂脸子跑回来的,饭也没吃几口,你吃过了没?又摆手,吃过了也再吃点,瘦成猴儿了都。
话锋转得太快,以至于孟朝茉一时间没换过思维,还以为要磨叽好一阵,解释好一通,才能从离婚话题里逃出。
这也太简单了。
封如玉听后冷嗤:我看你女儿迟早被你养废。
孟赴约:爸,你好歹劝劝我姐。
行了行了,看她冷静得很,她以前对商俞多喜欢,能提离婚说明是狠下心做的决定。
翻篇儿吧,不提这事儿了。
倒不如啊,朝茉你就专注做生意,做你想做的,爸觉着你是块料,也对这方面感兴趣,只不过在感情上有点钻牛角尖认死理,现在你能走出来从另方面来讲也是好的。
孟得安能支持她是始料未及的,在她看来他有点旧思想老顽固,以及大男子主义,自小给她灌输女孩脾气不能大,要温柔、女生要多做家务,捡活干,嫁人才不会讨嫌的观念。
甚至把家具厂转给她时也一度犹豫,认为她个毕业不久的女娃不会做生意,有点想留给儿子继承的意思。
但每回见着女儿肖似亡妻的脸,愧疚终究难泯灭,还是给了。
干什么瞪眼看我?我也是天天上网冲浪的,有些老旧的思想早就摒弃了好吧。
孟得安对她的惊愕略表不屑。
-从孟家出来,正是黄昏。
走出别墅外打理规整的花园绿荫道,像是掉入另个世界,古藤老城墙,黄昏大蒲扇,稀疏蒲公英,清荷镇在衰败里逢生的特色。
孟朝茉去了趟厂里,老九正在车间修理盖板的机器。
他说得好听是她的助理,实际身兼多职,厂长大小事要烦他,修理师傅有难题也找他。
老九冷脸热心肠,吃住在厂职工宿舍,有事儿找概不推诿,通通替人做好,厂里没谁说他半点不好。
甭提车间那些小姑娘,老九去车间修机器,能把脖子给望断了。
在噪声里也不忘和同伴私语:九谈助理来修机器了,小孟总得多给人几份工资,干这么多活呢,又帅人又好。
还有个小姑娘暂停手里的工作,正隔着两台机器开手机录像拍老九,一边说:上次我拍他小视频涨了好几千粉,这次再发一条,粉丝肯定破万。
两人望见孟朝茉进车间,忙恢复工作状态。
孟朝茉早瞧见她俩的小动作,但也没心窄到去当场批评,这种事难免,和车间科长提一声多管束点就成了。
老九见她来不免吃惊。
以往节假日附近,她忙着回老宅,过后还得和商俞相处温存,是绝不能分神抽时间到厂里来的,诸多事也都丢给老九跟进。
朝茉姐,你来和我说声也好接你。
口罩,这里有灰尘。
说着摘掉手套,在胸口蹭拍两下,从口袋里拿出塑封的新口罩,递给她。
她穿的是条嫩蓝的及膝裙,雪白的胳膊腿露在外面,光线里好似能看见细小尘屑落在上边,犹如芙蓉落灰。
两耳挂住白色口罩细绳,捏住上端裹铁丝的溶布在鼻梁一夹,透过口罩传出她稍显闷钝的声音:带我去库房看看南舟市的那批货。
还有把一些滞销薄利的产品、销路多的产品分别整理出来拿给我,明天把资料给我吧?她现今算正式挽起袖子干。
一些陈腐得剜掉止损,在产品和销路两个方面都得注入新鲜血液。
从前者先入手,销售的路子过后再去拉。
好。
老九应下。
两人绕出车间去到库房,给孟启峰的第一批家具打包堆叠陈列在内,照这个速度按期完成发货不是问题。
只是有些老客户的订单只能拖到下月做,合作已久加上还欠她去年的货款,也没有意见。
厂房是买下地皮落建的,最初规模小订单少,足够塞下机器运作。
现今孟启峰的大订单涌进,就有些左支右绌了。
好在她前段时间买下隔壁一块地皮,正在扩建,等到时打通并拢后,也就能绰绰有余。
从厂里出来,天已抹黑。
她的车开进来会阻碍货车来往,于是停在厂外路边。
工人包括厂长都已下班,回家的回家,也有去对面的员工宿舍,百多个的人群散得快,只剩路灯扶起微弱光亮。
老九送她出去,她迈的步子大,一不留神踩进路面的碎坑里,被绊了个趔趄直摔地面。
老九捞她没捞着。
落下瞬间,孟朝茉反射性手撑地,不仅手掌擦破皮,还浑身贴地摔了个结结实实,脚底踩的软皮白鞋飞了只。
这种摔法小时候才有过。
过了蹦蹦跳跳调皮捣蛋的年纪,还摔成嘴啃地,而且在下属面前,除了疼就剩丢人。
别动我。
她制止要来扶自己的手,龇牙咧嘴缓了有半分钟,才渐渐接受腿部火烧火燎的痛感,自个儿慢慢爬了起来。
一看,惨不忍睹,细沙附在蹭破流血的膝盖里,想抠又抠不得。
她尽力维持威严,好歹是小孟总,忍痛踉跄尝试走了几步,还摆了手,不用扶。
朝茉姐。
老九叫。
还行,能走,明天你让人把这坑填平了,再绊到别人不是小事。
这路什么豆腐渣工程,货车来回几趟都能给它碾成粉。
朝茉姐,你鞋。
回头就见老九抓着她的白皮鞋。
最后丁点尽力维持的老板面子也啪叽掉地,以至于他蹲身把鞋放她脚旁,待她伸脚后帮她提好鞋后跟,她都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任他帮忙。
老九去附近药店买了袋棉签碘酒,又见她走路艰难,有种帮人帮到底的态度,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腿估计不好开车。
孟朝茉不再逞强,坐进副驾。
过后拿棉签沾碘酒擦膝盖时还在想,自己每天坐马桶该以什么样的姿势…车稳当停在老街楼下,她咬牙忍痛拔腿下车。
老九在旁边隔空气虚抚,询问:要不,我背你上楼。
不用,还没残呢。
挺晚的,你干脆开我车回宿舍吧,明中午送资料再开回来,一定要顺便帮我带份饭。
她尤其着重后件事。
老九应好,在原地看了眼她的背影,朝车走去。
只是总觉得有束视线细密,紧灼他后背,回头去望,只看到孟朝茉步入楼道的身影。
当老九坐进驾驶座前刻,再次鬼使神差回头。
结果空无一人。
-楼道里声控灯坏了大半,孟朝茉在一楼拍掌,声控灯毫无反应,倒是四楼的灯闪几下,透过扶手间隙穿来微弱橘光。
还有蹑级下楼的脚步声,不轻不重。
她以为是某层楼的住户,没去多管。
直到她抓扶手借力爬上好几级楼梯,视线里出现一双居家黑凉拖,往上是白嫩瘦小腿、及膝宽运动裤、黑短袖外边罩了件同色棒球服…装扮熟悉到她可以不用再往上看脸分辨了。
商俞停在离她两级楼梯处。
慢悠悠垂眸,目光落在她两膝,腿怎么了?摔了跤。
孟朝茉想怎么两人对峙的场景总出现在楼梯,要是他再把自己推到墙角可不大行,伤腿折腾不起。
你身上有木头味。
商俞甚至凑前鼻尖细嗅,随即拧起两条好看的墨眉,微抿唇角,似乎不大满意她身上沾染杂味。
他的脸在她肩膀上方停留了数秒,说话时,气息洒在她耳畔,夹杂浓郁酒味,估计喝了有整瓶,想忽略都难。
他多喝并不耍酒疯,只是话格外的直,并喜欢把她划为自己的所有物,以至于闻到什么说什么,喜爱、厌恶或满不在乎在酒后能得见真章。
孟朝茉的在厂里车间库房久待,身上挂味也属正常,何况商俞生有双狗鼻子。
我知道。
她不再像以往那样解释后忙去浴室洗净。
某次他说她身上有点油漆味,她听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厂里。
再去也专挑他不在的时间,回家首件要事就是洗澡去味。
商俞:我讨厌你。
哦,她淡淡的,那什么时候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