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你可以住进去。
我有地方住,老街。
虽然和文晴路的房子不能比,但她也住惯了,喧闹声中早起,喜欢那里熙熙攘攘的早市,整条街的早餐店老板都认识了她这个熟客。
随你。
他掀眉,不大在意的模样。
至于孟朝茉伸手递过去的那把钥匙,他却毫无要接下的动作,只是盯紧她问:是不是孟赴约的东西你才接?在孟朝茉眼里,封尧好似对家庭、亲情不甚在意,迟迟不结婚,包括封如玉这位亲妈组的相亲局也不给半点颜面,恁是放鸽子。
然而他现在一再拿孟赴约出来对比,意味什么,难不成他看重这份所谓的兄妹情谊?她眼睛眯了眯,聚起审视的眸光,你今晚不像你。
结局就是封尧劈手夺了她手心的钥匙,不发一语上车,路过愣在原地纳闷的她时,甚至恶劣地鸣起短促的喇叭声,然后在汽车尾气里疾速绝尘而去。
这才是他平时会做的。
她顿时不再纳闷,不躁不怒地上车。
回家的途中接到了李园清的电话,电话另头的李园清慈柔的声音问她冬至是否有吃饺子,聊过近状,又颇具埋怨说中秋节过去这么久也不去看看她。
孟朝茉实则不止一次有要去看望她老人家的念头,但又隐约担心会和商俞碰面。
虽说商俞不喜回老宅,但万一真巧合地撞见了呢。
刚离婚那阵,她每每闪过两人相遇的画面,都有种喉咙发涩到失言的局促感。
现在倒能坦然,然而最好还是避开见面,毕竟两人的离婚历程也不算和颜悦色。
好在现实是,她和商俞离婚两个月以来,压根没碰过面。
如果两人都刻意躲避,无一方主动,本属不同圈子的人偶遇的机会可谓渺茫。
李园清说:今儿冬至,早说让你来陪我吃饺子,可你家里头那边得要聚餐,这个点差不多开始了吧?刚聚完了。
孟家要聚餐是实话。
如果孟家不聚餐,她也不打算挑冬至这样的日子回去看望李园清,因为商俞在这种日子不得不回老宅吃饭的可能性很大。
结束得挺早,怎么没吃饺子哪?冬至吃饺子寓意吉利,老早就有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的说法。
李园清和赵行莞还拿这话哄过小时候的孟朝茉。
她静默半晌,闹了点不愉快,饺子没上桌就走了。
现在剩下那三位应该正其乐融融吃饺子吧。
想起在自己后头离桌的封尧,他们都是融不进孟家宴席的局外人,乍然生起股同病相怜的感慨,令她有丝丝懊恼刚才在轿厢里待他没有好语色。
无线耳机里传来李园的叹息,抽空来奶奶这儿吧,吃奶奶给你包的饺子,来年顺顺利利的。
又说:商俞打从中秋节过了就没回来过,让他回来吃顿饭拿各种理由搪塞我和他妈,不是开会就是出差。
有时候打他电话干脆不接,你不会遇见他的。
她是李园清看着长大的,怎会猜不透她心里介意的什么。
从餐厅出来,待会到家楼下小饭馆简单吃点然后上楼,洗漱完处理下工作再睡觉,原本不觉得有什么。
可李园清心疼惦念她的语气,令她动容不已,连看窗外的路灯都显得格外冷清孑然。
总归商俞不在,她说:奶奶,要不我今晚去老宅吧,我想和你睡一起聊聊天,明早起来吃饺子。
好好好,李园清笑不拢嘴,不过天晚了你开车得稳当点,注意安全。
-孟朝茉到南舟老宅时,正好九点一刻。
老宅地理位置好,冬暖夏凉,即使在室内不开暖气也不会凉丝丝的。
李园清正披一梅红的披肩坐在软椅上看书,听管家说她来了于是把书搁置下,在暖黄的灯光下起身去玄关迎她。
外头冷不冷,先喝点汤吧?我让袁楣热着呢。
奶奶。
她脱了外套往她怀里去。
哎唷,怎么啦?李园清轻抚她后脑勺。
她使劲抱了下才恋恋不舍松开,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想我就在这里多住几天,我们好好说说话。
她嗯了声,点点头。
袁楣,把汤端出来吧,刚刚包的饺子可以下了。
李园清朝从厨房出来的微胖女人说,袁楣是商家老宅几十年的住家阿姨,手艺精湛,人也温善,听后哎了声。
有饺子哪?她欣喜。
那可不,知道你要来,奶奶亲手调的荠菜虾仁馅儿,你爱吃的,冬至可不能少了饺子。
李园清待她仍似儿时,连去餐桌那段路也牵着她。
喝完汤,刚捞起的饺子圆鼓鼓,热气腾腾,沾上调好的汁水,好吃到差点连舌头都吞掉。
她仿佛看见李园清和赵行莞在厨房灯光下忙活,一人擀皮,一人负责包馅。
初次,赵行莞对奇形异状的饺子乍舌,好一顿笑。
李园清浑然不觉自己包的有什么不对劲,饺子嘛,皮裹住馅不漏就成了,味道总不能差到哪儿,直到赵行莞包了个白胖可爱的饺子放在掌心给她看,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手艺是真特么烂。
烂也不碍事,几十年的光景里,赵行莞手把手教李园清和面、调馅、包饺子…孟朝茉记事起,李园清的饺子技艺练得纯熟,只不过赵行莞还是会拿旧事当玩笑说给她听。
你吃饺子爱蘸辣的汁水,一整个塞进嘴里,鼓着嘴咬啊咬,简直和你奶奶一模一样,你长得也像她。
算起来,行莞过世有十三年,拾不回的往事像发生在昨晚一般。
孟朝茉将她悠远的眸光收进眼底,你想她啦?嗯,经常想起她。
李园清遁入回忆的思绪归到眼前。
在赵行莞重病的那段日子,李园清也跟着憔悴不堪,她调动人脉资源聚集了脑瘤方面顶级的专家,放下所有工作陪赵行莞去国外就医,然而赵行莞的生命仍在以多倍速流逝,无法挽留。
倒是赵行莞劝李园清看开点。
仅剩的光景赵行莞选择回到清荷镇,孟得安因要带封如玉进门一事与她闹僵,守在她床边照料只得了个滚字。
那段时间,落叶发黄,蜷曲,枯萎,化成泥。
赵行莞每天仍散步下棋和人聊天,没有治疗的生理痛苦,她脸上的笑也明朗起来。
反而陪着她的李园清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笑得十分勉强。
赵行莞已将生死看淡,能坦然同老街的街坊邻居聊起自己的疾病,甚至能数数自己剩下的日子要干点什么,譬如参加孙女的家长会,要是日子足够还得陪某个万般重要的人过生日。
旁人嗓门陡然拔高:哎,别哭啊!行莞,这你家亲戚啊?说的是在旁边只听不搭话,却泪如雨下的李园清。
说起自己像奶奶这话茬,孟朝茉搁下筷子,把散落的发丝挽成脑后一个圆圆的髻,紧接夹了颗饺子入嘴,问:这样是不是更像啦?李园清的目光仿佛透过她在追忆另个人,好一会儿才点头,像,更像了。
孟朝茉,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动来动去!她盯着对面空的座位,模仿赵行莞的神态语气,一瞬间仿佛被放了气的皮球,蔫蔫的,我也想她了,你们包的饺子味道一模一样。
李园清见她伤神,转移话题:吃饺子吧,该冷了。
奶奶你也一起吃点吧。
实际是不想她因自己而总想起赵行莞,生出物是人非的伤感。
我不吃了,早点的时候和芝英吃过了,人老了吃多了容易睡不着,说着夹了个在她碗里,你多吃点。
怎么没见叔叔阿姨?孟朝茉问,由于她已经不是商俞的妻子,所以称呼回归到婚前,但对李园清的称呼却仍旧没改,私心使然她不想改口。
李园清在外人眼里是女强人,评价是:雷厉风行、手腕果敢八字。
然而她打小感受最多的却是她的教导、她的眷渥、她与赵行莞相处时胜过溶溶月色的温柔,她内心当李园清是至亲的奶奶。
芝英晚饭后去朋友家打牌,商跃还在外头鬼混,不到后半夜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李园清对儿子已然放弃管教,只求省心。
次日起来,听管家说商跃整夜未归,李园清平淡颔首表示知道了。
穆芝英也见怪不怪,仍优雅进食。
上午孟朝茉陪李园清去了趟老朋友家,两人在外吃过午饭回的老宅。
趁李园清午休时,穆芝英拉了她到楼下花园,两手轻轻磋磨片刻,抿嘴难以启齿的模样。
阿姨,怎么了?孟朝茉主动问。
朝茉,你们年轻人的婚姻自己做主,我也不多加干涉。
只是…你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
什么忙,阿姨你说。
商俞从中秋节就没回来过,上回我找去他那儿,送了点煲的汤过去,结果黄汾说他很少回去,我估摸着他是住公司,又找去公司,他打发的助理来见我。
我们母子本就生分,有你做调和才能见见面说说话,现在你们离婚,他算是老宅也不回了,电话也不接。
阿姨想着,朝茉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回来趟?他奶奶不说,其实也是惦念他的。
穆芝英的语气不禁低微。
其实穆芝英昨晚归家,听闻她来了,本想把这事告知商俞,看他是否会因此回趟老宅,然而电话并无人接,更遑论说这事儿。
所以,她把希望寄于孟朝茉身上。
阿姨,我们之间是我提的离婚,闹得有些僵。
他性子倨傲,不会接我电话的。
肯定不会的,你试试吧。
穆芝英隐隐期待。
穆芝英总觉得她对商俞来说是特殊的,能被他接纳,连带不同早先那么排斥这个大家庭,再不耐,起码家宴会到场;甚至也会因她撮哄而和李园清在电话里聊三五句话。
孟朝茉本意不互相打扰,陪李园清待几日就回清荷镇。
双方都在走出过去的婚姻习惯,每次旁人提起都是在加深印象,更何况以电话形式闯入对方生活。
但拗不过穆芝英,或许说不忍拒绝她几近渴求的态度。
她点点头。
穆芝英双眼顿时有了光。
很快,眼底的光被冷水呲灭,灰暗下来。
如孟朝茉所说,开了免提的电话拨通几声后,传来忙线提示,被拒接了。
她在老宅拢共待了三天,要回去时是清晨,天色雾蒙蒙的亮。
昨晚商跃再次夜不归宿的事大家都清楚,也没放心里,然而管家接过通电话面露急色,完全听完后又缓和不少,想想还是追上正送孟朝茉上车的李园清说:汀绮会所的老板打来电话,说先生昨后半夜在会所和人弄出点误会,动手伤了人。
李园清眉间皱起抹冷厉,人老也不长脾性,他伤了谁?山湖集团的老板。
其实会所打来电话,说的更为详细,两人的误会是因个女人,商跃喝了酒,先动的手。
先生耍起酒疯,没人敢拦,是他自己见伤的人是山湖集团的老总,才清醒点收手。
会所经理打的邓竹助理的电话,少爷去了趟,这会儿应该把人带回来了。
会所老板是李园清令人通过气的。
商跃经常光顾,酒后失格这种事不是初次,都得第一时间报给老宅让人去处理。
商跃经常一掷千金,又或者认识了什么人看上了什么投资,尽管他名下资产寥寥无几,在远商集团也无职务,但旁人看他的背景,傍他的也有,给面子的也有。
这事本不该商俞到场掺合进去,他身为远商集团的总裁,将来两家如果有生意往来,就得因今天的事给人几分薄面。
真是不省心,谁让会所经理打给邓竹的?穆芝英问。
这个…应该是先生。
管家答,否则打来老宅就得他代替老太太去处理,先生惧怕老太太秋后算账,所以让自己儿子去收拾烂摊子不是没可能。
李园清狭长的眼眸浸着清亮,也可能是对方。
这时,庭院内笔直道路的尽头驶来辆迈巴赫,停在门口后司机利索将后车门打开,商俞从车里出来,他颀长的身形立在灰亮的晨色里,外头披了身敞开的长款黑羽绒服,能看到穿着单薄灰裤而显得匀称修长的腿。
不等司机开门,商跃从后座里踉跄钻出。
待看清绿植旁的李园清,顿了顿,脑袋一缩。
嘴里咕哝:都说别回老宅了,你非得带我来这儿。
你奶奶不得扒我层皮,人经理挺上道的,居然叫的你来,我心说好,能躲你奶奶这道坎,结果你又把我给送到她跟前了。
商俞对于他的埋怨不予理会。
目光落在他皱乱单薄的西服衬衣上,清冷的口吻:外头冷,进去吧。
商跃扭头,你不陪我啊?我去公司。
才六点哪,哪家公司老板这么兢兢业业的,走走走,陪我去面对你奶奶,不然我不敢。
李园清将他的畏缩不前尽收眼底,冷吼一嗓子:还有你不敢的!一个人滚来书房!大家长发令,不得不从。
商跃一步三回头朝商俞投以求救的眼神悉数被视若无睹,最后只能耷拉张脸蔫步跟上,路过孟朝茉时抿嘴苦笑下就当打招呼了。
刹那间,周遭寂静,所有的车、树、建筑物都退场。
连风也静止,仿佛偌大的空地只余她和商俞两人,一个长镜头由远及近,连相撞半秒的视线都显得格外焦灼漫长。
你爸老了也不让人省心,在被窝里头被电话吵醒的吧?这么早呢没吃早餐吧?走进屋去,妈妈给你下厨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穆芝英很是激动,快速迈着小步子去到商俞身旁,抛出连串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商俞脚下未挪步,将手从她臂弯里抽出,我还有事。
穆芝英变得局促起来,她本来就不擅和儿子相处,一遭拒绝更是有种犯错的忙乱感,挽空的手不知往哪放,那、那你忙,别忘了吃早餐。
她张望着想借点什么转移话题,见孟朝茉正往后座放置李园清让她带回去的补品,朝茉这么早走,早饭还没吃吧?妈妈…阿姨给你下厨,吃完再走好不好?孟朝茉回身准确看去,尽量不把视线分散在穆芝英身旁那具挺拔玉立的身影上,笑着回应:我今天约了客户,得早点回清荷镇。
刚袁楣阿姨下了馄饨给我吃,这就回去了。
得到详尽的回答,穆芝英拾回点长辈的自信,和声和气说了些让她注意安全、下次再来玩之类的客套话。
回去的途中,孟朝茉握着方向盘,不时浮起那双仿佛揽有风雪骤停时分的冷寂的那双眼,隔着重重冷气投来一抹眸光,毫无波澜。
她心脏腾的触电似乱跳,其中滋味复杂难言,难不成在那双眼里非得读出挣扎不舍,她才好受点?这是什么狭隘心理,她摇了摇头。
-因为临近年关订单大,有些电商的家具配件不能及时到位,经常被客户那边的员工催,她约客户老板吃饭喝酒表示了歉意,临走时那两个客户喝得脚底踩云,乐颠颠的。
俩客户是箜市市中心的,清荷镇是箜市下边经济发展最次的一个镇,这次招待他们的地点就在箜市一家高档餐厅。
孟朝茉酒量佳,但也装出头昏脑涨的醉态,等他俩叫的代驾将车带人开走,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倏地摆直,抻了抻米色的羊绒大衣。
来到停车位一看整个人都堵得慌,她当时赶时间来得急,寻到个最里面空位就停了下来,隔壁是商场,时间一长外围塞满了车,她的车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能在网上约车。
当一辆宾利慕尚双闪停在她脚边时,她还往旁边挪步避开,以为有人要在这块地下车。
摁下的车窗后边是张似初春湖水般温润平和的脸。
朝茉。
这张脸是熟悉,但她总不好再叫他表叔,记忆里一时又抠不起他的全名,只记得中秋家宴里,有人称他——闻先生。
他对称呼的改变无所谓,在打车吧。
难道她的脸上写着我要打车四个大字吗?以至于她被邀请坐进后座还在纳闷自己怎么就被牵着鼻子上了车,这人会载她一程不过因为是商俞的表叔,她一时又后悔怎么离婚了还在消费那段婚姻带来的某些便利。
你的车堵里边开不出来,我看见了。
闻隐替她解惑。
孟朝茉不免感叹对方记忆力也忒好。
要说她的车应该是在上次中秋家宴车库里入了次他的眼,这会停在路边竟能被认出。
她干笑两声说:麻烦闻先生了。
车厢安静下来,她身上萦绕的酒味就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觉得自己稍有点动作就会释放出浓重的酒风,与旁边那位气质淡雅的男士格格不入,于是她挺背僵坐了三十分钟,一路刷手机,处理完消息便在四个主页面里来回滑。
熬到车驶到老街路口,她忙说:我就在这下车吧,里边不大好开。
闻隐并未搭话,是前面的司机说:我开了快二十年的车,朝茉小姐放心吧。
闻先生说把人送楼下,没改口前就意味着他必须把人送到指定地点,他十分敬业地想。
其实她没注意到,闻隐的目光自从车驶入老街就一直归在窗外,繁杂拥挤的楼房和铺子在他眼里慢慢划过,他忽然以一种春风般平静润物的口吻说:朝茉,那是海棠糕吗?啊?噢,是。
她也看向车玻璃外仿佛披了层滤镜的老店铺,从她记事起就在,到现在顾客仍络绎不绝。
我吃过你奶奶做的。
嗯?她掀眉。
嗯,我祖籍是箜市的,十几岁家里出了点变故,姨母和你奶奶,对了还有你,来看过我,那时候你还这么丁点高。
闻隐拿手在低矮的空中虚比了下。
那时候吃过的吗?她云里雾里完全没印象。
是的,是红豆馅的。
他说。
被丁点高的人抢走半个。
现在想吃吗?眼前人问的直白。
闻隐收回的目光静静落入她眼里,她读不懂其中杂糅坎坷过往的情绪,心惊的同时干脆直截了当地拍板,我去买。
咔嚓咬下去,海棠糕的甜香在车内蔓延陈铺开来,吃糕点下颌轻动的同时,他使指腹把嘴角的碎屑撇进了嘴里。
然而只是第一口咬得大,后面就和猫食般小口小口,吃完整块都有些勉强。
孟朝茉算是看出来了,他不过是馋那口记忆里的味道。
见他手沾上纸袋的油,递给他擦手的,我有纸巾。
手帕纸递出去的同时,见他不知该如何处理手中的纸袋,于是伸手说:给我吧,我等下车扔了。
不用。
他隔纸巾捏稳纸袋,没给。
待到车停在楼下,他一道下车把食物纸袋与拭手的纸巾丢进了那口大垃圾桶里。
孟朝茉站原地等他回到车旁,又一次道谢。
闻隐:你已经谢过了,上楼吧。
光线从街道两旁拥挤的楼房中间倾斜落下,整条街都亮堂生动起来,屋檐下打盹的狸花猫被晕上层暖和的光泽,小孩儿追闹跑过也没惊动它,倒是险些撞到路边站着的女生。
好在对面的男人伸手挡了一下,才令那两个半大的小孩儿反应过来,敛起嘻嘻哈哈的笑容,咕哝了声对不起,又跑开了。
当兰博基尼的声浪划破午后的冷阳,穿过电线杆支立的老旧居民楼,在零星的车辆与行人中驶来,车内的商俞远远瞧见的就是这么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