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茉被两人倒下残影惊愣,心跳骤快之余也辨清两人的外貌,都是平日跟在钟如鱼身边眼熟的。
其中一个方圆脸,宽肩厚背透着粗犷,此时也被轻飘飘撂倒在地。
将他们推出掼倒的是封尧。
接触到孟朝茉眼底的诧异,封尧淡淡开腔:两人猫在后边儿,你认识?孟朝茉探寻的目光落在钟如鱼眸中,等他开口说明的意思。
他俩是我助手,我晚上来找你,他们拿健□□活作息说事,甚至搬出我爹。
我让他们滚,没想到竟然还跟着。
钟如鱼言辞从容,最后意味深长的狠色甩向正狼狈爬起的两人。
老先生最关注你的生活习惯,要知道你这么晚还在外边真该生气了。
方圆脸助手接着说。
钟如鱼听后冷嗤,向来都不满这种管束,我只是残废,又不是未成年,这么爱管,让他再生个。
两助手垂头缄默。
然而钟如鱼也并没多待下去,和孟朝茉告别后便任由助手推他去街口的车里。
临走还说:朝茉姐姐,你很像我大姐以前的样子。
钟如鱼今晚数次提及钟语声,神态异常。
甚至没头没尾冒出句这样的话,孟朝茉云里雾里。
直至钟如鱼背影泯于黑暗中,孟朝茉耳边响起封尧低沉的嗓音:他大姐,以前是什么样?孟朝茉摇头,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你怎么来了?封尧答非所问:你开业活动不邀我?孟朝茉想起份邀请函,明明已备好,却在忆及对方是封如玉亲生儿子这层身份,复又搁回抽屉肚里。
封尧。
她叫他。
你好像没叫过我哥哥。
封尧眉目深远。
孟朝茉辨出他被思绪揉皱的眸色,也跟着回想起一件事。
封如玉刚进门那几年,孟朝茉和她吵架,对方言语尖酸刻薄。
孟朝茉执起拖把砸她,见她捂着膝盖哎哟一下,正要笑,封如玉却拾起拖把向她来。
家里并无他人,孟朝茉身板还小,只能撒腿摔门离去。
是封尧在一个废弃的大理石工厂找到的她。
拍拍窝在角落昏昏欲睡的她,然后不顾她小兽似防备封姓人员的眼神,背她朝家走。
孟朝茉抵不住困意,在他宽厚温暖的肩上迷迷糊糊,只听见封尧沉稳的脚步踩着大理石边角料的咔嚓咔嚓声。
你跑出来做什么?封尧那时说。
看来封尧并不知道她为何离家。
孟朝茉困意难耐,不跑等着被你妈收拾啊,我砸了她一拖把呢。
又喊:封尧。
哥哥。
封尧纠正。
封尧。
孟朝茉不改。
封尧应:怎么了。
后来大概是孟朝茉说饿。
封尧便把她放在一个小吃摊前,让摊主给她摊了份加肉加双蛋的豪华版杂粮煎饼,看她在腾腾热气里狼吞虎咽,以及饱嗝一个。
那时候孟朝茉早对封尧形成固定印象,已经把他划在封如玉阵营。
包括孟赴约,当然,孟赴约靠长年的体贴温顺令她转变态度,都是后话了。
吃饱后意识渐渐回笼,孟朝茉毅然自行走回家。
到门口还义正言辞和他说:你不是我哥哥,你是封如玉的儿子,和孟赴约一样。
说完掏出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拍他手里。
此后很长段时间,封尧都是以白眼狼称呼她。
孟朝茉确实从未称过封尧为哥哥。
她如今也说:我们算哪门子兄妹,在孟赴约那儿栽了个跟头已经够了。
我本来打算邀请你的,但我们身份搁在那,我还是没法儿面对你。
什么身份?他们已经离婚了。
封尧对封如玉当三行径深恶痛绝,这层身份,使他与孟朝茉从最开始便在对立面。
然而现实悲哀,若非封如玉进孟家,他与孟朝茉大概永不会遇见。
孟朝茉当然知悉,抿唇沉默。
心境难扭转而已。
封尧凝视孟朝茉,声儿散在风里:起风了,你上去吧。
-商俞在北境城子公司视察项目时,总觉得钟如鱼那件事未妥贴处理,硌在他心底。
他吩咐邓竹:明天回南舟后,你查查云幼然那事儿,大概率是钟如鱼在背后支持云幼然。
当初搁下的疑窦,如今寻到线索,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邓竹应下。
一行人去到附近纸醉金迷的金窟。
在那处,分公司蓝总为商俞预约好了据说一天只做两桌菜的私人餐厅。
车停在餐厅门口,邓竹替商俞开门时,一辆法拉利疾速直蹿出,转眼汇入长路的车水马龙里,一路别车疾驰。
分公司蓝总见商俞侧眼瞧了下,不知道商俞是觉得那辆车不赖而分与视线,还以为他对车主人起好奇心,便拿这件北境城津津乐道的事情作为一行人进入餐厅的闲谈。
蓝总说道:那是霍家小公子霍木,他老婆在他应酬穿的衬衣后背绣了只绿油油的乌龟后,丢下他走得无影无踪,估计霍小公子这趟又摸到了点信息,去核对了。
八成还是没结果。
蓝总,把这份闲心放在公司的业绩上,这个项目也不至于烂在你手里。
商俞冷腔冷调,多听旁人一丝半点的无关事迹,都是浪费他自身的时间。
蓝总连连应声,好在已经行至餐厅内,他才松口气。
然而在饭局时,忽地,商俞不可避免联系到他与孟朝茉。
好在他还知道孟朝茉的现状,有她的音讯。
而非霍木那样为一个关于对方似是而非的消息而大起大落。
令商俞始料不及的是,下一则关于孟朝茉的音讯竟然是来自旁人的电话。
商俞隔日飞回南舟市,在远商集团大厦一楼大堂遇见了钟语声,对方职业装,手中备好各类文件,开门见山说:商先生,听钟董事长说,你昨天与Kea单方面提出解约。
还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毕竟毁约成本巨大。
这是我带来的近年Kea的发展数据,不知道商先生能不能赏时间听我把远商与Kea的合作前景说清。
商俞意口气淡漠:要谈合作前景可以,让钟如鱼来。
说罢要去顶层召开高层会议。
时间紧凑,他没空听钟语声长篇大论。
钟语声追上忙说:他一个小屁孩不懂生意。
商俞猝然顿步,凉飕飕看向钟语声,你这个弟弟,手段恐怕早就不是个小孩了。
让他来,否则远商支付违约金还是轻松。
钟语声显然知道点什么。
面色当场惭恧。
当年,钟如鱼支使他助手给商俞下药,只因她爱慕对方但不得回应。
钟如鱼知道后就有了这么一遭,甚至把包厢号告诉她,让她掐点过去。
那回钟语声初次见识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手段有多极端。
她没去,自认为还不至于要用暗算对方发生关系来拴住一个人。
末了没忍住和钟如鱼大吵一架,让钟如鱼别再插手她的事。
相反的是,钟如鱼愈演愈烈,偶尔能查出商俞一些无关紧要的行程,钟语声也曾动摇过数次,譬如年初一拜访、譬如去望月阁打招呼那次。
此时被商俞当面戳破,钟语声只能佯装在事态外,他还在读书,哪有什么手段。
商俞轻声冷哼,裹挟讥诮。
钟语声无功而返。
当日晚上,邓竹接到个陌生来电,听完对方的自报家门,邓竹把电话转给了商俞。
商俞刚将听筒贴耳,那头便传来嘈杂的背景音,类似将电视开到了最大音量,偶尔夹杂楼下车辆鸣笛声。
很像孟朝茉住的居民楼房子的音效。
商俞倏地绷直了背。
感官通通集中在单耳。
你不是要我谈合作前景吗?来朝茉姐姐这里,我说给你听啊。
信号有瞬不好,听筒里传有电流般的沙沙声,钟如鱼的腔调更显阴恻恻。
商俞五指几乎攥碎电话,她在哪儿?你猜。
钟如鱼轻笑。
商俞腾的从办公椅上站立,整个人被点燃怒点,声音绷断,低喝:你他妈动她试试!如果不想看到钟语声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安分点儿。
商俞用同样的手段威胁对方。
他向来自认卑劣,称不上什么情况下都始终如一的好人。
话语一出,钟如鱼被触中死穴,呼吸倏地短促低沉,视线落向卧室的眼眸一寸寸冷绝,最后在被反向威胁里掐断电话。
有意让商俞不安接下来的未知发展当孟朝茉在清晨灰白的天色里醒来,脑袋沉甸到简直要挂不住脖子,手掌撑揉太阳穴。
惺忪的视线移走复又猛然移回。
——她看见商俞正坐在她床边,目色清亮澈净,正目睹她转醒瞬间。
孟朝茉骤然心惊,商总,你怎么进来的?商俞抬眼瞥她,门没锁。
说完弯下上半身,靠在床沿,枕着手臂,阖眼补眠,浓睫置下的黑影与眼底淡青融为一体。
孟朝茉目及商俞衬衣的褶痕、稍显狼狈的松垮领带,推测他这坐了整夜。
她分明有锁门的习惯,且每晚会检查一遍,不存在没锁门的情况。
那商俞又是怎么进来坐在这的?诡异至极,她手臂汗毛倒立,包括灌铅似的头颅,都令她疑惑重重。
孟朝茉甚至以为是商俞破锁进入。
正要抬手使劲去推醒推离他。
无意间,目光捕捉到床头剩的半瓶红酒。
液体猩红,是钟如鱼送的开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