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布达罗亚74

2025-03-21 13:35:29

三天后,穆格再次出发前往布达罗亚,虽然距离上次前往布达罗亚仅仅过去了两个月,但他此番抵达时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那时候他怀着急切的心情从萨尔瓦多赶往布达罗亚,一心只想着平安地把岑旎带走,所以做任何决定前,他都优先考虑岑旎。

而现在,再次来到这里,他没有了顾虑,不再瞻前顾后,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甚至将会不择手段。

理查德五年前调任至布达罗亚担任内阁大臣,他身司其职本应尽快平定境内的动乱,但是因为顾及自己的利益,他妄图通过战争敛财并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一直没有采取有效的作战策略,总是且战且退,甚至放任反叛军势力壮大,使得他们在北部边境胡作非为。

这个代价直接导致当地的平民百姓都饱受战火的伤害。

包括当初理查德主动和弗雷德商议联姻,为的就是借弗雷德家族的势力在境内继续巩固自己的地位,给出的条件是能让弗雷德保住他们家族在布达罗亚的势力,并承诺战乱平息后会给他们一笔丰厚的报酬。

费雷德自然看不上理查德口中的报酬,但是身为家族的一把手,他不愿眼睁睁看着家族百十年来在布达罗亚的努力毁于一旦,这些努力甚至是他的父辈流着鲜血换来的。

他尝试过避开理查德,靠自己的能力保下这一切,但身处高位的他受到多方制约,捉襟见肘,冒险出手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权衡利弊下,他认为让穆格接受联姻是他的最优选择。

所以来到布达罗亚后,穆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寻理查德在位期间的失职及牟利证据。

将他的真面目暴露于世,让外界知悉他的玩忽职守和狼子野心,是扳倒他的关键一步。

但搜集证据的行动都是暗地里秘密进行的,明面上的风声半点不露。

一直到所有的证据都搜集完毕,穆格去了一趟总统府。

十一月下旬的布达罗亚,已是深秋时节。

街道外的黄叶纷飞落下,穆格弯腰从车内出来时,阴沉的天空竟然飘起了蒙蒙细雨。

这阵雨,落在他身上那件洁白的衬衫上,晕湿了肩头的一片布料,令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次和岑旎在红海边。

那天也是雨天,她下车一趟,身子被雨水打得有些潮湿。

车门关上时,岑旎钻身进来。

他清晰地看见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珍珠白连衣裙沾染了浑身的水汽,细白的肌肤紧贴着腰臀,那股子旖旎风光呼之欲出,就连内里的起伏曲线都不经意间被勾勒了出来。

她一低头,那双眼眸似乎浸着未说出的情绪,像一朵经过风雨洗礼后摇摇欲坠的玫瑰。

其实那时候,他看她身下若隐若现的春光,是被勾起了反应的,气息也变得微乱。

但这反应起得不合时宜,他只能从中控台旁抽出一张纸,默默垂眸,将她身上的湿汽都擦拭干净,然后才发动了汽车。

现在回想起那些和岑旎一起在布达罗亚渡过的日子,穆格都深感自己做得不够好。

那段时间,他们虽然在一起,却好像总是沉浸在淡淡的悲伤中。

那阵子岑旎默默地跟着他,一直承受着来自周围的压力,包括她自身的学业,布达罗亚的战乱,还有他家族的施压,她甚至都看不清两人在一起的将来,但她就是义无反顾地跟他走了。

刚落地布达罗亚的那天,卡蒂娜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问他身体恢复的情况。

卡蒂娜进组闭关拍摄了两个多月,直到杀青时才得知他在布达罗亚出事的消息。

黛西一跟她说起这事,她立马就给穆格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那通电话聊到最后,卡蒂娜得知他和岑旎分开了,问他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就这样放弃了。

他沉默了好一阵,只是告诉她,等条件成熟,他就去找岑旎,但不是现在。

现在一切还没解决,前途未定,他的计划能否成功,他和卡尔能不能平息这边的战乱,他最后能不能拉理查德下马,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他现在还不能给岑旎一个明确的将来,所以他不想拖累她。

他不希望她像当时那样天天担忧,每天都活在压力中,她有自己的学业和事情,应该快乐、愉悦地生活,而不是跟着他一起筹谋,天天替他胆战心惊。

他明知自己的的计划会有失败的风险,倘若还让岑旎等着,那他就太不负责了。

在他的人生里,会让他产生不确定感的事情少之又少,但这次的计划确实不容易,也因此身边的所有人听完,都会对他说一句,太冒险、太艰难、不容易。

包括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他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成功了,他就能把卡尔扶上权力中心,自己也不需要再联姻,可以去港岛找岑旎。

一旦失败,他家族的势力将会被连根拔起,他以及他的亲信都可能面临最残酷的清算。

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一旦开始了,就只能破釜沉舟,没有退路可言。

走进官邸时,有工作人员出来迎接他,并告诉他阁下只有五分钟接待会面的时间。

穆格沉声说足够了。

工作人员点点头,很快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到政事会客厅。

会议厅里的氛围沉静严肃,长桌上坐了几位议事参谋,穆格进门后向主座点头颔首,呈上了好几份文书。

他没有拐弯抹角,在三分钟内将正事汇报完毕,然后等待上面的审批商议结果。

主座上的人已经六十多岁了,苍老的年纪但脸容并不沧桑,一双锐利的眼沉默地看着他,仔细打量他片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应诺你三个月。

他注视着穆格,最迟明年二月份平息战乱,那之后我们继续谈下一步。

好。

这是一个比他预想中还更紧迫的期限。

穆格离开后,坐在主座下方的一位官员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建议道:阁下,他年纪还轻,还未到三十岁,将权力交给他恐怕不妥。

虽然年轻,但是他敢于对理查德下手,有野心,有魄力,有手段,不要小看他。

主座的人将穆格呈递的文书合起,起身离开前补充了句:后生可畏。

得到了允许后,穆格和卡尔就按照计划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行动。

先是在十一月初从市区开始,将藏匿的反动分子全部抓捕。

十二月三日,布达罗亚全境戒严。

戒严后的布达罗亚正值冬季,北风萧瑟,凌冽的寒风裹着鹅毛般的大雪卷席大地,为这紧张的局势增添了不少寒意。

布达罗亚的民众都各自躲在家中,靠着稀少的资源艰难度着寒冬,祈祷战争早日结束,只有一些不懂事的孩童汇在空旷的大街上,嬉笑着打着雪仗。

十二月十日,闪击战初期胜利,捷报频传。

十二月十五日,政府军由西北部约德里群岛登陆,直抵反叛军腹地。

十二月二十三日,北部边境的维什贡被成功收复。

十二月三十日,成功突破布什防线。

新年后的一月五日,政府军直插维埃海峡。

一月十八日,反叛军首领投降。

直到二月初,布达罗亚的局势逐渐被控制住,反叛军大多都已投降,只有极少数还在负隅顽抗,但是已经无法构成威胁。

历时大半年,这场动乱终于走进尾声。

二月的布达罗亚从寒冬中醒来,气温逐渐回升,植被开始生长,街上的树木都发出了翠绿的嫩芽,百花齐放,草长莺飞,一切都好像焕然一新,但是到处的断壁残垣又默默地提醒着大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从二月起,布达罗亚境内逐渐恢复至战前的太平状态,灰暗的日子总算过去,政府也开始组织战后重建工作,弗雷德批准了于布达罗亚的能源投资项目,布达罗亚境内的能源和债务问题也渐渐得到解决。

三月五号这天,穆格从加略利平原出发,前往北部与卡尔会和,一同指挥北部的战后重建工作。

车子飞驰在沙漠的道路上,漫天黄沙飞舞,他恰好路过了当时他和岑旎遭遇沙尘暴的那个小镇。

战乱已经平息,有不少当时逃离的民众已陆续回到了这里,沙漠小镇不再是当初荒凉的景象,街道上渐渐有了人烟,大人牵着小孩行走在黄沙碎石路上。

小镇并不大,重建得很好,北边受炮火摧残而坍塌的废墟都已经被清理完毕,几栋点缀着碎裂蔓藤花纹的圆顶建筑也已经修复翻新了。

街上的小商店、居民房和作坊鳞次节比,店铺和旅馆都重新开门了,与那时死气沉沉的模样截然不同,此时民众安居乐业,一定程度上表明和平的难能可贵。

穆格坐在后排,突然出声让司机在路边停靠。

他下车后,让司机留在车里等他,自己则去了当时愿意收留他和岑旎的老人家里。

看到穆格出现在家门口,老人先是意外,但短暂的意外过后,他便探头将目光望向穆格身后。

老人的视线在他身后逡巡,穆格知道他是想找岑旎的身影,只好告诉他,这次是他自己一个人过来。

老人听到他说岑旎不在,脸上闪过一丝惋惜。

和那姑娘分开了?老人问。

穆格本想向他解释前因后果,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计划才走了大半,还没有完全成功,最关键的环节还没到,结局如何自己现在也说不准,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进来坐吧。

老人看他一眼,便知道他这沉默意味着什么,轻叹一声让他进门。

时隔半年,穆格再次回到这间小屋。

一切都还没变,房子的内饰依旧精美绝伦,墙面还是绿松石瓷片和珐琅马赛克,入目仍然是波斯纹的皮革沙发和各种印花复杂的地板阶砖。

客厅柜子正中央的桌子上,依旧摆放着那张已经褪色的全家福。

老人在穆格的对面坐下,忽然开口: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身份不普通吧?穆格从照片中回过神,静待着下文。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内搭笔挺的白衬衫,领口处系着一条严谨板正的领带,与上次来时的装扮截然不同,穆格以为老人是从他的装束看出了差异。

老人目光深沉地看他,你是军人。

穆格笑一笑,摇头说,不是。

老人的声音略微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你骗不了我,我年轻时也当过几年兵,也打过仗,你是不是训练过,军衔到几等,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得笼统点,你和那些在阅兵仪式上检阅我们的那些人是一样的,身份地位摆在那,你掩饰不了。

老人继续说道,其实上次我就看出来了。

穆格有些意外。

上次,其实你刚下车我就看见了,我透过窗户看到你走路的姿势,还有手臂摆动的幅度,就知道你曾经接受过军事训练,但是我的妻儿在不久前刚因战争而丧命,导致那阵子我痛恨军人,所以我即便知道你在找地方留宿,我也没有打算收留你。

我开始并不清楚你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座破败的小镇上,直到我看到那个小姑娘从车里跑出来追你,我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人说起那天的事情,看破他们是不被家族允许的私逃情侣。

但是当那个花盆砸下来,那姑娘满脸担忧地跑向你的时候,我又有些无心不忍,原本我对于生活已经没了希望,我将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绝,但是你们的到来,让我想起了曾经我和我的妻子,所以我最终还是选择收留了你们。

穆格也跟随着老人的话陷入了回忆,想起岑旎,他的眉眼变得温情脉脉。

等我解决完一切,我就去找她。

老人听见穆格的这一句,终于有些宽心。

这对小情侣是不应该没有结局的。

老人想起沙尘暴来袭的那晚,他中途去客厅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相拥着入睡。

那张沙发很窄,老人抱着两张毛毯出来时,看见岑旎睡在沙发里侧,但是屋外的风声大,沙尘刮得窗户的玻璃呼呼作响,她睡得不安稳。

但是每响起一次动静,穆格就会贴着岑旎的颈后亲吻,轻声安抚,岑旎睡得迷迷糊糊,穆格还全程伸着手轻轻揉她的脚,问她冷不冷。

那一幕直到现在,在老人心里还是颇为动容。

老人知道穆格不止是简单的富家公子身份,在那个阶层浸染出来的纨绔子弟,愿意体贴又细心的照顾一个人,真的弥足珍贵。

这也是为什么老人后来愿意把自己和妻子的故事告诉他们,还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交托给他们。

后来离开老人家里,穆格回到车上,给奥德曼拨了个电话。

他吩咐奥德曼从公司财务拨一笔款项给这个沙漠小镇,在战后重建的同时,帮助这片地区改善生态环境,为他们种植树木,建造绿洲,同时铺设灌溉网络,帮助当地农业发展,希望生态环境的改变能给这个小镇带来欣欣向荣的未来。

四月份的时候,战后重建工作已经有条不紊地进入了正轨,那之后,就是他要正式对付理查德的时期了。

在这之前,他一直在通过多方渠道暗中收集理查德的证据,但是理查德终究还是有所察觉,他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想方设法的销毁证据,甚至将这些栽赃嫁祸给穆格亦或是他的其他合作伙伴。

莱尔德来汇报的那天,穆格刚从西班牙出差回到布达罗亚。

面对理查德的反击,穆格其实早有防备,所以当莱尔德给他汇报理查德受贿的证据,说理查德正在悄悄销毁记录,问他是否需要派人阻止时,他坐在车里,只是一声嗤笑,他消息来得也太慢了。

除此之外,理查德还准备将资金转移至瑞士。

卡尔那边盯着,不用担心。

穆格沉声说,由得他去做无用功。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当前面临的压力却不小,在战后他们家族企业所占有的市场份额大幅下降,丢失的部分均被竞争者取替,所以他不仅要对付理查德,同时还要对其他家族企业进行反击。

四月份中旬,杜娟花开得正艳,远远望去,像是一抹热烈的红,街道上人来人往,布达罗亚的民众都在为重建自己的家园努力着。

然而这却是穆格数月以来最艰难、最力不从心的时期,面对来自多方面的压力,他每天除了要看公司的财务报表,还要出席各种会议,到世界各地出差。

他所有计划成败得失的关键就在这最后的阶段,所以他每天带着莱尔德一起聚精会神,不眠不休的工作。

在高强度的连轴工作中,四月下旬,穆格因公需要,去了一趟港岛出差。

在港岛的这次会议,被安排在金紫荆广场旁的湾仔会议展览中心,只有半天的时间,晚上六点他又将飞往加拿大。

然而,这次的会议进展得并不顺利。

准确来说,他这几次的会议都不顺利,为了布达罗亚的计划能够顺利收尾,并为家族恢复在战争中受损的元气,他急切的需要为家族争取融资,但是他的融资渠道受阻,会议中高层多方观望,融资进展十分艰难。

即使后来找到黎彦南帮忙,让逢苏集团介入,但是穆格家族企业的融资依然受阻。

此时正值计划的关键时刻,频繁的失败和碰壁令穆格心烦意燥,此刻站在会议厅外,已经近半年没再抽烟的他,竟然有一种死灰复燃的郁躁感。

黎彦南从B层会议厅出来,走到穆格身边。

先稳住吧,急不来。

黎彦南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港,与穆格并肩而立,我不也急不来,老爷子给我下了个死命令,可以不联姻,但是必须帮助荔江集团稳住。

这几年金融危机,荔江走的泡沫经济路线,哪有那么容易救回来。

但黎彦南显然更沉得住气,起码四年。

所以你就放舒意离开四年?穆格诧异地挑眉问道。

黎彦南看向穆格,不咸不淡地回答他:你不也是。

穆格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沉沉说道:我不需要四年。

如果一切顺利依照计划,最迟今年夏天,他就能去找岑旎。

但如果失败,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他与黎彦南处境相似,但不相同。

黎彦南走的是保守路线,逢苏集团和荔江集团两家创始人是世交,两家的老爷子是共同打拼出来的江山,黎彦南解决联姻的唯一条件就是将他的联姻对象荔江集团救活,这不难,只是耗时长。

而他的决策更狠更绝,激进且冒险,但是不需要像黎彦南那样花费三四年的时间,至多半年,成败与否,半年就能见分晓。

你这半年那么艰难险阻都坚持过来了,这最关键的关头更应该从长计议。

黎彦南继续说,等两个星期后,我手头那边的几家子公司利率回升,我可以将风险对冲过的基金帮助你稳定股权。

穆格慢悠悠抬眸,应声:谢了。

从会议中心出来,司机提醒他距离飞机上的越洋视频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穆格紧绷着脸容,沉默良久,最后让司机拐道去了一趟港岛大学。

他抱有侥幸的心理,妄图能在这一个小时内遥遥的见上岑旎一面。

路上的时候,他垂眸在想,也不知道这半年过去,她有没有瘦了,头发长得有多长了。

以前的时候,他喜欢摸她的头发,偶尔还会在她洗完澡后给她吹头发,每次抱她的时候都喜欢将手伸进她的衣衫内侧,摸摸她的腰脊,感受她的温软滑腻。

摸多了,以至于就算她只是瘦了一丁点儿,他都能轻易感受到。

车子穿梭在街道上,最终停在校门口,穆格坐在后排,透过车窗玻璃看出去。

此时正值放学时间,港岛大学周围人来人往,情侣三三俩俩相依行走,也有不少背着单肩包的学生匆匆在校道上跑过。

连日来没有足够的休息,恰逢最近几日的进展不顺,穆格疲累地倚靠在车门,只希望见上岑旎一面。

他目视着校门口来往的身影很久,一刻都没闭眼,只怕错过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然而从日暮西沉等到夕阳徐徐坠入地平线,等到后来学生都几乎走光了,他仍然没有见到岑旎一面。

司机适时出声提醒他,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

穆格坐在后排,没有应声。

见不着也好,即使见不到她,能看看她这半年生活的环境也好。

港岛大学环境幽静,葱绿的藤蔓爬满岩石堆砌而成的外墙,校道两旁的绿植成丛,门口处两棵细叶榕已有一定年纪,遮天蔽日铺下一树绿荫,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折射出星星点点的晕影。

一片片茂密的绿意与褐色交相错致,穆格望了很久,最后手撑在窗外轻叩指节,让司机开车。

但就在他开口前夕,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校道里脚步匆匆走来,手中还抱着一叠厚厚的书籍。

是岑旎。

穆格蓦地心头一紧,时隔数月未见,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消瘦了。

四月底的港岛,气温已经入夏,今天的岑旎穿了一件珍珠白短款毛衣,露出了一截纤细的小蛮腰,头发随意松散地扎在脑后,一身休闲的低腰牛仔裤,满是清纯的学生气。

纤弱的她抱着厚厚的教科书,几乎将她半个身子都掩盖住,突然就让穆格想起初见她的第一眼,她在卡西斯的峡湾穿着一身贴身红裙,巴掌大小的脸,尖翘的下巴,盈盈的眼波流转,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又像一朵摇摇欲坠的玫瑰。

无论再过多少次,再看多少眼,他对她是永远不变的心动。

穆格紧紧注视着她的身影,突然很想下车,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里,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念他,他很想告诉她,他很累,很想亲亲她,抱抱她,就算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她都能轻易令他感到安心。

但他明白,他不能。

在大局未定之前,他不能出现在岑旎面前,自己的贸然出现,只会给岑旎徒增压力,所以此刻的他就只能这么静静的看着。

但自见到她的那一眼起,时间就好像突然停止了,像是过去所有奔波的日子,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而他的眼里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世界为之失色,只剩下岑旎。

但岑旎走得很快,沿着长长的石阶匆匆往下跑,边走还边打电话。

她好像很忙碌,以至于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停在街道这边的奔驰。

看着她渐渐走远,穆格让司机慢速跟着。

他贪恋这片刻的欢愉,想过去但又被心里的声音疯狂阻止,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皱眉。

司机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直到后来岑旎一个转身,消失在一栋教学楼里。

穆格抬眸看了眼,那栋教学楼是港岛大学的区域研究学系。

夕阳已经没入了尽头的天边,夜幕开始降临。

天色便如墨般漆黑,街道两旁亮着一排浅黄的暖灯,昏黄色的灯光照亮着车身,前排熄火等待已久的司机轻声询问他是否出发。

穆格捏了捏鼻骨,想起自己仍然面临的处境和压力,闭眼沉默了良久。

直到手机响起震动,莱尔德的电话打过来,他才不甘心地吩咐司机:走吧,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