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2025-03-25 13:03:58

谢南锦第二日离去,太子奉了皇命前来送行。

朝廷新征的兵马则在初五日由各地陆续出发往河西去。

谢醉桥送父亲至城外三十里,回府时天已黑。

如往常那般,夫妻二人上榻后,谢醉桥必会用手掌替明瑜揉摩全身肌肤助她解乏——他手法柔缓,力道收放自如,所以明瑜很喜欢这种睡前的亲昵。

只是今晚,他看起来却有些心思沉重,话也少了些。

明瑜猜他大约仍为父亲的离开而惆怅,扭头偷看了一眼,见他盘膝坐自己身侧,手掌正不徐不疾地在她后背揉动,目光却定在床沿一角,仿佛在出神。

想哄他高兴,一骨碌爬了起来,抓住他手臂笑道:都是你伺候我的,现在换我来伺候你,你躺下,我给你按摩。

谢醉桥哑然失笑,道:你有身子了,白日里嗜睡,睡得多了又嚷身上酸痛,我这才替你按摩解乏。

我身上又不酸,不用你给我按。

明瑜不依。

谢醉桥见她朝自己甜蜜蜜地笑,抓住手臂不放,还晃来晃去的,心便软了,顺势被她推倒,脱了身上衣服甩一边,笑道:也好,那就让我消受下美人伺候的恩——只你小心些,别闪到了腰。

明瑜见他目光含笑,已没了方才心思重重的样子,心中高兴,应了一声,便跪坐在他身侧,学他样,用两只手掌推压他后背。

没片刻觉得有些不顺,干脆分腿压坐到了他臀上,继续动作。

她力气本就没多少,这样压坐在他身上,两只手在他光裸的后背动来动去的,与其说是按摩,倒不如说在挑逗他的感官。

谢醉桥瞬间觉得身下发热,再不阻止怕接下来就成折磨了,回身抓住了她手腕。

才按了后背,我再给你揉下腿。

明瑜仿佛意犹未尽。

谢醉桥摇了下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躺下,笑道:你再揉,要熬不住了。

明瑜一下明白了他的话,脸一热,伸出拳头捶了下他胸口。

谢醉桥呵呵一笑,扯了衾被过来裹住两人,轻轻拍她后背道:睡吧。

你有心事?半晌,缩在他怀里的明瑜终于轻声问道。

谢醉桥不语。

就在明瑜以为他不愿说的时候,忽然听他开口道:阿瑜,今日送我父亲出城,临别时他忽然对我说,昨夜他闲着无事,已经把你腹中的孩儿都想好了名。

若是男孩,名眺,字望荥;若是女孩,别的也不想,只要她一世有福,小名就叫阿祉。

明瑜念了遍,随即笑道:爹真是个有心人,名字起得极好。

只是这男孩的名和字,可有什么说法?阿瑜,你不晓得,我祖父从前战死的地方,就在河西的荥水之侧。

爹给我们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大约就是纪念祖父的意思。

明瑜肃然道:祖父英烈,纪念是应当的。

只是阿瑜,谢醉桥忽然低叹一声,父亲说这话后,又添了一句,道万一没福分得见我们的孩儿,留个名下来,也算是他这个祖父的心意。

我望着他远去时,心中忽然有种不祥之感,恨不得拉住他不让他走……明瑜吓了一跳,这才明白他为何情绪低落,急忙伸手抱紧了他腰身,爹一定会没事的。

想来那话不过是他随口说说而已。

往后我们还要生好多孩子,一个个地争扯着他叫祖父要抱呢。

谢醉桥默然片刻,揽住她腰身,终于笑道:他久经沙场,谋略武功,西廷举朝无出其右者,身边又有铁卫,此次连高叔也随他一道去了,确是我想多了。

***初三,谢如春一家便告辞南下去赴任,热闹了小半月的将军府里少了几口人,又冷清了些。

到了初五日,柳向阳随军离京,春鸢便回了将军府,本是想尽心侍奉有了身孕的明瑜,没想到不过半月,也早起泛呕,请了郎中一查,诊出也是有孕了。

明瑜不放她走,特意辟了个院子给她住下,饮食等等与自己都是相同。

初十,谢醉桥邀了裴泰之过府。

明日他便要动身远去西南,下回再见,不知是何时,这也算是兄弟二人之间最后一场对酌了。

明瑜从谢醉桥口中听闻了他的事,心中也是不胜唏嘘。

远去西南,这于他或许也算是一种求仁得仁吧。

他兄弟两个就在将军府后园池畔的暖阁里对酌。

明瑜一直等到亥时中,谢静竹也回房去睡觉了,还不见谢醉桥回来,有些不放心,便系了斗篷,周妈妈和丹蓝扶着,提了灯笼慢慢往暖阁里去。

远远见到暖阁里灯火通明,在廊子口小抱厦里等着的几个小厮正围着暖炉在烤几个地瓜,一股扑鼻的焦香味。

看见明瑜,慌忙撇下地瓜,围了过来见礼。

公子和裴大人还在喝酒?明瑜问道。

是啊,叫我们不要进去打扰的。

谢福忙道。

明瑜哦了一声,到了暖阁门前,留心听了片刻,不闻里面有说话声响,敲了下门,也不见回应,便推开了门,赫然见那两人竟都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一个趴在桌上,一个仰在椅上,面孔通红,已在呼呼大睡了。

死小子!只顾自己馋嘴,竟这样伺候人的!周妈妈抓住谢福的头就要敲下去,谢福苦了脸,连连求饶。

明瑜忙叫人去熬醒酒汤,又叫小厮分着把那两个人搀扶起来,谢醉桥自然是送回房,裴泰之……瞧这样子,今晚怕是要在将军府过夜了,便让周妈妈去铺设客房。

周妈妈应了一声,这才放过了谢福,转身急匆匆去了。

谢醉桥这回瞧着是真醉了,被两个小厮架着踉跄而去。

明瑜本也要跟着回房,转头见裴泰之还仰在椅上,谢福正在搬他,又有些不放心,正要叮嘱送他去客房后好生伺候着,忽然听他嘴里含含糊糊咕哝了声什么,听了半天,才听清是个渴字。

谢福也听见了,忙倒了杯茶,抬起他头喂着喝了下去。

喂完了,估摸着自己一人撑不动他,忙又出去再唤人。

一盏凉茶下喉,裴泰之终于有些清醒过来,隐隐约约瞧见面前立了个披红色裘边斗篷的丽人,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认出是明瑜。

虽头痛欲裂,却仍晃着勉强站起来,叫了一声弟妹。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明瑜忽然有些感慨。

不过幸好,一切都已是前尘了。

现在,她有了另个视她为珍宝样的男子,很幸福。

而他……表哥,听说你明日要走,往后万事顺意。

你醉了,我方才已经叫人去铺设屋子,今夜就歇在这里。

明瑜朝他微微点头,笑道。

不必……,我能走。

裴泰之用力闭了下眼睛,隐忍的痛苦神情遮掩不住。

明瑜想起他的头疾,心中恻然,忍不住道:我虽不晓得你的病因。

只既然已经患疾,少喝些酒,想来总是好的。

裴泰之苦笑了下,弟妹说的是。

本也戒断许久了。

只今夜与醉桥一别,再不知是何年了,所以放纵了些。

往后必定不再了。

他说话时,目光落到了她的小腹之上,那里被火红的斗篷裹着,完全瞧不出有孕的腰身,不自觉地,目光再次回到了她脸上。

他一直知道她很美。

或许是因了孕期的缘故,如今灯下看起来,肌肤丰泽,笑容温雅,眉宇间带了种仿似能叫人望了也会心境平和的恬淡和满足。

他凝视片刻,对上了她的投来的视线,猝然低头,道:我该告辞了。

好,我送下表哥。

明瑜回头,正要叫人进来,忽然听见他问道:你……从前可在哪里见过我?裴泰之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一句长久以来萦绕在他脑海中的话。

知道极其冒昧。

但是方才,或许是借了酒意,更或许是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这一世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能开口相问,心口一热,竟已是脱口而出。

明瑜一怔,转头定定望着裴泰之。

被她清明而美丽的眼眸这样注视着,裴泰之这一刻忽然又后悔。

见没见过,又有什么重要?从自己还在母腹中,就被她饮药欲除去,最后却仍到了这人世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残缺。

弟妹,我喝多了,这就告辞。

他有些狼狈地道,扶住桌角,踉跄着起身欲行。

表哥,我曾做过个梦。

梦里确实见过你。

你很好。

往后这一世必会得幸福,就像我和醉桥一样。

明瑜缓缓道。

谢福和另个小厮进来,要搀扶着裴泰之。

他摆了摆手,朝明瑜笑了下,道了声谢,自己慢慢出了暖阁。

明瑜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

忽然想起谢醉桥,不知道他现在酒醒了没,忙扶了丹蓝的手回房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出行,请假不更。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