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不知道还有这段插曲。
手机烧了......难怪, 没回信息。
本来就是她临时带了萧铭进来，出了意外，她也有责任，没去接, 打算先同萧铭问明白了再说, 没事, 我先问......身后的板凳摩擦着地面, 呲——一声, 陆焰从位置上起身, 看向陆辰，冷声质问道, 你给她，她有空？陆辰：......行，他又错了。
对，姜姐没空，我自己想办法, 给他送过来。
陆辰赶紧将手机收好, 看了一眼还沸腾的锅, 抬头问两人，还吃吗。
这菜还有一半呢。
陆辰进来之前，陆焰和姜寒一个站着面无表情, 一个坐着绷住脸，谁也没同谁说话。
此时姜寒也没回答，他是老板, 她等着吩咐就好。
僵持了几秒。
陆辰有些麻了，求饶地看向了陆焰。
陆焰转过头，看着姜寒微微垂下的眼睑, 似是已经压下了火气，声音比起刚才柔和了许多，低头在同她主动示好，吃饱了吗。
姜寒礼貌地点头，吃饱了，多谢陆总招待。
陆辰：......他就没见过这么尴尬的约会。
造成这个局面，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吃是吃不下去了，陆辰从位置上拿起了自己包，行，那咱们转下一场，哥再去帮我考察一下我那KTV怎么样......—从几人进去，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火锅店外面的人依旧爆满。
整个商场一团闹哄，上下电梯，都很拥挤，等了几分钟，电梯才慢慢地升了上来，快到楼层时，陆焰突然同陆辰道，你们先下去。
陆辰一愣，想要问他去干嘛，陆焰已经转身，朝商场内走去。
跟前的电梯门打开，来往的人太多，等一趟不容易，避免再加塞，陆辰和姜寒先下了地下车库。
在车里等了十来分钟，陆辰正同姜寒聊得开心，陆焰下来了，手里提了一个纸袋。
车门被打开，姜寒转过头，嘴角还余了一道浅笑，如弯月，清淡干净。
陆焰目光顿了一下，没什么表情，钻了进来，姜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移。
陆辰好奇地问，哥干嘛去了。
陆焰没应，聊什么呢。
这不是下周体育馆，有场演唱会，大明星秦观要来......陆辰说着，抬起头问陆焰，秦观，哥认识吧？见陆焰没答，陆辰一笑，也对，哥不是咱们这个年代的人，不认识正常。
见人已经下来了，陆辰发动车子，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没想到姜姐也追星，咱们高中那会儿，到处都是秦观的歌，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广播，校庆，全都是他的什么暗恋小情歌，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错觉，好像那时候我也暗恋过谁一样......车子走出车库，正上坡，姜寒只浅浅地笑了一下，没再打扰他开车。
出车库的车，有些没提前缴费，堵在了前面，走走停停，很多车想插队，陆辰专心应付，暂时闭了嘴。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姜寒看着窗外加塞过来的车辆，被陆辰一一别在了过道上，手肘突然被人一碰，姜寒诧异地转过身。
陆焰将刚才提进来的纸袋，递了过来，给。
姜寒不明白。
陆焰也没看她，神色依旧矜贵清高，下午还有几个项目，别饿着了。
姜寒探头往袋子里看了一眼，这才看清楚，是几个面包。
原来是去了面包店。
我......不饿。
她胃口小，而且刚才吃了一些，真没有觉得饿，话说了一半，收了回来，不管怎样，她应该先道一声谢，多谢，我不.....陆焰：刚才的事，抱歉。
姜寒：?陆焰：不该去怀疑你。
姜寒眼睑一动。
你眼光应该没那么差。
又道，我应该，也没那么差。
眼下之意，她眼光没差到看上萧铭，他没差到让她在交往期间门，去找别的男人。
姜寒：......—从车库出来，路畅通了，陆辰才分出心，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座的两人还是老样子。
姜寒盯着窗外，陆焰慵懒地靠在后座，一脸漠然。
唯一不同的是，刚才陆焰拿着那个纸袋子，如今放在了姜寒的身旁。
刚才一心一意地开车，陆辰完全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又打破了沉默，突然问姜寒，听哥说，姜姐也住这一带？姜寒有些意外他这句话的前面三个字，转过了头，陆焰正慵懒得靠在位置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姜寒不着痕迹地挪开，答，对。
哪个区？姜寒：北路区。
那离这里很近啊。
嗯。
陆辰好奇，继续问，北路哪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瞒的，姜寒道，御景花园。
这地方挺耳熟。
陆辰神色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前面的车又堵上了，踩了一脚刹车，陆辰伸长脖子，看向后面的陆焰，哥，咱奶奶之前是不是，也住过那儿？陆焰没答。
陆辰以为他当真睡着了，没再问，过了一会儿，陆焰的眼眸却又懒散地打开，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忘了。
陆辰见他没睡，又接着聊，也是，你很少见奶奶，肯定不记得......不对，奶奶搬家那年，我记得你同我一起去的，还住了几天......陆辰又问姜寒，姜姐，是不是旁边有个二中？姜寒神色微微有了变化，点头，是。
那就对了。
陆辰没想到这么巧，从后视镜内冲着姜寒一笑，姜姐，说不定咱们之前还见过呢，你住哪一栋......姜寒张了张嘴。
陆辰似乎想起来一个更为重要的细节，没等姜寒回答，又惊讶地问陆焰，哥，你和姜姐不会那时候就认识了吧。
耳边安静了下来。
姜寒轻轻地压下了喉咙里的话，心口不自觉地悬了起来，跳动放慢，姜寒偏过头，掩饰了脸上的紧张。
半晌后，车内响起了一道平静的声音，不认识。
陆辰的车是SUV，后座的空间门很大，从一上车，姜寒便贴着车门，此刻躲在自己圈起来的狭窄空间门内，看着车窗外的骄阳烈日。
灼热的热浪包裹着车窗，车内空气密闭，不断蒸烧，越来越闷。
陆辰还在说话，姜寒没怎么听进去。
......你还会来吗。
不会。
那，我......我叫姜寒。
哦。
—回忆被旁边的电话声打断，等姜寒回过神，陆焰已经拿起电话，按了接听。
.....好。
电话挂断，陆焰直起身，交代陆辰，华明医院。
陆辰脸色一紧，大伯怎么了？陆焰没说话。
陆辰知道可能是出了事，也没再问，赶紧去了前面的路口掉头，临时改变了路线。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陆辰去停车，陆焰打开车门先下车，没有发话让她先回去，姜寒只能跟上。
到了八楼VIP，楼道上挤满了人。
都是陆家人。
陆家的二叔，三叔，陆董的夫人，陆二少爷，三少爷......老夫人也来了。
大多数人，姜寒都没见过。
两人到楼道时，三少爷正坐在椅子上，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宽慰，奶奶你就别担心了，医生都说了没事，手术成功率90%......陆老夫人：那还有10%呢......奶奶，咱们往好处想......身边一位十几岁的年轻女孩，也跟着劝说，是啊，奶奶，大伯不会有事......陆焰没再往前，立在了外围。
片刻后，三少爷不知道说了什么，陆老夫人终于笑了一声，热闹声从前面传过来，姜寒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陆焰。
清冷的面色上，明显多了一丝隐忍。
几分钟后，陆辰停好了车，也赶了上来，见陆焰立在那没进去，正要问他情况怎么样了，看到了前面的人群，惊讶地出声，奶奶怎么来了。
听到陆辰的声音，一堆人这才转过了头。
你怎么才来......陆辰的父亲刚要斥责，看到他身边的陆焰，脸色立马一变，笑着招手，陆焰来了，你奶奶都念你半天了......陆焰同陆辰一道，走了过去。
姜寒没动，立在了原地候着。
老夫人听到陆焰的名字，瞬间门精神了不少，扭头张望过来，陆焰，在哪儿呢。
坐在旁边的三少爷，识趣地让了位置，陆焰上前也没坐，直接蹲在老夫人跟前，叫了一声，奶奶。
老夫人去牵他的手，仔细地打探了他一遍，神色激动，这都多好年没见了，怎么来了，也不过来看奶奶了。
陆焰一笑，最近比较忙。
陆老夫人不相信，回头看向陆夫人，责备道，他爸不在家，我还在呢，就不能请进门了？妈......陆夫人欲言又止，忍了忍，道，是，怪我没想周到。
三少爷听不下去，奶奶，大哥是真的忙，别说我妈，我都请了好几次，他抽不出时间门，能有什么办法......老夫人没再说什么。
人是老了，但脑子不糊涂。
他爸妈离婚那时，陆焰才五岁。
她一手带大的奶娃，会说话后，头一声叫的便是奶奶，后来闹离婚，说赶就赶，她自己的儿子都能如此无情，她也不能去指望别人有多仁慈。
老夫人转头又看着陆焰，眼里满是疼爱，你和你妈，都还好吧。
都挺好......奶奶呢，身体怎么样。
结实着呢。
那就好。
老夫人伸手摸了一下他头，我这乖孙，又长好看了，像你爷爷......老夫人知道他忌讳什么，没说像他爸。
......陆焰同老夫人叙旧的那阵，姜寒一直立在外围候着，周围都是一些陆家人的秘书和助理，也没觉得尴尬。
十几分钟后，一名护士走了过来，同众人报了喜，陆先生手术很成功，还有十分钟就出来了，家属们可以上去两个人，帮忙接下来。
说是两个人，最后去了一大半。
过道上冷清了不少，陆焰没上去，拿了一把椅子，坐在过道上，继续陪着老夫人说话。
姜寒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腿有些酸，转过身往墙上靠了靠，目光无意往右边扫去，对面的老夫人也正好转过头，两人的目光突然撞上。
姜寒一愣，弯唇笑了一下，礼貌地对她点了头。
老夫人神色有些呆愣，转身问陆焰，这姑娘是谁？陆焰转过头，姜寒已经站得笔直。
还没等陆焰回答，旁边的陆耀霆往这边扫了一眼，先替他回答了，奶奶，那是哥的秘书......老夫人眉头一皱，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旁边的小女孩笑了一声，奶奶，你是见人家长得漂亮吧......过道上没什么人，很安静，那边的说话声传过来，姜寒都听到了，并没有上前，侧过身，双手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包带，也没再往旁边看。
......七年前，老人搬走的那天，她和王女士一起将人送到了小区外。
阿姨放心，搬去儿子那里住，是好事......好不好不知道，但人老了，总得有个依靠......这几年我一个老婆子，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都是邻居，应该的......以后有空，回来看看咱们。
好，一定的......姜寒喉咙轻轻动了动。
好久不见，张奶奶......—十几分钟后，陆董出了手术室，一堆人护送下来，过道上又挤满了人，姜寒没留在那，去了前台那边的椅子上坐着。
等久了，有些无聊，姜寒又戴上了耳机。
半个小时后，萧铭终于回了信息，应该是换了一部新手机，【刚才有事先走了，你不打算回家？】姜寒没答，先问他：【你手机真被酒水浇了？】【没有。
】【？】【被狗咬了。
】姜寒：......不知道他怎么就同陆焰扛上了，姜寒安慰了一下，【回去赔你一部新的。
】【你有钱？】姜寒：......【上回你不是要借五百万？账号发过来。
】姜寒：......姜寒：【该死的暴发户。
】萧铭：【要不要。
】姜寒：【谢谢，应该用不上了。
】过了几分钟，萧铭又才发了消息，【你哥到家了，真不回来？】姜寒：【我出差不方便，先帮我瞒着。
】萧铭没回答她，突然发了一张照片。
是姜墨。
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一双长腿相交，坐在木椅上，微微低头，一副妖孽相，脸色却严肃地看着手里的书，书名：××有机化学。
姜寒：......透着屏幕都能感觉出一股压抑，姜寒能想象得出，此时家里是什么气氛。
萧铭，【受不了了，你哥真的是变本加厉的......变态。
】姜寒：【你没事去找死干什么啊。
】萧铭：【......】正聊着，突然进来了电话。
陆焰。
姜寒下意识起身，往旁边病房走去，陆辰送你回去，把面包拿下去，我晚点回来。
我自己打......姜寒话还没说话，陆辰走了出来，姜姐走吧。
姜寒：......—回到酒店，已经到了六点多。
酒店送晚餐的时间门，是五点半，错过了，就得自己打电话，重新订。
陆焰订，那叫工作餐。
她订，便是额外消费，酒店不收现金，都是算在房费内。
姜寒没点，打开了手里的纸袋。
面包挺多，有四五个，姜寒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加上天气热，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个，其余的都放在了餐厅的桌上。
吃完后，姜寒先洗了澡，躺在床上，又找出了昨天没看完的悬疑剧。
情节属于细思极恐。
姜寒有些口渴，忍了一阵没忍住，打开了房间门内所有的灯，才下床走了出去，到了客厅，又快速地按开了吊灯，灯光通亮了，才走去了厨房烧水。
屋里太安静，姜寒哼起了歌。
水壶里的水慢慢地有了响声，盖过了周围的动静，沸腾后，姜寒匆匆地倒了大半杯，刚转过身，便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陆焰。
冷不丁的一个人出现，姜寒心跳似乎都停止了，脚步猛地往后一缩，毛孔齐齐地竖了起来。
陆焰盯着她吓得发白的脸，目光不动，半晌后，唇角才轻轻一勾，嗤笑道，胆子小，就少看点鬼片。
姜寒：......之前和陆焰在一起时，有时晚上他忙，她一个人在房间门也睡不着，起来看过恐怖片，等到陆焰回到了房间门，她便死死地拽住他不放。
每次最后都是陆焰用另外一种身体上的恐怖，让她忘记了心里的恐怖。
她有回忆，他自然也有。
她确实不该看恐怖片。
陆焰转身走了出去，姜寒才回过神，魂魄慢慢地归了位，有些尴尬，也没去看陆焰，匆匆打了一声招呼，陆总。
直接走向了自己房间门。
陆焰站在餐桌前，看到了放在上面的纸袋，翻了一下。
姜寒人都走到门口了，陆焰又叫住了她，你没点餐？姜寒脚步一顿，回头，如实回答，我不太饿，吃了一个面包......说完，又才慢慢地回味了一下他那句话的意思，不太确定地问道，陆总没吃晚饭？没。
姜寒：......还有几个......面包，应该够他吃。
陆焰：麻烦打个电话，送点东西上来。
姜寒：......都十点多了，酒店不知道供不供应宵夜，姜寒试着拨了电话过去，果然已经停止送餐，姜寒再次看向了桌上的纸袋，酒店的厨子已经下班了，要不......能点外卖吗。
姜寒：......有手机，有APP，当然能点。
他也能。
但他是老板，她是代理助理。
姜寒划开手机：陆总想吃什么。
陆焰朝着她走了过来，有什么。
这个点，估计大多数都是烧烤......那就烧烤。
姜寒：......姜寒翻开了附近的烧烤铺子，又问，点哪些。
陆焰已经立在了她旁边，极为自然地偏下头，往下，我看看。
......选完后，姜寒才察觉出了两人的距离有点近，他的胳膊似乎碰到了她肩，姜寒及时退开，保持了距离，半个小时后才能到，陆总先等......陆焰也直起了身，面色不动：好，我先去洗澡，麻烦你留意一下。
姜寒：......几分钟后，陆焰进了浴室，姜寒端着茶杯，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烧烤。
早上起得晚，也没什么瞌睡，姜寒打开了电视，是一个颁奖典礼，姜寒没换台。
大半个小时过去，陆焰还没从浴室出来，门铃先响了，外面的外卖员上不来，是酒店的服务员帮忙拿了上来，您好女士，您的外卖。
谢谢。
姜寒提着外卖进来，刚放在餐桌上，陆焰便推开了浴室的门。
还是那件白T，姜寒有点相信了他之前说的话。
衣服没带够。
她不想看人深夜放毒，陆总慢......一起吃。
陆焰头发上还滴着水，用毛巾擦了两下，又道，我有话要问你。
姜寒：......姜寒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见他将手里的毛巾放回了洗手间门，走过来开始拆包装袋，也不能干看着，上前撕开筷子，一根一根地取着竹签。
这点两人倒是极有默契，分工明确，陆焰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盘子出来，将她拆下来的，一人分了一半。
冰城的烧烤比鹏城的好吃很多，白天两顿没怎么吃东西，姜寒也有了一些食欲。
反倒是陆焰没怎么吃，翻出了桌上袋子里的一个面包，配着烧烤在吃。
姜寒以为是他怕辣，我点的微辣，也辣？不辣。
姜寒没再问，正打算问他，有什么话要问，陆焰先开口，看着她道，我奶奶好像认识你。
姜寒手里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没去看他，含糊地道，大众脸吧。
这回答莫名和今天萧铭说的一样。
陆焰：......客厅里的灯，刚才被姜寒几乎全部都打开了，视线充足，陆焰能看到她眼睫留在脸上的阴影。
陆焰的目光，盯着她半垂的眼睛，顿了顿，又问道，我们，之前见过？七年前，他记得是去帮过奶奶搬过家。
房子是陆荣之单独买的。
他早已经不记得那个小区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陆焰便见跟前两排如羽的眼睫，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陆焰大致明白了，但实在是没什么印象，脸上带了一些歉意，对不起，我忘了。
姜寒也忘了刚才吃的是什么，慢慢地嚼了两口，却卡在了喉咙外，迟迟吞咽不下去。
陆焰有些后悔提了这事，正欲说些什么揭过来，姜寒抬起了头，目光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没有。
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