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姐与四爷带着女儿回到家中,进了正院,打发丫鬟仆从们下去,大格格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八姐只得陪着落泪,嘴里柔声劝慰:好孩子,别哭了。
哭的我的心都碎了。
四爷看这母女二人一眼,劝道:也别难受了,听说,新姑爷人还不错。
蒙古就蒙古吧。
咱们家,多少姑奶奶都嫁过去了。
大格格哽咽不住,不敢埋怨,只有不住流泪。
八姐叹口气,拍拍她后背,劝道:别说咱家姑奶奶,就是咱家爷们儿,婚姻之事,有几个能自己做主的?合得来了,琴瑟和鸣,跟你大大爷、大大娘似的。
合不来了,相敬如宾,跟你十叔、十婶似的。
想开点儿吧,与其在这里哭,还不如想想,日后怎么抓住额驸的心,抢先生下儿子。
听额娘的话,哪怕是和硕格格,没个儿子傍身,往后日子——也是苦的。
说着,想起正史上郭络罗氏下场,心中一片凄凉。
四爷看八姐一眼,默默不语。
大格格靠在八姐怀里哽咽说道:女儿既然是皇家孙女,远嫁抚蒙,乃是圣命,女儿不敢推辞。
只是,只是从今往后,远离父母,不能常常膝前尽孝。
阿玛、额娘抚养女儿这么多年,女儿怕是今生,都不能为报了。
说着说着,捂着帕子又哭起来。
四爷听了,劝道:每年都有蒙古来京朝拜,你额驸来,你只管跟着过来就是。
说什么能不能膝前尽孝,只要你过的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了。
夫妻二人好容易安抚住了大格格,就听西院里传来哭声,叫来翠环一问,原来,是李氏听说大格格要远嫁阿坝垓,心疼闺女,扯着嗓子大嚎呢。
四爷当即沉了脸。
大格格也颇为不好意思,八姐淡然一笑,拍拍大格格后背,你去看看。
安抚安抚她。
这么多年,她也不容易。
大格格止住眼泪,起身行礼告退。
四爷望着她出门,幽幽叹气。
八姐瞥他一眼,问道:那个班第,是谁家儿子?四爷听了,慢慢说道:阿坝垓郡王子。
八姐又问:将来要袭爵的?四爷摇头,上有嫡长子兄长,不出意外,轮不到他。
算起来,他十二岁之前,也在内廷抚育,熟知满汉文化。
老爷子给咱挑的这个姑爷,算是不错了。
八姐吓一声,嗤笑,我还当是要袭爵呢。
既然不能袭爵,又是在京城长大,就让他留京呗。
咱家儿子还小,一个女婿半个儿的,往后有什么跑腿儿的事,也能帮着张罗张罗。
四爷看她一眼,干笑道:这节骨眼儿上——到时候再说吧。
八姐听了,挤挤眼睛,忍不住又流泪,我可怜的孩子!四爷看了,只有沉默以对。
第二天吉时,册封雍亲王大格格为和硕格格圣旨下。
四爷带着几个儿子,在中庭摆香案接旨。
大格格于后院,随八姐同跪接旨。
三个月后,指婚阿坝垓郡王第三子博尔济吉特班第旨意下达。
紧接着,就是阿坝垓郡王带着儿子上门见亲家,拜见未来岳父、岳母。
八姐不是正牌女眷,为大格格今后着想,也为日后弘旺助力着想,在后堂接见班第。
准大格格坐在屏风之后,一同候着班第前来拜见岳母。
为女儿充场面,四爷请来十三,十三拉来十四,十四又顺手叫来十七,十八阿哥听说了,吵着闹着要来看侄女婿。
康熙无奈,只得叫十六、十七带着十八出宫,一同凑热闹。
加上弘时、弘旺,一家子兄弟子侄坐了半个前堂。
就等着给班第来个下马威,好叫他知道,大格格娘家有人儿。
十八阿哥还拉着十七袖子问:十七哥,咱要不要拿棒子打俩下吓唬吓唬侄女婿。
省得将来大侄女嫁过去,挨欺负。
几个哥哥听了,不由噗嗤笑了。
四爷想起之前一位公主曾死于蒙古额驸拳头之下,笑上一笑,不由平添几分愁绪。
阿坝垓郡王带着儿子一进门,就见坐着一帮子皇子、皇孙,身后还有八贝勒脚跟脚进来,拱手叫道:亲家来了。
哎呀四哥,不够意思啊,新姑爷来了,不叫我这个做叔叔的瞅瞅?四爷急忙挤出两分笑来,调侃:那不是怕你忙着逗自家闺女,顾不上大侄女嘛。
八贝勒摆手,你要娶媳妇我就不来了。
见女婿这种事,我可得先看看,观摩观摩,将来好给我们家大格格长眼么。
说的众人都笑了。
一时寒暄落座。
阿坝垓郡王坐在客座之首,叫来班第,拜见岳父、叔叔、小舅子们。
四爷、八贝勒还好,都点头致意。
几个小阿哥觉得有趣,轮番上阵打量,问草原情况,问班第学识,十八阿哥还问:你额娘给你屋里安排人了没?有几个通房啊?问的班第两耳通红,当着四爷与众人的面,不知该如何作答。
最后,还是十三看不下去了,笑问四爷:四哥,既然新姑爷来了,酒席还得一会儿,不如,让他先去拜见四嫂。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咱也让四嫂欢喜欢喜。
四爷笑呵呵点头,叫来后院嬷嬷,命她们领班第到后堂,拜见福晋。
班第随嬷嬷出了正堂,过穿堂,进了一处四方院落,绕过一面山水影壁,迎面就是五间正房。
两厢廊下,挂着翠鸟、画眉,鸣声悦耳。
院中两树桃花,开的正艳。
不敢多看,随嬷嬷来到正房门口,就听里面一个女子说话,福晋说了,请新姑爷进来吧。
紧接着,就有两个中年媳妇出门,打开帘子。
班第看二人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簪银镯,身后也跟着婆子嬷嬷伺候着,便知这二人定是岳父家姨娘侍妾。
不敢多看,低头入内。
迎面便是一位宫装妇人端坐榻上,手里端着茶杯,含笑看来。
妇人两旁,一左一右端坐着两位宫装打扮媳妇,看样子,应该是前面哪位爷家福晋。
三人身后摆着十八扇琉璃屏风。
屏风后面,影影绰绰似有人影。
珠环翠绕,应该是府内女眷,来瞧新女婿的。
班第不敢多看,急忙对着那位妇人行礼,口称:班第给雍亲王福晋请安。
福晋吉祥。
八姐放下茶杯,亲自站起来,搀扶班第。
班第哪里敢让她亲手扶起,急忙恭敬站起来,听候八姐吩咐。
八姐这才点头,指指左手边椅子吩咐:姑爷客气了。
往后,咱们就是一家子骨肉,还是跟大格格一样,叫额娘的好。
说的班第红了脸,恭敬叫一声:额娘。
八姐笑呵呵应下,重新落座。
班第这才敢往东边瞅瞅,见一溜四把椅子,便挑第二把坐了。
八姐再三叫他上座,始终不肯。
八姐心中满意,是个知礼的。
看他坐下,便指着身边两位说道:这是你十三婶娘,这是你十四婶娘。
班第急忙再次站起来行礼。
兆佳氏、完颜氏微笑还礼。
一时宋氏亲自端茶上来,武氏捧果子送上。
八姐指着二人说道:这是你宋姨娘,这是你武姨娘。
平日里,最疼大格格了。
往后你若欺负我们家姑娘,不用我跟你阿玛出面,她们两个就先不依了。
班第一看,正是方才挑帘子那二位。
想一想到底也算半个长辈,急忙站起来,等她二人放好茶果,这才重新落座。
宋氏、武氏暗暗点头,略一行礼,站到八姐身后站定。
看班第坐好,八姐抿嘴儿说道:好孩子,听说,你是在内廷长大的。
也曾在上书房读过书?班第恭敬回答。
说是曾在上书房读过几年。
八姐笑笑,又问:看你这年龄,跟弘晋上学时候,应该差不多吧。
班第想了想,恭敬说道:小婿乃是皇家奴才,哪里能跟天潢贵胄相比。
当年弘晋阿哥读书之时,小婿只坐在上书房后排。
并无多少交往。
八姐心中冷笑,果然是弘晋的同窗。
只是不知道,自家大格格能不能将他拉过来,为己用了。
顿了顿,瞥一眼屏风后面,笑问他平日里喜欢做什么,爱吃什么,还说一会儿叫厨房去给他做。
班第一一答了。
就听八姐说道:好孩子,你是圣祖爷亲挑的,额娘与你阿玛都十分放心。
可是,毕竟是做父母的,姑娘嫁给了你,心里难免不舍。
有几句话,额娘想嘱咐嘱咐。
姑爷听了,可别烦我啰嗦。
班第急忙站起来,拱手道:额娘请讲,小婿洗耳恭听。
八姐抿嘴儿一笑,伸手摆摆,我儿快坐。
坐着听就好,一家子骨肉,何必生分。
班第只好重新坐下,就听未来岳母说道:我们家大格格,比二格格大十来岁。
从小就是被阖府教养长大。
有些个小脾气,但性子纯善。
若她偶尔使些小性子,也是她心里把你当自己人,好姑爷千万看在阿玛、额娘面上,让她一让。
班第急忙应声,夫妻间互相体谅,乃是应当的。
八姐点头接着说:我们大格格,喜欢读书女红,也喜欢给家人做饭。
因为养在王府,不大会骑马射箭。
这一点,还忘姑爷担待、担待。
班第自幼养在内廷,康熙时期,满洲女儿多教养内室,骑马射箭哪里还算流行。
急忙说道:此乃女子本分,哪里需要什么担待。
八姐笑笑,接着说:大格格人好,模样好,脾气也不赖。
只是,居家过日子,难免有个磕磕碰碰。
俗话说的好,谁家舌头不磨牙。
若是大格格哪里做的不够周全,姑爷可要跟我们说。
额娘阿玛替你教训她。
若是——若是你自己动手,伤了我们家大格格,不管谁有理,谁没理,打媳妇这种事,媳妇娘家可是不依的。
说完,八姐自己先鄙视自己一番。
啊呸,瞧爷这丈母娘当的,还真上瘾了?班第听了这话,就知是岳母给大格格撑腰了。
急忙站起来说道:娶妻自当爱护,哪有动辄打骂之理。
还请岳母大人放心。
八姐噗嗤笑了,叫班第坐下,对着宋氏、武氏调笑:回去跟大格格说,额驸不敢打她。
就说我说的,要是额驸欺负了她,只管叫她欺负回去。
怕什么,咱娘家有人儿!说的宋氏、武氏都笑了。
兆佳氏、完颜氏忍不住出言替班第打抱不平。
听着她们说的有趣,班第也忍俊不禁。
正在低头笑时,听见对面屏风后,轻轻脆声笑了。
笑声很短,几乎是转瞬即逝。
班第心中诧异:躲在屏风之后,莫非是——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八姐:大格格,拿着,这搓衣板,是咱家法。
该用就用,记住,咱娘家有人儿大格格:呃……班底扭捏着后退:这婚——人家不结了么大格格:来人呐,家法伺候!明天可能不更。
过了九点还不更的话,就等明天吧31、福晋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