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姐果然带着宋氏、武氏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宫中贵妃佟佳氏性子软弱,不管事儿,宫务全由四大妃操持。
永和宫里,少不得人来人往,请示事情的,求东问西的。
还有惠妃、宜妃打发人来商量事儿的。
还有养在永和宫的几位小阿哥来请安的。
事情繁杂,德妃顾不得跟儿媳妇多说,只是仔细看了武氏一眼,叮嘱几句,命她好生伺候四贝勒、四福晋,叫来宋氏嘱咐几句。
分别赏二人几样首饰。
答应过两天挑两个老实嬷嬷到四贝勒府教导格格们,就接着忙去了。
原来那拉氏看到婆婆忙,偶尔也在一旁帮忙,顺便学点儿管家本事。
如今八姐来了,一个男人芯子,就算他以前帮着自己的八福晋管过家,对永和宫里这些事情,也没多少兴趣。
坐着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没意思,跟德妃说一声,就带着宋氏、武氏到御花园里坐坐。
进了琼苑东门,顺着小路一直往前,看秋日古木之下,渐起阴凉,叫来武氏,南边秋天,也是这样吗?武氏笑着回答:南边还是不大一样。
秋天来的比北京晚,落叶也有。
只是,没这边这么爽利干脆。
有时候,到了初冬,还有树叶挂在树枝上,不肯掉下来呢。
宋氏听了,陪着聊天,福晋,我听说,有的地方,湖泊多,到了秋冬季节,湖面上,一层水雾,暖暖的。
划船去玩,都不觉得冷呢。
哦?八姐扭头看武氏,是这样吗?武氏颔首,确实如此。
小时候,奴才也跟父亲去湖面上玩耍过。
八姐嗯一声,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也带着你们去南边儿看看。
三人领着丫鬟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璃藻堂外头。
八姐驻足堂前,抬头细看。
记得这座建筑,到了乾隆时期,就专门用来贮藏四库全书了。
如今,倒是有宫妃在里面抚琴消遣。
瑞珠从后面凑过来,小声说道:福晋,前头那个宫女姑姑,像是良妃娘娘身边的。
良妃?八姐沉吟一声,转过身来就要走。
身后一个女子出声叫住,是四福晋吗?八姐听了,知道走脱不了,略一迟疑,随即做出一副笑脸,对着门内宫装女子深深施礼拜见,见过额娘。
额娘吉祥。
良妃见四福晋如此恭敬,不知为何,心中高兴,鼻子却渐渐酸了。
急忙出了璃藻堂,亲手扶起八姐,笑着说:好孩子,小时候咱们也常见面的,怎么就这么多礼生疏了呢。
当着众人的面,八姐不敢实话实说,只得笑笑,应当的。
额娘别怪我礼数不周就好。
良妃淡笑,怎么会呢?挽着八姐回到璃藻堂,坐下说话,可是来看你额娘,见过了吗?见了,额娘忙,我就偷懒,出来逛逛。
良妃点头,低声说道:是啊,四位大妃,总是忙的很。
八姐瞧她双眸低垂,怕是又伤感起来,急忙挤出笑来,招来宋氏、武氏,这是四贝勒屋里的,平日跟我可好了。
额娘还没见过吧?宋氏、武氏听自家福晋如此说,急忙对着良妃行礼。
良妃点头,叫她们起来,赞叹:德妃娘娘好眼光,挑的人都这么水灵。
武氏面色一红,低头不语。
宋氏则是颔首,拉着武氏站在门口伺候。
八姐有心解释,说武氏是老四从南边儿带来的,不算父母赐下。
转念一想,这么说了,反倒叫额娘与武氏难堪。
想了想,笑着指指桌上古琴,刚才可是额娘在抚琴?真好听。
良妃点头,好长时间没弹,手都生了。
叫你笑话了。
说话间,瞥见武氏一双细手,小心问道:武格格可也会抚琴?武氏见问,急忙回话:回良妃娘娘,奴才略通一二,算不上会弹。
良妃听了,莞尔笑答:抚琴本在心境,指法略通,也就是了。
扭头跟八姐说话。
时不时,还跟武氏、宋氏聊几句。
不一会儿,武氏、宋氏就不再拘谨,款款应答。
宋氏是内务府挑出来的宫人,对后宫诸位主子多少了解一些。
武氏则暗暗称赞,怪不得,别人都说八爷性情温润如玉、待人诚恳。
原来,是跟他的生母学的啊。
日近正午,良妃要留八姐吃饭。
八姐想了想,还是婉言拒绝,说府里还有事,过两天进宫,再去咸福宫叨扰。
到底不是自己媳妇,良妃有心跟八姐多说些话,怕德妃知道不高兴,还是放她们回去。
望着几个年轻人身影在花木中影影绰绰,渐渐走远,良妃幽幽叹息一声。
贴身嬷嬷小声问:主子既然喜欢四福晋,往后见面多说些话就是了。
何必叹息呢?良妃苦笑摇头,本宫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孩子,叫人一看就喜欢。
瞅着她似乎有些忧伤,我心里也怪难受的。
贴身嬷嬷轻声劝慰:主子怎么忘了,四贝勒府里,大阿哥刚去不到半年呐!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唉,苦命的孩子。
八姐坐在马车里,闭着眼休息。
宋氏、武氏看福晋脸色不好,谁都不敢多说话。
一路无言,回到府里。
李氏正抱着弘时出来散步。
大老远瞧见四福晋带着两个格格回府,故意掐弘时一下,等他哭出来,这才带着儿子,一路哄,一路迎着三人上前,对着福晋恭敬施礼,嘴上说着:哎呀,福晋回来了。
您瞧,刚才三阿哥还睡着呢,许是知道您回来了,呀呀叫着,就醒了呢!要在平时,八姐还有心逗逗李氏。
今天见了良妃,心里不高兴,恨不得钻到屋里,大哭一场。
李氏这些小把戏,更是让人不耐。
扶着武氏停下脚步,隔三步冲李氏怀里看一眼,弘时脸色红红的,脸颊还挂着泪珠,心中愈发愤懑,对着李氏冷冷告诫:你自己争宠不要紧。
没事别掐孩子玩儿。
三阿哥你要不想养,府里头,有的是想养儿子的人。
说完,深深看李氏一眼,扶着武氏绕过母子二人,就回正房去了。
宋氏带着几个丫鬟,绕过李氏,紧紧跟上。
瑞珠经过李氏身边时,冷笑着瞥她一眼。
气的李氏直跺脚,偏偏没有一点法子。
毕竟,那拉氏出身高贵,生母更是老祖宗努尔哈赤的嫡亲外曾孙女,就算她身边一个儿子也没有,也不是自己能取而代之的。
无奈之下,只得抱着弘时,恨恨地回西边院子去。
弘时窝在李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八叔,你在哪儿啊?侄儿怎么遇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娘!呜呜!不说弘时如何哀怨:重生之后日子过的,简直还不如上辈子。
八姐回到正房,挥手叫宋氏、武氏回去。
对陈嬷嬷推说忙了半日,身子乏了,躺到床上装睡。
陈嬷嬷担心福晋身体,劝她起来吃饭再睡。
八姐直摆手,叫我睡会儿。
醒了再吃。
陈嬷嬷无奈,只得放下帐子,带人出去。
守在门口,免得打扰福晋休息。
听着屋里静悄悄的,八姐终于捂着被子哭出声来,额娘——也不知哭了多长时候,只记得哭累了,闭上眼睛。
等到醒时,太阳已经落山,剩下余晖,照在窗棂上。
屋里空空的,只有一人,捧着书,坐在窗前默读。
八姐撑起身子,按按眼睛,一阵酸涩,对着那人轻轻叫:四哥?四四扭头,看见福晋醒了,微微笑问:起来了?饿吗?吃饭吧。
八姐摇头,有气无力回答:不想吃。
四四听了,叹气,放下书,坐到床边,握住福晋的手,轻轻说: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在梦里哭了一声。
可是做了什么噩梦?八姐抬头,看一眼四四,问:无论我做什么梦,都能跟你说吗?四四诧异一怔,随即点头,当然,只要你愿意。
八姐低头,闭目细思一番,开口回答:四哥,我不是做噩梦。
我是在睡梦里,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看咱们府二愣家里,只有一子一女,却个个活的健健康康。
而咱们呢?宋妹妹生的长女没了,弘昐没了,弘晖也没了。
就连弘昀,听侧福晋说,也是成日里,病病歪歪的,都不敢抱出来见人。
四哥,虽然咱们府里人多,可是,算起来,孩子长大的几率,还不如八贝勒家。
更不要说跟大哥家比。
我自认自从来到你身边,没有一天,不兢兢业业,小心谨慎。
可是,那么多孩子,难道,都是身体不好?四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如果我一个人,能换几个孩子重生,我愿用我的生命,换他们健康。
可是,可是——四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说到最后,八姐貌似已经泣不成声。
想到早夭的儿女,四四跟着叹息。
看到那拉氏哭的肝肠寸断,四四也陪着掉泪。
伸胳膊将福晋揽到怀里,轻轻安抚:别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我们一起面对。
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再有的。
八姐一个哆嗦,老四,我的意思是叫你看着后院,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下手。
顺便搅浑你家后院,在旁看乐子。
你怎么就想着跟我生孩子了?呃,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作者有话要说: 皇家剧院小剧场:德妃:乖媳妇良妃:好闺女八四福晋:哎,俺滴娘喂☆、同床共枕。